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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风雨欲来燕子忙。现在世界不太平,风雨要来,所以燕子就忙了。推迟可以,但要阻止风雨难。”

话说1975年10月21日中午,在中方招待第8次来华访问的基辛格等人的午餐宴席上,外交部副部长王海容谈到了英国前首相爱德华·希思在最近的访问中见到了毛泽东。她还说,那次会见是希思特别要求的。基辛格机敏地说道:

“如果问我是否想见主席的话,那么我要说,是的。”

基辛格一行是在10月19日到京的,主要目的是为福特总统访华做准备。他的随行人员有温斯顿·洛德和美国驻华联络处主任乔治·布什(即在13年后任美国总统的布什)。

这天下午,邓小平、乔冠华在人民大会堂与基辛格一行进行了第3轮会谈。邓小平拿过一张上面写有几个大字的纸条看了一下,对基辛格说:

“请你6点30分去见主席。”

下午6点半,毛泽东在中南海游泳池书房第4次会见基辛格。邓小平、乔冠华、黄镇在座。

基辛格等人一进书房,两名女服务员搀扶着82岁的毛泽东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布什在回忆中描述道:“这是我到中国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位主席。隔着一定的距离,看到他这种身体状况,我感到震惊。按等级顺序,基辛格最先被引见给毛。毛张开嘴巴,说欢迎他,但发出来的仅仅是含糊不清的喉音而已。我第二个被引见。从近处看,这位主席的身体状况似乎还好一些。他身材高大,面孔晒得黝黑,仍显得很强健,握手时非常有劲。他身着一套做工细致的、其式样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服装。脚上穿着棕色短袜和成千上万普通百姓穿的那种白塑料底的黑布鞋。”

基辛格坐在毛泽东的左边,布什坐在基辛格的左边。基辛格问毛泽东的身体怎么样?

“这部分工作很正常。我能吃能睡。”毛泽东指着自己的头。他又拍拍自己的腿,说:“这些部位运转不行了。我走路时感觉无力。肺也有毛病。总之,我感到不行了。我是供来访者观看的展览品。”

布什环视了一下室内,见对面的一张桌子上放着一本书法册子,房间另一头有几张桌子,上面放着形状各异的药瓶和一个小型氧气罐。毛泽东泰然自若地说:

“我很快就要去见上帝了。我已经收到了上帝的请柬。”

布什听着世界上最伟大的共产党国家的领导人说出这样的话,有些震惊。只见基辛格微笑着说:

“别接受得那么早呀。”

毛泽东笑了笑,因为他不能连贯讲话,就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字。旁边的女子站起身,拿起来看了看,代替毛泽东说:

“好,我服从Doctor的命令。”

这是一个双关语,因为基辛格有博士头衔,而在英文中博士和医生是同一个词。毛泽东又说:

“你们国家为什么老闹‘水门事件’?总而言之,这件事我们不高兴。”

毛泽东所说的美国“水门事件”,把尼克松搞得很狼狈,他不得不在1974年8月9日辞去了总统职务。基辛格听毛泽东如此说,就无可奈何地解释道:

“主席,这其中有许多复杂原因,一个原因是许多老式哲学家和政客不喜欢尼克松总统,因为他奉行正统的政策,美国虚无主义者太多,要破坏一切。”

基辛格见毛泽东不再说什么 就又说到了台湾问题,他说:

“在台湾问题上,我认为我们之间有着清楚的谅解,我们信守这一谅解,而且联络处正在进行有益的工作。”

毛泽东说:

“这个问题可能要用100年,甚至几百年才能解决。我们黄镇主任会给你们讲大道理的,讲什么华盛顿反英国那一套。”

基辛格说:

“对,他在几个星期前对我作了一次大演说,这些话过去总理给我讲过,主席也讲过。”

毛泽东突然说:

“你是什么博士?哲学博士?你给我上一点课吧!”

基辛格连连摆手,说:

主席对哲学的了解,比我多得多,而且写过深刻哲学著作。我在哈佛大学讲课时,常把主席选集列为我哲学教程的必读书籍,对此,我的同事都感到吃惊,那是60年代的时候。”

毛泽东将双肩稍稍一耸,说:

“哎呀,我对自己就很不满意,主要一条,我不懂外语,不能读原文。”

基辛格又把话转入正题上,他说:

“我们对同人民共和国的关系赋予极大的重要意义。”

毛泽东说:

“意义有一点,不大。”

基辛格说:

“我非常重视我们之间的关系。”

“你们是这个。”毛泽东举起一个拳头,他又竖起另一只手的小拇指,说:“我们是这个。你们有原子弹,我们没有。”

基辛格说:

“但是中国说军事力量并不是决定的因素。我们有共同的对手。”

“对。”毛泽东将他的回答写到纸上。他的助手拿给基辛格等人看,上面是用英文写的一个词:“Yes!”。毛泽东指指基辛格和邓小平,又说:

“你们吵了一架。”

基辛格说:

“只是在为了达到共同的目标应采取什么手段上吵了一点。”

毛泽东说:

“你昨天说美国无求于中国,中国也无求于美国。我看,部分是对的,部分不对。小的是台湾,大的是世界,如果双方都无所求,你们为什么要来北京,我们为什么接待你们和总统?”

基辛格说:

“你们对世界问题的概念是我们打交道的国家中最清楚的,而且大部分意见我们都同意。苏联对我们是个极大的危险,但并不在我们优先考虑的问题中占第一位。”

毛泽东说:

“不对,超级大国只有两个。我们是最后。美国、苏联、欧洲、日本,我们是第五。你们就是踏着我们的肩膀跑莫斯科,现在这个肩膀没有用了。”

基辛格说:

“我们不是想利用中国跑莫斯科,因为这种做法会是自杀性的。”

毛泽东说:

“已经跑过了!”

当基辛格说美国曾试图表示准备在军事问题上提供帮助时,毛泽东说:

“军事方面,我们现在不谈,等打起仗来再说。”

关于世界形势,基辛格说:

“我重读了两年前主席与我的谈话,从中我读到了对世界局势的最深刻地分析,我们十分重视。”

毛泽东说:

“有些估计还要看。现在欧洲太软、太散,害怕苏联!西德和东德统一起来就像(举拳头)这样,我们赞成统一。现在德国统一没有危险。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一致。日本自己要搞霸权主义。”

基辛格说:

“日本称霸的潜力是存在的。”

毛泽东说:

“你太忙,不忙看来也是不行啊。风雨欲来燕子忙。现在世界不太平,风雨要来,所以燕子就忙了。推迟可以,但要阻止风雨难。”

谈话中,毛泽东还说:

“第一,问候福特总统先生,第二,问候尼克松先生。”

基辛格说:

“这两件事我都将十分愉快地去做。”

布什后来回忆说:“会谈还在继续,毛好像越来越健谈活跃。谈话似乎使他兴奋起来,他的头转来转去,频繁地做手势。他不断地提到万能之神,他说:‘上帝保佑你们,不保佑我们,因为我们是好战者,还是共产主义者。他不喜欢我,他喜欢你们3人。’他指着基辛格、温斯顿·洛德和我。会见快结束时,毛泽东同温斯顿和我谈了起来,他指着我说:‘你这位联络处主任处境不佳,上任之后为什么不来我这儿呢?’我回答说:‘那我感到太荣幸了,但我担心您太忙。’毛说:‘嗬,我不忙。我不管国内的事,我只是看看国际新闻。你真的应该来看我。’5个星期之后,当福特总统来北京进行国事访问,我又见到了毛泽东主席,这是第2次也是最后一次。那时我担任中央情报局长的任命已经宣布了。后来,我向联络处中的一些专家们介绍情况时曾提到毛主席邀请我去拜访他,我说自己想试一试,接受他的邀请。他们感到这只是一种外交辞令而已,因此我没有再坚持。一年以后,毛去世了,我和巴巴拉再次访问中国。我对一位中国政府官员提起毛邀请我去拜访他的话。那位中国官员告诉我:‘你应该按你的直觉行事。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主席无意的话,决不会发出这样的邀请。’”

基辛格在这次会见后也谈到了对毛泽东的印象,他说:“毛泽东几乎从来不一个人独白,这同我认识的所有其他政治领袖相反。他也不像多数政治家那样,要旁人给他准备讲稿,然后记诵而装作即席讲话,或者照本宣科。他轻松自如,似乎随随便便引导着苏格拉底式对话(苏格拉底是古希腊哲学家,他善于进行深奥的哲理争辩,以揭露矛盾、诘问对方将辩论引至他所要达到的结果——笔者注),从中表达出自己的真意他在开玩笑之中夹带出主要论点,牵着对话者转来转去,找机会插几句时而富有哲理、时而冷嘲热讽的话。总的效果是,他的主要思想被包藏在许许多多离题很远的语句中,以致意思是表达出来了,同时却又避开了义务。他的话指定了一个方面,但却不规定前进的道路。毛泽东有时也下几句断语,这种断语使听者猝不及防,造成一种令人迷惑并略带威胁的气氛。这个情况,竟像是面对着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神灵,他偶尔揭开掩盖着未来的帷幕的一角,让我们撇上一眼,但从来不允许我们看到全貌,这全貌唯有他自己才看到过。”

再说10月22日,毛泽东审阅邓小平10月21日报送的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情况报告。

报告中说:政治局近日会议,讨论到主席在高级知识分子参加国庆宴会的反映简报上所作重要批示的时候,谈到党外党内有一批人,需要在政治上早点安排,都同意积极准备,早点召开全国政协会议。另外,政治局一致意见,拟于近日召开一次人大常委会议,补选两位人大常委副委员长,一是主席和中央已经决定的李大章同志,一是邓颖超同志。

毛泽东批示:“同意。”

10月23日,邓小平主持召开中央政治局会议,传达讨论了毛泽东10月19日晚的谈话内容。会议决定按照毛泽东的意见,召开清华大学党委扩大会议传达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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