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隶书之于古文字的变化还不止于此。有人总结了这样几条变化规律:一、形变。形变是指字体的形状结构保持原有状态基本稳定,只把篆书的曲线改为平直方折的笔划,使字体的形象发生改变;二、省变。省变是指在发生形变的同时,将繁体字进行简化,省去部分偏首。如“秦、春、奉”等字,在篆书中上部都不相同,隶变后被同一个新构件取代;三、讹变。讹变是指在发生形变的同时,改变笔画方向和下笔顺序等,让文字的形体结构也随之发生变化,重新组织字形。比如“黑”字下面的两个“火”字分化成“土”和“四点”,“光”字将上面的“火”字变作“小”字等等。
通过这样的变化,绝大多数汉字变成了完全丧失象形意味的,由点、画、撇、捺等笔画组成的符号,无规则的线条变成了有规则的笔画。从字形上看,通过合并、省略、省并等方式,汉字形体大大简化了,变成了完全符号化的文字。无怪乎《汉字学概要》如此总结:“从篆书到隶书的转变,是汉字史上的一大飞跃,从此,汉字完全失去了古文字阶段的象形意味,摆脱了古文字蜿曲线条的束缚,开始步入今文字阶段。”
在汉代,除了符玺(符信、符契和印章)、幡信(题官号职衔的旗帜)和有些碑额、砖瓦还采用篆书外,其他场合都普遍使用隶书书写。当时,写隶书已经形成一种社会风气,写好隶书是入仕的手段。社会上曾有这样的谚语:“何以礼义为,史书而仕宦。”意思是何必讲究“礼义”呢?能写好隶书(汉代人称为“史书”)就可以为官做宦了。这当然大大推进了隶书的发展。到东汉灵帝熹平四年(175),当时著名的文学家、书法家蔡邕(蔡文姬之父)建议正定经本文字写定《鲁诗》 《尚书》《周易》《春秋》《公羊传》《礼仪》《论语》等七经文字,共刻46块石碑立于太学门前,世称“熹平石经”,熹平石经上的字书体一致均形体方正,笔画匀称,波挑工整,庄平典雅,在东汉晚期被作为标准书体的隶书,世称“八分”体。至此,“隶书”的演变也宣告基本完成。
由于东汉树碑风气兴盛,优秀的汉代隶书也因此得以流传到了今天。在大量的汉碑当中,《乙瑛碑》算较早的作品。它的全称名为《汉鲁相乙瑛请置孔庙百石卒史碑》,或称做《孔庙置守庙百石孔龢碑》《汉孔子庙置卒史碑》等。乙瑛其人为鲁相,他在汉桓帝元嘉(151—152)时奏请在孔庙设置百石卒史,碑以此而取名。此碑高260厘米,宽128厘米,18行,每行40字,刻有公牍和对乙瑛的赞辞。此碑的出现,标志着汉碑标准隶法的完全成熟,因此《乙瑛碑》曾受到历代书家的高度评价,无不视为汉碑中的典范作品。如清人郭宗昌说:“其字画之妙,非笔非手,古雅无前,若得神助,弗由人造。”
《乙瑛碑》明代拓本(局部),现藏故宫博物院
之后的《曹全碑》,全称《汉郃阳令曹全碑》,又称《曹景完碑》,刻制完成于东汉灵帝中平二年十月丙辰(185年11月30日),碑阳20行,每行45字,碑阴题名33行,分5横列,内容为记述曹全(字景完)的功业。其字法遒秀,逸致翩翩,结字匀整,方圆兼备。清代的书法家万经评价,“秀美飞动,不束缚,不驰骤,洵神品也。”距离《曹全碑》只差一年,另一块汉末名碑《张迁碑》(全称《谷城长荡阴令张迁颂》)刻于东汉中平三年(186)。
此碑书风与《曹全碑》不同,其用笔以方为主,棱角分明。在名碑林立的汉碑群中,《张迁碑》可说是“最后的辉煌”。不久之后,天下大乱,朝廷无暇顾及树碑立传之事。后来曹操又颁发禁碑令,桓帝、灵帝以来盛极一时的建碑之风,便随之步入低潮了。而在同一时期迎来相似命运的,还有刻于石碑之上的隶书字体:“隶书的体态,很大程度维系在特定的书写材料——简的书写要求之上,因而呈横展之势。而横展的体态特征,却不符合一般书写场合的高效要求。因此,一旦离开简这种书写材料,隶书的体态便没有维持不变的理由。事实的发展变化,正依从了这种逻辑的规定。”
《张迁碑》明代拓本(局部),现藏于故宫博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