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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格登警司深吸了一口气。他说:“要么是我快疯了,要么就是大家都快疯了!你说的那些,李夫人,根本不可能。太疯狂了!”

希尔达·李叫道:“我真的听见他们在屋里搏斗,我还听见老人的喉咙被割开时的那声尖叫。但是没人出来,也没人在房间里!”

赫尔克里·波洛说:“可过了这么久了,你什么都没说。”

希尔达·李的脸白了,但她依旧镇定地说:“是的,因为如果我告诉你们发生了什么,你们只会想到一件事,是我杀了他……”

波洛摇摇头。

“不,”他说,“你没杀他,是他的儿子杀了他。”

斯蒂芬·法尔说:“我在上帝面前发誓我从没碰过他!”

“不是你,”波洛说,“他还有别的儿子!”

哈里说:“这到底——”

乔治瞪大了眼睛;戴维用手蒙住眼睛;阿尔弗雷德眨了两下眼。

波洛说:“我到这儿的第一个晚上,也就是发生谋杀的那天晚上,看见了一个幽灵,是死者的幽灵。当我第一眼看见哈里·李的时候,我愣住了,我觉得以前见过他。后来我仔细观察他的相貌,才意识到他是多么像他父亲,而我告诉自己这就是产生那种相似感觉的原因。

“昨天,另一个男人坐在我对面仰着头笑了起来。这时我才意识到哈里·李让我想起了谁。我又因此追溯到另一张脸,死者的相貌。

“难怪可怜的老特雷西利安会被搞糊涂,在他接连给三个而不是两个长得非常相像的男人开门的时候。难怪他会承认总是把人搞混,当这幢房子里的三个男人稍微离远一点看就像同一个人!一样的体型,一样的姿势,尤其是那个摸下巴的小动作,一样的仰头大笑的习惯,一样引人注目的高挺鼻子。可这相似之处也不是那么容易看出来——因为第三个人有胡子。”

他向前探出身子。

“人们有时会忘记警察也是男人,他们有妻子、孩子、母亲,”他停顿了一下,“和父亲……还记得西米恩·李在本地的名声吗?因为与女人们的私情而使妻子心碎。私生子也会继承他的很多东西。他会继承他父亲的相貌,甚至习惯动作,他会继承他的骄傲、耐心和复仇精神!”

他的声音提高了。

“你这一生,萨格登,一直因父亲犯下的错而心怀怨恨。我认为你很久以前就决定杀他了。你是从邻郡来的,离得并不远。可以想象,有西米恩·李给的钱,你母亲很容易就为你找了个父亲。进米德什尔警察局对你来说会更容易复仇。作为警察,有非常多的机会犯罪,并能逃脱罪行。”

萨格登的脸变得像纸一样惨白。

他说:“你疯了!他被杀的时候我在房子外面。”

波洛摇摇头。

“不,你在第一次离开之前就杀了他。在你离开之后没人见过他活着。这对你来说很容易。西米恩·李确实在等你来,但他并没叫你来,是你给他打了通电话,含糊不清地提到一起盗窃未遂案,并说你会在那天晚上八点之前去拜访他,而且会假装成是来为警方募集捐款的。西米恩·李丝毫没有怀疑,他不知道你是他儿子。你来了,编造了一个假钻石的事。于是他打开保险箱,让你看真钻石还安全地躺在里面。你道了歉,和他一起回到壁炉边,趁他不备突然抓住了他。你用手捂住他的嘴,割断了他的喉咙,这样他就叫不出声来了。强壮如你,做这些就像小孩玩游戏一般简单。

“接下来你开始布置现场。你拿走钻石,把桌椅、灯和玻璃杯堆了起来,用你随身带来的一根很细的绳子或线,从它们之间穿来穿去地绕起来。你带了一瓶新鲜的动物血,在里面加了些柠檬酸钠,随意地把血洒得到处都是,又在从西米恩·李的伤口里流出来的一摊血里加了些柠檬酸钠。你还把火生旺,使尸体保持温暖。接着你把线的两头从窗户下边的狭窄缝隙中伸出去,让它们垂到墙外。你离开了房间,从外面把门锁上。这一点很重要,因为不管发生什么,不能有任何人进到那个房间里去。

“接着你走出去,把钻石藏在花园里的石槽里。它们早晚都会被发现,但那样只会使怀疑的焦点进一步集中到你所希望的地方:西米恩·李合法家庭的孩子们身上。差不多九点一刻时你又来了,走到窗户下方的墙边拉动了那两根线。这就触动了你精心堆起的那堆东西,家具和瓷器哗啦一声全部倒了下来。你拉着线的一头把线全部拽了出来,重新绕在自己的身上,藏在外套和马甲下面。

“接下来,你还有更深远的计划!”

波洛转向其他人。

“你们还记得每个人是怎么描述那声垂死的尖叫声的吗?你,李先生,说像是一个在致命的痛苦降临在即将死去的人身上才有的惨叫。你妻子和戴维·李用了同一种形容:像是地狱里的灵魂。而戴维·李夫人正好相反,说它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发出的叫声,她说那不像人类发出的,像一头野兽。哈里·李说的最接近真相,他说听起来像杀猪一样。

“你们知道集市上卖的那种长长的、上面画着人脸的粉色气球叫什么吗?叫‘垂死的猪’。当里面的空气喷出来时,它们会发出野兽似的哭号。这个,萨格登,就是你最后的一招。你把一个气球放在房间里,口用一个小木桩堵住,但这个小木桩也拴在细绳上。你拉动细绳,木桩跑了出来,那头‘猪’便开始放气。气球就连在家具堆的最上面,家具倒塌,便响起‘垂死的猪’的尖叫。”

他再次转向其他人。

“现在你们知道皮拉尔·埃斯特拉瓦多斯在现场捡起来的是什么了吧?警司原本希望能在有人注意到它们之前及时把那一小束橡胶回收。不过他还是借调查的名义尽快地把它从皮拉尔那儿要了过来。可要知道,他没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这本身就很奇怪了,而且很可疑。我是从玛格达莱尼那儿听说这件事的,问到他的时候,他早已对这种情况做好了准备。他事先从李先生的防水盥洗袋上剪下一小片,和一小块木楔子一起拿了出来。表面上看它们很符合描述——一小块橡胶和一小块木头。但就像我那时所想到的,它们什么都不是!可我太傻了,没有马上想到既然它们什么都不是,就不可能出现在那儿,因此萨格登警司在撒谎……不,我愚蠢地继续为它们寻找一个解释。直到埃斯特拉瓦多斯小姐在玩气球的时候气球爆了,而她叫了起来,说她在西米恩·李的房间里捡到的一定是个爆了的气球,这时候我才发现了真相。

“你们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吧?不真实的搏斗,是为了制造错误的死亡时间;上锁的门,是为了防止有人太早发现尸体;还有死者的尖叫。现在这起案子很有逻辑且合情合理了。

“但皮拉尔·埃斯特拉瓦多斯大声喊出了她关于气球的发现,这时,她就对凶手构成了威胁。而如果她喊出的话被房子里的他听见了——这是很有可能的,因为她的声音又尖又清晰,而且当时窗户都开着——她本人就处于极度的危险之中了。她已经让凶手尴尬一次了。在说到老李先生的时候,她曾说:‘他年轻的时候一定很好看。’然后又加了一句,她对着萨格登说:‘像你一样。’她说这话没什么深意,萨格登知道,这也难怪他一下子脸都紫了,几乎说不出话来。意外来得太突然,且非常危险。自那之后,他一直想把罪名强加给她,可事实证明这比他料想的要困难得多。因为,作为没能得到遗产的外孙女,她显然没有犯罪动机。后来,当他在房子里无意中听见她那尖利清晰的关于气球的发现时,绝望的他决定铤而走险。我们吃午饭的时候他设下了那个陷阱,但很幸运,简直可以说是奇迹,计划失败了……”

一片死一样的寂静之后,萨格登平静地问:“你是什么时候确定的?”

波洛说:“我一直不太有把握,直到我买回一副假胡子,我把它放在西米恩·李的画像上试了一下,这时——我发现看着我的那张脸是你。”

萨格登说:“上帝让他的灵魂在地狱里腐烂吧!我很高兴我做了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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