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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啊,
我没见过的亲娘!
我穿过你缀红缨的草鞋,
我戴过你画红星的斗笠;
我唱过你兴国的山歌,
我饮过你带血的乳浆!
革命从南方走来,
怀抱着整个北方:
洪湖女儿,
纵马跃漳河!
珠江男儿,
放歌在太行!
从江西政委的眼睛,
我见过井冈红旗舞!
从湖南旅长的战令,
我听过滔滔长江浪!
啊,江南!
谁说我没见过你?
我也是呵,
你亲生的子女!
1962年夏于广州
选自《灯海曲》
陕西人民出版社1978版
【赏析】
风光旖旎的江南曾使多少人心驰神往,又曾引得多少诗人向她奉献出脍炙人口的赞美诗。不过以往的江南诗不是写“江南佳丽地”(谢朓《入朝曲》),就是写“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柳永《望海潮》),总是极力铺陈江南的风景秀丽、繁华丰饶。而这首诗却洗尽铅华,—扫绮丽。诗行中充溢着一股蓬勃的生气、阳刚的豪气。诗人把自己对革命老根据地和南方战友的深挚情感都熔铸在这首诗中,使此诗兼有战斗的豪情和深沉的骨肉之情。
诗人将“亲娘”作为江南的总体意象。这既是诗人深厚情感的自然流淌,而联想又很贴切,不觉得生硬:江南曾是革命的摇篮,由摇篮而联想到亲娘,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了。既称“亲娘”,却又“没见过”,这就从平易中见出奇特,紧接着又一口气写下了四个排比句。前三句都是用的具象的、写实的手法,最后一句则用的是象征手法,表现了这位“没见过的亲娘”对“我”的无私的馈赠和哺育。“缀红缨的草鞋”“画红星的斗笠”“兴国的山歌”本是在革命历史题材的作品中屡见不鲜的,诗人似乎并不经心地随手拈来,却不想造成了很强的艺术效果。单是把这三者组合在一起,就立即勾勒出江西革命根据地那个特定的历史环境。更为奇妙的是,这三者又是和“亲娘”这个总体意象相统一的,成为这总体意象的组成部分,使“亲娘”这个富有象征意义的意象更加具象化,更加亲切动人。我们仿佛看到一位革命的母亲为即将出征的、当红军的儿子送上她亲手打成的“缀红缨的草鞋”,亲手为儿子戴上“画红星的斗笠”,深情地教儿子唱“兴国的山歌”……最后一句是对前三句的归结,这富有象征意义的诗句为我们矗立起一座须仰视才得见的巨大雕像:一位刚毅的母亲正慈爱地用她那“带血的乳浆”哺育她的儿子。
第二节的头二句写得朴素、概括、形象。“革命”本是抽象名词,现在加以人格化,写“革命从南方走来,/怀抱着整个北方”,这“走来”“怀抱”两词,一下子就使这两句诗境界全出。“革命”作为人的姿态动作跃然纸上。这两句诗形象地概括了革命发祥于南方,又推向北方,进而扩大到全国的历史进程。这“怀抱”的动作依然与“亲娘”的总体意象相吻合,相呼应。如果说,这两句在宏观上是形象的,在微观上是抽象的,那么以下四句则在微观上是形象的,作为这两句的形象的补充。你看,洪湖、珠江属于南方,而漳河、太行山则位于北方,“洪湖女儿,/纵马跃漳河!/珠江男儿,/放歌在太行!”这不正是“革命从南方走来”吗?这四句诗犹如对仗工整的词,动作性强,形象鲜明生动,并且富有节奏感。
第二节是写革命由南方走向北方,南方的儿女战斗在北方,而第三节则是写北方战士的“我”,从南方战友那里认识了南方。和第二节一样,这里的“江西政委”“湖南旅长”“井冈红旗”“滔滔长江”看似实指,实为泛指,泛指南方和南方战友。在革命队伍中,南北方战士为了共同的革命目标,团结战斗,结下了同生共死的战斗情谊。北方的战士虽然没有到过南方,但从南方战友那里认识了南方,并且接受了南方的革命传统教育。这种对江南的爱就不仅是对其山水的爱了,而是对战友和革命老根据地的热爱,对战友和革命历史的缅怀。所以,毋宁说此诗是借江南唱一曲革命战争和战友的颂歌。
这种对江南的爱、经过前面三节的不断烘托,终于形成了情感高潮。最后一节是诗人的情感爆发。诗人的呼喊“我也是呵,/你亲生的子女!”与第一节遥相呼应,为全诗的总体意象——“亲娘”完成了最后一笔。至此,诗人对江南的深厚情感贯串始终。
(刘士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