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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他们企图乘此时机把共产党和工人阶级打翻,把社会主义的伟大事业打翻,拉着历史向后倒退,退到资产阶级专政,实际是退到革命胜利以前的半殖民地地位,把中国人民重新放在帝国主义及其走狗的反动统治之下。”
话说1957年5月18日晚上,毛泽东在菊香书屋的卧室里,召集刘少奇、周恩来、邓小平、彭真、陆定一、胡乔木、吴冷西开会。他右手拿着香烟,左手扬起一张报纸,冲着吴冷西问道:
“你看过5月13日的《新民晚报》没有?报上有一篇文章,题目叫作《先锋何在?》,署名林放,即赵超构,内容相当尖锐,但文笔比较客气。”
吴冷西说:
“没有看,这几天又是布置机关内整风,又是报道全国大鸣大放。”
毛泽东说:
“搞新闻工作的再忙,也要每天浏览全国报纸。上海的《文汇报》、《新民报》,北京的《光明日报》,尤其非看不可,而且要仔细看,看他们有什么议论,有什么独家新闻,编排怎样,从中可以看出政治思想动向。你们新闻工作者协会正在开座谈会,昨天《人民日报》报道了。现在新闻界有许多议论:
1、他们说,新闻要新。现在新闻太少,旧闻太多。
新闻要新,这应当不成问题,因为不是写历史。但是不能没有‘旧闻’,也还要有‘无闻’。这个问题,我在3月份全国宣传工作会议期间谈过,说要做具体分析。一般讲新闻要新、要快是对的,但有的事情发表太快副作用就很大。比如1955年底,北京市几天时间就实现了全行业公私合营,宣布进入社会主义,在天安门开庆祝大会。这样的新闻本来要慎重考虑,但当天就广播了,以至全国各地一拥而上,照北京的办,工作草率、粗糙。所以,新闻太快了有时就出毛病,不如慢一点好。这个问题看来思想上未解决。
2、他们说,现在新闻自由太少,统制太多。新华社和《人民日报》包办一切。
我们的新闻统制,是否比国民党更厉害?很难说。我们在全国解放后的头几年,新闻统制比较严,很有必要,因为政权刚拿过来,还不稳固,既搞土改、镇反,又要抗美援朝,死板一点好,就是一家独鸣。现在社会主义改造已基本完成,情况有了变化,应当研究一下,统制太多、太严,要有所改变。
3、他们说,记者应当是先锋,‘先天下之放而放,先天下之鸣而鸣’。过去出过许多名记者,现在没有,个个都是廖化。
《先锋何在》一文中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记者是先锋,这在原则上不能说不对,问题是怎么样的先锋。蜀中无大将,廖化当先锋。说现在没有真正的先锋,个个都是滥竽充数,这恐怕不好说。
4、他们说,现在报纸文风不好,教条主义,党八股,引不起读者兴趣。
教条主义很讨厌,我也不喜欢。我在延安整风开始时,就数了党八股的八大罪状。我在3月全国宣传工作会议期间,跟新闻出版界人士座谈时也说到,报纸要搞得生动活泼,登些琴棋书画之类,我也爱看。当时《新民报》赵超构提出,要‘软些、软些、再软些’。我也反对太硬,太硬了读者不爱看。但是,我也担心太软了不好,黄色的东西会出来,所以说两个‘软些’就行了。上个月去上海,看了几天《新民晚报》,办得还是比较严肃的。赵超构是有见解而又诚实的人,他1944年访问延安,我同他谈过话,他回去后写了一篇《延安一月》,在国民党统治区影响很大。”
毛泽东说着,从斜躺着的床上直起腰,坐在木床上,用右手扳着左手的指头说:
“看来现在新闻界有3条路线,一条是教条主义,一条是修正主义,一条是马克思主义。现在教条主义吃不开,修正主义神气起来,马克思主义还没有真正确立领导地位。许多人不懂得什么是马克思主义新闻学。马克思主义新闻学的立足点是新闻学有阶级性、党派性。资产阶级新闻学是以资本主义经济为基础。自由竞争,你死我活,无政府状态,是资产阶级新闻学的特点,但它们有一点是共同的,即对资产阶级的阶级利益有害的东西,他们都不发表。现在许多人都说解放前的报纸如何好。其实,《大公报》、《申报》从清朝、北洋军阀到国民党统治时期,都是适应当时政权的需要。当然,资产阶级报纸有些东西还是要学习的,不能根本割断传统,像电影那样,有些好东西还要继承和发扬。共产党是把人类有史以来的优秀文化遗产都继承下来,加以发扬光大。但是,我们无产阶级新闻学是以社会主义经济为基础的,这同资产阶级新闻学根本不同。在学习资产阶级报纸的好东西时,只讲一致,不讲区别,忘记了无产阶级的新闻政策,那是不对的。无产阶级的新闻政策,同资产阶级的自由竞争、无政府状态不同。在我们国家里,无论哪一种报纸,都纳入国家计划,都要服从无产阶级利益,都要接受无产阶级领导。这是宪法规定的,因为无产阶级最能代表全体人民的根本利益和长远利益,共产党是无产阶级先锋队。
无产阶级的新闻政策和资产阶级的新闻政策,有一个共同点,这就是新闻有阶级性、党派性。资产阶级报纸只登对他们有利的东西,不登对他们不利的东西。无产阶级和人民大众的报纸也不登对我们有害的东西。这都是阶级利害关系,是普遍规律。赫鲁晓夫的反斯大林秘密报告,资产阶级报纸大登特登,我们报纸就一字不登。西方通讯社有些消息,我们就不采用。它们也不采用我们的东西。倒是我们办了一个《参考消息》,登了许多西方官方和报刊骂我们的东西,可以说天天替帝国主义做义务宣传,目的是使我们的干部接触细菌,增强免疫力。中央决定《参考消息》扩大发行40万份,过一段时间,总结一下经验,加以改进,进一步扩大发行。这是‘有闻’、‘无闻’的问题,涉及阶级利益的问题。”
毛泽东说罢,与会者都很关心《参考消息》扩大发行的情况,议论纷纷。吴冷西作了简要汇报,他还介绍了苏联和东欧社会主义国家也有类似《参考消息》的内部刊物,不过发行量很小,一般干部和大学生看不到。毛泽东接着说:
“有些消息,是我们自己做的事情,不登报、不广播。如禁止鸦片烟,又如轰轰烈烈的新区土地改革,我们就没有发消息,这也是一种‘无闻’。我的一些讲话,当时并没有公开发表。1955年关于农业合作化的讲话,过了3个月才发表;今年2月在最高国务会议上的讲话,已经过了3个月,还在修改,也许下个月才能发表。这不是‘旧闻’吗?还有去年4月讲的‘十大关系’,已经1年多了,也还不准备发表,将来发表也是‘旧闻’。我这个人就是不想冒险,先讲一讲,看一看反应,再做修改,然后发表。有时修改多次还不满意,只好不发表。
只是因为新闻观点不同,每个阶级都有自己的新闻观点和新闻政策。有‘新闻’,有‘旧闻’,有‘无闻’。第一有自由,凡是符合人民利益的都有自由;第二无自由,凡是不符合人民利益的都无自由,即有限制。世界上没有绝对的新闻自由,只有相对的新闻自由,不自由的情况依据不同的阶级利害关系而不同。因为有自由,先锋总是要出的,不会只是出廖化。有新闻,就可以出先锋,旧闻也不是不可以出先锋。发表《先锋何在》一文的作者本人就起了先锋作用。根本问题是新闻本来就是有阶级性的。新闻的形式并没有阶级性,正同话剧的形式也并没有阶级性一样,汉奸也可以演话剧。白话题材国民党用,我们也用。我有时也写些旧体诗。但是,问题在于内容,表现什么思想、什么主题、什么倾向,赞成什么,反对什么,这就有阶级性了。报纸同政治关系密切,甚至有些形式,有些编排,就表现记者、编辑的倾向,就有阶级性、党派性了。
现在新闻界议论很多,把教条主义攻一下有好处,不攻一下就只能出廖化,不能出先锋。我们要接受正确的批评,认真改进新闻工作。”
5月19日,毛泽东为中共中央转发李富春、薄一波《关于解决目前经济建设和文化建筑方面存在的一些问题的意见》写了一个批语,全文如下:
各省、市、自治区党委,中央各部,国家机关各党组,军事各部门:
现将李富春、薄一波同志《关于解决目前经济建设和文化建筑方面存在的一些问题的意见》的报告,发给你们,请你们认真地加以研究。中央认为这些意见很重要。我们要在今年完成第一个五年计划,并且为第二个五年计划作好准备。过去4年中,在经济建设和文化建筑方面,虽然取得了很大成绩,但是暴露的严重问题也很多。报告中所揭发的各种不合理现象,在全国带有普遍性,如建设用地过大,建设标准过高,各搞一套,等等。这些巨大浪费的现象,必须坚决加以纠正。请你们在目前展开的整风运动中,发动各地方、各企业、事业基层单位的职工群众和党内外的技术人员,彻底揭发各种不合理的和严重浪费的现象;同时,还应组织力量,抓住重点,进行系统的检查,改变当前大多数单位迟疑不决、不敢动手的状态。报告中所提出的各项建议,都可参考。有些意见应立即实行,如退还多余建设用地,降低建筑标准,停止扩大中等技术学校等。有些意见,需要慎重研究以后,才能定出办法,如训练工人办法,工人休假制度,加强基层领导力量等问题。请你们将检查的结果,作出总结,报告我们。
中央 1957年5月19日
5月20日,毛泽东给德·达姆巴(今译达希·丹巴)写了一封回信,他写道:
蒙古人民革命党中央委员会第一书记亲爱的德·达姆巴同志:
我收到你在1957年4月26日给我的来信。在我国内蒙古自治区成立10周年的时候,蒙古人民共和国政府派来政府代表团参加庆祝盛典,我们感到非常高兴,谨致谢意。
我们研究了你在来信中提到的由中国供给蒙古人民共和国劳动力的问题。我们认为,这件事情是应该做的。但是,如你们所设想的,大量迁移我国内蒙古自治区的蒙族居民去蒙古人民共和国定居,是有困难的。因为我国内蒙古自治区的居民有870万人,其中700多万人是汉族,而蒙族同胞仅有100多万人。其次,我们考虑,如果从中国动员劳动力去蒙古人民共和国从事生产建设,我们也只能够动员从事工业和农业的劳动力前往,而动员从事牧畜业的劳动力是有困难的。所以,我们设想,只能动员汉族人去蒙古人民共和国参加工、农业方面需要劳动力的部门的工作。即便如此,我们每年能够派去的人数也不能很多。因为人数过多,在语言方面,在生活习惯方面,在行政管理方面,都会有困难的。我们设想,在派往蒙古人民共和国参加工业建设的劳动力中,主要应该是些技术工人,以便帮助蒙古居民学会某些生产操作的技能。我们意见,当这些从事工、农业生产的中国技术工人,在双方规定的期限之内教会蒙古居民生产操作的技能以后,他们就可以回国了。根据我们的计算,在最近几年内,每年供给数千人是可能的。为了使前往蒙古人民共和国工作的汉族人便于工作,便于同蒙古人民团结合作,我们准备每年在派去的劳动力中调配几十名懂蒙、汉两种语言的蒙族人,以便同蒙古人民共和国有关管理机构联系,从而减少管理工作中的困难。我们建议关于供给劳动力问题,可以由我们两国政府通过外交途径办理。如果你们认为汉族人不熟悉蒙古语言和生活习惯因而有困难的话,我们可以少派一些,或者不派。总之,一切都应该根据你们的需要,并且对于你们方便,作出决定。
目前,我们已经派有8000多人在蒙古人民共和国从事各方面的劳动。根据我们所知道的情况,他们之中有不少人违犯了蒙古人民共和国的法律。我们对于这些人,在蒙古人民共和国有关机关的协助之下,已经作了一些处理,其中有些人已经调回中国,另一些人,则根据他们违犯法律的情节按照蒙古人民共和国的法律处理了。我们设想,今后这类事情还是会发生的。我们今后也将本着这个原则,凡是违犯蒙古人民共和国法律的中国员工都应该按照蒙古的法律法办。如果你们认为有不宜于留下工作的人员,可以通知我们,我们准备随时调动他们回来,以免增加你们管理中的困难。
谨致兄弟的敬礼!
毛泽东 1957年5月20日
5月21日下午,毛泽东在书案边学习了一会儿英语,休息时和他的英语老师林克谈起了《沁园春·雪》的主题,和关于这首词注家解释错误的问题。毛泽东问:
“你喜欢我的哪一首诗词?”
林克想了一想,说:
“我最爱读的要数《沁园春·雪》。”
毛泽东说:
“《沁园春·雪》这首词是反封建的,批判2000年封建主义的一个反动侧面。‘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文采、风骚、大雕,是从一个侧面来批判封建主义制度的,只能这样写,须知这是写诗啊!否则就不是写词,而是写历史了。难道可以谩骂这些人们吗?别的解释是错的。末两句,是指无产阶级。”
毛泽东说罢,立刻挥毫书写了《沁园春·雪》全文,送给林克作纪念。
林克得到毛泽东的书作,自然是如获至宝,喜不自胜。可是后来这幅字被田家英看见了,田家英自称是“爱书爱字不爱名”的人,他说他非常喜欢这幅字,一再向林克索要,林克无奈,只好送给他了。
5月22日,北京大学校园里的大字报由几十张激增到几百张。
北京大学学生在大饭厅里贴出的第一张大字报是在5月19日,此后,大字报便越来越多。这些大字报的内容很多是要求取消党委负责制,要求言论集会结社绝对自由,彻底开放一切禁书,反对必修政治课等等。学生们的这些举动,被一些人称为“五一九运动”。《光明日报》和上海的《文汇报》在他们的报道中,称其为“北京大学‘民主墙’”。
毛泽东在一连几天的时间里,几乎天天派人到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北京师范大学、中国人民大学看大字报。他问身边的工作人员说:
“你看共产党的江山能不能坐得稳?”
5月22日下午,中央统战部召开第9次座谈会,罗隆基在发言中提出建国初的“三反、五反”镇反运动搞过头了,在党的领导以外设立一个负责平反的领导机构。他说:
“有人提出要党提出保证,在他们对党进行批评以后,不致在将来受到打击报复。要毛主席出来讲话保证,那是笑话。”
罗隆基提出由人大和政协成立一个委员会,这个委员会不但要检查过去“三反”、“五反”、镇反运动中的偏差,它还将公开声明,鼓励大家有什么委屈都来申诉。
章伯钧提出要搞“政治设计院”,这个政治设计院还要有权,像美国的参议院一样,要像美国那样搞多党派的“轮流坐庄”。这实际就是要求共产党下台。
5月23日,“人大”法律系学生林希翎在“北大”作演讲,歌颂和散布赫鲁晓夫的秘密报告,把批判的矛头指向社会主义制度本身。她说:
“我认为个人崇拜是社会主义制度的产物。我管这个社会叫作封建基础上产生的社会主义”,“我们要为一个真正的社会主义而奋斗”,“让每一个人过真正的人一样的生活”,“不要以为共产党用整风的方法,采取改良主义的办法,向人民让步就够了。匈牙利人民的血没有白流。我们今天争取到的一点点民主,是和他们分不开的。”
据《戚本禹回忆录》中说:后来在“反右派运动开始后,林希翎的演讲内容通过党内渠道反映到刘少奇那里,刘少奇就批示:‘请公安部门注意。’后来是罗瑞卿亲自抓的她。按照当时的标准,林希翎打成右派,没有什么冤屈(但是,实事求是讲,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中国走的正是林希翎要的‘特色社会主义’,却不给林希翎平反,那就的确是冤屈了她。林希翎后来也得不到平反这个事实,正好也能说明反右派不是主席一个人的意思,不给右派平反阻力也的确不是来自毛主席。)我从秦城出来后,读到有文章说,1973 年毛主席问吴德,林希翎在哪里工作,一听说是被公安局关起来了,就马上要求‘立即释放,安排工作’。毛主席一贯主张治病救人,不管什么人犯了错误,都要给予出路的。我想,这个事该是真的。这就说明,即使在对待按照当时的标准确定的毫无疑问的大右派林希翎的问题上,毛主席都比其他中央领袖人开明。那么,毛主席又怎么可能去仇恨其他知识分子,去‘引蛇出洞’,还去搞反右派扩大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