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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你们在46日《教育者必须受教育》的社论和今天的《继续放手,贯彻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社论里,为什么连最高国务会议和宣传会议提都不提?你们多半是对中央的方针唱反调,是抵触、反对中央的方针,不赞成中央的方针。”

话说1957年4月10日中午12时35分,毛泽东召集陈伯达、胡乔木、周扬和《人民日报》社总编辑邓拓,还有副总编辑胡绩伟、王揖、林淡秋、黄操良、袁水拍、王若水谈话,他说:

“睡不着,找你们来谈谈。看了今天的社论,虽然发得晚了一些,总算对陈其通4人的文章表了态。最高国务会议和宣传工作会议,已经开过一个多月了,共产党的报纸没有声音。陈其通4人的文章发表以后,《人民日报》长期以来也没有批评。你们按兵不动,反而让非党的报纸拿去了我们的旗帜整我们。过去我说你们是书生办报,不是政治家办报。不对,你们不仅不是政治家办报,也不是书生办报,应当说是死人办报。你们到底是有动于衷,还是无动于衷?我看是无动于衷。你们在46日《教育者必须受教育》的社论和今天的《继续放手,贯彻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社论里,为什么连最高国务会议和宣传会议提都不提?你们多半是对中央的方针唱反调,是抵触、反对中央的方针,不赞成中央的方针。”

邓拓解释说:

“过去中央曾有规定,党的会议不发消息,主席讲话未公布前,也不引用。我对这件事没有抓紧。”

毛泽东说:

“中央什么时候有这个规定?最高国务会议发了消息,为什么不发社论?消息也只有两行。为什么把党的政策秘密起来?宣传会议不发消息是个错误。这次会议有党外人士参加,为什么不发消息?党的报纸对党的政策要及时宣传。最高国务会议以后,《人民日报》没有声音,非党报纸在起领导作用,党报被动,党的领导也被动。党报在非党报纸面前丢脸。我在最高国务会议上的讲话目前还不能发表,但可以根据讲话的意思写文章。对党的政策的宣传,《人民日报》不是没有抓紧,而是没有抓。”

他在询问了4月10日社论的写作过程以后,接着说:

“写文章要联系当前政治,这篇社论和那篇《教育者必须受教育》的社论,都没有提到最高国务会议和宣传工作会议,好像世界上没有发生这回事。中央开的很多会议你们都参加了,参加了会回去不写文章,这是白坐板凳。以后谁写文章,让谁来开会。是不是邓拓会团结人,你们的意见都那么一致?几个副总编辑像铁板一块,不敢批评他,不敢起来革邓拓的命?有意见可以争论嘛,为什么不和邓拓争论?要民主集中,但内部可以争吵,拍桌子。你们只要不到马路上去闹,什么意见都可以讲。”

胡乔木解释说:

“《人民日报》曾经搞了个计划,组织过几篇文章,我因为没有把握,压下来了。这事不能全怪报社,我也有责任。”

毛泽东说:

“现在对待知识分子的政策究竟是什么?百家者,两家而已:资产阶级一家,无产阶级一家。知识分子百分之七八十是处在中间状态的。争鸣,就是两家争取这中间状态的知识分子。知识分子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有人说,资本主义私有制正在变为社会主义公有制,‘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哪里还会有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不!知识分子的毛可以附在资产阶级的皮上,也可以附在无产阶级的皮上。现在应该附在无产阶级的皮上。

要接近党外知识分子,了解他们。要跟非党知识分子交朋友。我愿意同民主人士、中间派谈,比如李鼎铭。党员的党话太多。近来我在找党外的教授、工程师谈。

现在的知识分子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他们的灵魂依旧在资产阶级那方面。小说上说曹操是奸雄。不要相信那些演义,其实,曹操不坏,当时曹操是代表进步一方的,汉是没落的。知识分子要解决这个‘身在曹营’的问题,要在无产阶级的皮上粘得很好,成为无产阶级知识分子。

争取知识分子,用什么办法?一种办法是压,这不会使人心服,口服心不服。1953年统购统销时,党和农民的关系很紧张。现在,党和知识分子的关系相当紧张,知识分子魂魄不安。党内也紧张。还要继续紧吗?另一种办法是松,我主张松,这样他们就靠拢我们了,有利于改造。不能紧,越紧他们就和我们的距离越远。过去太紧,现在要松一点,使他们靠拢我们一点。

知识分子大多数是爱国的。反革命有,不多。要允许他们自由发表意见。我们的政策是‘放’,还是‘收’?不能收。很多同志不了解这一点。

《光明日报》接连发表几篇文章,都是讨论当前重大政治情况的。这些情况《人民日报》编辑部也应该讨论。

《新民晚报》赵超构问我,过去提过‘短些,短些,再短些’,可不可以再加一个‘软些,软些,再软些’。我说,有两个‘软些’就够了嘛!当时是怕他们搞黄色的东西。这次出去又看了看《新民晚报》,觉得那个报纸还是严肃的,没有什么黄色的东西。有些东西还硬了些,不敢放开讲。《光明日报》有几个副刊也还好。《文汇报》,《中国青年报》,《新民晚报》或者《大公报》,《光明日报》,最后是《人民日报》和各地党报,这样一个名次。《人民日报》标题就不吸引人,有些文章开头一段就不吸引人。《人民日报》社论《教育者必须受教育》,讲了知识分子的问题。文章一开始就引用恩格斯的一段话。从引文讲起,总是先讲死人、外国人,这不好,应当从当前形势讲起。马克思的文章较深,不好懂。斯大林的文章通俗,但斯大林的文章有教训人的味道,不平等,动辄‘由此可见’,‘这就是说’,论述不够,说服力不强。从马克思到列宁,越来越通俗。今后写文章要通俗,使工农都能接受。”

有人提出,希望有位中央委员、最好是一位政治局委员来《人民日报》坐镇。毛泽东说:

“编辑工作困难是有的,但在现在条件下,还可以改进。《人民日报》树大招风嘛!需要有一个政治局委员主持工作,内外都能顶住,但现在还没有适当人选。”

有人提出杂文难写。毛泽东说:

“杂文要有,整个报纸的文风要改进。杂文也可以写得全面一些。鲁迅的杂文就很全面。我辞去国家主席职务以后,可以给你们写些文章。”

在谈话结束前,毛泽东提出了6点总结意见,他说:

“1、报纸的宣传,要联系当前的政治,写新闻、文章要这样,写社论更要这样。如2月间最高国务会议和3月间的全国宣传工作会议及其以后的发展,报纸的宣传要围绕这个当前最重要的政治来做。

2、中央的每一重要决策,报纸都要有具体布置,要订出写哪些社论、文章和新闻的计划,并贯彻执行。2月间在最高国务会议上的讲话,当时来不及整理发表,但可以根据讲话要点写文章、社论来宣传,在这方面,《人民日报》有充分条件可以得风气之先。现在这个讲话已作了多次修改,差不多了,只有几个地方还要斟酌一下,再过几天就可以发表。《人民日报》就要准备做系统的宣传。

3、《人民日报》要在现有条件下努力改进工作,包括领导工作。编委会可以扩大些,开会要讨论政治上和思想上的实质问题,可以争论。报纸的编排和文风,不要刻板,要生动活泼。文章要写得短些、通顺些,标题要醒目些,使读者爱看。

4、要吸收报社以外的专家、学者、作家参加报纸编辑工作,要团结好他们。理论版和文艺版请了一些顾问,这办法很好。这两个版要设专门的编委会,请报社外的人参加,属半独立性。

5、将来可以考虑,中央调一个政治局委员到《人民日报》工作,从根本上解决领导问题。

6、公报等等肯定要登。已经出了8个版,也不要轻易减少,这牵涉很大,大家还要多写东西。”

这次谈话进行了4个多小时,一直到下午5时10分才结束。

4月10日傍晚,刘媛英等人正在王季范家里拉家常,王季范的秘书走过来说:

“请先生去接电话,是中南海打来的。”

王季范连忙起身离去,不一会儿,他回到客厅,兴奋地对大家说: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主席回来了,昨天下午回来的,请你们今晚去吃晚饭。”

几位客人听了,极为高兴。他们来京已经两个月了,就是盼着毛泽东回来。

原来早在2月份,春节刚过,毛泽东的又一批客人就从唐家圫出发了。她们是文泮香的老伴十阿婆黄桔香,文梅清的老伴十七阿婆文赵氏,十阿婆的儿媳刘媛英、女婿王先槐,刘媛英的小儿子文泽湘,还有十七阿婆的长女文凯元。

此前,文凯元也想到北京看看毛泽东和她的老师兼表伯的王季范,因为她嫁到了一个地主家庭,便遭到了大家的一致反对。文凯元一直追到了长沙,人们还在劝她回去。文凯元说:

“地主又怎么样?如果主席不见我,我就去见老师,那总可以吧!”

大家无奈,只好让她一起同行。在这一行人中,除了王先槐和文泽湘是男人外,其余的都是乡下老太太,就连刘媛英、文凯元也都是50岁上下的人了。他们大多没出过远门,只有刘媛英去过一次北京。

刘媛英一行6人到北京后,王季范派车到车站把他们接到了头发胡同7号王宅里。王家小院里一下来了6位客人,热闹非常,王季范一边接待客人,一边安排他们的住处,忙得不亦乐乎。由于人太多,只好分住3处:文十七阿婆母女俩住王季范家;刘媛英陪婆婆住表妹章淼洪在头发胡同9号的家里;王先槐和文泽湘则住他儿子王文章处。

那时候,大家不便打听毛泽东的行踪,只好先游览京华名胜。闲暇时,王季范就告诉大家见到毛泽东时,应注意的一些事项,他说:称呼要先称“君”后称“亲”,平辈要称“泽东同志”或“泽东主席”;侄辈要称“主席三叔”;侄孙辈要称“主席三公”。谈话时,要先问“主席身体好吗?”然后问“江青夫人好吗?”其余就不用多问了。如此这般训练了好几天,直到客人们都运用自如时,王季范方才罢休。

现在,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中南海开来了3辆小车,从车上走下来一位身着中山装的干部,跟王季范和章淼洪打了招呼,他就是毛泽东的秘书高智。

“你们好!”高智热情地对客人们说:“主席派我来,今天请你们吃晚饭。”

他掏出小册子,对照上面的名单清点人数。乡下来的6位客人,均在邀请之列。还有王季范、章淼洪作陪。由于毛泽东请客是有严格规定的,没有邀请的人不能去。王季范另外两位客人和章淼洪的孩子也想去看看毛泽东,被高智拒绝了。

轿车进了新华门,放慢了车速,在丰泽园门口停了下来。高智领着客人们穿过草坪,来到北房客厅,叫大家坐在沙发上休息。大家刚落座,毛泽东从侧面的书房掀开布帘走了出来。客人们一齐站了起来,向他致意。毛泽东缓步走过来,满面笑容地说:

“欢迎欢迎!”

王季范向毛泽东一一介绍客人:

“这是十表嫂。”

“十嫂。”

毛泽东喊了一声,握着文十阿婆的手,端详着,分别数十年,已经认不出这位表嫂了。

“这是十七表嫂。”

文十七阿婆是小脚,由女儿搀扶着走过来,喊了声:

“主席三表弟!”

“十七嫂。”

毛泽东握着了她的手。

“这是她的女儿,叫八妹子。”

“噢,八妹子。”

“这是赐生二嫂。”毛泽东握着刘媛英的手,说:“认识认识。”

毛泽东对大家说:

“请坐请坐。”

宾主落座后,毛泽东说:

“听说你们来了很长时间了,我又不在家,你们一直等着。昨天我才回来。今天请你们来,见见面,说说话,一起吃顿饭。”

王季范向毛泽东介绍了客人来京的经过和住所。毛泽东说:

“这可委屈了你们啰!”

刘媛英说:

“主席,我们到北京来,心里多高兴呀!别说是分开住,就是住在低等的饭店、旅社,我们也都满足了。”

毛泽东问:

“你们来北京生活习惯吗?”

两位年纪大的老太太初次见到毛泽东,不免有些拘谨,加上王季范事先叮嘱她们不要多讲话,所以,她们也就一直不说话。毛泽东倒是很愿意和她们说话,总是问长问短,想打开她们的话匣子。还是十七阿婆先开了口,她说:

“主席,您不晓得呢,农村条件艰苦,没有钱用,连饭都没得吃啊!”

“噢?”毛泽东脸上露出惊讶。他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讲下去。文凯元却接着母亲的话说:

“三叔,农村世道艰难啊!我们每年只能吃到半年的粮食,吃不饱,就靠红薯充饥。还有,乡下那些干部恶得很。”

“照你们讲的,乡下的日子苦得很啰!”

毛泽东说完,起身给大家递烟。王季范说:

“我不抽烟。”

“你还是只知道发财啰。”

毛泽东还是非常风趣。王季范扶了扶深度近视眼镜,也笑着说:

“你看我发了什么财呀?”

这时候,秘书走了进来,对毛泽东说:

“主席,吃饭了。”

“好。”毛泽东站了起来说:“今天晚上,请大家吃顿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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