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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拉尔警惕地走进房间,就像一只担心落入陷阱的动物。她的眼睛迅速地转来转去,看上去倒不怎么害怕,只是疑虑重重。

约翰逊上校站起来给她拿了把椅子,然后说:“我想你听得懂英语吧,埃斯特拉瓦多斯小姐?”

皮拉尔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说:“当然了,我母亲是英国人,实际上我也非常英国化。”

一丝笑意爬上约翰逊上校的嘴边,他看着她那乌黑发亮的头发、骄傲的黑眼睛,以及弯弯的红唇。很英国化!这个词放在皮拉尔·埃斯特拉瓦多斯身上真是太不合适了。

他说:“李先生是你的外公,他让你从西班牙过来,而你几天前刚到,对吗?”

皮拉尔点点头。

“是的。从西班牙出来的这一路,我……噢……经历了好多冒险。有一次天上掉下来一颗炸弹,司机被炸死了,脑袋都不见了,全是血。而我不会开车,所以不得不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我不喜欢走路,我的脚又酸又痛,痛极了。”

约翰逊上校笑了,他说:“不管怎样,你还是到了。你母亲经常对你说起外公的事吗?”

皮拉尔快乐地点点头。

“噢,是的,她说他是一个老恶魔。”

赫尔克里·波洛笑了,他说:“你到了这儿之后怎么看,这位小姐 ?”

皮拉尔说:“他明显已经非常非常老了,只能坐在椅子里,而且他的脸皱成一团。但我依旧很喜欢他。我想他还年轻的时候一定非常英俊,非常英俊,像你一样。”皮拉尔冲着萨格登警司说。带着纯粹的愉快的目光停留在他英俊的脸上,而那张脸此时已因为她的夸奖而变成砖红色了。

约翰逊上校忍住笑,他还很少看到这位缺乏感情的警司如此失态。

“不过当然啦,”皮拉尔惋惜地继续道,“他不可能像你这么魁梧。”

赫尔克里·波洛叹了口气。

“这么说你喜欢……大个子的男人,是吗,小姐(注:此处的小姐为西班牙语。)?”他问道。

皮拉尔热烈地表示赞同。

“噢,是的。我喜欢男人高大、魁梧,还有肩膀要宽,非常非常强壮。”

约翰逊上校严肃地问:“你到这儿以后经常和外公在一起吗?”

皮拉尔说:“噢,是的,我常去陪他坐着。他告诉我一些事——他说他曾是一个非常恶毒的男人,还跟我讲他在南非干的事。”

“他有没有告诉过你,在他房间的保险箱里有些钻石?”

“是的,他还拿给我看过。可它们不像钻石——更像鹅卵石——很丑,真的很丑。”

萨格登警司简短地追问:“他拿给你看过,是吗?”

“对。”

“他没给你几颗吗?”

皮拉尔摇摇头。

“不,他没有。我想也许有一天他会的,如果我对他好一些,经常去陪他坐着。因为老先生们都喜欢年轻女孩。”

约翰逊上校说:“你知道那些钻石被偷了吗?”

皮拉尔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被偷了?”

“是的,你知道可能会是谁拿的吗?”

皮拉尔点点头。

“噢,是的。”她说,“一定是霍伯里。”

“霍伯里?你是说那个贴身男仆?”

“对。”

“你为什么觉得是他呢?”

“因为他就长着一张贼脸。他的眼睛总是那样,骨碌碌地转来转去。他走路很轻,爱在门外偷听。他就像一只猫,而所有的猫都是小偷。”

“哦,”约翰逊上校说,“我们先把这件事放到一边。据我了解,今天下午,你们一家人曾聚在你外公的房间里,然后说了一些——呃——气话。”

皮拉尔笑着点点头。

“是的,”她说,“那真是太好玩了。外祖父把他们——噢!气成那样!”

“呃,你觉得很好玩,是吗?”

“对,我喜欢看人们生气,非常喜欢。可是英国人生起气来和西班牙人不一样。在西班牙,他们会掏出刀子,又叫又骂。而英国人什么都不会做,只是脸涨得通红,嘴巴闭得紧紧的。”

“你还记得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吗?”

皮拉尔看起来有些不能确定。

“我记得不那么清楚了。外公说他们都不怎么样,都没孩子。他还说我比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强。他喜欢我,特别喜欢。”

“他说了什么关于钱或者遗嘱的事吗?”

“遗嘱?不,我不这么认为。我不记得有这回事。”

“然后发生了什么?”

“大家都走了,除了希尔达,那个胖一点的,戴维的妻子,她留下了。”

“噢,是吗,她留下了?”

“是的。戴维的样子看起来很可笑。浑身颤抖,噢!脸色惨白,看上去好像生病了似的。”

“然来呢?”

“然后我去找斯蒂芬了,我们跟着留声机里的音乐跳舞。”

“斯蒂芬·法尔?”

“对,他从南非来——是外公合伙人的儿子。他也很帅,棕色皮肤,大个子,还有一双美丽的眼睛。”

约翰逊问道:“案发的时候你在哪儿?”

“你问我在哪儿?”

“对。”

“我先和莉迪亚一起去了客厅,然后回房间化妆去了,因为待会儿我还要和斯蒂芬跳舞。就在这时,我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尖叫,每个人都向那儿跑去,于是我也跑了过去。他们正试着把外公的房门撞开,最后是哈里和斯蒂芬一起弄开的,他们俩都是很强壮的男人。”

“是吗?”

“突然,轰隆一下,门开了。我们都往里头看。噢,惨不忍睹,所有东西都被碰翻了,摊了一地,外公躺在一大摊血泊里,喉咙被这样割开了,”她以生动夸张的手势在自己的脖子上比画了一下,“一直到耳朵根。”

她停下来,显然对自己的叙述很满意。

约翰逊问:“那血没让你觉得不舒服吗?”

她盯着他。

“不,为什么?人被杀的时候总会有很多血啊。那儿……噢!太多的血,到处都是!”

波洛说:“有人说了什么吗?”

皮拉尔说:“戴维说了些特别可笑的话。怎么说的来着?噢,对。上帝的磨,他就是这么说的,”她又重复了一遍,清楚地说出每一个词,“上帝——的——磨——这是什么意思?磨是用来做面粉的东西,不是吗?”

约翰逊上校说:“好了,我想目前没什么别的事了,埃斯特拉瓦多斯小姐。”

皮拉尔乖乖地站起身来,飞快地冲他们每个人投以迷人的一笑。

“那么,我走了。”她出去了。

约翰逊上校说:“上帝的磨磨得很慢,但磨得很细(注:原文为“The mills of God grind slowly, but they grind exceeding small”,意思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为了与上文皮拉尔说的话接上,此处为直译。)。戴维·李竟然说了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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