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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我们讲到参禅要信得及、不怕死。说不怕死更多是侧重我们在学道过程中遇到的负面挑战,负面挑战也就是很困难、很严酷的境界,这种境界对很多人来说想要突破当然很难,但还是可以突破的。这些身体的疾病、心里的绝望、内心的烦恼等负面的挑战,在某种情况下容易突破。今天我想讲一讲所谓不怕死,还包括要突破正面的挑战,正面的诱惑。
在我们修行过程中,前面所讲的负面的困难可以说是苦的,而正面的诱惑、正面的挑战可能是乐受,是乐的,软的,暖的。这方面想要突破过去,比前一个方面更难。有的人能吃苦,能突破过去,但是在修行过程中,当种种舒服的境界、正面的诱惑出现时,他突破不了。所以修行真不容易,来自任何一个方面的挑战和诱惑,我们都要突破,不粘著,不缠绕在其中。
过去有这样一个故事:一个禅师修行很高,定功很深,心如如不动——没有什么东西能叫他动心。等到他寿命快尽的时候,阎王爷派两个小鬼去拘他。这两个小鬼到处找,找不到,天上地下都找不到,没有这个人啊。为什么呢?因为这个禅师的心已经无所住了,所以找不到他。那两个小鬼没完成任务,回来了。
阎王告诉他俩,其实能找到这个人。小鬼说,我们没找到啊!阎王说,你们找不到他是因为不知道诀窍:这个师父啥都能放下,啥都不在乎,但是他有一个非常漂亮的水晶钵(出家人没有什么,就是衣和钵嘛),吃饭的钵,非常在乎。这两个小鬼有主意了,他们找到这个钵,把它一摔,这个修行人动念了,一动念就被小鬼抓住了:到处找你找不到,这个钵让你现身了。
所以大家想一想,你的心只要有任何的在乎——不管是在乎什么,生死、疾病、健康,还是名利声色,或是你心爱的东西,只要你的心有一个地方在乎了,就会流落三界,所谓有漏啊,就会被无常的小鬼抓住辫子。所以说既要放下冷的、硬的,也要放下暖的、软的。在我们深入用功的过程中,会有很多正面的、软的境界需要突破。
我简单地给大家介绍几个正面的、软的禅病。
第一种就是我们在禅坐中贪住轻安。以我们禅七为例,两个七已经过去了,腿子也不怎么痛了,房子里很暖和,饭专门有人做,渴了有茶水,饿了有点心,一切都现成的,功夫也用得比较熟了,所以腿一盘,眼睛一闭,浑身很舒服,挺安住的;眼睛一闭,前面一片光明,身心很轻安,很受用。没有杂念,没有太多的妄想,也不烦躁。
于是我们就有可能贪住在这种境界里,这个境界也就成了我们继续前进的障碍。所以有的人特别喜欢打坐,就是因为他这样一坐,很舒服——与其说他喜欢打坐,还不如说他喜欢打坐里的这种舒服劲儿。
这种舒服劲儿恰恰是我们修行的一个陷阱。我们不要贪住在那里。如果贪住在那里,修行也就到此为止了,停住了,特别是参禅,我们要彻底打破内心的无明也就不可能了。因为在那种境界里你的心不容易起疑情,没有深观。
凡是修行打坐住在这种境界的人有一个特点,厌喧求寂。这种修行人特别讨厌喧闹,讨厌外边有事,他就喜欢打坐,喜欢安静,还有欣厌之心。在寺院里让他看看大殿,行行堂,叫他做什么他都不愿意做。这是一个病,一个可能出现的病。
第二个病是文思慧发。随着我们禅坐的深入,内心观察的深入,内心的慧会变得活跃起来。再者一个人宿世修行过,学过佛,或者有过一些文化,在这种情况下又会出现什么境况呢?
他的慧心非常敏锐、活跃,只要他一坐,就觉得脑子非常好用,思维敏捷,下笔就是诗啊、词啊,一发不可收拾。本来以前可能没文化,或者文化很低,更不会写诗,在那种情况下写的诗真是好,有味道,而且一首接一首,多少首都写得出来。
还有可能,假如他过去世有过佛法的积累,他也有可能张口就讲法,经也不怎么看,而且思辨力很强。凡此种种或者是过去习气现前,或者是因禅坐导致内心敏锐,心的慧力增强,造成内心灵感涌现,所以文思喷涌,下笔就是诗,张口就能讲,而且讲得头头是道,听着圆融无碍。这种境界更难勘破。
有的人觉得他悟道了,那个时候他的慧力非普通人能比——普通人的慧力是靠学练出来的,他是在禅坐中发出来的。 所以他容易给别人造成一种错觉,也给自己造成一种错觉,觉得自己辩才无碍,佛法说得无碍,通了,这也是一种错误,也是我们修行路上要防范的一个陷阱。
明朝的憨山大师在修行中遇到过这种境界。这种境界发出来的时候在他老人家分上是写诗,一首一首停不住。后来一位同参告诉他:这种境界我遇到过,是个障碍,要突破它。怎么突破呢?这位同参就告诉他,你写累了以后放倒就睡,醒了以后就好了。
我们柏林寺过去有一些师父闭关,曾经有一个师父闭念佛关的时候有过这样的经历:他在关房里写了很多首诗,后来拿出来给我看,确实很好,都是有佛法意味的。他应该是属于这种境界,还是要突破。
第三种是发神通。因为禅坐深入,六根敏锐、清净,杂念少,所以心识的感知力超常。因为心识的感知力超常,所以有可能发一点小小的特异功能:
对于明天、后天要发生的事,对于将要发生的事他有预感,后来果然发生。或者是看到远处的一些东西,听到远处的一种声音,或者是有其他的一些感应:见光见花呀,见鬼见神啊,这种境界更难突破。一般的人会认为自己得道了,那就糟糕了。
有这样一个公案:曹洞宗的道膺禅师在洞山祖师的座下参禅,有一段时间没在寺院里住,在离寺院不远的山里自己结了一个庵,到吃饭的时间就到寺院里来吃饭。后来有好几天的时间他没来过堂,洞山和尚注意到了,怎么道膺好几天不过来呢?就派人把他叫过来,问他:“你怎么好几天不过来吃饭了呢?这几天你吃什么?”
道膺禅师就说实话了:“师父,每天都有天人来给我送供。”天人,是欲界天的天人啊,到了中午就给他送供,他们所送的就不是人间的饭菜了,天厨妙供啊,多美呀!洞山禅师当头就喝他一声,说:“我还以为你是个修行人呢,想不到你是这么个东西!”老和尚骂他一通。过了一阵,道膺禅师这个境界就没有了,消失了,他也就跟普通的师父一样,该过堂过堂,该吃饭吃饭,该喝水喝水。
另外有一个公案是有关牛头法融禅师的。牛头法融禅师是禅宗四祖道信禅师的传法弟子,见四祖之前他在南京的牛头山修行,那时侯境界就很高,有百鸟衔花之异,就是说鸟都衔着花去供养他。
后来见到了道信祖师,真正悟得了禅门心法之后,百鸟也不来衔花了,所以后来禅宗修行人把这个作为勘验自己修行的公案。就是牛头见四祖以前百鸟衔花供养,见四祖之后怎么就不来了呢?这是怎么回事呢?当然在牛头禅师有更深的禅机,道膺禅师那里也有更深的禅机,都不是我们现在的境界。
就我们现在来说,如果禅坐中心识敏锐,六根通利,有特殊的感知力,能预测,或者见神见鬼等奇奇怪怪的这些事发生,知道我前面讲的两个公案,大家就应该明白:要放下。道膺禅师有天人供养,牛头禅师有百鸟衔花,他们都放下。
所以我们在禅坐中,如果有一点儿东西放不下,你的修行也就到此为止,不可能进步了。我们没有到达真正的目的地,在半途中遇到这些境界却透不过,也就没有办法前进了。
打个比方,我们从石家庄要去北京,走到保定的时候,看到路边有人在玩杂技,那停下来看看杂技吧!一看杂技,忘了时间了,忘了目标是北京了,忘了自己要干什么了,最后跟着杂技团跑了。所以如果你在禅坐中有这些体验的话,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