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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吩咐我:

“让他们开口跟你讲话。”

第二天早晨刮胡子的时候,我在想问话进行到了什么地步。

艾迪丝·德·哈维兰小姐已经跟我谈过了——她是抱着特殊的目的来找我谈的。克莱门丝也跟我谈了——准确地说是我找她谈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和玛格达也算谈过了——事实上我只是她广播听众的一分子罢了。索菲娅自然和我谈过了。甚至连家里的老保姆都对我畅所欲言。她们的话有没有给我启发呢?有没有令人深省的话语呢?有没有父亲所说的反常的虚荣呢?至少我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唯一表示不想以任何形式跟我交流这个话题的人只有菲利浦。这算不太正常吗?他现在一定知道我想娶他女儿了。然而他还是对我视而不见。想必不想让我出现在这里。艾迪丝·德·哈维兰小姐已经为他道过歉了,说他只是不懂礼节而已。她似乎对菲利浦很关心。这又是为什么呢?

我想着索菲娅的父亲。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他都算得上是个压抑的人。他曾经是个郁郁寡欢又心怀嫉妒的孩子,被迫生活在自己的内心世界中。躲在书堆中,在历史的长河里徜徉。学究气的冷漠外表下或许隐藏着某种炽热的情感也说不定。因为所得不多而杀害父亲的理由完全没有说服力——我不认为菲利浦·利奥尼迪斯会因为给的钱不够多而杀害父亲。不过也许有某种深层次的心理原因使他希望看到父亲死去。菲利浦率先回到父亲身边居住。由于空袭,罗杰后来也回来了——不得不日复一日地看到罗杰受到父亲的宠爱……怨恨也许积累到了某种程度,使他认为唯一的办法是让父亲去死。说不定还能让杀人的罪名落在哥哥头上。罗杰有理由杀人——他的公司正处在破产边缘。在不知道罗杰和父亲的最后一次谈话以及父亲表示要提供援助的前提下,菲利浦也许认为罗杰的杀父动机足以说服众人了。这种精神状态的不平衡会不会让菲利浦痛下杀手?

刮胡刀刮破了下巴,我恨恨地骂了一声。

我在干什么?把绞索套在索菲娅父亲的脖子上吗?我是畅快了。但这不是索菲娅让我来这儿的目的。

难道这会是她的目的吗?我一直觉得索菲娅的请求背后包含着某种东西。如果对父亲的怀疑挥之不去的话,她是不会嫁给我的——以防这种怀疑被验证成真。正因为她是索菲娅,所以才会勇敢无畏地追求事实真相,否则这种不确定势必会在我们之间造成永远的隔阂。事实上她也对我说过:“必须证明我所想象的事情不是事实——如果是事实的话,那就拿出证据来——这样我就能面对最糟糕的情况,从而正视它。”

艾迪丝·德·哈维兰小姐确信或者怀疑菲利浦是有罪的吗?她所说的“盲目崇拜”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我询问克莱门丝,她怀疑谁的时候,她说劳伦斯和布兰达是两个比较可能的怀疑对象,那时她投向我的古怪目光又是什么意思呢?

家里所有人都希望凶手是布兰达和劳伦斯,觉得这样就好办了,但他们其实并不这样认为……

当然他们可能弄错了,老利奥尼迪斯也许的确是布兰达和劳伦斯杀害的。

也许是劳伦斯,布兰达其实并不知情……

这样就皆大欢喜了。

我停止抚摸割伤的下巴,到楼下去吃早饭,下定决心尽快找劳伦斯·布朗谈一谈。

直到喝第二杯咖啡时,我才意识到畸形屋的气氛同样感染了我。现在我所追寻的其实是最合适的谜底,而不是真实的谜底。这样的想法显然是不对的。

吃过早饭,我穿过走廊,返身上楼。索菲娅告诉我可以在学习室找到正在给约瑟芬尼和尤斯塔斯上课的劳伦斯。

我在布兰达门前的楼梯口踌躇不前。是按铃或敲门,还是直接走进去?最后我决定把这看成利奥尼迪斯家的一个组成部分,而不是布兰达的私宅。

我打开门走了进去。屋子里静悄悄的,似乎一个人都没有。左手边通向客厅的门关上了,右边卧室和浴室的门开着。伊色林和胰岛素就是在这间和阿里斯蒂德·利奥尼迪斯的卧室相连的浴室里放着的。

警察已经结束了这里的工作。我打开门,悄悄溜了进去。我马上就意识到家里人——或者是外来的图谋杀人者——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上楼溜进浴室非常容易。

我站在浴室里私下看了看。浴室里铺满了闪闪发光的瓷砖,还装了个浴缸。浴室一边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家用电器:电炉、烤架、电热锅(一只小号的带柄平底锅)、烤面包炉——用人侍候老人的所有家用电器在这里一应俱全。墙上挂着一个白色的珐琅药品柜。我打开柜子,发现里面放满了医疗用品:两个吃药用的杯子,洗眼杯,眼滴瓶,还有几个带标签的药瓶。另外我还在柜子里找到了阿司匹林、硼酸粉、碘酒和医用绷带。相邻的架子上放着储备的胰岛素、两个皮下注射器和一瓶医用酒精。第三个架子上放着一个标明用量的药瓶,药瓶上的标签写着“按照医嘱,每晚服一到两片”。无疑眼药水也放在这里。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排得整整齐齐,便于任何人取用,同样也包括杀人者。

我可以随心所欲地摆弄这些药瓶,然后不为人知地下楼离开。这一切没什么新鲜的,却增加了警方的工作难度。

只有从罪犯或犯罪的参与者身上才能发现犯罪的情况。

“让他们感到惊慌,”塔弗纳这样对我说,“让他们不得安宁,让他们以为我们已经掌握了情况。让我们成为关注的焦点。如果这样做的话,罪犯迟早会沉不住气,想在我们面前露一手的——这样我们就能逮住他了。”

目前为止,罪犯还没对警方的这一策略作出反应。

我走出浴室。周围仍然一个人都没有。我沿着走廊朝前走,走过了左边的餐厅和右边布兰达的卧室和浴室。浴室里有个女仆。餐厅的门则关上了。餐厅前面的房间传来艾迪丝·德·哈维兰打电话给鱼贩的声音。再前面的旋转楼梯通向楼上。我走上楼梯。楼上是艾迪丝的房间和起居室。我知道楼上还有两间浴室和劳伦斯·布朗的房间。再往前的一段短楼梯通向用人房和上面作为学习室使用的小房间。

我在门外停住脚步。劳伦斯·布朗抑扬顿挫的声音从房里传了出来。

在约瑟芬尼偷听癖的影响下,我恬不知耻地贴住门,倚着门板听了起来。

里面正在上历史课,讲的是法国五人内阁时期的典故。

听着听着,我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没想到劳伦斯·布朗竟然这么了不起。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惊讶。阿里斯蒂德·利奥尼迪斯毕竟是个知人善任的老板。尽管劳伦斯外表羞涩,却很能激发学生的热情和想象力。热月转变的史实,罗伯斯庇尔分子的非法性,巴拉斯的高贵,福契的狡猾,甚至穷酸的炮兵中尉拿破仑——这些他都能信手拈来,讲得栩栩如生。

劳伦斯突然停止了讲述,向尤斯塔斯和约瑟芬尼提出一个问题,让他们把自己设想成大革命时期的某个人物,然后再换成另一个人物。尽管约瑟芬尼的声音有如得了感冒似的没有热情,尤斯塔斯却一反平日的阴沉,显得聪颖过人。这种敏锐的历史观无疑是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

随后我便听到椅子推后刮擦地板的声音。我退到楼梯上,做出一副正要下楼的姿态来。

尤斯塔斯和约瑟芬尼鱼贯而出。

“你们好。”我若无其事地跟他们打着招呼。

尤斯塔斯看见我好像很惊奇。

“你来有什么事吗?”他有礼貌地问。

约瑟芬尼对我没有丝毫兴趣,从我身边溜了过去。

“我只是想来看看学习室。”我的理由有些站不住脚。

“那天你不是已经来看过了吗?这里只是个孩子玩的地方而已。过去是个托儿所。现在这里仍然有很多玩具。”

他为我挡着门,让我走了进去。

劳伦斯·布朗站在书桌旁边。他抬起头,突然脸红了,嘟囔了几句以表示对我问候的回应,接着便匆匆离开了。

“你吓着他了,”尤斯塔斯说,“他很容易受到惊吓的。”

“尤斯塔斯,你喜欢他吗?”

“还好,只是有点儿笨。”

“当老师却挺称职的。”

“是啊,公平地说他相当有趣。他懂的真他妈的多。还能让你从另一个角度看问题。我从来不知道亨利八世给安·博琳写过诗——是首非常高雅的诗。”

我们谈了一会儿《古舟子咏》、乔叟、十字军东征的政治意义、中世纪的生活方式以及克伦威尔禁止庆祝基督教节日的话题。尤斯塔斯对克伦威尔的做法非常困惑不解。他那暴躁阴郁的外表下显然隐藏着一颗乐于探索的心。

我很快就意识到了他郁郁寡欢的根源。他的病不仅对他是种折磨,而且对他即将展开的愉悦生活造成了非常大的打击。

“下学期是第十一学期——我在这个家真是待腻了。待在家和约瑟芬尼那样的讨厌鬼一起上课真是无聊透了。你想问为什么吗?她才只有十二岁。”

“你们的课程是一样的,对吗?”

“当然不一样,她不用学高等数学或拉丁语。但是谁愿意和一个姑娘家共用一个家庭教师。”

我告诉他约瑟芬尼相对于她的年龄来说聪明得多,以此来抚慰他的男性自尊。

“她很聪明吗?才不呢,我觉得她傻透了。只是在侦探之类的事情上的确很有一套——四处打探别人的隐私,把探听来的东西记在她的黑色小本子上,假装发现了许多秘密。但充其量只不过是个傻丫头而已。”尤斯塔斯傲慢地说。

“女孩子是无论如何成不了侦探的,我这么对她说了,”他补充道,“我觉得妈妈把约瑟芬尼打铺盖送到瑞士的决定是对的。”

“你不想念她吗?”

“想念一个小屁孩吗?”尤斯塔斯不屑一顾地问,“当然不会。老天爷,这幢房子真是憋死人了。妈妈总是往返于这里和伦敦,威胁听话的编剧们替她改写剧本,一天到晚就爱无事生非。爸爸总是闷头读书,有时你跟他说话他也听不进。我不明白为什么会碰上如此另类的父母。还有那个亲热得让你毛骨悚然的罗杰叔叔。克莱门丝婶婶倒没什么,只是有时候会让人觉得怪里怪气的。艾迪丝姨婆还不错,可是她太老了。索菲娅姐姐回来以后家里的气氛好了许多——尽管她有时非常严厉。总之这个家的气氛怪怪的,你没这样觉得吗?有个年轻得足以当你姐姐或姨妈的继祖母。这一点几乎能让人完全崩溃。”

我非常理解他的这种感受。我依稀记得自己在他这个年龄同样非常敏感,对自己或近亲的异常行为都深恶痛绝。

“你爷爷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问,“你喜欢他吗?”

尤斯塔斯脸上掠过一丝诧异的神情。

“他是个与社会格格不入的人。”他说。

“怎么格格不入了?”

“他满脑子只想赚钱。劳伦斯说这样是不对的。另外爷爷还是个彻底的个人主义者。这样的人必须及时铲除,我说得对吗?”

“这下你称心如意了吧,”我残忍地说,“他终于死了。”

“确实不坏,”尤斯塔斯说,“我不是冷酷无情,但他那个年纪确实难以继续享受生活了。”

“你爷爷已经不能继续享受生活了吗?”

“当然不能。无论怎么说,他都该死了。他——”

劳伦斯·布朗回到学习室,尤斯塔斯立刻中断了谈话。

劳伦斯开始动手找书,但我觉得他一直在用眼角的余光看着我。

接着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说:

“尤斯塔斯,十一点前请准时回来。过去几天我们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了。”

“好的,先生。”

尤斯塔斯吹着口哨,懒洋洋地出了门。

劳伦斯·布朗飞速看了我一眼,用舌头舔了两三下嘴唇。他到学习室的目的显然是为了和我交谈。

在漫无目的地翻动了一些书、假装要找的书没有找到以后,劳伦斯终于开口说话了:

“进展得怎么样了?”他问。

“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问警方的进展怎么样了。”

他抽了抽鼻子。看来鱼上钩了。

“我不在他们的核心圈子以内。”我告诉他。

“你爸爸不是局长助理吗?我还以为他什么都知道呢!”

“他的确是局长助理,”我说,“但办案机密是泄露不得的。”

我故意摆出一副炫耀的口吻。

“这么说你不知道——不知道他们是否会——”他的声音渐渐变小了,“他们会抓人吗?”

“至少现在还不会抓。至于将来会发生什么,那我就不知道了。”

让他们开口说话,塔弗纳总督察这样说过,让他们惊慌失措。这不,劳伦斯·布朗已经惊慌失措了。

他开始以紧张的语速高谈阔论起来。

“你不知道……那种压力……你不了解——我是想说……他们一直在提问题……提那些跟案子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问题……”

他中断了谈话。我耐心等待着。既然他想说,那就让他尽管说吧。

“总督察做那个恶劣暗示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在场?我是说他暗示我和利奥尼迪斯夫人……太可恶了。这使人感到特别无助。我没有能力阻止别人这么想!这完全是莫须有的事情。只是因为——只是因为她比——她比她丈夫小很多。人们的想法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我觉得——我不禁觉得这是个阴谋。”

“阴谋吗?这种想法倒挺有趣的。”

这种想法的确有趣,却让他烦恼不已。

“他们一家,我是说利奥尼迪斯一家人,他们一点儿都没有同情心。他们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我觉得他们一直很轻视我。”

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抖动起来。

“就是因为他们有钱有权力,因此才看不起我。我算什么?我只是他们家孩子的家庭教师。只是个讲良心的反战者而已。我的反战是出自良心的,真的是出自良心的。”

我什么话都没接。

“好吧,”他彻底爆发了,“我有什么好怕的呢?我怕把事情弄糟吗?我怕该按扳机的时候却不能按——无法让自己按下扳机。你怎么知道要杀的是个纳粹呢?你杀的可能是个毫无政治倾向、只是为了响应政府的号召参军服役的乡下男孩而已。我觉得战争是错误的,你明白吗?我觉得战争从根本上是错误的。”

我仍然没有说话。我觉得沉默比争论或者附和所起的作用要好得多。劳伦斯·布朗正在尽量说服自己,恰好可以利用这个过程好好观察一下他的本质。

“你对利奥尼迪斯太太有何看法?”我问。

他的脸红了。他不再畏缩,而比较像个男人了。

“利奥尼迪斯太太是个天使,”他说,“是个纯粹的天使。她对丈夫的爱意和体贴是无可指摘的。把她和下毒联系在一起太可笑了——简直是太可笑了。只有那个没脑子的总督察才想得出。”

“他只是根据妻子给丈夫下毒的过往案例得出的结论而已,这种体贴的年轻妻子还真不少。”我告诉他。

“真是白痴。”劳伦斯·布朗愤愤不平地说。

他走到角落里的书架边,随意翻起书本来。我觉得从他身上再也问不出什么了,于是慢慢退出了学习室。

当我在走廊里抬步向前走的时候,走廊左边的门突然打开,约瑟芬尼几乎和我撞个正着。她像古典哑剧里的小魔头一样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她的脸和双手都很脏,耳朵上还挂着蜘蛛网。

“约瑟芬尼,你在干什么?”

我透过半开的门朝里窥探。几阶楼梯通向一个阁楼状的长方形空间,几个大水槽在阁楼里隐约可见。

“我在水箱房呢。”

“在水箱房干什么?”

约瑟芬尼就事论事地说:

“我在进行侦察工作。”

“在水箱里有什么好侦察的?”

“我必须去好好洗洗。”

“你是得好好洗洗了。”

约瑟芬尼消失在最近的一扇浴室门里。她突然回头说:

“到了发生第二起谋杀的时候了,你觉得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第二起谋杀?”

“侦探小说里到这时候总会发生第二起谋杀。知道情况的人在说出实情之前一准儿会被人杀害。”

“约瑟芬尼,你中侦探小说的毒太深了。如果家里有人看见什么的话,他们才不想把事情说出来呢。”

水龙头里喷出来的水声中隐约传来约瑟芬尼的声音。

“有时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看见了什么。”

我眨着眼,试图弄明白话里的意思。接着便撇下正在洗澡的约瑟芬尼去楼下了。

我穿过门走向楼梯,正巧碰上了客厅里冲出来的布兰达。

她走近我,把手放在我的胳膊上,抬头看着我的脸。

“怎么样了?”她问。

她的意思和劳伦斯没什么区别,只是询问的方式不同而已。她用的词语虽然简单,却比劳伦斯有效多了。

我摇了摇头。

“没什么进展。”我告诉她。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害怕极了,”她说,“查尔斯,我害怕极了……”

她的恐惧是实实在在的。我们身处的狭小世界给人带来一种实在的恐惧感。我想让她安心,想尽可能帮助她,并再一次感受到布兰达遭到的层层敌意。

她或许会仰天长叹:“谁站在我这一边啊?”

谁会站在她那一边呢?劳伦斯·布朗吗?但劳伦斯·布朗又算什么呢?劳伦斯·布朗不是那种危难之际可以交托的人。他充其量只是个懦夫而已。我脑海中突然出现了前一天晚上出现在花园中的两个身影。

我想帮她的忙。我特别想帮她的忙。只是实在没什么可做的。我心底突然产生了一种罪恶感,似乎索菲娅正在用责难的眼光看着我。我记得索菲娅说过这么一句话:“看来她把你迷住了。”

索菲娅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布兰达的立场。布兰达孤立无援,没有人站在她那一边。

“明天开质询会,”布兰达说,“会发生什么事?”

至少在这点上我能让她安心。

“没什么事,”我说,“不必太过担心。质询会将推后几天,以便警方继续搜查。不过媒体可能在这段时间大做文章。迄今为止,报章上还没有老人是自然死亡的暗示。利奥尼迪斯家族的影响力很大。质询会如果延迟的话——那就有得好瞧了。”

(什么叫有得好瞧啊?我为什么非要选择这个词?)

“他们——他们会很可怕吗?”

“我要是你的话,我谁都不会去见。布兰达,你应该找个律师——”她失望地叹了口气,颓然向后退缩,“不——不——不是你想的意思。我只是想让你找个关注你的利益、就程序问题提出建议的律师。告诉你哪些话可以说,哪些话不可以说,哪些事可以做,哪些事不可以做。

“你心里一定很清楚,”我说,“你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她把手紧压在我胳膊上。

“没错,”她说,“你很清楚我的难处。你帮了我很大的忙。查尔斯,你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

我心里暖融融地下了楼……却发现索菲娅站在门口。她的声音极其冰冷。

“待得可真够久啊,”她说,“伦敦来电话了,你爸爸想让你回去。”

“他在苏格兰场吗?”

“是的。”

“不知道为什么找我。他们什么都没说吗?”

索菲娅摇摇头。她眼睛里充满了焦虑。我把她拉向我。

“亲爱的,别担心,”我宽慰道,“我马上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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