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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金笑道:“看来没错了,他们选了一条从没有人走过的路……”他长出一口气,道:“根据我掌握的资料,前往香巴拉,一共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洁白的神山之路,还有一条,则是漆黑的冥河之路。在文档记载中,帕巴拉就在冥河的对岸,但是那条河,却在任何地图上都找不出来。”

严勇之死

张立有气无力地说道:“强巴少爷,我想睡觉又睡不着,肚子饿得发慌,全身酸痛得要命,还要不停划桨,我哪里还有多余的力气来说话啊。”

卓木强巴道:“不要那么丧气嘛,你不是一直都很开朗的吗。”

张立一口京剧口音道:“我现在是又冷又饿,饥寒交迫,怎么一个惨字了得,惨!惨!惨……”

岳阳道:“得了吧,你瞧勇哥不像你那样,这点困难就喊苦喊累,以后还怎么跟强巴少爷混,出去后都别告诉别人说你是跟强巴少爷混的。”

卓木强巴道:“岳阳,听你的语气,那精气神儿还挺足,唱首歌,振奋一下大家的情绪。”

“啊?唱歌?”岳阳转过头来,却是一张苦瓜脸,说道,“饶了我吧,强巴少爷,我们有三十多个小时没睡过觉了,我现在握桨都握得手脚发软,唱歌,实在是唱不出来。”

张立顿时哧哧地笑出声来。

卓木强巴道:“再坚持一下,唱个歌,我们就吃东西,也该迎接下一次潮汐力了。”

“强巴少爷,不是我自谦,以我目前的状态,唱歌根本就起不到激励人心的作用,只会让大家更加痛苦。”岳阳想了想,突然大声叫道,“瘦子!”

赵庄生在船尾应道:“哎!”

岳阳道:“强巴少爷让你唱首歌!让大家振奋一下。”

“唱歌?唱什么歌?”

“随便你啦,要唱有激情的,让人精神焕发的那种。”

“哦。”赵庄生想了想,大声唱道,“前路在哪方,谁伴我闯荡……”

刚唱了个开头,岳阳就大声道:“不行不行,beyond的歌太伤情了,换一首换一首。”

赵庄生又换道:“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他说……”

岳阳又道:“太老了吧,这首歌更颓废。”

张立补充道:“哎呀,现在大家都手脚发软,唱什么振奋的歌嘛,要唱恬适的歌,帮助大家休息和恢复体力,要有意境,最好能让大家感到目前的环境很舒适那种。”

岳阳不同意道:“目前的环境还能舒适?”

张立道:“当然是发挥你的想象啦,你可以闭上眼睛想象,这一泓清水是多么的宁静,周围的景致是多少的诱人,蓝天白云,碧海银沙,微风拂柳……”

赵庄生得到了启发,忙道:“有了有了,找到一首很适合这个意境的歌。”紧接着,就带着颤音地唱道:“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轻轻……”

岳阳听得浑身上下一哆嗦,忙道:“不行,快别唱了,我要吐了。”

卓木强巴道:“别让庄生唱了,他已经有很多天没能吃下东西了。”

张立同时拊掌大笑道:“不错不错,就是这种意境。勇哥,你说是不是——勇哥!”

张立伸出手去,竟然抓住了严勇握桨的手,只觉得那手冷得像块冰,再看严勇,额头却还在渗汗,他腰弯得像虾米,膝盖顶着胸口,身体蜷成一团,牙齿磨得咯咯响,显然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张立一惊,放下船桨霍地站了起来。卓木强巴也注意到严勇的异状,忙道:“怎么啦,严勇?”

岳阳已经叫了起来:“敏敏!塔西法师,快来啊!”

严勇艰难地抬起头来,脸白如纸,却仍坚持道:“我没事,别管我,快划船!”

这次没人相信他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浑身都在发抖,情绪一激动,一张口,又赶紧别过头去,头耷在船舷上吐了起来。这次,卓木强巴看得分明,那咖啡色的呕吐物,哪里是什么巧克力,那分明是血啊!这一吐,严勇终于坚持不住,蜷缩得更紧了。

唐敏和塔西法师赶来了,胡杨队长和吕竞男也赶了过来,巴桑将探照灯打过来,只见严勇极力克制着,可全身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那是肌肉自发的颤动,那咖啡色的呕吐物发出排泄物的臭气,吕竞男一看严勇的姿势和那呕吐物,震惊道:“肠扭转!有多久了?”

肠扭转,卓木强巴心中一跳,那是餐后户外剧烈运动可能引发死亡的几种病症之一,那种绞痛能让人觉得好像腹腔内的肠道被绞得寸寸断裂,常人根本无法忍受,眼前这个汉子是怎么一声不吭挺过来的?

唐敏做了体征检查,悲伤道:“应该是谢尔舍米斯基症。严队长,你,你怎么不说啊?”她清楚地触摸到,严勇腹胀如鼓,而且能听到明显的水振声,闭上眼睛,仿佛能看到那肚子里被消化液和血水浸泡着的坏死、寸断的肠道。肠扭转一旦发现,非手术不能治疗,更何况是在剧烈震荡的环境下,必须剖腹探查,手术治疗,否则死亡率很高。如今严勇的情况,可以说已到了强弩之末,他体内的内脏恐怕有一多半都被消化液和各种细菌侵蚀着,还能保持意识的清醒也全凭他自身的一股毅力支撑着,那种精神力量一旦消失,便是大罗金仙也难使其复生。塔西法师也微微地摇了摇头,露出惋惜的神情。

严勇苦笑道:“我以为,再多坚持一下,就能……就能看到香巴拉了,没想到……没想到,这身体竟然支持不住了。”

胡杨队长搂着严勇双肩,道:“老伙计,已经走了这么远了,你再坚持一下啊!”

严勇安慰似的拍了拍胡杨队长,向胡杨队长身后的卓木强巴问道:“强巴少爷,我们,真的能到香巴拉吗?”

卓木强巴道:“能,一定能!”

严勇道:“那就好,那就好。”他将手伸进衣服里,摸摸索索,取出一张照片,却是他自己的,不知道在哪座山脚下照的。严勇将照片交给胡杨队长,道:“老队长,我可能真的坚持不到那里了,等你们到了那里,把照片里的人剪下来,再……再照一张。这样,这样就没有破绽了……老队长,答应我,如果你们能回去,请将我的遗书和那张照片一起交给我儿子,告诉他,他父亲毕竟……毕竟是到过香巴拉了,没有遗憾,没有!”最后几句,严勇几乎是用尽力气吼出来的。他临终前,圆睁着双眼,双手死死握着胡杨队长的衣领,仿佛不甘心就这样离去,他还没看到他心中的香巴拉呢!

胡杨队长颤抖着双手,收好了那张照片,两行热泪,终于不可遏止地从布满皱纹的眼角滚滚落下。

又有一盏头灯沉落了,好似划破夜空的流星,它的光亮只是那么短暂的一瞬,但谁也不能无视那凄迷的美丽。

头灯缓缓沉人海中,生者的心也随之沉到冰冷的海底。又一个生命消逝了,他们却不知道是该悲伤还是该绝望,持续不断的生死相别让他们麻木,下一个或许就将轮到自己。每个人在心里多少都有这样的想法,他们是在冥河上漂流,这里本就是与生相违背的地方。随着严勇的沉没,船上再没有笑声,冰冷的风吹着每一个人,大家都默默注视着严勇的头灯消失的方向,直到头顶的光芒彻底不见。岳阳突然缩紧眼睛,他仿佛觉得,严勇的头灯,还没有下沉到足够深的地方就突然消失了,是幻觉吗?他揉了揉眼睛,尚未干透的水顺着发际滴在手背上,再睁开眼时,头灯的光芒早已彻底消失。一定是幻觉,岳阳暗想。

又过了三个小时,他们在怒吼声中迎来了第三次潮汐大潮。这次大潮比之第二次明显小了许多,蛇形船一次都没有翻转,看来他们已经进入了真正的海洋核心地带,起码离喇叭口远了。这次潮水过后,张翔也离开了大家,他是在潮涌的过程之中就悄悄走了的,待潮水过后,他已经停止呼吸,据唐敏和塔西法师检查的结果,他走的时候很安详,应该没有痛苦,如同人在熟睡中,便回归了主的怀抱。

又一盏头灯熄灭了,而活着的人还在船上随波漂荡。岳阳注视着消失的张翔,这次看清楚了,没错,头灯在下沉不到十米就突然消失了,好像被什么巨大的东西突然遮挡住了。岳阳将这个现象告诉了卓木强巴,卓木强巴屏息道:“你认为,那是什么呢?”

岳阳道:“有生物,海里有生物,并且跟在我们船的周围,好像在等待食物的样子。”

卓木强巴怒道:“你是说,严勇和张翔的身体,都被海里的东西吃掉了?”

岳阳低头道:“我想,是的。”但他很快又抬起头来,道:“但是,如果真有生物的话,我们就有食物了啊!”

“啊!”卓木强巴转过念头,说道,“你是说,我们可以钓鱼!既然大家都在休息,那么我们可以试一试!张立,把探照灯取下来,照一下水里。”

照了十来分钟,根本什么都没发现。船上的人讨论了一番,认为这不太可能,在黑暗中的生物,通常都会被光亮所吸引,这样的强光都没有发现生物存在的痕迹,那么它们存在的可能性也不大,毕竟这里还是风急浪大的地方。

于是,张立重新装好了探照灯,小船继续向着黑暗深处前进。这群四十八小时没有入眠的人,眼中出现了迷茫,不少人开始回忆“在冥河中漂流了几万万年”,那究竟是多久啊?难道这地下海,真的没有尽头吗?

车臣某建筑,外表看起来像是一栋普普通通的大楼,但步入其中就会发现,整栋大楼空无一人,楼内的居民似乎都被请了出去,还是说这栋大楼本身就是废弃的呢?若说是废弃的大楼,大楼内设施齐全,每个转角都装有摄像头,灯光明亮。

电梯停在地底十八层,一个身高一米八左右的蒙面男子和另一个身材较矮的蒙面男子一起走出电梯。刚一出电梯门,就有两名蒙面者手持电子仪器,对他们全身进行了一次检查,以确保他们身上没有武器或是金属物品。两只受过特训的德国牧羊犬虎视眈眈地坐在一旁,如果从来人身上嗅出一丁点儿易燃易爆危险化学品的气息,它们就会毫不客气地发起攻击。检查完两位从电梯里出来的蒙面者之后,两名检查者自己也用仪器检查了一遍,表示他们身上也没有任何武器。

身材稍矮的蒙面男子用英语对身边的男子道:“已经查了三次,库诺夫先生还真是小心啊。”

稍高一点的男子点头答道:“这次来的都是像先生你这样的大人物,头领不得不加倍小心,任何一人出了问题,都不是我们能负起责任的。”他对这位来自美洲的巴迪拉先生可以说有几分佩服,或者是敬畏,且不说他是毒皇方面的代表,就他单身一人来赴会的勇气,别的与会者就没有一个人有。

这次召开碰头会,由于各地的黑道头目彼此之间不可能没有一点间隙,库诺夫先生为了协调各方面的势力,可谓煞费苦心。不仅让与会者蒙着头面,不带任何武器,就连会议守护员也没有佩带任何武器。每名与会者所能带保镖的上限为二十人,除了这位巴迪拉先生,其余与会者都是恰巧带够二十人,他们被安排在大楼的周围。每位与会者的手下与大楼都是等距的,并且都能通过监控录像看见会议厅中自己主子坐的地方,只要稍有异动,这些人在一分钟内就可以赶到大楼。

较矮的巴迪拉道:“举办这样的碰头会,要承受很大风险吧。”

稍高的男子赔笑道:“是啊,是啊。——瓦列里,带这位巴迪拉先生下去。”又换了一位肌肉发达得快从背心里胀出来的高大蒙面汉带着这位稍矮的巴迪拉走楼梯继续向下。稍高的男子抹了抹额上的汗,总之和这位巴迪拉先生待在一起不是一件愉快的事,这位巴迪拉先生的眼神透过头套射出来,总让人感到心中紧张,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呢?狐疑?不;阴险?不,更不对;悲伤?差不多。那眼神中带着某种悲伤,好像刚死了亲人似的,但还不够,眼神中还有别的东西让自己紧张,或者说——惧怕!

会议厅,圆形会议桌,十七八张椅子,每张椅子前都放了一个公文夹,一支签字笔,若是贸然闯入者,肯定以为这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会议了。只是与会的人员显得比较特别,目前一共坐着十个人,他们都蒙着面,并且相互间刻意保持着距离,中间还有七八张空椅。

主持者库诺夫正对会议室大门坐着,他身后的墙上挂着投影机银幕。

库诺夫和其余人一样,带着蒙面头套,只露出两只眼睛,湛蓝,阴狠。他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十分钟了。他之所以还在等待,是因为这次会议的三巨头除了他自己,还有两巨头没有来。如果不是他们三人联合发出声明,也不会召集到这么多黑道头目派出代表参与这次大会。原本商议得好好的,事到临头,那两只老狐狸竟然不露面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库诺夫嗅到一丝阴谋的味道。他知道,那两只老狐狸不是胆小的人,他们不来,一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但是他对自己的安排很是自信,大楼本身就是为防原子弹爆炸设计的,导弹一类的定点清除根本就不可能;凡在大楼内的人都没有武器,就算有口角之争,那最多也就是动动拳头,搞点小摩擦也是有限度的;而且,这些与会者,哪个不是久经考验的悍将,真要动起手来,自身都会掂量掂量后果。如果是别的武装分子想冲进来,且不说这里是他的地盘,就是大楼外围那一圈各地黑道带来的保镖,足有两百多人,也能抵挡一阵子。他不明白,如此安全的策略,那两只老狐狸还担心什么。

又过了五分钟,库诺夫终于开口道:“好了,我们不等了,那些没来的,看来他们是不会来了。今天,有幸邀请到诸位,主要是就帕巴拉神庙的资料问题,与大家进行一些沟通和交流。在座的诸位都知道,帕巴拉神庙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大家对它或多或少都做了辛苦的研究。有的时间短一些,仅研究了几年;有的时间较长,已经研究了几十年。就拿我们来说吧,我们是从一九四六年得知帕巴拉神庙的存在的。”

再见十三圆桌骑士

与会者发出了“哦”的声音,他们仅是知道这个组织对帕巴拉神庙接触得较早,但是没想到竟然比他们早了那么多年。当然,其中也有不屑一顾者,心想你们研究了那么多年,还不是屁也没有研究出一个。

库诺夫好似看穿了众人的心思一般,又接着道:“当然,虽然我们研究的时间长一点,搜集的资料或许较多,但是实质性的进展,确实不大,甚至可以说,和诸位还处于同一起跑线上。而且,据我所知,比我们更早接触到帕巴拉神庙的,还大有人在,但他们也没能找到。其实,帕巴拉神庙本身应该并不危险,难就难在它的入口,我们很多同僚,都是被那幅地图误导了。而且,更主要的是它的很多资料都在中国西藏,很难找到,这才是造成我们寻访帕巴拉神庙的最大困难所在。”

顿了顿,库诺夫又道:“好了,言归正传。今天召开这次会议的内容,主要是与数月前出现的帕巴拉硬盘事件有关。相信诸位也都知道了,在两年前,由卓木强巴组织的探险队开始秘密探察帕巴拉。两年多的时间内,他们搜集到许多有关帕巴拉神庙的信息资料,甚至比我们研究了几十年的资料,还具有突破性。虽然他们最后仍以失败告终,但是他们获得的相关资料,对我们来说是至关重要的。而且,根据可靠渠道,虽然那批资料大多上交了中国政府,但他们自己却留有备份,那就是被全世界地下组织称为帕巴拉硬盘的东西了。相信在座的诸位,都曾经绞尽脑汁地渴望得到那份帕巴拉硬盘吧?而且,据我所知,你们当中,的确有人这样做了。最先得到那份硬盘的,应该是亚洲的一个组织,具体是哪一个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帕巴拉硬盘在他们手上保存的时间,不超过六个小时。”库诺夫话虽这么说,但眼神却从右边的一排扫了过去,其中一个蒙面者似乎懊恼地将头低了低。

库诺夫接着道:“接下来发生的事,相信已经众所周知了。在短短数月时间内,已经有十三个小的非政府组织永远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八个国际知名的非政府组织实力大损,从亚洲,到欧洲,到非洲,到美洲,最后又辗转回欧洲,好像全世界的非政府组织和激进组织都被卷入了帕巴拉硬盘事件,大家杀得昏天黑地,结果呢,结果怎么样?还不是连硬盘里究竟有些什么内容都没有看到。我和我的几位老友对这次的事件,感到非常震惊,所以才出面干涉,只是为了平息这场不必要的风波。”

其余的蒙面者心里无不大骂:奶奶的,不就是硬盘最后被你们抢去了吗,如果你手头没有那硬盘,鬼才在这里听你大放厥词。

库诺夫道:“请大家不要怀疑我们的诚意和决心。这次邀请大家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把硬盘的内容公开,人人有份,绝不食言。事实上,帕巴拉神庙内的东西,绝不是哪一个组织能吞得下的,我们的目的,就是希望大家合作,共同寻找帕巴拉神庙,摒弃以前各自为政、暗中争夺的探寻方式。只有这样,我们才有可能,比他们先一步找到帕巴拉。”

与会者立刻三三两两讨论起来,意见不一,有的认为这是一个机会,反正帕巴拉的财富足以改变一个国家,人人都能分到不少;有的则认为资料可以公开,但大家依然凭实力,谁的本事大,谁先躲过中国政府找到帕巴拉,能拿多少算多少,凭什么公开合作;还有的认为库诺夫所言不实,那硬盘在你手上好几天了,我们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动手脚,把关键地方隐去了还是怎么的……

不一会儿,那名叫瓦列里的蒙面壮汉在主会者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主会者似乎很满意,点了点头,道:“让他进来。”

跟着,又对大家道:“大家安静。首先,给大家看一段我们破解了帕巴拉硬盘后取得的资料。”说着,身后的银幕上打出了卓木强巴他们在玛雅地宫中的视频资料,所有的人顿时安静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大屏幕,唯恐漏看了什么细节。

此时,巴迪拉才进入会议室,他的眼神很古怪,让库诺夫觉得全身都不舒服。那究竟算一种什么眼神啊,让人感到一种压抑,那是一种忧郁的眼神,对,忧郁。那是一种冰冷的忧郁,带着淡淡的哀伤,让人看了就不舒服,但有些熟悉的感觉。在哪里见过那样的目光呢?

巴迪拉一走进会议室,就让人感到好像会议室的温度突然降低了好几度。库诺夫冷冷道:“你迟到了,需要给我一个理由。”

不料,巴迪拉对库诺夫的质问充耳不闻,环顾会议室道:“怎么才这么几个人?”言语中充满挑衅意味。

库诺夫勃然大怒,在他的地盘上,还从来没有人敢挑战他的权威。但这巴迪拉是毒皇方面的人,美洲和东南亚一带的贩毒势力都与毒皇有密切的关系。要进入西藏还得借助他们的势力,所以库诺夫没有怒骂,只是提高了声音道:“这位先生,请注意你说话的方式!”

巴迪拉揉了揉眼角,好似库诺夫不存在似的,自顾自道:“不是说你的邀请函共邀请了十七个组织的代表吗?看来还是有些老狐狸提前得到通知,逃走了!”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宣战了,库诺夫和众多黑道代表岂会不知。库诺夫大声道:“瓦列里!”同时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巴迪拉先生?”他叫出了对方的名字,表示已经不再顾及对方的身份,也不再替对方的身份保密了。

“巴迪拉?他是哪里的巴迪拉?”库诺夫旁边的一名蒙面者询问道。

库诺夫道:“他是哥伦比亚毒皇的代表,古勒将军手下的巴迪拉。”

“不!”旁边的蒙面者尖叫起来道,“他不是巴迪拉,巴迪拉我见过。这个人是冒充的!”

但一切都晚了,这位冒充的巴迪拉先生突然手腕一挥,抄起桌上的文件夹,那文件夹的边缘在他手中突然变成了无比锐利的刀锋,一转身就划破了旁边两位蒙面者的颈部大动脉。接着巴迪拉手背在桌上一敲,那支签字笔弹跳起来,手腕一翻一抛,签字笔的笔帽不知何时已经脱落,笔尖就像一根钢针插进了刚刚指认他的那名蒙面者喉咙。蒙面者倒退了两步,喉咙里发出霍霍的声音仰面倒下。而此时冒名的巴迪拉手里拉过两张凳子,分别抛向两旁的蒙面者,跟着腾起一脚,整张圆形会议桌竟然被踢得向前冲去,将站在正对面的库诺夫撞得弯下腰去。

这时候,一身硬肉的瓦列里才刚冲过圆桌,对着假巴迪拉踢出去的腿,握拳猛切了下去,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他看见巴迪拉似乎在冲自己笑,冷笑。

就在他诧异那种古怪的笑容时,陡然发现自己的拳落了空,紧接着,瓦列里感到门牙一阵碎疼,一个冰冷的硬物塞进自己嘴里,贴着上颌不断深入,仿佛触碰到什么,有种碎裂的感觉,喉咙深处有温热的液体渗了出来,涌入自己嘴里,最后才是颈骨断裂的剧痛。不可能!瓦列里在绕过圆桌的一瞬间,曾对这个假巴迪拉的出手速度和力量有准确的判断,为什么在一瞬间,对方的速度和力量增加到一个自己无法理解的程度。浸淫黑道格斗界十余年的他当然清楚,在这种生死格斗中误判了对方的速度和力量,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可是自己是俄罗斯的无冕格斗天皇啊!为什么,为什么自己面前这人拥有这样的力量和速度呢?不可能!这是瓦列里丧失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俄罗斯的无冕格斗之王,竟然在一个照面下就命丧黄泉,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如果是卓木强巴和巴桑看到这一幕,只怕马上就会想到该怎么逃。但库诺夫逃不掉,这个房间里的每个人都逃不掉。

库诺夫被圆形会议桌撞了一下,他感觉自己的腰就像被坦克撞了一下,腹内传来一阵钻心绞痛,竟然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就那么捂着小腹倒下了。在倒下的同时,他依然看到那位巴迪拉一脚踢碎一把在半空中的木凳,双手各抄起一根凳腿像握了两把快刀般捅进自己终极保镖的嘴里和另一名蒙面者的腹中。

库诺夫没有想到,这个他自认为安全的无武器会议室,竟然成了他们的坟场。那个冒充巴迪拉的究竟是什么人?他……他怎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向全世界知名黑道挑战,难道他真的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库诺夫心中充满了疑惑,陡然间想起,不,不对!那两只老狐狸没来,难道他们提前得到了风声?可是,自己邀请的这些人,都是世界上知名的黑道组织代表,能把他们完全不放在眼里的组织,可没几个啊!一个又一个的世界超级恐怖组织的名字在他脑海里出现,又一个接一个被否定。

此时,会议室的所有蒙面代表似乎都被那位巴迪拉解决了,会议室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我就要死了吗?”库诺夫躺在地上,这个念头突然出现在他脑海中。他出道四十年,每天都在各种争斗、拼杀中度过,但他从没有一刻像今天这样害怕死亡,那个巴迪拉……那种速度,那种力量,那种技巧,他从未见过,一个人竟然能如此轻松地杀人,任何东西都能成为杀人的武器。整个过程就像经过了电脑缜密运算般,每个人的反应,躲避的动作,完全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太可怕了!这个巴迪拉,是他见过的最可怕的杀手!可是就算他杀死了会议室里的所有人,毕竟也只是一个人啊,外面还有几百个手持武器的凶徒,难道他也能全数杀了?

巴迪拉已经来到库诺夫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还是那种忧郁的眼神,那种让人心头冰凉的感觉。库诺夫突然对死亡不再感到害怕,他早已放弃了反抗,只在心中想,那种眼神,好熟悉啊,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呢?啊!库诺夫想起来了,那是在坟地,在死者下葬时,他的亲人或朋友,眼中便不自觉地流露出那样的神情,怜悯、惋惜,并带着悲伤,只不过在巴迪拉的眼中,还多了一丝讥讽和不屑。这个……这个家伙!难道他在看别人的时候,都如同在看死人一般吗?这究竟是什么人啊?

“你……你是什么人?”库诺夫最后问道,他希望自己能知道自己究竟死在什么人手中。

不料,那位冒充的巴迪拉先生好像根本听不到库诺夫说的话,依然是自言自语道:“你们这些蠢材,挡着我们了。挡着我们的人,都得死!”说完一脚踏碎了库诺夫的胸骨。库诺夫清晰地感到,胸口如被压上了万钧巨石,他的心脏在拼命挣扎跳动,但反抗是多么的无力。很快,再也听不到血液流动的声音,库诺夫的意识还是清醒的,但他知道,自己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再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因大脑缺血缺氧而死。就在此时,一个恐怖的名字从他意识的深处浮了出来,那是一个让人根本不敢去思考的名字,他们潜伏在黑暗的最深处,就连那些国际知名的秘密组织也闻之色变!

忽然之间,库诺夫觉得自己前所未有地清醒,整个身体好像飘浮在空中,也再没有了那种压抑的感觉,只是,从意识深处传来的震惊和恐惧,让他觉得灵魂也在颤抖,他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嘶哑地发出音来:“十……三……圆……桌……骑士啊……”

在失去光明之前,库诺夫捕捉到巴迪拉的眼角,那忧郁的眼中,多了一丝捉摸不透的笑意。为什么,十三圆桌骑士,他们也在寻找吗……库诺夫最后一个念头,也充满了疑惑,紧接着,他沉入了无尽深渊,再也不会醒来。

假的巴迪拉确认房间内再没有人有生命体征后,缓缓站立起来,门口又多了一名身穿白色短风衣,下套黑色牛仔裤的消瘦男子。那人比巴迪拉高了近一头,年纪不过四十,眉毛很稀很淡,眼睛如同埃及壁画里的人一般呈细长的菱形,稍有些尖隆的鼻头下两片嘴唇薄如刀刃,面色白得异常,有些像白化病人,而头发却呈艳丽的棕红色。

巴迪拉一看到这人,就放心地笑了。他知道,这人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外面的几百名持枪者已经不会有反抗了。巴迪拉迎上前去,微微低头,右手摸着耳朵道:“谢谢你的帮助,法赫里大队长。”

那名叫法赫里的男子面无表情,看了看屋子里躺着的人,道:“这些,好像都是黑道的代表人物吧。你这样做,会不会太乱来了?”

巴迪拉讪讪地看着西南方,说道:“其实,我只是怕这次的行动……”

“既然上面交给你单独去做,你就没必要透露给我。”法赫里打断他道,“不过今天我出了手,就算我们再伪装,还是会被别的大组织查出来的。我不希望,因为这事而对上级的计划造成什么影响。”

巴迪拉讪笑道:“不会的,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也不会花那么多精力来调查我们,毕竟我们只是小卒子。十三圆桌骑士曾经说过,计划要周密,不容留下一丝破绽。”

见巴迪拉搬出十三圆桌骑士出来,法赫里皱了皱眉,道:“我得提醒你,小卒子要过河擒王,前提条件是不被对手注意到,T组的小队长——鼬!”

“人类的世界,不只是简单地分为精神世界和物质世界,为了方便你理解,我姑且这样划分一下。你应该知道,人们有物质欲望,也有精神欲望,因此,他们产生了物质追求,也有精神追求。当他们得不到满足时,有三种表达方式——放弃,继续,或者在放弃和继续之间,只为了选择而选择。当他们受到伤害,最需要的就是医生和牧师,医生医治肉体上的创伤,牧师则修补心灵上的裂痕,所以他们都受人尊敬。不过,在物质世界,人类经过几千年的发展史,已经形成了一套基本完整的物质法规,它对人们在物质追求上做出了一系列的规定,哪些是合理的追求,哪些是不合理的,已经相当明确。可是,在精神世界呢?人类几乎从未制定过一部精神法典,规定哪些是可以思考的,哪些是不可以想象的。你或许要说,物质是以具体的方式表达出来的,而精神的世界,更加复杂,而且它没有具体的表达方式,没有人能够知道别的人在想些什么。没错,这的确是精神法规不能明确制定的一个重要原因,但不是全部。事实上,宗教一直扮演了精神法规这一重要角色,起码它告诉人们,哪些想法是正确的,哪些想法是邪恶的,并用宗教独有的方式,对那些思想邪恶的人做出了精神制裁。宗教在人类社会中,起着和法律同等重要的作用。因此,真正充满智慧的人,从不把那些神迹和今天的科技挂钩,因为在精神的世界里,宗教的法典是独一无二的,它们的教义,远胜于任何一本现代科技有关心理精神方面的书籍;没有哪一本科学著作,能代替宗教在精神世界里的地位。任何一名睿智的领导者,都不会反对、驳斥或是否定宗教的存在。而这一点,往往被曲解为方便统治者的奴化统治,那是不正确、不全面的。宗教的真实意义,就在于它是全人类在精神世界的法律法规。人类要生存,就必须具备求生和繁衍的本能;社会要生存,就必须有法规和执法者;宗教是因为人们需要而诞生的,人类的精神需求还在,它就不会灭亡。孩子,试想一下,如果这个世界,没有灵魂,没有往生和轮回,没有天堂也没有地狱,没有外星高等智慧和未知文明,那么人类,将是何其孤独的存在啊——”卓木强巴猛然醒来,手心里有一层冷汗。

敏敏依然蜷缩在自己腿上,可以感受到她那小猫般的柔软和体温。张立、岳阳他们都抱着船桨蹲坐在船舷旁,头灯随着波浪起伏,可以看见船员们那苍白的脸和通红的眼睛。自己竟然睡着了,又过了多久了?卓木强巴微微蹭了蹭头,使自己清醒过来。奇怪,自己是靠在胡杨队长的肩上吗?

刚一抬起头来,就触碰到另一张面颊。卓木强巴赶紧起身坐定,吕……吕竞男,自己什么时候靠在她肩头睡着了?刚才那一碰,希望没把她碰醒。

卓木强巴想起来了,为了御寒,大家都围坐在一起休息。电力不够了,张立说既然没划船,为了节电就关掉了探照灯,大家用头灯照明。黑暗中寂静无声,头灯的灯光柔和,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此刻腹中饥饿难耐,他小心地保持着身体不动的坐姿,伸手在地下取过一杯水,一口饮尽,眼角的余光却看到坐在对面的那两双红眼。张立和岳阳都盯着卓木强巴呢,两人都是一副想笑又极力忍着不笑的怪诞表情。

卓木强巴一拧眉头,一瞪眼,问道:“笑什么笑?”

岳阳眼珠子下转,看了看卓木强巴怀里的敏敏,跟着眼睛向右一瞟,分明是在看卓木强巴靠过的吕竞男,跟着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向卓木强巴抛个飞眼,一竖大拇指。那几位没睡觉的看到岳阳的哑语不禁莞尔,张立在一旁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卓木强巴横眉怒目、杀气腾腾地将警告的信号传了过去,只见他咬着牙齿嘴唇一张一合,露出咒骂的表情,意思是:“你们这两个家伙,给我小心着点儿。”

岳阳毫不畏惧地向卓木强巴腿上努努嘴,卓木强巴低头一看,敏敏哪里睡了呢,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自己那丰富的表情,他不觉一惊,感到脸上有些发烫。岳阳那小子,张大了嘴笑得前仰后合,动作非常夸张,偏偏又不发出一丝声音。

一见唐敏看着自己,卓木强巴正坐起来,随着小船的一阵颠簸,吕竞男似乎也醒了过来。岳阳和张立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无比,仿佛他们也是刚刚睡醒。

吕竞男也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平静道:“不好意思,我竟然睡着了。我睡了多久了?”

岳阳道:“按照塔西法师的计算,我们在这地下海,已经度过了三十八个时辰了。”

卓木强巴心中一震,三十八个时辰,即七十六个小时。这是怎样的七十六个小时啊,时间是从第一次遭遇那有如地下海啸般的潮汐力开始计算的,接下来他们都在拼命和浪头比速度,在黑色的浪头中没有时间、没有方向地艰难前进着。至此为止,他们经历了六次可怕的潮汐巨浪。在沸腾的大海中,严勇、张翔先后沉入了海底;在第二十三个时辰,他们吃光了最后的食物;在三十个时辰之后,他们再也没有力量挥动船桨;在这漆黑的地下海,饥饿伴随着寒冷,小船上的人围坐在一起取暖。如今他们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支营养维生剂,但所有清醒的人都隐忍着腹中的绞痛,靠着地下海的淡水坚持着——船上,还有两个躺着的人,他们更需要那些维生剂维持生命。

苦中作乐

在黑暗里漂荡。虽然地下海的洋流方向不再将他们向回推,但是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会漂向哪里,何时才是尽头。在小的时候,卓木强巴曾以为机关、猛兽、枪炮等给人造成身体伤害的东西是非常可怕的;此后他逐渐了解到,人心的恶毒远胜于有形的猛兽和棍棒,而心灵上受到伤害的痛苦,也远大于肉体所受到的伤害;而此刻,卓木强巴正逐渐领悟父亲告诉自己的“人们,并不是害怕洪荒猛兽,或是阴谋背叛,乃至痛苦死亡。人们真正害怕的,是未知,当他们无法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的时候,才是心中感到最可怕的时候。”

卓木强巴也和大家一样,双手无力地搭在膝盖上,眼神散乱地看着围坐正中的一片空地。原来黑暗,竟然是如此的可怕,在这片黑暗中,你永远不可能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所有人此刻只能默默地围坐在小船上。这就是一个不设防的监狱,死神定时前来视察,每次取走一个鲜活的生命,甚至不给活着的人留下悲痛的时间。这是冥河,只能漂浮亡灵,不是真正的勇者,根本就没有踏入其中的勇气。卓木强巴不禁想,如果没有这些队友,没有大家的相互支撑,自己能在这样黑暗的环境中待多久,恐怕早就倒下了吧。同时他也清楚,越是在这样的绝境中,人的精神意志越能决定生存的几率,不能让大家继续这样静默地等待死亡。除了亚拉、塔西法师这两位密修者之外,他们当中没有任何人能在这样的静默环境中长久存活。

静默持续着,在这幽暗、冰冷、孤独的环境中,他们正经历与世隔绝的长漂。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卓木强巴开口道:“张立,你还活着吗?”

“嗯!”张立的头灯晃了晃,似乎光线更亮一些了。

“你确信?”

张立迟疑了一下,道:“等一下,我确认一下。”

片刻,岳阳“嗷”地叫了一声,道:“你干吗咬我?”

只听张立问道:“疼吗?”

“废话,我咬你一口,你不疼?”

张立向卓木强巴道:“报告强巴少爷,经确认,我还活着。”

卓木强巴道:“那好,说个笑话吧。”

岳阳接道:“得说到每个人都笑起来为止。”说完,他拿起水瓶,咕咚咕咚灌水去了。

“那好吧。”张立道,“我说个等火车的故事。说有一天,一位女士打电话向铁路管理部门抱怨,说她家,每当有火车经过的时候,就跟地震一样,根本无法居住了。铁路管理部门一听,哪有这么严重,就派了个维修工去他们家看看。那维修工是个小伙子,刚参加工作没多久,长得啊,就跟岳阳那小子差不多,愣头青一个。”

岳阳不满地叫开了:“你讨打是不是。”

张立道:“别打岔,听我说。后来,小伙子就到了这家人卧室里,刚巧有一列火车开过去,他就在门口,没感觉啊。后来进屋去了,岳阳啊……哦,不是,那个小伙子啊就跟那女士说,我刚才就在你家门口,没感觉到地震啊。那女士就告诉那小伙子,屋子外面是石结构,震感小,家里是木结构,震感就很强烈,特别是那床,火车一来,床就像要散架一般,根本无法入睡,不信你试试。小伙子当真就准备躺床上去试试,那女士骂道,你外衣那么脏,想把我的床弄脏吗?那小伙子也真机灵,就把外衣脱了躺床上去了。那位女士说去泡茶,就进了里屋,小伙子就在床上等,等呀等,火车没等到,那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踢开了,只见一位体形酷似施瓦辛格的大汉,扛着把斧头站在门口,进门就盯着床上的小伙子,问他,你在我们家床上做什么!那小伙子怯生生地回答道,我说我在等火车,你会相信吗?哈哈……哈……”

张立自己干笑了两声,却发现听故事的人都没笑,不由挠了挠头。这时候岳阳笑道:“失败了吧?这种老故事,哪能逗人笑,重说重说。”

张立道:“看来大家对这种冷幽默不是很感冒。那好,我再说一个,说一个很黄很暴力的。一个四岁的男孩亲了三岁的女孩一口,女孩对男孩说:你亲了我可要对我负责啊。男孩成熟地拍了拍女孩的肩膀,笑着说:你放心,我们又不是一两岁的小孩子了!”

说完了,张立等着大家的反应,又没两个人笑,只有敏敏和岳阳勉强笑了两下,连强巴少爷都面无表情。胡杨队长不屑道:“这也能算是很黄很暴力?你哄小孩儿吧?”

岳阳看了看闭眼假寐的吕竞男,赶紧小声替张立说道:“胡队长,不能再升级啦,你没看见教官坐在那里吗?一旦惊动了她老人家,那说故事可就变成现场演故事了,是不是很黄我不敢肯定,但很暴力一定少不了。你看张立那张脸也算说得过去吧,要是被教官海K一顿——你也不希望到了香巴拉,连动物看见张立都会逃跑吧。”

“你说什么?”张立挥着拳头叫了起来。就在这时,吕竞男睁开了眼睛,张立和岳阳两人马上一个去挠后背,一个抖着衣衫低声念叨着:“好热,好热。”

“咳咳……哈……”突然有人咳出声来,又笑了一声,却不是围坐着的人。声音来自船底,竟然是躺在船内充气筏上的孟浩然。胡杨队长赶紧喊道:“小孟,你醒啦?”

卓木强巴等人也是一惊,孟浩然注射了冬眠合剂,原本应该处于深睡眠状态,他什么时候醒的?唐敏问道:“你醒来多久了?”

孟浩然道:“我也不知道。咳,有一段时间了吧。我一直迷迷糊糊的,好像听见你们在喊号子,咳咳咳咳……后来又好像跌进过水里,这水可真冷啊。咳咳……”

卓木强巴忙道:“你别急着说话,你肺里有积水,我们一直都在想办法给你治疗呢。”

孟浩然道:“我……咳……我知道自己的事……不用担心……我……”

卓木强巴看了看吕竞男、敏敏、塔西法师,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诗人,此刻只能用不到半个肺来呼吸,每一次呼吸,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挣扎,每次开口说话,他需要比常人多付出十倍的力量,他的心脏跳动着,与命运做着最后的搏斗。

而岳阳则想,这个诗人早就醒了,却一直隐忍着没有发出丝毫声音,难道他是想不惊动任何人,就此默默地离开吗?那双冰冷的微颤的手,正在为自己描绘怎样的诗篇?

唐敏拿出听筒,孟浩然的气息已经很微弱了,心跳也杂乱无章。她终于明白,他早就已经醒来,是实在坚持不住了才发出声音的,如今他的身体,可以说只剩一丝气息吊着,随时有可能撒手人寰。

唐敏边翻找医疗包边说道:“躺着别动,别说话,我们会有办法的,东莨宕碱,东莨宕碱呢?”

孟浩然喷出一股血色泡沫,挣扎道:“别浪费了,我明白的,这样拖下去有什么用啊,你是想增加我的痛苦吗?其实,我不难受,我一点都不难受。”胸口的憋气,致使他每说一句话,胸腔都要剧烈地起伏十几下。船上没有完备的医疗设施,其实,他们的配备比普通探险队已经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在这样的生存环境下,却只能束手无策。

“天空……没有留下飞鸟翅膀划过的痕迹……但是,我骄傲,因为,我曾飞翔!”孟浩然用泰戈尔的诗为自己的一生画上了句号。他突然感到,呼吸通畅了,吸入体内的空气竟然是那么的清新,多么令人舒坦的气息啊,身体轻飘飘的,好像羽毛浮在空中一般。黑暗中,点点星光,他艰难地伸出手去,“星光啊,我们总算到了……”他幽幽地叹息,感觉身体已经追逐那星光而去。

船上的其余人都不约而同地顺着孟浩然手指的方向望去。奇迹,往往就在一瞬间发生,在原本漆黑一片的海底穹顶,突然出现了非常微弱的、一闪一闪的点点星光,如果不是关上了探照灯,他们未必能发现这样微弱的光芒。“那是什么光?真是星光吗?”岳阳疑惑着。

待大家再回头,孟浩然已经离开,他脸上挂着的笑容,在灯光下那么柔和,那么安详。胡杨队长失声叫道:“小孟……”

又一颗流星陨落,它透过水中倒影,与那穹顶的星光融于一体,再也分不出,哪颗是孟浩然,哪颗是严勇……

安静地送走孟浩然之后,卓木强巴拿起了望远镜,吩咐张立道:“打开探照灯。”

在探照灯的光芒指引下,卓木强巴看到了,那是什么啊,一些好像是水滴,或是冰晶一样的东西,悬垂在穹顶上,那些微弱的光芒,就来自它们的底端。一阵风吹过,那些串珠样的东西随风摇摆起来,熠熠生辉,让卓木强巴确信,那些就是水滴。可是,它们悬垂的长度足有一米多,就像是某种有黏性的液体;还有,那微弱的荧光又是怎么回事,他无法解释。卓木强巴看过后,把望远镜拿给岳阳,岳阳大声道:“这是什么?好像鼻涕一样,要滴落又不滴,悬着老长一大截。”岳阳又把望远镜交到胡杨队长手中。

好几个人都看过,等望远镜传到肖恩手中,他惊呼道:“啊,我想起来了,那是生物!”

“生物?”

肖恩道:“嗯,没错的,这种在没有光,温度极低或极高,根本不适合生命生存的地方生活的生物,被称为极限生物。它们有点像被称做可拉娜的细菌生物,据说那种细菌在极限环境中,生长速度惊人,那种鼻涕一样的悬垂,每二十四小时就能长二至三厘米,不知道要分裂多少次。只是那荧光很奇怪。难道细菌也能发出生物光?”

岳阳沉思片刻,再从肖恩手中拿过望远镜,仔细地看了看,道:“不是的,不是细菌发出的光芒,是生物,我看到了!是小飞虫!在那些鼻涕外面,攀附着一些小飞虫,里面还裹着一些死掉的小飞虫。它们太小了,极容易被忽略,而且那些光芒就是小飞虫从鼻涕外面和岩隙间发出来的。因为我们一开始看见的就是鼻涕,所以误以为那些光芒是鼻涕发出来的。你们看,它们在动,就像萤火虫一样,但是小多了!”

果然,那些极其微弱的光芒在移动着,它们似乎在朝探照灯留在岩壁的光圈靠拢,只是探照灯光芒太强,那些点点荧光一靠近就消失了,岳阳举着望远镜道:“那些鼻涕一样的东西垂得太多了,风一吹,就像挂帘似的,那些小飞虫藏在里面好像很安全。”

肖恩马上道:“这是共生关系,就像小丑鱼和珊瑚海蜇之间的关系一样,利用那些细菌形成鼻涕的黏性,来逃避大的生物的追捕,那些大的生物则成为细菌分解的对象。”

胡杨队长问道:“那些小飞虫呢?吃什么?”

肖恩答道:“水里或岩隙里的其他微生物。”

岳阳突然激动地站了起来,道:“如果有其他微生物的话——”他并没有说全,但船内的人都已明白,有水,有其他微生物,就能供给稍大的生物。一旦形成生物群落,那么食物链就将完善,必然有更大型的生物存在,一直可以大到能够填饱他们的肚子!孟浩然虽然离去了,但他离去之前,竟然为他们指出一条希望之路。当有生物出现时,不仅将解决他们的饥饿问题,更重要的是,跟着生物的脚步走,朝着生物越来越多的地方走,他们将找到出去的正确路径,不再是漫无目的地在黑暗中漂流。他们一定可以出去!不需要激光仪,不需要罗盘指南针,他们在黑暗中找到了一个生物路标!

岳阳喃喃道:“这么说来,在勇哥下水的时候,我看到的并不是幻觉,真的有生物在这黑暗深处!”

肖恩喜道:“起码不用饿肚子了。”

张立道:“可是,就算是水里有生物,这里这么黑,就连探照灯在水里也照不了多远距离,我们看都看不见,又怎么去捕捉?”

肖恩道:“我想在黑暗中生活的生物,对光有特殊的敏感性,我们可以用光源做鱼饵,看看能不能成功。”

胡杨队长道:“光?那些长年生活在黑暗中的生物不是已经失去了对光的感知能力了吗?”

肖恩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说长期生活在绝对黑暗的地方的生物,经过进化的演变已经失去了感光器官,好比盲虾盲蝾螈。但是胡先生,你忘记了这里是海,已经不再是洞穴,这里的环境,应该更接近绝对黑暗的深海环境。在深海里,生物并没有完全失去感光能力,相反,很多深海生物都会利用光来诱捕猎物,因为,它们并没有与光完全隔绝,有一个地方是与光明相连的,那就是海面。而我们这里,也有一个地方是与光明相连的,那就是我们的目的地。刚才那些与极限细菌共生的飞虫,不是也因为我们的探照灯而产生了聚集效应吗?所以我认为用光来钓鱼是行得通的。我们可以用头灯或直接用探照灯做诱饵,如果发现有适合捕猎的海洋生物,就用武器猎杀,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捕食方法了,怎么也要试一试。”

张立急忙道:“强巴少爷,我们来钓鱼吧!”说着,他就跃跃欲试地翻包找起工具来。

用光做钓具十分简单,将头灯系在安全绳上,下垂至还能隐约看见一点光芒的地方,然后让这特殊的钓具随着小船一起漂荡,一人专门负责看水底灯光异变,另一人守着探照灯,其余的人拿出武器。一旦发现水下的头灯熄灭或是改变方向,探照灯马上照射下去,发现有动的东西,就大家一起射击,这就是他们的捕鱼策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可是水下迟迟没有动静,张立不由急了。

肖恩道:“不急,现在我们看到的都只是微生物,还没有适合我们食用的生物群落出现。既然洋流将我们推向这微生物群,也就是说,我们一直在向目的地靠拢。只要我们继续顺着洋流漂,再过一段时间,就能找到适宜食用的生物了。”

张立道:“可是,我担心,要是再过一段时间,恐怕我们就算钓到鱼,也没有力气去抓住它们啊。”

亚拉法师和塔西法师几乎同时道:“这点你们不用担心,如果有适合食用的生物,我们可以捉住。”

一提到食物,众人只感到更加饥饿难耐。卓木强巴看着这群红眼队员,个个目露凶光,跟豺狼似的,恐怕海里游来一头鲸鱼,他们也能生生吃光。

探照灯又被关上,小船儿继续顺着洋流漂荡,此刻确实感觉到迎面吹来凉爽的风了。

深海巨兽

洋流和波浪推进的速度并不十分快,但岳阳、张立、唐敏等人都有些不耐烦了,他们越是着急,就越觉得漂移的时间已经太长了,越是感到饥饿。

当听到塔西法师计算出又过了两个时辰之后,他们几乎都快绝望了。岳阳终于忍不住道:“会不会是头灯太大了,而光线又太弱,那些小鱼儿从它旁边游过去,我们根本就看不到?”

张立也道:“会不会是这个方法根本行不通?这里的生物真的就像胡队长说的,已经失去感光能力了?我们在白忙活。”

肖恩依然紧紧盯着水下,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他坚信自己的判断力。突然水下光芒一暗,肖恩感到手臂一沉,忙道:“探照灯!有东西咬钩了!”

张立赶紧打开探照灯,只见水下果然不见了头灯光亮,可是……探照灯照射的地方漆黑一片,并没有看到任何异常之处,他忙问肖恩:“是不是那东西咬了头灯跑了?”

却见肖恩双手吃力地拉着绳子,一只脚蹬在船舷上道:“不可能,它将头灯吞下去了!是个大家伙,快来帮忙,我一个人拖不住。”卓木强巴和塔西法师等赶紧去帮忙。

果然,船身已经微微倾斜,而且前进的速度明显加快——有东西拖着船前进!张立赶紧再次仔细观察水下,探照灯在水下画了直径十米左右的圆圈,依然只见漆黑一片,没有任何生物的轮廓。张立不由疑惑道:“我真没看见啊,岳阳,你来看看!”

岳阳也用探照灯向水下照射,很快就得出结论,道:“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是它游得太快了,而且方向很乱,我们探照灯追不上它的行动;第二种就是……它体积太大了,我们只看到它身体的一部分,所以怎么看也是漆黑一团!而且,那第二种可能性要大些!”

岳阳一看船行速度和倾斜的程度,赶紧道:“强巴少爷、肖恩,你们快松手,船要被它拖翻了。它太大了,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肖恩坚持道:“不!我绝不放手,这是我们的食物,我们得抓住它!开枪吧,快开枪,不管它有多大!我们一定可以制伏它的!”

唐敏和岳阳一齐朝水中扫射,张立依然盯着水下,结果还是没发现什么,但是从绳索上传来的力道却大得出奇,将吕竞男、亚拉法师、胡杨队长、塔西法师、肖恩一齐拉离了地面,将安全绳从大家的手中扯了出去。

卓木强巴等人跌在船底,只见那五十米长的安全绳“嗖”地窜入水中没了影儿。第一次用头灯钓鱼宣告失败,不过它从侧面印证了肖恩的理论是正确的,光源对这里的生物的确有吸引力。但让岳阳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们的船上也一直有光,为什么没有吸引到生物靠近呢?

不管怎么说,这次失败没有打消大家的积极性,虽然说人人都已经疲惫不堪,他们最少长达两天半没有吃过任何食物了,但他们好像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依然撑着身体,又一次放下了头灯鱼饵。肖恩说他这次会注意咬钩者的体型,不会再犯上一次的错误了。

但这次失败的捕鱼经历带来的体力上的消耗无疑是巨大的,他们再不能全神贯注地盯着水面,因为已经没有那样的力气了。张立守着探照灯,肖恩将绳子绕在手腕上,其余的人也都是抱着枪。他们的姿势是统一的,膝盖贴着胸口,双手抱住膝盖,头枕着膝盖,吕竞男教过他们,这是最接近人在母体环境内的环抱姿势,同时也是人在清醒或半清醒状态下,新陈代谢最为缓慢的姿势。

那船不知道又漂了多久,肖恩猛然从半睡眠状态中惊醒,并道:“有东西咬钩了。”

张立赶紧打灯,其余人拉开枪栓,做好射击准备,但张立和肖恩几乎又同时道:“不要开枪,它太大了。”

肖恩从绳索的力度中感觉到对方的体型,张立则是看到,水下好像盛开了一朵巨大的葵花,花瓣足以将他们整艘船包裹起来,那柔软的花瓣变长变细,他马上明白过来,这是个什么东西!并且第一时间关掉了探照灯。

岳阳端着枪问道:“什么东西?”

张立结巴道:“海……海……海怪啊!”

船上的人都明白,张立所说的海怪指的就是巨型章鱼或是王乌贼等头足纲软体生物,一头成年王乌贼腕足可以伸展至一二十米,而巨型章鱼听说也有十几米的体型,相对于他们这条小船和船上的人来说,那些家伙确实有些过于巨大。没想到头灯钓鱼,钓上来的竟然是这样的怪物。

肖恩已经松开了手上的安全绳,可是那本该存在于深海的巨型生物似乎并不打算就这样离开,蛇形船发出“咔咔”的声音,有东西攀着船舷爬了上来。

是腕足,这头不知道是章鱼还是乌贼的生物将它的触手伸了进来,它展现出科学家一般的好奇心,打算对蛇形船的内部一探究竟。那触手上的吸盘整齐地蠕动着。这头令人恶心的怪物每一根触手都像一条活虫,在空气中探寻方向,其中的一条触手距离唐敏只有不到一米距离,唐敏紧张得都快哭了;张立更加倒霉,坐在船尾负责打探照灯的他已经被一只触手摸到脸上,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那一排排小吸盘在脸颊游走的变化,紧张得脸部肌肉都快痉挛了,谁知道这巨型怪物会不会像抓小鸡似的把自己突然卷走。岳阳在一旁双手握拳为张立打气:“坚持住,坚持就是胜利!”张立从岳阳的眼中看到了这样的信息。

巴桑晃了晃手中的枪,意在询问:“能不能射击?”

肖恩指了指船底,悄悄道:“它在船的下面,有水缓冲子弹的冲力,而且本身就是软体动物,这样的环境下无法对它造成伤害,如果是击打腕足的话,发怒的它极有可能把船拖下海去。”

岳阳道:“难道它会自己离开?要是它也饿昏了头,把我们整个儿吞了怎么办?”

肖恩道:“起码现在它还不打算那么做,或许它只是想找个东西缠着,这种生物本能让它感到亲切和舒适,就像你小时候老要抱着洋娃娃才能睡觉一样。”

岳阳道:“谁说我小时候老要抱着洋娃娃才能睡觉!”

肖恩道:“先确定一下是什么,然后再想办法。大家都确认一下,你们身边能看到多少条触手?重复的不要计算进去了。”

唐敏道:“我身边有一根。”

卓木强巴道:“我身后有一条。”

胡杨队长道:“我两边都有,两条。数它的触腕有什么用吗?”

亚拉法师道:“我们这边有四条,我和塔西法师还有吕竞男三人。”

肖恩道:“没有了?哦,那边还有一条。”

岳阳指着张立道:“那里……”

肖恩道:“哦,那么我们可以看见的就有九条触腕,看来这家伙是乌贼,估计是大王乌贼。”

胡杨队长道:“何以见得?”

肖恩道:“章鱼只有八条腿,而乌贼有十条。”

张立终于开口道:“那现在该怎么办?”只见那条触腕已经离开张立面颊,带着令人作呕的气息搭在张立肩头,足尖已经贴着张立的胸口向他小腹探去,并且还在往下,那种湿滑的感觉让张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手指着触手道:“这个家伙,它想对我图谋不轨啊!”

岳阳安慰道:“没事,如果它是雌性的话,有强巴少爷顶着,你肯定没有危险。”

张立瞪大眼睛道:“可是,它已经伸下来了!”

岳阳道:“忍住,我的战友,革命尚未成功,你一定要做好牺牲一切的准备。”

张立身体激烈地抖动着,猛然跳了起来,远离船尾,端起枪大声道:“我忍不住啦!”

巴桑也持枪而立道:“动手!”

而肖恩同时道:“不要!”卓木强巴道:“小心。”胡杨队长则在说:“等一下。”

岳阳刚由坐改为蹲,尚未起身,就在此时,那巨型软体生物就像提前探知到危险一般,突然收起了触腕,放开了小船。船上的人端着枪,一时间陷入空前寂静,心怦怦直跳。

接着,一股巨大的冲力突然将小船远远地推开,胡杨队长道:“发生什么事了?”

唐敏道:“不知道从哪里过来一股巨大的洋流,把我们推开了。”

岳阳道:“张立,快打开灯看看,是从后面传来的推力。”

张立的灯光一开,只见黑暗之中像有一座小岛突然升了起来,正是那巨大的体积变化让浪潮将他们的船推向前方。那看起来像是某种生物的背脊,黑黝黝的,在水面的部分体积和蛇形船差不多大小,在水下则不知道有多大。“那是什么啊!”张立和岳阳不由张大了嘴。

跟着,海面水花四溅,只见一个巨大的白色生物也浮出水面,抛出接近二十米长的触腕向那黑色的背脊卷去,此时,肖恩才道:“那……那个黑色的,该不会是抹香鲸吧?天哪,它们都是深海里才有的东西,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岳阳道:“抹香鲸是哪位老大?有什么来头?”

肖恩道:“抹香鲸也是深海生物,体型应该在二十米以上,是肉食鲸,根据渔民的传说,它好像和大王乌贼是一对冤家,两个一见面就要打架的。或许刚才它就是把我们的船当做抹香鲸尸体了才缠上来的。”

卓木强巴道:“好了好了,不管它们是什么,趁它们在掐架,我们赶紧先离它们远一些。还能划船吗?”

张立道:“划,划不动也要划,那个家伙,实在是,实在是太恶心了。”

蛇形船就像老鼠要绕过两只打架的猫一样,悄悄地,轻轻地,试图一溜烟窜过去。此时海面突然掀起了大浪,将小船远远地推开,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不过船上的人都在想象,那是怎样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

没划两三下就没有力气了,张立瘫坐在船内道:“还……还钓鱼吗?再这样钓两次,我……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肖恩白着脸道:“你……你们觉得呢?这里,这里的生物实在太巨型了,不适合我们捕猎。”

卓木强巴道:“没关系,既然已经出现了如此巨型的生物,说明我们距出口不远了,我们一定可以见到光明,一定可以找到适合吃的食物,大家坚持,再漂一段距离吧。”

拉萨。莫金对着手机道:“组织上没有任何动作,也就是说,肖恩他想单干。虽说他已经成功地混了进去,但是以他一个操兽师的力量,能干出点什么事来,我不看好他。”

索瑞斯道:“我担心的倒不是他,我担心的是,组织上已经有所动作,而我们却没有察觉。”

莫金道:“不可能,以组织上一贯的做事风格,如果他们认定这次有行动的必要的话,一定是大动作。虽然我们小组的机制已经瘫痪,但我们毕竟还算是组织内的人,怎么也该听到风声才对。”

索瑞斯道:“那车臣那档子事呢?总不会无缘无故地发生吧。”

莫金道:“阿默斯基说过了,是库诺夫想让那些势力联合寻找,没想到谈判失败,相互火并造成了那一结果。其实稍有脑子的人想想就知道,那些势力根本不可能联合在一起,库诺夫还敢把他们聚集在一起,那不是在制造火药库吗?”

索瑞斯道:“柯夫亲自告诉你的?”

莫金道:“马索带回来的。”没听见索瑞斯回话,莫金笑道:“我知道,马索是个小心眼,他曾经向我表示过对你的不满,我当然不会完全相信他,毕竟他没有我们之间这种多次生死与共的经历。我们才是最佳拍档嘛。”

索瑞斯在心中冷笑着:“莫金你根本就不相信任何人,你怎么不把你和柯夫去雪山的事情告诉我?哼哼。马索,说不定他比你更可信。”

这时,马索兴冲冲地冲进房间道:“老板,老板,有他们的消息了。”

莫金霍地立起道:“查到什么了?”

马索道:“他们果然已经出发了!他们最后训练的项目,是漂流。他们在雅鲁藏布江训练漂流,然后,他们就失踪了,也就是从那时起,我们的人再没有传回消息。”

莫金思索着:“漂流……”

索瑞斯大声道:“有没有搞错?马索,你的情报来源准确吗?好好的,训练什么漂流,他们应该爬雪山。漂流……”

马索诚惶诚恐地道:“不,不会有错的。他们购进了大量的密封舱,充气阀,还有很多漂流潜水的设备,然后就出发去了雅鲁藏布江。我,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但是,但是……”

莫金打断道:“好了,马索,做得很好,看来,他们真的去漂流了。”

索瑞斯道:“你说什么?本,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金笑道:“看来没错了,他们选了一条从没有人走过的路……”他长出一口气,道:“根据我掌握的资料,前往香巴拉,一共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洁白的神山之路,还有一条,则是漆黑的冥河之路。在文档记载中,帕巴拉就在冥河的对岸,但是那条河,却在任何地图上都找不出来。”

索瑞斯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你……你怎么知道的?你从来没说过。”

莫金皱起眉,说道:“我,我没说过吗?噢,你瞧,我以为你知道的。你还记得我们参加的那次拍卖会吗?就是我找你的那次,最后我失败了。我告诉过你,那些是西藏一个古代王朝的卷轴,上面用金汁写字,那是古格经卷,你还记得吗?”

索瑞斯道:“当然,怎么会不记得,我们就是因为那个才来到中国的。”

莫金道:“没错,那么你一定还记得,我告诉过你,那批卷轴并不完整,嗯?还记得吗?”

索瑞斯道:“难道……难道……”

莫金道:“没错,另一半卷轴,在我手中,那是我祖辈留下来的,它上面记载得很清楚,去帕巴拉神庙,有两条路径。洁白的神山之路虽然艰辛,但只要你有一颗虔诚的心,总会找到入口的;而另一条冥河之路,那是条真正的死亡之路,那是连那些千年前的古人走过之后,也再不愿回忆起的一条路。我真不敢相信,他们竟然能找到那条路,虽然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但很显然他们做到了,看来这就是他们那重大的发现。”

索瑞斯道:“可是那条路,我们没有任何资料,现在该怎么办?”

莫金道:“不用着急,我们需要有耐性,继续等待,如果他们抵达了安全的地方,我们的人会安置激光发射器的,美国的卫星会替我们找到他们。马索,你做得非常好,我忍不住要赞扬你。告诉西米,叫他们准备来西藏集合。”他又笑着对索瑞斯道:“你瞧,这些险路就应该他们去闯,我们在家里等消息就可以了。”

最后的期待

“阿爸,照你这么说,信仰宗教是一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事情喽?那么圣战呢?为了信仰而战也是好事吗?我见过一些拥有信仰的人,他们因为疯狂的信仰而做出常人不敢做的事情。”

“强巴,我的孩子,显然你对宗教只有表面的、肤浅的认知,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导致你厌恶宗教的一个原因。宗教只是工具,它本身没有错,没有哪一种教义是让人以邪恶为信仰的,就好比菜刀,在厨师的手中可以做出美妙的菜肴,在凶徒的手里就会成为制造血腥的工具,但是菜刀本身,它是因人们需要而存在的。至于你说的信徒,我深信他们因为信仰而犯下的过错是有一定限制的,这种限制来自他们内心的不安,事实上,真正可怕的,是那些没有任何信仰的人。你会明白的,那些没有任何原因,只为了杀人而去杀人的人,他们的堕落,源自于他们已经失去了人性。如果说,一个人,失去了信仰,那么,生命对他而言,就再也没有束缚,他没有任何惧怕的东西,他甚至,可以做出比动物本能更为可怕的事情,他们无所不为,再残忍的事情都无所谓。”

“没有哪个宗教会教人们怎么去犯错误,只有帮犯错误的人们来减轻心中的罪恶感。”

“我就没有信仰。”

“真的?那么我问你,你说谎的时候会不会觉得愧疚?”

“那个,当然。”

“你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是否会先考虑这件事能不能做成?”

“不。”

“那么你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会不会相信自己能成功?”

“会。”

“你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有没有坚信自己努力并坚持,就一定会成功?”

“我有。”

“你真的会吗?你确信?”

“是的,我会!我确信!”

“你瞧,我的孩子,这,就是信仰。”

“我有……信仰?”

“是的,除了魔鬼,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信仰。”

“我有信仰!”

卓木强巴睁开眼,他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在这个黑暗、封闭、阴冷的空间,忍受不了饥饿,自己竟然又一次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天空一如既往地漆黑如墨,连头灯也已经耗尽电能熄灭了。在黑暗中谁也看不见谁,卓木强巴仅知道敏敏靠在自己的腿上。这夜,似乎再也不能醒来,只有腹中的阵阵绞痛,提醒着自己,自己依旧徘徊在地狱的边缘。问自己,还活着吗?是啊,还活着。既然还活着,总得做点什么。

他刚刚一动,敏敏就低声问道:“你,你醒啦?”

卓木强巴道:“尽量别说话,放松就好,会过去的,这一切。”

卓木强巴小心地将敏敏的头放在船上,艰难地翻了个身,此刻蛇形船那一米高的船舷,对他来说,也已成为难以逾越的障碍。他匍匐在地,真的没有什么力量能支撑起身体来,何况,起身又有什么用呢?起身还是黑暗,黑暗包裹着他们,黑暗提醒着他们,这里是冥河,死亡才是这里的唯一主宰。

“张立、岳阳、胡队长、肖恩……”卓木强巴又一次呼唤大家的名字,以确认他们都还活着。黑暗中传来了呻吟之声,那是被点到名字人的回答,他们也不愿意浪费力气,或者是没有更多的力量了。卓木强巴叫了几个名字之后,自己也停了下来,一是他知道自己的声音传不到远处,二是他深信余下的几个人一定还活着,身体状况比自己更好。只是……不管此刻身体如何,下一刻又会怎样?没有食物、没有方向、没有光明,这一群人只不过在地下海上漂流着,等死而已。连巴桑心中也首次出现了这样的念头:如果仁慈万能的空行母,能为我们指出光明的所在,我将信奉,并每日膜拜。肖恩也在想:“这次失算了,没想到竟然走到这一步。好奇害死猫,这次真的被你害死了,强生。早知道是这样,我完成我的任务后就该收手,这次实在是愚蠢的决定。”

黑暗中,传来了岳阳断断续续的声音:“强巴少爷……我想……我恐怕是不行了……”

刚说了一句,张立就微弱地打断他:“得……得了吧,你……你的中气那么……那么足……我……我看……你一定……走在我后面。”

岳阳没好气道:“你……这种事情……你也要和我争啊……”

“那好,反正……反正……迟早都要离开的……一人,留一句话吧……”

张立道:“强巴少爷,我走了之后……”

“你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有没有坚信自己努力并坚持,就一定会成功?”

“我有……我有!”卓木强巴把自己的思绪从梦境中抽出来,刚巧听到张立上半句。

“闭嘴。”卓木强巴微弱的语音中掩不住威严,在黑暗中道,“你们这么快就打算放弃了吗?以后都不要说是跟着我混的。”

“咳咳。”岳阳微弱的声音听不出他是在咳嗽还是在笑,他道,“强巴少爷,总算学会幽……默了……”

张立道:“强巴少爷,你瞧,现在……不说……就没……机会了呢。我们,已经到,极限了,根本就不知道,还要漂多久,而且……这洋流,是否真的能把我们送到那个有光明的地方?说不定……我们只是……在海洋的中心地带……来回荡……”

沉默片刻后,只听卓木强巴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他道:“我不这样认为。”

又停顿片刻,他才继续道:“潮汐力,将海水集中在海的中部,然后以波纹的形式向四周发散——”

他又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只要我们越过了海的中心,那浪头就一定会把我们推向岸边,不管那里,是不是香巴拉,我们终究,会靠岸的。我坚信,我们越过了中点,我们靠岸的地方,一定在海的彼端。”

“咦?”岳阳和张立轻轻发出疑问的声音,然后都不做声了。他们倒不是惊讶卓木强巴的理论,而是惊讶于强巴少爷,在饿了这么多天之后,为什么声音听起来还是那样雄浑有力,还是那样充满自信,好像他只是刚刚睡醒,而不是饿了三四天的人。

吕竞男在黑暗中微笑,她明白,卓木强巴每说一句话之前,先利用足够的时间来积蓄力量,然后让自己能一口气流利地说下去,所以不像张立岳阳他们那样有气无力的。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卓木强巴了,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以如此沉稳的嗓音,来抚平大家不安的内心。这就是那个叫做强巴少爷的男子吗?若换做自己,也未必能做得如此好呢。

卓木强巴又淡淡道:“是这样吧,胡杨队长?”

胡杨队长哼哼了两声,他不知道,所以不回答。在这样的环境中,他同样迷茫,他没有这样的经验。虽然他知道,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没有过这样的经验,但他还是惊讶于卓木强巴的冷静。这个印象中身材高大的藏族青年,第一眼见他,便觉得他眼中有种东西,他那双眼里藏着那种无所畏惧,又充满理性的好奇,这对探险工作者而言,极其难得。特别是在冰洞中,他与张立靠一根安全绳挂在冰梁之上时,那双眼睛就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那张面孔给胡杨队长留下的印象也极深,就让人感觉,不管有什么样的危险,他都会在最前面,他会用行动去告诉后面的人,前面是安全的。

没有得到胡杨队长的正面回答,卓木强巴又问:“教官,你说呢?”

不知是声音太小,还是吕竞男觉得卓木强巴语气力度不够,吕竞男没有回答,卓木强巴蓄积力量,第二次道:“吕竞男!”

吕竞男微微一笑,道:“嗯,我认为强巴少爷说得不错。”

卓木强巴又蓄积够了力气,接着一口气说道:“按时间算,我们距离那个光明的出口,应该很近了。目前我们需要做的,就是等待,还有坚持,并坚信,我们会成功的。现在已经过了多长时间了?塔西法师?”

“我们已经距离第一次潮涌八十九个时辰了,强巴少爷。”回答他的是亚拉法师。

卓木强巴敏锐地察觉道:“塔西法师呢?”

亚拉法师依旧用那平静的语调道:“塔西法师,已经先走了。”

“什么!”这次卓木强巴倒没有蓄气,而是非常惊讶地叫了出来,同时还有几个人发出惊呼声。塔西法师,塔西法师可是密修者,在卓木强巴心中,那一直是神秘而强大的存在,他甚至感觉到,塔西法师,似乎比亚拉法师还要高明,他一直以为,就算他们这些人都死光了,最后还活着的一定是塔西法师。可是,塔西法师竟然会这么无声无息地去了,他简直不敢相信。更令人惊讶的是,全船的人,竟然都不知道塔西法师是怎么去的,什么时候去的。

张立道:“……法师……你,你开玩笑吧?你……你根本就不难过嘛。”

亚拉法师缓缓道:“人人都要死的,只是早晚之别,堪破生死,那是最基本的佛门禅宗。我们不仅能计算外界的时间,同时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生命的终点。对于我们来说,死去,只是另一种生的开始。何况,塔西法师只是比我们先走一步。所以,不用为塔西法师难过。”

岳阳不甘心地问道:“为什么……我们……一点都不知道?”

亚拉法师还是用那平静如水的声音道:“他不愿意惊动任何人,自己解开安全绳,悄悄地没入了水中,所以你们不知道。”

最震惊的是巴桑和肖恩两人,他们距离塔西法师最近,居然没有任何感觉。巴桑充满了疑惑:“那个老家伙,虽然比我们早绝食一两天,不过完全不像生命即将终结的样子,在离开这船的时候,竟然让我毫无察觉。他应该比亚拉法师更高深才对,可是,这漆黑冰冷的地下海,里面还有那些恐怖的巨型生物,沉下去死定了。究竟是为什么?真的是自己知道自己寿限到了?搞不懂,完全搞不懂。”

肖恩则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心想:“没想到这些密修者竟然是如此可怕的高手,如果在黑暗中我有什么动作,肯定被发现了。”

黑暗中大家又陷入了沉寂,没有欷歔和感慨,没有悲伤的啜泣。大家只是沉默着。很多年以后,岳阳形容这为死亡的免疫力,他在回忆中写道:“我认为不是塔西法师和我们不熟的缘故,当死亡天天都发生在身边时,当死亡随时会降临在自己头上时,人心真的麻木了,或许面对死亡太多次,反而产生了死亡免疫力……”

片刻沉默之后,卓木强巴道:“好吧,就算是塔西法师先走一步,那又怎么样,至少我们还活着,我们不会失败的,我向你们保证!”

岳阳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强……强巴少爷,为什么?为什么你……你还能坚持……是什么让你……”

卓木强巴断然道:“因为我叫卓木强巴!因为我是卓木强巴!”他再度爆发出和潮汐搏斗时的吼声。只听黑暗之中,山石同震,海潮轰鸣,声音远远地传开,浪潮也被远远驱散,似乎那海,也渐生退却之意。

“孩子,别忘记你的名字!”方新教授那温和的声音,也正在卓木强巴的心中激起汹涌的波涛,一如那海。“我没有忘记,导师。”卓木强巴在心中悄悄地说着。

黑暗中一片安静。卓木强巴的承诺一点分量都没有,起码他没有让人信服的证据。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这样说,总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已经冰冷的心渐渐恢复一丝暖意。那究竟是什么感觉?张立、岳阳认为那就是一种信任,巴桑、肖恩则认为那是一种信仰,让人从绝望中产生希望的信仰之力,正透过那铿锵有力的声音,传递到每个人的灵魂深处,死灰可复燃,星火可燎原,只需一点火星,就足够映红那片希望的天空。

黑暗中,人们不再陷入深深的绝望,他们屏息期待,会有光吗?强巴少爷说,会有光,那就一定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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