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乱过:几乎所有人都在加入这场混乱。
尽管残酷现象的比例较之以往降低了不少,但泛政治化却成了一种全球现象。所谓泛政治化,就是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都被权力之手所沾染。
而我们知道,在现代社会,权力不仅仅包括政府的强制力。按照福柯的理论,“权力”与“知识”是相互生产的关系,其典型场景是“圆形监狱”。在阿甘本那里,他也说“集中营是现代政治的典范”。国家、资本、技术、教育、医疗等等,都在制造“生命政治”,即将生命全面纳入政治之中。因此,现代人的命运其实都相当悲催:各种社会子系统都形成了自己的宗教。
在中东,神权政治仍在继续。而以色列,一直也在强化某种身份政治。在美国,特朗普几乎随时随地都会发表法西斯言论。而俄罗斯攻打乌克兰的借口之一,竟然是“复兴(真正的)西方”。以上各种势力,其实都有“一神论的影子”。一神论必然是要引发“诸神之战”的。
今天看到朋友圈有人转发一篇文章《殷罡:我的判断是,欧洲将陷入文明的搏杀》。有学者评论道:“一神教都是一根筋,都认为自己伟大光荣正确,必须彻底压服所有其它势力。”“俄罗斯前几年看到了即将到来的世界大变局的机会,悍然首先出手入侵乌克兰,试图占得先机。”
也就是说,当今人类的共同困境是:国家+宗教。而宗教,其实是民族国家的题中之义。康德早就指出过认识“上帝”不过是理性的僭妄,因此他提出人类“永久和平”的方案是“世界联邦”。不过,当下的情形离这种设计似乎越来越远了,“联合国”越来越失去了其约束力。究其原因,应该是“上帝”(雅威、耶稣、安拉,等等)的回归。它似乎恰好印证了亨廷顿的“文明冲突论”:基督教文明与其他宗教尤其是伊斯兰教必然将发生冲突。
昨天,马斯克再次站台特朗普,并且再次声称特朗普若落选,美国会完蛋。马斯克已经从一个权力的批判者,蜕变成了一个权力的依附者。这也证明了国家主权独大的危险性。资本、科技,实际上已经成了一种相对独立于国家主权的全球系统。
按照社会法学家托伊布纳的观点,资本、科技、医疗、教育,等等,都应该各自立宪,以与政治权力宪法平行。但由于政治权力具有暴力手段,因此,这些子系统都得仰仗之。而这正是人类社会需要改革的地方。即,去政治化,去暴力化。它意味着单纯“国家+宗教”的生活方式,只可能制造“赤裸生命”(即“多余的人”)。
其实,真正纯粹的宗教信徒凤毛麟角。例如圣经是不主张个人占有太多财富的,富人应该将自己的财产拿出来与世人分享。向传统宗教的原教旨主义回归,本质上是人类的再次自我欺骗。因为,现代社会的真正宗教,是国家、民族、资本等这些看起来世俗的东西。就像马克思曾经批判的那样:犹太人真正的上帝是金钱。
并不是传统宗教乏善可陈,而是人们在利用这些宗教,将“人”(他者)推入神魔世界,从而制造“非人”“敌人”。同样,国家崇拜也是为了依附权力,是人类在智性上的怠惰和品性上的怯懦。因此,阿甘本提出,我们应该亵渎政治中的隐秘宗教,使那些看起来神圣的东西,可以被沾染,而回归日常适用。在《渎神礼赞》中,阿甘本说:“渎神是下一代的政治任务。”
阿多尼斯
10月10日,本年度的诺贝尔文学奖就要揭晓了。生于叙利亚,又入籍黎巴嫩的著名诗人阿多尼斯曾在诗中写道:“他有多重身份,因为他只有一个国度:自由。”诗人拒绝在上帝和魔鬼之间作出似乎是显而易见的选择:
我不选择上帝,也不选择魔鬼,两者都是墙,都会将我的双眼蒙上。难道我要用一堵墙去换另一堵墙?我的困惑是照明者的困惑,是全知全觉者的困惑……
简中世界,很多“自由派”对美国和以色列都有“灯塔”情结,以致“爱屋及乌”,认为它们一切都好。同时,妖魔化阿拉伯世界。实际上,阿拉伯文明曾经也灿烂辉煌,并且一度是西方文明的保存者。阿拉伯人和犹太人是同一个古老民族的后代。真正的问题出在“国家+宗教”的生活方式,即神权政治上。
因此,人类需要面向未来,超越“国家+宗教”这一单一生活方式,告别人控制人的“生命政治”,走向文明融合。神本主义和宗教保守主义都是不可取的,它们只可能导致身份的单一化和暴力冲突。阿多尼斯在一首诗中,曾经也像阿甘本那样呼吁“渎神”:“如果没有创造神灵我们会死/如果没有诛杀神灵我们会死”。
在后现代的今天,人类正在迈向深远的宇宙。真正的宗教,是一种宇宙情感。真正的国家,就像阿多尼斯所说,只有一个:自由。而在这个小小的人类星球上,“国界线”其实不过是一种生活游戏中的虚构,它们并不真实。
来源:每天为你读一本好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