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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维·李把自己控制得很好。他的行为举止非常平静——甚至有些不自然。他朝他们走来,拉过一把椅子坐下,面如死灰,带着一种询问的神情看着约翰逊上校。

室内灯光照亮他前额的一绺头发,勾勒出他颧骨的轮廓。他看上去非常年轻,一点儿都不像是死在楼上的那个干瘪老人的儿子。

“好了,先生们,”他说,“我能告诉你们些什么?”

约翰逊上校说:“我了解到,李先生,今天下午在你父亲的房间里,有过一场类似家庭会议的聚会?”

“是的。非常随便的,我的意思是,你不能管它叫家庭会议之类的。”

“那时发生了什么?”

戴维·李平静地回答:“我父亲那时心情不太好,他是个老人,而且生活不能自理,理所应当的,我们都应该体谅他。他特意把我们都叫去,好像就是为了,嗯,冲我们发泄他的怒气。”

“你能记起他都说了些什么吗?”

戴维平静地说:“都是些很愚蠢的话。他说我们都很没用。每一个人,家里就没有一个像样的男人!他说皮拉尔,我的西班牙外甥女,一个就顶我们俩。他还说——”戴维停住了。

波洛说:“李先生,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复述他的原话。”

戴维不情愿地开口:“他的用词相当粗俗。他说他希望这世上的什么地方还有他的孩子,更好的儿子——即使他们生错了地方……”

他敏感的脸上露出对他所复述的话的厌恶之情。

萨格登警司抬起头来,突然警觉地向前欠身,说:“你父亲有没有特别针对你的哥哥乔治·李说些什么?”

“对乔治?我不记得了。噢,对,我想父亲告诉他今后必须减少开支,因为要降低给他的生活费。乔治非常沮丧,脸红得像只煮熟的火鸡。他气急败坏地说钱再少就不可能应付过来了,我父亲冷酷地说他必须想办法应付,还说最好让他妻子帮忙节省。这真是恶毒的挖苦,因为乔治一直很节约,精打细算,攒下每一分钱;而玛格达莱尼,我认为,她生活奢侈——甚至可以说挥金如土。”

波洛说:“这么说,她也被惹恼了?”

“是的。除此之外,我父亲还说了些别的难听的话——提到她曾和一名退役的海军军官共同生活,当然,他指的是她父亲,但那话听起来带有其他暧昧的意思。玛格达莱尼的脸涨得通红,情有可原。”

波洛说:“你父亲提到他已故的妻子——你的母亲了吗?”

热血涌上戴维的太阳穴,他握紧双手,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微微颤抖着。

他有些喘不上气,低声道:“是的,他提到了,他侮辱了她。”

约翰逊上校说:“他说了什么?”

戴维的语气生硬。

“我不记得了,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波洛温柔地问:“你母亲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戴维简短地回答:“她死的时候我还是个孩子。”

“她在这儿,也许,过得不是很幸福?”

戴维轻蔑地笑了一下。

“和我父亲那样的男人生活在一起,谁能幸福?我母亲是一个圣人,却带着一颗破碎的心离开了人世。”

波洛接着说:“你父亲,或许,也为她的死感到难过?”

戴维支吾道:“不知道。我离开了家。”

他停了一下,接着说:“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在我这次回来之前,我已经有快二十年没见过我父亲了。因此请你们明白,我无法告诉你们他的生活习惯、他有没有敌人,或者这儿都发生了什么。”

约翰逊上校问道:“你知不知道你父亲有很多值钱的钻石,就放在他卧室的保险箱里?”

戴维漠不关心地说:“是吗?听起来真够蠢的。”

约翰逊说:“你能简要地叙述一下你昨晚都干了些什么吗?”

“我?噢,我晚饭一结束就从餐桌边走开了。我觉得那样很无聊,一群人围坐在桌边喝酒。再加上我看得出阿尔弗雷德和哈里已经快吵起来了。我讨厌斗嘴,于是溜了出来,跑到音乐室去弹钢琴。”

波洛问道:“音乐室就在客厅隔壁,是这样的吗?”

“是的。我弹了好一会儿,直到——直到事情发生。”

“你具体都听见了些什么?”

“噢!一阵从远处传来的声音,像是楼上的什么地方家具翻倒了,接着就是一声非常可怕的喊叫。”他又攥紧了双手,“就像一个地狱里的灵魂在呼号。上帝啊,太可怕了!”

约翰逊说:“就你一个人在音乐室里吗?”

“嗯?不,我妻子,希尔达也在那儿。她是从客厅过去的,我们……我们和其他人一起上了楼。”

他又紧张地补充道:“你们不需要我……描述……到那儿以后都看见了什么吧,不用吧?”

约翰逊上校说:“不,完全不需要。谢谢你,李先生,没别的事了。我想,你并不知道谁想谋杀你的父亲吧?”

戴维·李毫不顾忌地说:“我认为很多人都有这个想法!只是不能确定具体是谁。”

他匆匆走了出去,重重地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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