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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建终于知道了韩潜曾经劫获钱凤的事,这让童建费了心思。
韩潜上山几个月来,童建对韩潜倒也没什么不满意,韩潜不争名位,带头下山打劫,也不争财物,也算是个不错的帮手。但是让他知道了大木山和王敦兄弟的关系,就不一样了,说不定将来会坏了他的大事。童建是个心里搁不住事的人,这天,他把韩潜找到他的大厅,问韩潜:“听说你劫了钱凤?”
韩潜点点头:“是。”
“怎么又放了?”
韩潜心里一动,心里说,这才是你要问的重点。于是,他装作推心置腹地说:“寨主,钱凤是王敦的人,触怒了王敦,凭咱们大木山几百号人,咱惹得起吗?碰巧那天你不在山上,没法请你示下,我就打主意放了。”
童建假意拍拍脑门:“我不在?我那天干什么去了?”
韩潜说:“这不是我该知道的事。”
韩潜回答得天衣无缝,但童建还是不能放心,与其将来坏了他的事,不如现在就作个了断,怎么个了断法?童建采取了一个最愚蠢的办法。
韩潜的住房在大厅的西面,里外两间,这是童建对他的有别于其它娄罗的唯一的优待。韩潜从大厅回到他的住房里,仔细回想童建和他的对话以及童建的态度,心想,事关重大,童建不会善罢甘休的。于是他格外加了小心。他首先找到住在大厅后面山洞里的弟兄们,要他们晚上睡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到动静就起来动手。他自己则和衣而卧,临睡前把两把板斧放在手边,一边把呼噜打得山响,一边想着心事。快到年节了,他本来想在节后和童建摊牌,不管童建同意不同意,都要把大木山的人马拉到雍丘。经过几个月的努力,他自信大木山的娄罗们大都已经心向自己了。想到这里,他反而希望童建早点儿向他发难,早了早好,以免夜长梦多,万一童建把这事报告了王含,王含派兵来支援他,那就有些麻烦了。
半夜时分,他觉得有些凉风吹进来。心想,该来的终于来了。他知道,外屋的门被不声不响地打开了,他也不声不响地起来,两把板斧提在手里,里屋没门,只挂着一条门帘,一个脑袋刚探进屋里,就被他劈成两半,他踢开第一个人,抬手就把第二个人卸下了一只膀子。第三个人看事不好,转身就跑,被堵在门外的弟兄们削掉了脑袋。
韩潜走出门外,外面正在下雪,密集的雪花一片一片迅速地盖在死者的身上。一共七个人。
韩潜吩咐弟兄们点亮大厅里的灯,自己带着几个人摸到东房里,东房里住着从山下抢来的女人。他们在窗外倾听,听到鼾声最响的一间屋子,踹开门,童建果然在里面,办完了事正在酣睡。韩潜命人点上灯,女人“哇”地一声尖叫,光着身子躲在墙角。女人的尖叫吵醒了童建,他睁眼看见韩潜和几个人手里都拿着兵器,一下子惊呆了,故作镇静地问道:“出,出什么事了?”
韩潜把衣服扔难他:“穿上衣服,大厅里去说。”
大厅里,灯火通明,听说山上出了事,所有的弟兄们都起来了,人们拥挤在大厅里,议论纷纷。见韩潜和童建走进来,让开一条路让他们过去。韩潜仍然让童建坐在豹皮椅子上。回过身来说:“弟兄们,今天晚上山寨里发生了一件事情,有几个兄弟闯进我屋里,要对我行凶,被我杀了。”
童建说:“谁干的?”
韩潜说:“寨主自己去看看吧。”
童建没有动,只是说:“韩老兄,这事跟我没关系,我,我可没指使他们去杀你。”
吴起站出来说:“还说跟你没关系?这七个人都是你的亲信!”
童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韩潜说:“童寨主,我到山寨以来干的怎么样?”
童建说:“不,不错。”
韩潜又说:“我走投无路的时候,你收留了我,我敬重你,活儿我带头去干,没争过功,没多拿过一块银子,你干嘛要派人杀我呢?”
童建说:“韩兄,这是个误会,误会。”
“不是误会,有什么话,请童寨主当着各位弟兄的面讲清楚。”
童建慢慢地镇定下来,坐在豹皮椅子上,也找到了一点儿寨主的感觉,那条斜在脸上的伤疤显得又红又亮。他说:“既然韩兄这么讲,那么我有话可就直说了。”
韩潜:“请讲。”
童建说:“山上出了这样的事,可以看出弟兄们的情绪,你看,大木山就这么点儿地方,买卖也就那么多,一下子添了这么多人,山寨里养不住,要不,弟兄们干嘛出此下策呢?既然出了这样的事,我看这大木山韩兄也不好呆了,不如请韩兄另立山头,对咱们都好。”
韩潜说:“你这是赶我走吗?这话你说了不算,要问问弟兄们。”
吴起首先喊道:“韩寨主不能走!”
顿时,大厅里响起一片喊声:“韩寨主不能走!”
“要走你走!”
“韩寨主当家!”
……
大厅里喊声嘈杂。过了一会儿,韩潜看火候差不多了,挥手让大家安静下来。对童建说:“童寨主,听到了吧?”
童建听明白了大家的意思,但仍不甘心:“你是说让我走?”
韩潜笑了:“不,我没这个意思。”
童建说:“这山寨是我建的!”
韩潜说:“汉朝是汉高祖刘邦建的。”
童建听懂了韩潜的话:“你打算把我怎么样?”
韩潜说:“大木山是你建的,当初是你收留了我,我不能赶尽杀绝,也不会用你对我的方法对付你,只要你让出寨主的位子,我保证你的安全,也保证你的前程。”
童建不好再说什么了,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天亮以后,韩潜把原大木山上的弟兄们集合在大厅里。童建没有走,也没有出来,他把自己圏在大厅后面的卧室里。
韩潜对大家说:“弟兄们,我既然当了你们的寨主,就得对你们负责,既要对得起你们自己,也要对得起你们的家人。……”
娄罗们喊道:“韩寨主,我们听你的。”
“弟兄们,我们在山上,干的是什么?”
娄罗们你看我,我看你,一时谁也没话说。
韩潜继续说道:“说得好听一点儿,是响马,是好汉;说得不好听一点儿,是明火执仗,打家劫舍,是拦路抢劫,是土匪。你们下了山,人家怕你,躲着你;你们家里的人,被人家瞧不起,指指戳戳。乱世之中,我们可以占山为王,可是一旦国家安定了,任何一个朝廷都不会允许土匪存在,都会剿灭土匪,那时候,你们怎么安身立命?我说对你们负责,就是要给你们谋个前程,谋个为朝廷建功立业的机会。”
“我们杀人越货,拦路抢劫,朝廷还容得下我们吗?”
“容得下。我以前就是白云山的寨主,祖逖北伐,我投奔了祖逖,跟着他攻打石勒,收复中原,现在不是当了明道营的头领了吗?”
“我们在家的时候,就是因为石勒的军队三天两头来抢,没办法才上了山。”
“我们大家齐心协力赶跑石勒,保卫咱们的家不更好吗?”
“韩寨主,既然大家跟了你,你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办,听你的。”
韩潜说:“既然这样,愿意跟我走的,大家收拾一下,明天就走;不愿走的,发给银子,回家种地,再也不要干明火执仗、伤天害理的事了。”
事后,韩潜又找到童建,劝他一起归顺祖逖,童建听了,好半天没有说话。后来,他忽然想起郭璞的话,“你在这山上还有十年,十年之后,你会被人挟持北去,如能改弦更张,报效朝廷,还能勉强维持下去,做一个下级将领。”到现在不整整十年吗?唉,既然命中注定,那就去吧。他竟然答应了。
第二天,韩潜放火烧了山寨,放了被童建劫来的女人,给几个年老体弱的娄罗发了安家的银两,率领着明道营的士兵和大木山上的弟兄们总共六七百人,冒着大雪下了山,朝黄河方向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