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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石!

我着迷地盯着床上这一小堆像玻璃珠子一样的石头,捡起一颗,单看重量也像是一块碎玻璃。

“你确定吗,苏珊娜?”

“哦,是的,亲爱的,我见过太多钻石原石了,我可以肯定。它们还是极品呢,安妮——有几颗非常特别。这背后一定有故事。”

“我们今晚听到的故事。”我大声说。

“你是说……”

“瑞斯上校讲的故事,这不可能是巧合,他是有意要讲的。”

“为了看看大家的反应,你是说?”

我点点头。

“看看尤斯塔斯爵士的反应?”

“对。”

然而,即便我这么说着,心里还是升起一阵疑惑。果真是为了测试尤斯塔斯爵士吗,还是讲给我听的呢?我记起前一天晚上我有种被他故意“下套”的感觉。不管怎么说,瑞斯上校很可疑。但他是怎么回事?他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瑞斯上校究竟是什么人?”我问。

“这个问题问得好。”苏珊娜说,“他是有名的大型动物猎手,今晚你也听到他说了,他还是劳伦斯·厄茨利爵士的远房兄弟。我在上这艘船之前从没见过他,他曾进出过非洲好多次,大家都觉得他是个特工,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他的确是个特别神秘的人物。”

“我想,作为劳伦斯·厄茨利爵士的继承人,他拿到了一大笔钱吧?”

“我亲爱的安妮,他肯定是在吹牛。你知道,他是想向你献殷勤呀。”

“有你在船上,我和他好不了。”我大笑着说道,“哦,你们这些有夫之妇!”

“我们确实有一项优势,”苏珊娜得意地小声说,“而且人人都知道我对我的丈夫克拉伦斯非常忠诚。和忠诚的妻子做爱既安全又愉快。”

“克拉伦斯娶了你这样的妻子一定非常幸福。”

“哦,和我一起生活是很累的!不过,他总是可以逃回外交部办公室,戴上眼镜,坐在大扶手椅里睡一觉。我们可以给他发封电报,让他告诉我们他所知道的关于瑞斯的信息。我喜欢发电报,但克拉伦斯很讨厌,他总是说写封信就行了。我觉得他不会告诉我们什么,他是个谨小慎微的人,所以和他一起长相厮守也很不容易。我们来继续聊聊婚配的事吧,我敢肯定瑞斯上校对你非常着迷,安妮。用你那调皮的眼睛瞟他两眼,这事就成了。大家都是在旅途中订婚的,因为没有别的事可做。”

“我不想结婚。”

“不想?”苏珊娜说,“为什么?我觉得结婚很好——就算是嫁给了克拉伦斯!”

我不太喜欢她轻浮的语调。

“我想知道的是,”我口气坚定地说,“瑞斯上校和这些事到底有什么关系?他肯定有所牵连。”

“你不觉得他只是偶然兴起,讲了那个故事?”

“是的,我觉得不是。”我肯定地说,“他当时紧紧地盯着我们看。你记得他是怎么说的吗,一部分钻石找到了,但不是全部。也许这些就是没找到的那部分……或者……”

“或者什么?”

我没有直接回答她。

我说:“我想知道另一个年轻人怎么样了,不是厄茨利,是另一个,叫什么来着?卢卡斯!”

“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理出点头绪了。这些人都是在找这些钻石。那个‘褐衣男子’肯定是为了得到这些钻石才杀了纳迪娜。”

“他没有杀她。”我厉声道。

“他当然杀了她,不然会是谁呢?”

“我不知道,但是我敢肯定他没有杀害她。”

“她走进那个房子三分钟之后他就进去了,出来时脸色惨白。”

“因为他发现她已经被杀了。”

“但是没有其他人进去啊。”

“那么就是凶手已经在那个房子里了,他可能是从别处进去的。他不必从小木屋前面进去,他可以翻墙。”

苏珊娜眼神锐利地盯着我。

“‘褐衣男子’,”她沉思着说,“我想知道他到底是谁?无论如何,他的样子和地铁站里的那个‘医生’完全吻合,他完全有时间摘掉胡子,跟踪那个女人到马洛。她要和卡顿在那里见面,他们俩都有一张去看那栋房子的证明。既然他们如此小心地安排会面,想看起来像是偶然遇到,那么一定是担心自己被跟踪。但这也没用,卡顿不知道他被‘褐衣男子’跟踪了。当他认出他时,他完全被吓傻了,摔到了站台下面。事情很清楚了,你不觉得吗,安妮!”

我没有回答。

“是的,事情就是这样的。然后‘褐衣男子’从死去的男人身上拿到了那张纸条,但由于离开时过于匆忙把它弄掉了。接着他又跟踪那个女人到了马洛。从那儿离开之后,或者说杀了她之后,他又做了什么呢?或者,依你的看法,发现她死了之后,他又做了什么?他去了哪里?”

我还是没说话。

“我觉得,”苏珊娜继续沉思着说,“他会不会诱骗尤斯塔斯爵士把他作为秘书带上船?以此安全地离开英国,避人耳目。但他是怎么搞定尤斯塔斯爵士的呢?看上去他掌控了爵士。”

“或者说掌控了佩吉特。”我下意识地说。

“你好像不喜欢佩吉特,安妮。尤斯塔斯爵士说他是一个有能力也很勤奋的年轻人。或许他只是在船上表现得很不招人喜欢。好吧,继续讲我的推测,雷伯恩就是那个‘褐衣男子’,他已经看过了那张纸条上的字,并且也和你一样,被那个黑点误导了。他想通过佩吉特得到十七号客舱,但没成功。于是二十二号那天夜里一点钟,他在前往十七号舱的路上被人捅了一刀——”

“会是谁呢?”我打断她。

“奇切斯特。是的,一切都说得通了。给纳斯比勋爵发电报,就说你已经找到‘褐衣男子’了。你会前途无量的,安妮!”

“但还有几个地方你忽略了。”

“什么地方?雷伯恩脸上有疤?我知道……一个伤疤很容易做假。他的身材和高度都吻合。你在苏格兰场把他们都搞晕的那个描述脑袋的词是什么来着?”

我全身颤抖。苏珊娜是个受过良好教育、博览群书的女子,但是我祈祷她最好对人类学的专业词汇不太熟悉。

“长型头。”我轻轻地说。

苏珊娜露出不解的神情。

“什么意思?”

“哦,就是脑袋比较长。就是指宽度不及长度的百分之七十五那样的头颅。”我流畅地解释道。

她没有说话。我刚要松口气,苏珊娜突然又问:“那相反的是什么?”

“相反的……什么意思?”

“哦,总有相反的吧,怎么称呼那些宽度大于长度的百分之七十五的脑袋呢?”

“圆型头。”我不情愿地嘟囔道。

“就是这个。我记得你说的是这个词。”

“是吗?那可能我口误了吧,我想说的是长型头。”我尽量显得自信。

苏珊娜探究地看着我,然后她笑了。

“你很会撒谎啊,吉卜赛姑娘。为了省麻烦省时间,你还是如实告诉我吧。”

“我没有什么好告诉你的啊。”我不情愿地说。

“没有吗?”苏珊娜温柔地问。

“看来我只能告诉你了,”我慢慢地说,“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难为情。你不会为这种事难为情的——它就是发生了。他就是这样,可恨、粗鲁,而且不知感恩,但是我想我可以理解。他就像一只被拴起来的狗,或者说是被虐待了的狗,见人就咬。他就是这样的,凶恶,咆哮。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意他,但是我确实在意,非常地在意,一见到他我就魂不守舍,我爱他,我想要得到他,我愿意光着脚走遍整个非洲去找他。我会让他对我动心,我会为他死,我会为他工作,做他的奴隶,为他去偷去抢,为他行乞借债!好了,现在你都知道了!”

苏珊娜盯着我看了很久。

“你真不像个英国人,吉卜赛姑娘。”最终她这么说道,“你一点都不多愁善感。我还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马上就这么实际,这么热情似火。我绝不会对任何人有这种感觉——上帝宽恕我,不过我挺羡慕你的,吉卜赛姑娘。能够钟情于一个人很不容易,大部分人都不能。那个小个子医生幸亏没有娶你,他听上去完全不是那种喜欢澎湃生活的人!那么,就不给纳斯比勋爵发电报了?”

我摇摇头。

“而你相信他是无辜的?”

“我同时相信无辜的人也可能被吊死。”

“哈!是的。但是,亲爱的安妮,你要面对现实啊,现在就要面对现实。不管你怎么说,他都有可能杀了那个女人。”

“没有,他没杀人。”我说。

“你这是感情用事。”

“不是,我不是。他有可能想过杀她,甚至有可能在跟踪她的时候就有这个想法,但他不会用黑绳子把她给勒死。如果他真的要杀她,会直接用双手掐死她。”

苏珊娜颤抖了一下,眯起双眼,赞赏地望着我。

“哇!安妮,我开始理解你为什么觉得这个男人这么有魅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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