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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阳道:“安吉姆迪乌说雪山人已经进化到部落制,并且有金属工具,这是相当文明的一种体制了,至少也相当于商朝青铜文明。可为什么现在发现并报道的雪人,大多是智力混沌未开的野性猿人状态?雪人到底是不是雪山人?这个问题,我们至今还不能下准确的结论。还有,雪山人被戈巴族人打败了,逃了,逃去哪里了?为什么会留下如此多宗教和民族神话?更不要说近现代那些所谓的目击者,每一个都描述得有板有眼。而且,我在一些资料中,还有新的发现。”
蟑螂
当肖恩腹腔喷血而亡,岳阳和张立都不由大叫起来,唐敏掩面,连巴桑都皱起了眉头。肖恩并没有像他们想象中那样安静地休息,反而在临死前一刻,呈现出巨大的痛苦。那种巨大的痛苦让他那干尸般的五官扭曲变形,死而不僵,双手曲爪,瞪着空洞的血眼,张大干裂的嘴,一口咖啡色的牙咬着紫绀色的舌头,从腹部的血洞之中,一根接一根的白色肉虫蠕动爬出,留下惨不忍睹的一幕。
张立举脚便踩,“踩死你们!踩死你们!”胡杨队长和巴桑一左一右擒住了他。“啊!”张立挣扎着,仰天怒号。
岳阳则思索道:“肖恩最后喊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博丽丝-梅克-古德?”
卓木强巴道:“像是一个人名。”
唐敏冷静道:“不,不会是人名。肖恩似乎想告诉我们什么,那么他一定会以我们能听懂的方式说出来,如果那是一个人名的话,我们可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名字。而且,肖恩最后一个词古德,发音并不完全,所以,我认为,他只说了一半。”
卓木强巴有些惊异地看着敏敏,又望了望岳阳。岳阳轻轻点头道:“有些道理。”
吕竞男道:“先不管那么多,我们把肖恩葬了吧。”
丛林的边缘,又多了座小小的土堆。土堆的旁边,他们移栽了一棵小树,碗口粗的树身上刻着“二十一世纪一位伟大的探险家——肖恩,长眠于此”。
“那一天,天色很昏暗,似乎过早地天黑了。我的胸口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想哭,却哭不出来,只觉得沉重的压力,让我步履维艰。若不是后来遇到了玛吉,我想,我不知道自己能否在香巴拉坚持下去。是我将肖恩带到队伍中去的,是我将曾经救过自己的人推上了断头台,当时,我一直这样自责自己。最后,我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哭不出来了,悔恨,是不能用眼泪来冲刷的。那棵树,现在已经长大了吧。肖恩说过,那种树可以存活数千年,不知道千年之后,人们能不能在香巴拉众多的树木中,找到那一棵……或许……”很多年以后,张立在自己的日记上写下了上面的话。
埋葬了肖恩,他们继续向前,白天沿边缘前行,晚上在半空搭岩营,每天负重五十公斤行程二十公里。由于肖恩的突然离去,队伍里的气氛显得压抑起来。
他们在第二层平台上走了近一个月,越往前走,森林里的植物变得越是矮小,但种类却越丰富。他们见到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生物,有着鳝鱼尾巴的蛇;全身批铠带刺,像蜥蜴又像鳄鱼一样的东西;像犀牛一样的体型,浑身长满了棘突,拥有鹦鹉一样的嘴壳的动物;驴头马嘴鹿身,尾巴却像老鼠的动物;此外更有与猴、鸟、鹰相似,却从未有过记载的动物。从方新教授的电脑中查阅出许多史前生物的3D复原图,也都似是而非,说不准那究竟是些什么生物。不过大家的热情也不那么高了,那个兴致最高,喜欢给他们讲解的人已经不在了,遇到外形危险或体型庞大的生物,便绕道而走。此外,他们好几次碰到那种群体捕猎的蜥蜴种族,所幸岳阳的侦察能力与那种会变色的侦察蜥蜴有得一拼,才没有与它们正面相撞。
但是没见到任何人工痕迹。按照工布村村志记载,他们起码已经错过了好几处古迹,不过在村志中也提到,那些古迹在数百年前就荒废了,后来几乎就没有什么人再去那里。
途中偶有意外,遭遇到某些感官灵敏的大型生物从森林中冲出来袭击,其中好几次大型动物群体的袭击最终演变成塌方事件。后来又被巨鸟盯上,不过幸亏跑得快,他们一头扎进森林之中,避开了飞鸟的袭击。
终于,又一次耗尽饮用水,不得不再次潜入密林寻找水源。穿过草原,穿过耐旱的低矮蕨类植物,再次踏入那冰冷、湿滑、阴暗的黑色森林。不知为什么,每次踏入这森林深处,卓木强巴总是感到不自在,那是一种被人暗中偷窥的感觉。
这次踏足的森林已经与前几次不大相同了,植物繁多,枝叶茂盛,越往里走,湿气越重,脚下泥沼,已经能陷入半只脚掌了。
走了没多久,吕竞男提醒道:“注意警戒,这里的植物有些矮小。”
吕竞男的意思大家都明白,这是在香巴拉历练出来的经验,当树木巨大,而地面没有什么小型植物的时候,通常林子里出现的生物也大多体型巨大,那是为了适应环境。而香巴拉的巨型生物,要么是独立行走,要么是个大头呆,对付那些生物,既容易攻击,也容易躲避。可是,一旦森林里出现了矮小低伏的植物,那么小型生物就有了藏身的地方,更为糟糕的是,那些东西通常成群结队,一旦被激惹了,杀都杀不完,他们已经吃过好多次苦头了。
这种阴冷的感觉,加上林间呼号的风,夹杂着不知名野兽的嗥叫,而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野兽尸骨也越来越多了,这里就像一个古代的杀戮场,每走几步就可以看见一具较为完整的骨殖,形态更是千奇百怪,风刮过,不时有呜呜声响。还有一些巨型生物,看起来似乎刚死不久,奇怪的是,它们的骨骼外面还留有一层表皮,表皮上开满了筛子大小的孔,那种呜呜声响正是风灌入这些有皮且中空的骨骼发出的声音。
吕竞男不由皱起眉头,是什么造成了这样的尸体呢?蜘蛛?蜘蛛倒是喜欢将消化液注入猎物体内,让猎物从内部溶解,然后吸取营养。不过蜘蛛很少有群居行为,而且它们造成的伤口是咀嚼过的不规则伤口,而这些伤口每一个都是圆形的,更像是针刺。那些蚊子?不,这里有很多小动物骨骼,有些已经小到巨型蚊子难以攻击的程度,而且这里的环境也不适宜飞行。是更小的吸血动物,它们群居生活,有较为坚硬和足够柔韧的外骨骼可以避开那些荆棘植物,或许不会飞行,但爬行速度一定惊人!
吕竞男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自从肖恩走了之后,这支队伍就只能靠自己的判断来分辨将要面临的怪兽了。
唐敏有些惧怕,怯怯道:“要不,我们就在这里取水离开吧。”
此刻他们面前并没有汇集的溪流,只有一地软泥,唐敏说的取水,即指用布包裹着泥挤压出水的策略,这是在野外长时间无法寻找到水源而又没有适宜工具掘取地下水时常用的办法。
岳阳道:“敏敏小姐未免太多虑了,再怎么说我们也是经过特训的,还有我们手中这批装备呢。”
胡杨队长告诫道:“岳阳,不要说大话,注意侦察。”
卓木强巴握着敏敏的手,道:“没事的,至少目前我们还没有感觉到危险。”
就在说话的工夫,卓木强巴便发现,张立靠在一棵树上稍作休息,胡杨也微微有些气喘,他便道:“在这里休息一下。”
但张立却重新站起来道:“说不定前面就是水源呢!”
岳阳摇头道:“泥土的软度和湿度分布很均匀,前面可能是沼泽或泥塘。”他也想休息一番,在这种软泥地上负重前进,最是费力。
张立道:“我安天线了。”如今每次他们停下来,张立就马上将雷达打开,也是一种安全保障。不过这段时间,张立显得比较沉默。
胡杨队长将背包放在一旁,选了根较干的树藤一屁股坐了下去,只听“咯嘣”一声,坐断了树藤。这不打紧,却见一根白乎乎的东西从断去的树藤中飞了出来。胡杨队长以为是虫,顿时吓了一跳。亚拉手臂一伸,将飞出来的东西抓在手里,原来是一截白骨。胡杨队长嘟囔道:“这个地方真有些邪乎,到处都是骨头。”
他们身后就是一堆散乱的白骨,林中依稀可辨数具骨骸,翻泡的沼泽里还有一具起码高三米、长约十米的巨大骨架半浸泡着。亚拉法师看着手中的长条骨头,却有些迟疑。吕竞男注意到法师困惑的表情,再看那根骨头,心中也不禁一惊:“那是——”
亚拉法师已经靠近了胡杨队长,疑惑地道:“能让我看看那根断掉的树藤吗?”
胡杨队长虽然不明就里,还是起身让开了。亚拉法师仔细地看着那树藤,应该是胡杨队长身后那棵大树的一截较粗的根系,只见树藤的断开处明显有一个洞,里面还埋着半截白森森的骨头。亚拉法师随即又察看了那棵大树,果然,在树的裂口处,更是发现了其余的白骨,那些白骨夹在树缝里,或者说,它们被树包裹着。
胡杨队长也看到了树中的白骨,奇怪道:“这是怎么会事?树里有骨头?是什么动物死在树里了吗?”
亚拉法师摇头,吕竞男道:“这像是……人的骨头。”
亚拉法师点头道:“嗯,是人的小腿腓骨。”
卓木强巴等人霍然立起,来到树旁。卓木强巴道:“人的骨头?怎么会在树里?这附近有人?”
亚拉法师道:“估计是某种树葬方式。古代西藏的树葬有多种形式,其中就有将死者的骨骸或骨灰或金刚坛塞入树缝中或埋在树根下的丧葬方式。”
唐敏喜道:“也就是说附近有人?”
亚拉法师微微摇头。岳阳道:“或许很久以前有人,或许林子深处有以前某个村落的遗迹。不过现在恐怕已经没有了,从这附近如此多的动物尸骨看,不像有人出入的地方。”
看着一脸失望的唐敏,卓木强巴道:“走吧,继续赶路。”
岳阳补充道:“当然,也有可能有人呢。而且,就算只有遗迹也是好的,如果是荒废没多久的村落,说不定我们还能找到几件衣服穿。”
再往前,泥潭越来越深,只能依靠飞索在树上前进。不过这片沼泽并不大,没走多远就看见林间有一条潺潺的清溪,在树林中盘曲蜿蜒,溪水清澈透底,与周围大片大片的绿叶黄泥相映衬,顿时叫人感到宁谧。岳阳迫不及待地要降落到溪边,可是就在此时,卓木强巴和巴桑同时心生警觉——某种危险就在下面!
“岳阳!别下去!”卓木强巴喊得晚了一点,岳阳的双脚已然着地。这一脚竟没踩到实地,只见溪边整片地突然蠕动起来,那地下哪里是什么绿叶黄泥,竟然是密密麻麻的大蟑螂!那些蟑螂整齐地聚集在一起,身体的褐色看起来就和泥土一样,岳阳那一脚,惊动了整个蟑螂群。胡杨队长忍不住在树上大叫:“巨型蜚蠊!”
幸亏岳阳没有收起飞索,听到卓木强巴的呼喊,只在地上蜻蜓点水地一点,跟着又荡了起来。不过他在惊恐之余,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立刻打了一梭子弹,这下可炸了锅,不知道这些原始蟑螂的尸体发出了怎样的信息素,其余蟑螂开始群起攻击。
那些蟑螂,或许比不上他们曾经见过的巨型昆虫,可是一尺长的躯体,密密麻麻的一大片,也足以让人寒战了。糟糕的是,那些蟑螂都会爬树,而此刻的树上显然也不再是安全的。
最初引起骚乱的是幼年蟑螂,它们的躯壳是一节一节的,褐白相间,虽然没有螳螂那样的锯齿样镰钩,但它们的六条腿都有倒刺,被剐蹭一下足以让人皮开肉绽。以前从未有人注意过蟑螂的口器,没有人关心它们如何进食,如今这些一尺长的大家伙,它们的口器则看得清清楚楚,有些像蜻蜓或螳螂的嘴,尖尖的三角形,有上下颚,口器里则是许多蠕动的触须。看到这些家伙,唐敏立时尖声大叫起来。
这片蟑螂的领地范围很大,爬树速度快得惊人,而且,不管他们的飞索射向哪棵大树,那树下的蟑螂都会在第一时间就爬了上来。
“浑蛋!它们不是没有长眼睛吗?怎么知道我们的位置?”张立破口大骂,落脚处险些被一只蟑螂爬到腿上,幸亏用枪打落。
吕竞男道:“震荡感应器。蟑螂可以感应到数百米外树叶落地的轻微震动,更别说飞索刺入树干时发出的强烈动感了。”吕竞男一脚踏在一只蟑螂背上,喷溅出来的白色液体让她想呕吐,赶紧翻手扬腕,飞索激射向另一棵树。
“它们,它们又不吃肉,干吗老追着我们啊?”唐敏问卓木强巴。
卓木强巴也将两只蟑螂踏得爆裂,不过他心中所想的是另一回事:“六条长满钩刺的腿,半椭圆形头部,急速爬行,切掉脑袋可以存活三小时,在没有水和食物的环境中能保持活力一周的时间,若不消耗体力更是能存活三个月,最强的生命力,最适宜的动力……难道就是指的这种东西?机关傀儡兽的核心就是它们?”
胡杨队长道:“谁说它们不吃肉?它们是杂食动物,什么都吃。”
岳阳道:“是啊,我们那里就管蟑螂叫偷油婆,既然吃油,那肯定开荤的啦。”
吕竞男陡然一惊,心道:“是啊,这样的群体攻击,真的是蟑螂吗?为什么全都是没长翅膀的未成年个体?不!这不像是蟑螂,它们更像是吸血的……跳蚤!”
仿佛是验证吕竞男的想法,一些蟑螂突然借助强有力的后腿蹬弹起来。这一下情况就严重了,它们弹跳的高度和速度简直就像在飞一样,没什么比在这里惹上一群会飞的昆虫更糟糕的事情了。卓木强巴当机立断道:“分开走!”带着唐敏朝右侧突围。
这是他们多次遭遇数量庞大的生物群体后得出的经验。一旦分散,后面的追兵数量也将分散,那些生物通常很少飞出它们的圈子,而分散后不用担心误伤自己人,也将麻烦大大减低。而他们目前的武器装备,已经足以保证他们的自身安全,加上通讯系统,很快就能找到同伴的位置,也不怕在密林中走失。
八个人朝八个方向散开,岳阳朝密林深处,张立则顺着溪流向下,扎进了跳蚤最多的地方,他要用自己来引开数量最多的那一群。“嘿,你小心点!张立!”岳阳在通讯器里喊道,不过他并不肯定张立能听进去自己的话,他很担心张立因肖恩的去世而干蠢事。远处“轰隆,轰隆”的爆炸声传来,巴桑已经开始扔手雷了。
张立停下来时,身上已经有多处划伤,手臂上似乎被一个家伙踢了一下,血肉翻露在外,不过总算摆脱了那些家伙的袭击。通过通讯器,他清晰地看到,距离他最远的是巴桑,两人相隔已有五公里左右,而最近的是亚拉法师,不过也间隔了一点七公里。在他发出安全信号的同时,另有三个人也发出了安全信号,只有吕竞男、亚拉法师、胡杨队长和巴桑还没有确定安全位置,不过他们四人应该知道如何摆脱蟑螂。张立放下心来,取出急救绷带简单地将手臂一裹,开始向前探寻。
淌过溪流的左岸,逆着溪水流淌的河道向上,穿过一排茂密的草丛,翻过一道土和碎石堆形成的堤坎,白骨已经渐渐减少,溪水的声音明显放大了。“哇哦。”张立不由暗叹,他已经来到这条溪流的源头。又是一处落差瀑布,从隐匿在云雾中的第三层平台飘落,似乎被沿途的风吹散,到这里已变成了丝丝细流,顺着绿色的爬山藤蔓植物牵线滴落,就好像仙女在梳洗她的长发。这如画的美景,似乎让他那颗负重的紧缩的心,也慢慢舒展开来。
周围的红色山石和绿色树木围成了一个环状坑,它们包裹着的是一颗翠绿色的明珠,明珠亦映照着周围的一切景物,四周的风吹无法灌入这里,就像一个巨大的盆子,暖暖的气流在盆子里安静地流动。可是,突然之间,在张立眼中,周围的一切美景都失去了颜色,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明珠的中央,时空仿佛已经静止,灵魂也已离开了自己的身体。
初遇玛吉
在这潭碧绿的湖水中,完全脱离现实的,一个女孩,不,一个美丽的女孩,不,一个仙女,正在沐浴!她背对着张立,缓缓从水中站起。那乌黑秀丽的长发如丝般柔顺,像一匹巨大的黑丝锦缎披在仙女的肩上;那羊脂白玉一般的肌肤浑然天成,就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找不出一丝瑕疵;那柔滑的曲线,不知是哪位神的手,在不经意间勾勒出这种动人的完美,叫人感到恰如其分的好,多一分或少一分都不行。
仙女微微地一甩头,无数颗晶莹剔透的珍珠撒向半空。那皓首蛾眉,那瑶鼻朱唇,那玲珑的脸,那如落星辰的双眸,那微微上翘的带着如露水珠的睫毛,尽数被张立收入眼中。他的心脏毫不争气地加速跳动起来。“怦怦……怦怦……怦怦怦怦……怦怦怦怦怦……”就算背着五十公斤连续不停走上二十公里,就算面对那无数的小强,张立的心也未曾如此激烈地跳动过。“要是能更近一点看看,这辈子就没什么遗憾了。要是仙女能和我说一会儿话,那立刻死掉也值得了。”张立心里这样想着,不自觉地取下了遮在眼前的通讯器,向前靠拢。
仙女的双手微微扬起,臂如荷藕,十指如葱。她一静,天地敛色,风自轻柔;她一动,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她一蹙眉,那野风吹皱了一池碧水;她明眸一亮,天地间亦大放光明。不笑不怒,不愠不怜,那眉宇间自有万种风情。张立离仙女越来越近,他看得如此痴迷,甚至于一时忘记了自己是在什么地方,脚下站立不稳,“咕噜”一声栽倒在地。
张立的脸贴在冰冷的地面,嘴角磕出血来,不过丝毫不觉得疼痛,他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在做梦!的确,在和香巴拉各种怪物搏斗了一个多月之后,陡然间会见到一个同类,还是这种性质的同类,张立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会是真实的一幕。
可是,当他再度探起头来,看到那水中欢快游弋的精灵,他使劲揉揉眼睛,还在自己的脸上狠狠掐了一把,很疼,终于确信自己已成为奇遇的主角。他并没有发现,在他的头顶上方,一个巨大的黑影,已经将他悄悄笼罩。
突然,一股热烘烘的气息喷在张立背上,是风吗?张立觉得不像。
他转过头来,两眼一瞪,差点没翻白。一个巨大无比的头颅横在张立眼前,几乎和他鼻尖对鼻尖,那头颅,绝不会比一头非洲野象的头颅小。是什么?是什么怪物?张立跳起来,往后跌倒!
张立后跌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这是一头成年长颈蜥蜴,这种体长三十余米的巨兽他们在林中见过,是只吃树叶的良性动物。这只巨兽正瞪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打量着这个陌生人。张立不知哪来的勇气,赶紧把手指竖在唇边,做了噤声的动作。可是他这一跌还是惊动了在湖里洗浴的仙女,只听身后发出了询问的声音。张立赶紧像一只鬼鬼祟祟的老鼠般从草丛里爬了出去。隐约觉得那仙女似乎大声说着什么,好像还看见自己了,可张立脑袋里嗡嗡作响,身体里的血都往头上冲,什么都听不清楚了。
张立爬到距离湖岸边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这里应该是安全的,不会被发现。他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心脏还没有从狂跳中恢复过来。这时,一阵细微的颤动惊动了张立,他这才发现原子表在响,是其他队员找来了。他重新戴上通讯器,一看上面的数字,他们距离这里已经很近了!
张立一阵心慌意乱,倒不是因为自己被发现了,而是这支队伍里,存在太多“不良因素”,除了亚拉法师和两位女性可以排除在外,其余四人都是危险分子,特别是那个强巴少爷,张立已经将他列为头号恐怖分子。
“张立,你没事吧?干吗取掉了通讯器?呼你也不回答,还以为你被怪兽吃了呢!”岳阳在通讯器里叫道。张立一查看通讯器,其他人就知道了。
“没……没有啊!我……我……我在侦察!”张立慌张地答道。这时,在环形石坡的下面,已经可以看到卓木强巴的身影了。张立赶紧迎了下去,他可不希望他的仙女被这么多人看到。
“你没事吧?”看到张立迎下来,卓木强巴才放了心。
“呀,手臂划伤了,是被那些东西弄伤的吗?”唐敏一眼就看到张立手臂上长长的伤口。
“嗯?哦,可能是吧。”张立自己早就忘了什么时候受的伤,满脑子只想着那山坡的另一侧,一看岳阳准备往坡上走,赶紧道:“别上去!危险!”虽然他和岳阳关系一直不错,不过现在,岳阳可是仅次于强巴少爷的危险存在。
“怎么啦?上面有什么?”岳阳吃了一惊,声音也小了下来。
张立抬起胳膊让唐敏检查伤势,一脸惊恐的表情说道:“相当的恐怖,千万不能上去!太可怕了!”
巴桑和胡杨队长几乎同时检查了手中的武器,如果是什么怪兽冲出来,枪千万别卡壳。
“是什么东西?有多可怕?”吕竞男神色严肃地询问。
张立脑袋里一团糨糊,只能含糊道:“我……我说不出来,总之,十分可怕,非常可怕!”
大家都知道,在这个地方,确实有很多怪兽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形容得出来的。看到张立那惶惶不安的表情,卓木强巴已经在考虑应该如何撤退了。
“难道,比巨蜥还可怕?”在岳阳的记忆里,那次遭遇巨蜥无疑是最可怕的事了。
“比巨蜥可怕一百倍!”张立已经口不择言了。
“那……那比那些蚊子呢?”在唐敏心里,那些巨型蚊子无疑才是最可怕、最丑陋的生物。
“根本不能比!”张立心里想着,嘴上却说:“比蚊子可怕一万倍!”他一边说,脑子里却老是回想起刚刚看到的一幕,说着说着,只觉有两股热流从嘴唇的上方划过。
“呀!你流鼻血了!”岳阳指着张立道。
张立用手指一揩,心中还在热血沸腾,咬牙道:“厉害吧,我只看了一眼就吓得流鼻血了!我觉得,我们还是绕道走比较好。”可是脸上竟然出现一副依依不舍的表情。
突然间,张立觉得气氛顿时不同了,连唐敏都停止了清理伤口,其余人的眼里,流露出一种自己无法读懂的信息,好像先是惊异,然后用充满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随后似乎是悟出了什么,最后全都是鄙夷的目光。
张立惴惴不安地回过头去,顿时魂飞魄散,只见那位仙女已经穿好了衣服,正站在环形土堆的上方打量着他们这群人。那打着卷儿的发髻还在滴水,那慌张穿好的衣服还未系牢,凭着自己这群同伙的精明,就算用屁股想也知道他张立刚才在做什么。
“哼哼,比巨蜥可怕一百倍!”吕竞男用不冷不热的声音说道。张立的脸腾地变成了熟透的番茄,连耳根子也在发烧。
只听那仙女开口询问道:“你们……下戈巴族人?”标准的古藏语,那脆生生的嗓音让人想起开春的冰凌。她心道:“怎么可能呢?看他们的服饰,的确是下戈巴族的打扮,可是,背上背的又是什么?我从没见过那种形状的背篓。而且,下戈巴族人不是早就死光了吗?已经好多年没有人从下面上来了。村里的迪乌说过,穿越白骨森林的人,可都是勇士呢。”
张立一颗心欢喜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竟然能听懂!竟然能听懂仙女的话!他赶紧屁颠屁颠地跑了上去,结结巴巴地勉强说道:“我们……下面……上来的。”一面说着,一面比画,这是他说古藏语的最高水准了。虽然亚拉法师说得一口流利的古藏语,不过张立并不打算让法师开口。
那仙女愣了一愣,似乎对张立的发音需要想一想才能领会。张立一看卓木强巴等人都在朝这边过来,又赶紧补充道:“这个……那个……刚才……秘密!秘密!”憋了半天,才找到自己想表达的词。这次仙女似乎听懂了,一看眼前这个满脸通红、手足无措的小伙子,她似乎也明白了张立的意思,脸色微红,不过很快恢复过来,居高临下脸色傲然地盯着张立。虽然没说话,不过那表情已经很明显了:“原来是你小子!”盯得张立心里直打鼓。
卓木强巴等人走近,那仙女又问了刚才张立没直接回答的那个问题:“下戈巴族人?”眼神中满是怀疑。
亚拉法师合十道:“我们是从外面来的。姑娘说的下戈巴族,可是下一层那个荒废的村子?很可惜啊,村子里已经没有生灵了。”
仙女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欣喜道:“外面来的?你们是从外面来的!”仙女一笑,张立只觉得心灵的荒野上,满山遍野顿时开满了各色的小花。吕竞男心中奇怪,这个小姑娘怎么知道外面和里面的区别?
“好大的蜥蜴啊!是你养的吗?”唐敏的古藏语明显比张立好多了,她首先看见了那仙女身后俯卧着的那头巨大长颈蜥蜴。事实上,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要比张立的古藏语好太多,起码和玛吉正常对话都是没问题的。
“姐姐是说我的守护灵吗?它叫强巴,龙巴强巴。我叫玛吉。你们真的是从外面来的?”玛吉一脸憧憬。
“噗!”岳阳先忍不住偷笑起来,唐敏和吕竞男也都抿着嘴。没想到,这个憨头憨脑的大家伙也叫强巴。卓木强巴则看了看这头巨兽,这个强巴可比他货真价实多了。只有张立,瞪大了眼睛,大声叫道:“玛……玛……玛吉?玛吉阿米?你,你叫玛吉阿米?”
玛吉露出惊讶的神情,随即脸上出现一抹羞涩:“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那种天真而毫不作伪的容颜,竟然令敏敏感到一丝自惭形秽。
“哦,我们边走边谈吧。玛吉,你们是住在这附近的吗?”
……
从与玛吉的对话中得知,她们村子叫共日拉,显然就是亚拉法师翻译为共惹拉的村子。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来到第二层平台的中心附近。现在共日拉村大约还有两百户人家,靠畜牧和种植为生。在村东面原本还有一个叫强日的村子,不过现在已经荒芜了,共日拉成为距白骨森林最近的村子了。而在不久的将来,她们或许也会举村迁移,远离危险的白骨森林,这里将完全成为怪兽们的天下。至于以前的森林为什么有如此众多的村子,现在为什么又大多荒芜了,戈巴族和他们有什么关系等稍与历史有关的问题,玛吉就答不上来了。不过据她说,村里的迪乌大人一定会知道的,因为迪乌大人什么都知道。
一路上,玛吉也问了许多有关外面的问题,比如外面有多大、外面是什么样子的、外面的天空和白云,一切的一切。
这些问题不好回答。事实上,亚拉法师更善于说一些似是而非的禅机,但此刻却需要向坐井观天的少女描述一个广袤神奇的世界,于是对话者换做翘首企盼半天的张立。不过在玛吉看来,张立那半生不熟、结结巴巴的回答,的确更能引起她的遐想。
张立看着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心脏有一阵没一阵地变速跳动着。在吕竞男的授意下,张立问玛吉,为什么对他们是从外面来的不感到吃惊呢?
玛吉的回答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因为经常都有外面来的人啊。”
鲁莫人
如果说有什么事情让他们吃惊的话,玛吉的回答无疑算得上一个,就算帕巴拉神庙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也不会让他们如此吃惊。毕竟从开始探访帕巴拉至今,他们一直都认为,他们是唯一成功抵达香巴拉的队伍,就算是看到了以前探险者们的遗体,他们也只认为那些人不过是失败者,刚刚抵达或者还没有抵达香巴拉的时候,那些人就已经死掉了。可是如今听玛吉的话,不仅有现代人活着来到了香巴拉,而且是经常,说明来过的人还不少!原本心中的优越感和喜悦心情顿时荡然无存。
“玛吉,你说的他们是外面来的,你能肯定是?你真的知道什么是外面?”吕竞男不甘心地问道。
“嗯。”玛吉那会说话的眼睛又让张立好一阵心旷神怡。“他们全都是坐着会飞的大蘑菇来的。像你们这样从下面爬上来,又穿过了白骨森林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亚拉法师道:“我们这样的你是第一次见到,难道说你见过那些坐大蘑菇的外面人?”
玛吉露出一丝得意神色,喜滋滋道:“当然,我十岁那年就见过一位外面来的大叔呢。村里的迪乌大人说,多罗大叔就是坐大蘑菇来的,只是摔断了腿,在村里哪儿都去不了。嗯,他很高的,有这位大叔这么高。”玛吉指指卓木强巴,“但他的头发是金色的,蓝眼睛,鼻子尖尖的,我还以为外面的人都长那样呢,嗯……他说话没你们说得流利,不过我还听得懂,就像张大哥一样。”张立脸又红了,又惊又喜,强巴少爷的名字她都没记住,竟然记住了自己的名字。
关于这点,亚拉法师和吕竞男倒是不怀疑,研究帕巴拉神庙的人,多少都会研究一下古藏语和梵语。亚拉法师继续问道:“那他都告诉了你一些什么呢?”
玛吉道:“我记得多罗大叔名字很古怪的,叫多罗格福还是叫多罗个五。他说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他们的王国即将可以把一大块铁送到很高很高的地方去,最接近月亮的地方去,好像一个叫……叫爱尔美的王国都做不到呢。他还说在外面,只要不下雨,天天都可以看到月亮,不像我们这里,有时隔好几个月才能看到月亮。”说着,玛吉垂下了眼帘。张立只觉得有把闷锤重击在胸口,他好想将玛吉搂在怀里,告诉她:我可以带你去外面天天看月亮,数星星。
亚拉法师和吕竞男对望了一眼,应该可以确定了,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苏联人,或许是情报部门的高级官员,否则不会知道卫星即将发射的情况。玛吉见到他时,那个人在香巴拉已经生活了二三十年,他的古藏语或许是后来才学会的。
“玛吉,那你还见过其他外面来的人吗?”卓木强巴问。
玛吉摇摇头,道:“没有了,不过小时候听村里的大人说,在破日村、错日村,还有雅加王国,都有过外面来的人。”
“玛吉,那你再说说那位多罗大叔,我们想多了解一些有关他的事情。”吕竞男温和地说着。他们的确需要知道更多外来者的实力和最后的归宿。为什么他们一点消息都没得到呢?难道那些人全都在香巴拉度过了余生?
“嗯。”玛吉说话前,喜欢偏着头想上一想,这时候她的眼睛格外明亮。“以前我不知道多罗大叔是外面来的,他因为受了伤,所以经常在迪乌大人的屋子里,也很少出来。我去看过那房间,他总是摆弄着一个方匣子,大叔用土豆,还有些泥巴加上一些铁片和线就能让里面很多东西亮起来,他还把一根铁丝伸得老长老长。”
卓木强巴等人相对一笑——电波发射器,结果显然会令那位多罗大叔很失望。而利用土豆,加上泥土里的稀有元素和锌铁皮等来发电,显然令这个少女感到非常神奇,所以她对这件事记忆深刻。
玛吉继续说道:“每次我去,大叔都会给我讲好多好多故事,全是外面的,很多东西我都不懂……”接着,玛吉就说起了外面世界的种种神奇。恐怕这就是她对那位大叔最敬佩的地方了,可是她说的那些稀奇事情,对这群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来说,就显得太过落伍了。
“呃,玛吉……”在玛吉说了一大堆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落后技术之后,亚拉法师终于忍不住打断她,道:“这些神奇的事呢,一时间一定很难说完吧。”
“嗯。”玛吉略显兴奋道,“大叔说的事可多了,我说几天都说不完呢。”
“那个,所以,这些故事可不可以留着以后再说?你能告诉我,那位大叔后来去了哪里吗?”亚拉法师装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张立顿时觉得法师极其虚伪。
“哦。”玛吉的神色黯然下来,以前自己告诉村里的小伙伴这些事情时,大家都激动得不行,怎么这些……哦,对了,他们也是从外面来的,自己说的这些故事,在他们眼中,就和牛羊吃草、玛吉吃糌粑一样稀松平常呢。
张立看在眼里,那叫一个心痛,真想伸出手去抚慰她的脸庞,而他真的不由自主地马上伸出手指,刮了刮玛吉的面颊道:“没关系,我,以后,告诉你,更多的,外面,更多的……”说完之后他才惊愕于自己刚才的动作,仿佛身体不受控制了。幸好其他人似乎都没留意,玛吉也为张立的许诺重新欢笑起来,只是在众多人面前,才不好意思欢呼雀跃,那是用眼神在笑,张立感觉得到。
“多罗大叔一直住在迪乌大人家,他和迪乌大人是好朋友。后来迪乌大人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时间不多了,就与大叔灵魂合一,然后没多久,他们就从天梯飞升了。”玛吉心情舒畅,继续说道。
“灵魂合一?飞升?那是什么?”张立等人感觉像听了个神话,卓木强巴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是又模模糊糊的。亚拉法师则在想:飞升好理解,但灵魂合一,似乎没有经典记载过。
玛吉也是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们,这群人不会连飞升都不知道吧,每个人最后都要飞升的,灵魂合一也很普通啊。她解释道:“灵魂合一就是,就是指,迪乌大人和多罗大叔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道迪乌是女的,还是……”岳阳还是不明白。
看着这些人依然不解的目光,玛吉急了,道:“这很简单啊,就是迪乌大人和多罗大叔的灵魂,他们合二为一,融合到一起了。这可是只有最亲密的朋友才能享有的待遇,从此他们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在一起的,就是飞升也一样。”
别的人还是不明白,卓木强巴却露出了恐惧的表情,他突然想起肖恩曾经告诉过他的话:“崇拜灵肉合一的食人族……他们认为,人的灵魂是紧紧依附在肉体之上牢不可分的,一旦吃掉一个人的肉体,那么这个人的灵魂就将永远地附在自己身上,和自己永远在一起。所以,如果他们当你是朋友,不愿意与朋友分离,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朋友吃掉。他们认为,将最要好最尊贵的朋友放在自己的肚子里,那才是对友谊的最崇高敬意……”难道他们即将去的地方竟然是……卓木强巴不敢想下去了。他悄悄用普通话问吕竞男:“有没有听说过崇拜灵肉合一的食人族?”
吕竞男一震,她已经明白卓木强巴要说的是什么了。她将同样的话传递给亚拉法师,法师愣了两秒,接着又告诉了胡杨队长,胡杨队长正准备告诉巴桑时,只听前方林子里传来好似号角的声音。玛吉变了脸色,抓住张立衣角道:“快走,是鲁莫人!”
“鲁莫人?”张立和亚拉法师等都觉得这个称呼好熟悉。大家都还未反应过来,玛吉刚刚转身,就见林子里探出两个头来,“我们已经被包围了!他们,他们竟然已经侵袭到这里来了吗?”
布满鳞片的头,那幽碧的双眼藏在高高翘起的眼眉下,歙合的嘴里两排尖牙,那哪里是什么人,分明就是蜥蜴家族嘛……
眼前的两条搬运蜥,立高一米七至两米,体长约两米五至三米,前爪细短,分三趾,后腿粗而有力,身后拖着一条粗长尾巴。骤然看到如此多人,那两条搬运蜥对望一眼,嘴里低声呼吼,发出号角一样的声音,眼里分明已经脱离了野兽的目光。
吕竞男大惊:“它们在交流!”
八人渐渐围成环形,将玛吉护在中间。岳阳低声道:“群居生活,手指灵活,肖恩大哥说过,它们已经进化出不亚于一万年前古人类的智力了。”这些日子为了在这里生存下去,对各种生物的资料他们没少复习。
“吼呜……”一条搬运蜥冷不丁从另一方向蹿出。巴桑和胡杨队长毫不客气地射击,那条搬运蜥在半空中就直挺挺地坠了下来,在他们面前腾起一阵尘雾。
“呜……”又是一声号角,那两条暴露在众人面前的搬运蜥发出警告,迅速退回了密林之中。紧接着,左右后方同时树摇草荡,不住有号角声此起彼落。玛吉瑟瑟轻颤,显是怕得厉害。
卓木强巴道:“看来我们被包围了,要小心兵蜥!”
岳阳道:“为什么在前方留出一条出口?”
吕竞男道:“它们想驱赶我们,哼,偏不让它们如意!上树!”说完,手腕一扬,飞索激荡,吕竞男轻盈得就像一只翩舞的雨燕,顺着飞索荡了上去。其他人也都高扬飞索,四散开来。看得玛吉瞪大了眼睛,脆声道:“呀,会飞啊!”
张立看着玛吉,强压住心中的悸动,道:“我带你飞,害怕吗?”
“唔。”玛吉溜溜的眼睛盯着张立,咬住下唇,坚定地摇头。
“那好,抱紧我,千万别松手。”他本想揽住玛吉的腰,却隐约害怕那楚腰会轻轻折断,他微微下蹲,让玛吉坐在自己臂弯。玛吉羞赧地将头靠在张立肩上,双手环抱着张立脖子,两人交颈贴在一起。张立手一扬,前冲两步,身体顺着飞索就荡了起来。
玛吉眼睛睁得大大的,半张着嘴,想惊呼又有些不敢的样子,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自己有一天能飞起来,虽然飞得不是很高,但这种感觉,这种经历,怎能忘记。
张立看着手中佳人,玛吉很轻,几乎感觉不到她的重量,如此近距离接触,实在令他欣喜若狂。恰巧玛吉也望了过来,四目相对,她甜美地一笑,四周的树林和林中的猛兽顿时消失不见,张立眼前满是玛吉甜蜜的笑容。他顿觉身在云间,在那心尖肉最嫩的地方,好像有一只小猫,伸出肉掌,轻轻地挠了一挠,再挠一挠,那种酥麻震颤的感觉,差点让他从飞索上跌下去。
“张立,问一下她们村子安全吗?”吕竞男的询问将张立从云端抓了回来。好险,差点正面撞上一棵大树,他赶紧从玛吉的笑脸上收起目光,专心荡索。
“玛吉,这些蜥蜴,哦不,这些鲁莫人,它们会袭击你们村子吗?”张立问。此时他已想起来了,这种蜥蜴,极有可能就是亚拉法师翻译的鲁莫人。从工布村中找到的资料记载,鲁莫人就像森林里的游骑兵,狩猎范围很广,四处成群游走。
玛吉看着树林向后飞退,身后的风呼呼地吹着,根本没听到张立说什么。直到张立第三遍问,她才道:“才不会呢,村子周围有陷阱,是专门用来对付它们的。”
“安全,有捕兽陷阱。”张立回答道。
“叫玛吉带我们去村子,你在前面走,我们在后面跟着。你自己小心点!别得意忘了形。”吕竞男声音严厉,张立却听得心中暗喜,教官分明是在鼓励他。
“这个种群大约由三十至四十头蜥蜴组成,它们在后面追得很紧,要不要消灭它们?”岳阳问道。
吕竞男回复道:“尽量节约弹药,对付这些,用陷阱就够了。”
“了解。”
“玛吉,它们和你的守护灵是一样的啊,为什么叫鲁莫人呢?”张立实在按捺不住,总是想和玛吉说点什么。
“鲁莫人就是鲁莫人啊,他们是长了腿的鲁莫人,下戈巴族人就是这样叫他们的。而且,下戈巴族人还说,别的动物都是在林子里各住一方,鲁莫人却是在林子里到处游荡,从东到西地迁徙,走到哪里吃到哪里,很多村子的牲畜都被他们袭击过呢。”玛吉在张立耳边吐气如兰,张立很是享受这种感觉。
卓木强巴对张立道:“鲁莫是密教里的一种人首蛇身的精灵,在密教里它们是所有动物的主宰,那蜥蜴除去两条腿,倒有些像人首蛇身,明白了吧?”
“哦。”张立总算有所了解了,马上想到了什么,责备玛吉道:“你们村子距离那个湖竟然有那么远,你怎么能一个人跑到那里去……那个!你就不怕这些鲁莫人了吗?”
玛吉嘟哝道:“以前哪里有鲁莫人来嘛,人家经常去那里,从没见过什么怪兽,除了这次……遇见你。”说到后面,已经声如蚊呐,不禁想起了老迪乌大人为自己占卜的话:“你和你的命中人,将相识于水……”
“以后再不许独自去那里了哦。”张立已然将玛吉当做了自己的……妹妹,很自然地就说了出来。
“知道啦。”玛吉似乎很听话。
张立还准备说什么,只听岳阳道:“玛吉说下戈巴族人,或许她见过。问问她下戈巴族的事情。”玛吉说话时距离话筒很近,其他人也都能听见。
张立心里暗骂岳阳不识时务,还是问道:“玛吉,你见过下戈巴族人吗?”
“嗯,我小时候见过的。下戈巴族人就像是所有村落的守护灵,他们经常会横穿第二层的所有森林,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后来就常常到我们村子来了。直到两年前,那时候他们有三四年没来过我们村子了,后来才听左边传来消息说,下戈巴族人激怒了上戈巴族人,被灭族了。”
“什么?上戈巴族人?”这次却是张立自己好奇问的了,那应该是指第三层平台上的戈巴族人了。
玛吉在张立耳边轻轻道:“嗯。”
“怎么,怎么还有上戈巴族啊?他们又是什么人?”
玛吉嫣然道:“张大哥你好笨哦,有下戈巴族人,当然就有上戈巴族人了。下戈巴族人住在最底层,上戈巴族人住在最上层,传说他们住在圣域的两端,既不让人进来,也不让人出去,好像在守护什么,又像在等待什么。”
张立还准备探听这个上下戈巴族的事,毕竟这关系到他们此次行程的目的,这时玛吉却拍打着他的背脊道:“到了,到了,放我下去,快让我下去!”
张立只见周围明明还是一片树林,连村子的影子都没有,怎么会到了呢?不过听到玛吉焦急的声音,他比什么都紧张,堪堪收索,竟然没控制好两人着地的火候。眼看就要将玛吉撞在下面的石头上,张立不顾一切地在空中翻身过来,双手将玛吉托举起来,自己的背脊在石头上一撞,痛彻心扉。
“你没事吧,张大哥!”玛吉的眼里十分关切。张立就算被断骨抽筋,此刻也没有了痛的感觉,豪气顿生:“我没事。”突然意识到,哎呀,自己的手撑着玛吉哪里呢!他赶紧松手,这下,玛吉直接压在了张立身上,那小嘴猝不及防,也正好压在张立的唇上。温柔的感觉传来,张立的神魂飞上了云巅,脑子里面一片空白,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包裹着全身,从脚底一直灌注到头顶。太突然了,梦寐以求的事竟然就那样发生了,这是一个奇迹!
共日拉村
玛吉手忙脚乱地站起身来,脸上飞起两朵云霞,那欲拒还迎、不安窃喜的表情看得张立又是一阵心情激荡,一时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玛吉慌乱地看了看周围,还好没人,不过她哪里知道,刚才的一幕,早被张立戴在眼前的通讯器准确无误地传送到其他人面前。
岳阳不满道:“这样也行!强巴少爷,那小子太过分了吧。”
“什么?嗯?唔。”卓木强巴还在回忆同肖恩在美洲丛林中的日子。
唐敏嘻嘻地笑道:“这有什么关系嘛,张立好样的。岳阳,你要加油哦。”
“哼,这有何难?”岳阳心想,早就听说西藏有很多美人族啊、美人谷什么的传说,整个一个寨子里尽出美女,那主要是因为山好水好,养人,这香巴拉虽然怪兽多了些,可要论山水景色,那真是没得说。说不定玛吉的村子,就是一个标准的美人村,而且以她们的视野,说不定用一把手电筒、两颗玻璃弹子什么的就摆平了。
只见玛吉整理了一下衣服,对着林子里一棵不高的树走去,恭恭敬敬地说道:“郎嘎大叔,你还好吗?玛吉回来了哦。”说着,伸手摩挲树身。风吹树动,沙沙地响。
张立从地上坐起来,这又是什么?回村前的仪式吗?却见玛吉已经转向自己,又说道:“郎嘎大叔,这是张大哥,他们可是从外面来的人哦,玛吉准备带他们回村子了。”那样子就像在向谁介绍自己似的,可她面对的分明是棵树。接着,玛吉又郑重其事地向张立介绍道:“张大哥,这位是郎嘎大叔,以前大叔很喜欢玛吉的。”
张立听到“喜欢”这个词,顿时觉得玛吉摩挲树干的手,倒像是在摩挲情人的脸,他的头嗡地一下就大了,而且这明明是棵树,难道说……这个仙女一般的玛吉……那个……她的智力……有问题?这时候,其余的人也都从林中荡了出来,纷纷落在空地。玛吉将这位郎嘎大叔向众人一一作了介绍,像是介绍自己很重要的亲人。大家的表情和张立相似,都觉得玛吉是不是某方面有问题,只有亚拉法师很严肃地走了上去,仔细察看那棵不大的树。
这棵树已经有大约三米高了,枝叶分叉伸张出去,树干直径约半米,在树干的底部有几条像是蟒蛇样的凸起,缠绕在树干上。亚拉法师小心地询问道:“这位郎嘎大叔,他是因为什么……被种在这里的?”
玛吉露出淡淡的忧伤,道:“郎嘎大叔没犯任何错,是王国的大迪乌说郎嘎大叔的儿子在打仗时叛国投敌了,所以,他就被种到了这里。郎嘎大叔没有完全树化之前,我天天都给他送食物的。小时候郎嘎大叔对我可好了……”说着,玛吉使劲摇了摇头,似乎要把那些伤心往事甩出回忆,随后道:“好了,村子就在前面了,我带大家去吧,小心陷阱哦。”
张立从地上站起,才发现手臂伤口有些渗血,刚才落地时伤口又裂开了。他没有理会,跟在玛吉身后道:“这个,郎嘎大叔,他……是人?”玛吉一停,点点头,继续带路。
身后,岳阳也在询问亚拉法师:“法师,那棵树,是怎么回事?”
亚拉法师凝望着那棵树道:“传说中的树人啊,没想到是真的。”
岳阳道:“传说中的树人?”
亚拉法师道:“嗯,典籍里有记载,也算是蛊毒的一种吧。据经书记载,在人体内埋入一种植物种子,它会吸收血液中的养分供自己生长,然后逐渐将一个人变成一棵树。虽然我从未见过传说中的树人蛊毒,但当胡杨队长坐断那树藤的时候,我就在怀疑了。”
唐敏跟上来,道:“种子在人的体内生长,这怎么可能?”
亚拉法师解释道:“西藏很有名的冬虫夏草,你们听说过吧。”
冬虫夏草大家都不陌生,冬天为虫,受到真菌侵袭,它会埋入地下,到了第二年,在虫的头顶将长出一株小草样的植物,而虫的全身,只是保留了虫的外形,基本已经植物化了。胡杨队长进一步询问道:“可是,那毕竟是真菌类,这……这是一棵大树吧?”
亚拉法师道:“你也可以把这棵树当做巨型真菌。要知道,我们在第一层平台看到的百米高蕨类植物,它们可也是从细微的孢子成长起来的,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
玛吉在前方不住地提醒着张立:“别去左边哦!”“右边那棵树为界,千万不能超出去哦。”“看到树上那个标靶了吧,表示千万不能靠近的!”
张立的回答则更是让玛吉吃惊:“哦,左边是陷坑吧,里面是树桩吧?”“右边树后是藤网?哦,还是挂刀的藤网。”“看到标靶了,呵呵,一靠过去,踩到机关,树上隐藏着的尖桩檑木就会砸下来,对吧?”
每次回答,玛吉都会睁大眼睛:“呀,你怎么知道的?”
张立心中好笑,这些陷阱,只能用来捕野兽,自然一眼就看穿了,不过多亏了教官,也总算没白费这两年的特训。
说着说着,就到了共日拉村,众人口中齐齐发出惊叹之声,大自然的神奇造化,无论看过多少,也是赏之不够。或许是由于火山原因,山体崩裂,巨岩突兀,众人眼前,凭空出现了一尊三足大鼎。鼎足约高两三百米,足与足之间相距足有上千米,鼎身略呈圆盘形,那鼎底少说也有十几个足球场大小。一道飞瀑,因是从第三层平台奔流而下,注入鼎盘之中,再顺着鼎足蜿蜒漫下。乍一看上去,就像一个放大无数倍的上海东方明珠塔的下半身,或者说是一个掏空了内部,只剩框架结构的金字塔。据玛吉说,他们村子就在这大石鼎的下方,三足之内。
这个村子的外围防御和工布村大致一样,都是夯土打墙,土层里插满了尖矛。有所不同的是,墙根处和一些空隙间,布了一层有倒刺的铁丝网,看来是为了防止那些小型生物,诸如蟑螂一类使用的。
刚绕过夯土墙,好几人又发出惊叹之声。村子里的宁静美丽,和丛林里的危机四伏,简直有如天堂与地狱间的强烈对比。
整个共日拉村约有土地三百公顷,地势平坦开阔,自村口可望至村尾,一抹绿意尽收眼底,一道小河呈“S”状自上而下,拐了八九道弯,从村中穿行而过。真正令人惊叹的,是村中的屋舍。那些屋舍悄然散布在一片绿野之中,错落有致而又井然有序,与翠绿的原野宛如一体,浑然天成。矮一些的,就像西方童话世界中精灵所居住的住所,有着尖尖的圆顶和笔直的圆柱形屋身;高大些的,就像荷兰草原上的风车磨坊,突兀地拔地而起,背景就是天地一线翠绿,屋前有三两棵大树,屋后有一坪花园,再扩展开去,四周就是一片绿原。更不可思议的是,所有的房屋,都没有一丝人工建造的痕迹,那古朴简约的线条,像是大自然的风,将这些房屋吹拂成这种形状的。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将这种美丽与玛吉联系在了一起,也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养育出玛吉这样水灵的可人儿吧。胡杨队长更是失声惊呼起来:“精灵烟囱!是精灵烟囱啊!”
“那是什么?”岳阳好奇道。
胡杨队长道:“是火山地貌的一种,熔岩冷却时,受热不均和外力作用下龟裂成柱,几千万乃至上亿年的风力作用,将它们雕磨成蘑菇形状,根据岩体的坚固程度,有些可以直接在下面凿出石室,成为天然居所。这可以说,是大自然馈赠给人类的奇迹之屋。”
进入村口,只见一块石碑,字迹模糊不清,勉强可以辨认辛绕、月耀等字。经过亚拉法师推算,这个村落竟然是大约公元647年左右进入香巴拉隐居的,碑文记载,他们是大鹏国韦达族人的一支。如此推算下来,这族人应该是在象雄被吐蕃战败后,不愿归顺而避世的一族。
玛吉对他们的谈论很是迷惑,等到张立磕磕巴巴地用古藏语解释给她听了之后,她惊讶道:“你们竟然……竟然认识这上面的文字么?天哪,这可是迪乌大人也无法认全的啊!”原来,玛吉村落里的人会说古藏语,但是却没人认识这些古藏文符号了。
巴桑则将注意力集中在村口旁边的一口大鼎,或是有些像大镬一样的金属器上。这尊金属器有两人来高,四足,圆腹,器身就像一口大的砂锅,锅底也有烟熏火燎的痕迹。可是煮什么会用这么大一口锅呢?这一锅煮下去,只怕足够整个村落的人吃了。
张立也好奇这么大口锅用来干什么,玛吉说,那是祭祀用的,祭祀之后,里面的食物确实是要分给全村人吃的。说着,玛吉笑眯眯地看着张立道:“不过,它还有别的用途哦。”张立追问时,玛吉似乎想起什么,脸上飞起红云,带着大家往村里走去,呢语道:“以后告诉你。”
卓木强巴环顾村落,近处大约有三五十户人家,每家都有圈养牲畜,有不小的田地,不过,村子里的人……至少卓木强巴能看见的,只有老人和妇孺。
这里的男女都缠着头巾,看那包扎的方式,显然他们常用头顶运货物。上衣是对襟无领无扣的长坎肩,下衣类似小围裙,有的老人穿着防寒小背心,还有的围着宽一米、长两三米的坎肩,在胸前交叉向后披去;小女孩都有穿耳环,像是木质或竹质的,胸前佩银饰,上穿窄腰小花袄,下穿长筒裙;小男孩则在左腰斜插一把小砍刀,砍刀套在木质刀鞘内,刀鞘上密密匝匝缠着彩线。
那些老人和妇孺都好奇地打量着这群陌生的来客,透过木制的窗户,从门板后面,从低矮的石墙缝中。
这里的人黑、瘦,人人都有着一种大病初愈的倦。老人的肌肤像干涸的大地,露出的面颊和手臂布满裂纹;小孩们头大身细,躲在成人的身体后,偷偷地看过来,那双黑瞳白仁的大眼,分外扎眼。不知为什么,看到这些人,卓木强巴等人心中都生出一股凉意,就像在沙漠绿洲中,却遇到一群蛮荒的饥民,显得如此不协调,给原本如画的村庄抹上一种大漠黄昏、残垣古堡的苍凉之感。
而且那些村民的眼神,老人们冷漠、警惕,小孩们无助、哀求。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被如此复杂的眼神盯着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感觉就像自己是怪物一样被人看着,连走路也变得谨小慎微起来。
也不知是这种被一大群人逼视的感觉太古怪,还是那些看起来像非洲饥童的小孩太可怜,敏敏打算缓和一下这种气氛,从背包里取出一块高能压缩饼干,对着距离她最近的一个孩子招手,亲切地笑着用古藏语道:“来……来……”
那个面黄肌瘦的小孩瞪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不但没有靠近,反而躲到一个老妪身后去了,只露出半张小脸打量着敏敏。
直到玛吉张开双臂,那个孩子才欢快地从老人身后奔出来,一头扎进玛吉怀里。玛吉抱起那个小孩子,告诉卓木强巴他们,因为战争,村子里的壮劳力大多战死了,要不就是充当王国近卫军,目前村子里剩下的就只有老人和孩子。由于下戈巴族也被灭族了,所以不像以往,大饥荒爆发不久,就会有人送来种子。现在,村里的食物常常青黄不接,老人们也不得不冒着生命危险去森林里捕食野兽或采摘果蔬。
亚拉法师问道:“不是十八年前那场战争早停了吗?怎么……”
这时,玛吉怀里那个小男孩刚在玛吉的鼓励下接过敏敏手中的食物,敏敏正在教他如何撕开包装纸。玛吉睁着大眼睛道:“十八年前那场战争是早就停了,可是六年前又和雅加打了一次,一直打了三年才停下啊!”
亚拉法师恍然,那时候工布村日志记载次塔尔闯祸了什么的,正自顾不暇,没有人出村,自然不会有六年前那场战争的记载。
“六年前那场战争,应该就是十八年前那次战争的延续……”似乎想起了伤心往事,玛吉神色黯然下来,看得张立又是一阵揪心的疼。听着玛吉娓娓诉说,卓木强巴等人对十八年前那场战争有了更清晰的认识。那场战争,是在生命之海这端的朗布王国发起的,原因玛吉不清楚,但结果,发起战争的朗布却被打败了,雅加的军队渡过了生命之海,整个朗布国的大片村庄被雅加军队扫荡劫掠,玛吉的父母就是在那场战争中被打死了。
在玛吉诉说的同时,她怀中的小男孩吃到了从未吃过的压缩食品,发出兴奋的欢呼。敏敏也试着和那孩子更进一步接触,她从玛吉手中接过了那个小男孩。其他围观的小孩渐渐消除了警惕,纷纷围拢过来,要求敏敏分发那种好吃的食物。
敏敏一个人被围着脱不开身,孩子们又将目光转向吕竞男。或许女人天性使然,吕竞男开始和敏敏一起为孩子们分发食物。又看到大多数孩子营养不良或有小伤,那些小伤口,若不经消毒处理,恐怕很容易引起感染,她们干脆一边分发食品,一边照看起伤病儿童来。那些小孩拿到吃的,或是伤口经过那些古怪的小瓶子一喷就不疼了,纷纷奔走相告。消息一传开去,吕竞男和敏敏两人很快就被村民围得水泄不通。胡杨队长等人本也想帮忙,但村民一看胡子拉碴的大老爷们儿,就不怎么相信。
亚拉法师则希望尽快见到村里的迪乌大人,他们太想弄清楚这里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了,有太多的谜团渴望被解开。
安吉姆迪乌
安吉姆迪乌的屋子在村中心,屋身粗圆,从窗户看起码分了三层,四角拉有经幡,底层放有许多木雕鬼神像,以亚拉法师的见闻,也说不出来那些是什么像。玛吉一进门就大声嚷嚷道:“迪乌大人,迪乌大人,我给你找到认识马尔文的人了!”
“呵呵,是小阿米回来啦,声音这么大,又在外面闯祸啦?”
玛吉又羞又急,忙道:“迪乌大人乱说哦,有尊贵的客人呢。”
“噢。”老者这才转过身来,注意到卓木强巴他们:“下戈巴族人?怎么可能?”安吉姆迪乌年岁在六七十岁之间,看上去比亚拉法师还要苍老,一张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头上包着头巾,但显然没有留发,倒是有两缕长髯和下颌的胡须汇集到一起。
玛吉笑道:“迪乌大人也有不灵的时候!他们可不是下戈巴族人,他们是外面来的客人!”当下将卓木强巴等人一一作了介绍,又径直从迪乌大人里屋拖出许多坐垫,让大家坐下。
知道了卓木强巴他们的身份之后,这位迪乌大人开门见山地说道:“说说你们的来意吧,远方的客人。”
亚拉法师道:“我们追寻着光明的帕巴拉足迹,来到了这个地方,我们……”
“啊!”虽然知道这样很不礼貌,这位迪乌大人还是忍不住打断道:“戈巴族,帕巴拉神庙!我明白了。”他站起身来,不安地走了两步,道:“似乎所有从外面来的人,都是为了帕巴拉。那里可不是那么容易去的。”他看了玛吉一眼,叹息道:“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们帕巴拉神庙和戈巴族的事,不过,我知道的也不多。”
老人整了整衣衫,重新坐下来,缓缓道:“我们韦达族人很早很早就已经在这里定居了,只比岩穴人和雪山人来得稍晚。”
“雪山人!”岳阳一听这个发音就惊呼起来。安吉姆迪乌对“雪山人”的发音类似于“沙司玛桑米”,或是“哈斯夸昂矣”,岳阳用“雪山”和“人”的古藏语发音拼接,却发现不是那样的。亚拉法师解释说,“雪山人”的发音应该是象雄语,或是比象雄语更早的古老语言,发音一直保留至今,所以不能用古藏语去拼读。
安吉姆迪乌停下来,岳阳不好意思道:“我……我是说,能跟我们说说你们传说中的雪山人吗?”自从上次亚拉法师提到雪山人之后,岳阳就从方新教授的资料中查找了关于西藏雪人的资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从十九世纪末至今,在喜马拉雅山脉附近寻找雪人的官方明文记载,就多达上千条,各种名义的寻访雪人考察团进山次数,比珠峰科考次数多多了。
而且,他们还发现很多有趣的东西。比如科研学者认为,人类与雪山人有着共同的祖先,两百万年前,古猿从树上下地,开创了一种全新的生存方式,南方巨猿身材高大,其中的一部分向着人的方向进化,而另一部分则分化成纤细种、粗壮种以及鲍氏种。最初南方古猿进化成能人,就是能制造简单石头和工具的人类祖先,开创了人类的旧石器时代。
一百万年前,冰河时期降临,非洲的荒漠沙化进程加速,一支留在非洲的能人又进化成直立人,他们学会了用火,语言更明朗。非洲土地的沙漠化扩张,导致直立人不得不离开非洲,向世界各地迁徙。中国有名的北京人、元谋人、蓝田人都属于直立人;直立人抵达欧洲稍晚一些,它们进化出德国海德堡人,进而又演化出尼安德特人。
约二十五万年前,非洲环境进一步恶化,停留在非洲的一支直立人进化成智人,智人开始了第二次全球迁徙。其余分散到各地的直立人,也都有不同程度的进化,他们与智人共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期。直到六万年前,又一次冰河期到来,全球生存环境恶化,智人在劳动中,智力不断进化,终于诞生了晚期智人,或称新人、现代人,其外形和大脑容量几乎与今天人类相当,并渐渐取代了未能继续进化的直立人。人们将晚期智人分为四个种属:中国、东亚、美洲印第安人属于黄种人,称蒙古人种;欧洲、北非、南亚属白种人,又称欧罗巴人种;此外还有非洲黑种人、澳洲棕种人,自此形成今天的人类格局。
让那些人类学家和藏学家感兴趣的是,很多西藏的远古传说,竟然与人类进化史有着惊人的相似。比如藏族人类起源传说,由猿猴进化成人;还有雪山人与岩居人的战斗传说,几乎就是智人和直立人战斗的翻版;甚至连雪山人,也暗含了大冰河时期的内容。因此,那些人类学家推断,今天仍流传在雪山各地,被许多传说和许多人亲历过的雪山人,极有可能是在智人与直立人更迭交战时,进化成适宜在冰河时期生存的直立人。由于冰河的退去消融,其余大部分生存空间都被智人占据,唯有世界第一屋脊——连绵的雪山高原,保留下一小块适宜雪山人生存的空间。
而且岳阳、张立他们通过研究还发现,整个人类的进化历程,与方新教授所说的智慧狼王产生的过程是何其相似,简直可以称得上一致。也就是说,不管什么种属,都必须经历这相同的过程,才能进化出足够的智慧。生存空间恶化、共同生活劳动、不断的迁徙,等种群数量和对抗环境的能力都达到一定程度时,才开始定居,经过上万年的积累沉淀,才慢慢有了变化。
安吉姆迪乌没有这些科普知识,但他听过传说,从老一辈,一辈一辈传下来的。他道:“雪山人是这里最早的居民之一,所有的传说都这么说。他们的身高起码是我们的两倍,传说中,雪山人有着厚厚的皮毛,在雪山上来去自如,根本不惧怕冰封和严寒;他们徒手就可以打翻野牦牛和雪豹一类;他们也有自己的部落,有自己生产的工具,不过比我们的工具要差些,大部分是石头制品,也有金属制品。但是传说中的内容很少,毕竟我们谁都没有见过,许多传说还是下戈巴族人带给我们的。”
安吉姆迪乌给出的传说内容如此之少,岳阳不由皱了皱眉头,一瞥眼,看见法师在注视自己,让他不要随意打断安吉姆迪乌的话。
安吉姆迪乌见岳阳没了问题,才接着道:“其实,我们的先祖来到这里是为了躲避战乱,到这里来的人似乎都是同样的目的。戈巴族人是最后一批迁来的,但却是最强大的,虽然他们和我们一样,都称为岩穴人的后人,但年代相隔久远,他们早已和我们有了很大差异。他们占据了原本属于雪山人地盘的最上面一层,并在圣域征调人手,修建帕巴拉,没有哪个部族可以反抗。”
“为什么选择最上面?”胡杨队长不禁问道。第二层平台大约在海拔四千米左右,第三层平台就已经到了六千米附近,那可是已经接近雪线,而超过海拔五千米就不适宜人类居住了,这是常识。
迪乌大人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那里的人最少吧。在戈巴族人到来以前,第三层平台上似乎只有雪山人,那里的环境不太适合其他部族生活,但后来戈巴族强占了那里,那些反抗的雪山人被杀的杀,逃的逃。后来才有传说,戈巴族在上面找到了一个近乎完美的地方,因为那里一直被冰风和雪雾包裹着,所以一直也没有被人发现。传说上面有一大片地方,没有多变的天气,没有可怕的白骨森林和凶猛的巨兽,距离神圣的雪山也最近,那里的草永远是青的,那里的水永远是暖的,那里的云永远是白的,一年到头,都是春天。也有传说,是戈巴族人造就了那一切,总之,传说中,戈巴族太强大了,他们有最强大的武器、最强大的巫师、最强大的军团,他们的技艺令人惊叹,他们的智慧更是高绝,他们已经不再使用马尔文,而是另一种文字,还发明了可以书写文字的东西,不再写在树皮上,他们有可以操纵火焰的神通,还能令木头自己行走……”说到这里,安吉姆迪乌停了下来,每每听到这些消息,外来人都是很惊讶的。
不过亚拉法师等人似乎毫不惊讶,而是继续问道:“后来呢?戈巴族占领了第三层平台后呢?”
“后来……”迪乌大人回忆道,“传说在第三层平台修了很多石头城,就连那些被征召的建设者也承认那是奇迹的代表,是天上的神鹰带来的祥瑞,我前面说的传说也都是他们带回来的。但是后来戈巴族人却死死把守着那些城堡,他们把其他人都赶了下来,其他部族的人谁都不许登上第三层平台一步,以后发生了什么,就不是我们所能知道的了。曾有试图登上第三层平台的人,但是据说那些上戈巴族人,会毫不留情地将所有登上第三层平台的人杀掉。”
“啊,为什么这样子?”玛吉忍不住叫出声来。包括亚拉法师在内,所有的人都感到不可思议。
“如果说上去的人都被杀死了,那消息是怎么流传下来的呢?”岳阳质疑道。
迪乌大人道:“总是有勇士冒死前往第三层平台,而也有幸运儿逃下来。以前的上戈巴族人和我们大致相似,分布在各个地方,以部落群居为主,部落之间也有争斗,所以只要在上面小心点不碰到他们,还是有机会的。当然,这些消息都是近一两百年才流传开的。根据部族古老的传说,在好几百年前,去第三层平台的人,是绝没有任何机会活着回来的,他们都一去不返了。”
卓木强巴等人面面相觑。不对啊,这种说法和他们已知的完全不吻合。戈巴族就是光军,那是一支完整的部队,怎么可能分成各自不同的部落呢?难道是时间久远,光军也被分散成一个个小团体,为了取得最高统治权而相互争斗起来?而亚拉法师在心底更是肯定,绝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弄错了。传说错了?或是那些上第三层平台的人,根本没有上去过,不过是瞎编一气?
“他们上去做什么?”岳阳不解。
“做什么?”安吉姆迪乌苦笑道:“为什么你们不远万里,不惧这一路上重重艰险,也要到这里来?为什么你们同伴死伤无数,你们仍不肯回头?别告诉我你们来到这里,没有一个同伴伤亡。你们又是为了什么,一定要去第三层平台?”岳阳张了张嘴,安吉姆迪乌接着道:“我们,也和你们一样,听说最上面有神迹般的城邦,有吃不完的粮食,没有天敌和野兽侵袭,谁不想去看一看?我们这里的情况你们也都看到了,战争、天灾、野兽,我们每天都在生死线上挣扎,每年都会因饥荒和疾病夺去不少人的性命。更何况,这些年像你们一样抵达这里的甲米人越来越多,从他们口中我们听到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个广袤无垠,用双腿走路,就算走上十年也走不完的世界。那些人有不同的肤色、不同的语言,更是发明创造出我们想都无法想象的东西。你们可知道,生活在这里的人,是多么渴望离开这里,去外面那个世界看一看,看看传说中会飞的大铁鸟;看看带着轮子,不用牛马人力也能向前飞奔的铁甲虫。”
说着说着,迪乌大人的眼眶都湿润了:“可是,戈巴族人在上面筑起了一层不可逾越的屏障,他们让外面的人找不到这里,同时也让这里面的人出不去。更多的时候,普通的百姓可能会认为,那些上去之后就再也没回来的勇士,大概是找到了出路,离开这里了吧。虽然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可还是忍不住这样去想。况且,大多数时候,我们还有不得不上去的原因。”
安吉姆迪乌又换了语气,悠然叹息道:“如你们所见,这第二层平台天气多变,有时一场天灾,就可以让一个部落失去收成,比如这次北方的那几个部落,遭遇大水涝,粮食颗粒无收。而下戈巴族人,也不是每一年都会出现的,有时好几十年才出现一次。为了让部落能继续生存下去,雅加的勇士们必须冒死去第三层盗取种子,而我们朗布的勇士则要穿过白骨森林去下戈巴族人那里。戈巴族人的粮食永远充裕,如果幸运的话,总是会有勇士带着种子回来的。不过,现在雅加可能连盗取种子都做不到了,希望雅加的部落还能坚持下去。”
“为什么?”
“三年前,末血忍的勇士前去盗粮,结果全军覆没,还剩下一只手和一条腿的贡布爬回了棍巴脱,他带回一个消息,戈巴族人有了自己的王。”
看着不是很明白的外来者,安吉姆迪乌解释道:“戈巴族原本和我们第二层平台上这些部落一样,他们分散在各个区域,成为一个个部落,在部落与部落之间有空隙,似乎也不怎么和睦。可是,一旦有了自己的王,那就完全不一样了,意味着,第三层平台上的全部戈巴族人,都已被统一起来。现在只希望,他们不会将我们这些部落全部消灭掉呢。”
亚拉法师问道:“那么,下戈巴族呢?下戈巴族是怎么回事?”
迪乌大人点点头,道:“事实上,在先辈留下的传说中,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不知道有下戈巴族的存在。大约在上戈巴族人出现一百余年后,我们才知道下戈巴族的存在,据他们自己说,他们是和上戈巴族人一起来到这个地方的,但不知什么原因,他们留在了下面。”
“那么他们为什么会被灭族了呢?”卓木强巴道。
迪乌大人苦笑道:“我怎么知道呢?不过多半是和上戈巴族有关,在最近的一两百年间,被灭族的村落,大多和上戈巴族有关。在雅加那边被灭族的村落更多,有时候盗取种子被发现了,就要有被灭族的心理准备。”
卓木强巴惊呼道:“怎么会这样啊!”很显然,那些种子估计就是胡杨队长所说的黄金粮食。难道是因为土质还是别的原因,致使种在第二层平台上的黄金粮食产了几代之后,产量就会下降?就算是这样,那上戈巴族人的粮食多到吃不完,分一些给第二层平台上的居民又会如何?还要禁止人家去盗取,一旦发现,就灭人全族,这算什么道理?而下戈巴族又怎么惊动了上戈巴族呢?他们田地里的黄金粮食,根本就不缺啊?
亚拉法师制止了卓木强巴的惊讶,继续问道:“那大约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呢?”
迪乌大人道:“嗯,差不多四年前吧,那时棍巴脱村和姐队共日村都被惊动了,因为大队的上戈巴族人从他们村子附近经过,他们还以为自己的村落将被屠村呢。”
“四年前,也就是那时候,戈巴族的疯子逃离了这个地方,如果说是这样,那么时间已经连接起来了。原来下面的村子是被上戈巴族人屠掉的,那天梯和水轮通道也是上戈巴族人破坏掉的,可是,根据我们勘测的尸体,并不是人类武器造成的伤口,这又怎么解释呢?对了,守护灵!一定是这样!”岳阳已经将整条线索在脑子里捋了一遍。
说到这里,安吉姆迪乌已经站了起来,对这群来客道:“好了,我所知道的也就是这么多了,很多事情我也不是十分清楚。如果你们还想知道更多,不如去雀母找我们朗布王国的大迪乌次杰大人吧,他知道很多隐秘,而且,许多传说我也是从他那里听说的。”
看着迪乌大人微微欠身,卓木强巴等人赶紧起身道:“能从迪乌大人这里听到这样多的消息,实在是很感激。打扰了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那我们,就告辞了。”
玛吉在一旁邀请道:“到我家里去吧,我家就在前面……”
迪乌大人道:“没有关系,刚才听说下戈巴族人在分发食物,还治疗了我们村里的人,是我应该感谢你们才对。哎,等等……强巴拉!”
此时的卓木强巴刚刚走到门口,香巴拉的光照在他身上。转过身来,迪乌大人奇怪地打量着卓木强巴,询问道:“我可以看看你的眼睛吗?强巴拉。”
卓木强巴点头同意了。迪乌大人伸出那双干涸的手,扒拉下卓木强巴的眼皮,只见眼球下方及左右,布着一根根不意察觉的青色血丝,有的已经发黑,看上去就像一条黑色小虫顺着眼球一直延伸到颅内。
安吉姆迪乌退了一步,吸气道:“竟然是它。”
卓木强巴等人似乎也知道了迪乌大人说的是什么,亚拉法师惊讶道:“迪乌大人认识?”
迪乌大人道:“嗯,地狱八大蛊中的大青莲,原来你们也知道,有多长时间了?”
卓木强巴无法压抑心中的喜悦,没想到竟然不用到帕巴拉神庙,才在香巴拉看见第一个有人的村子,就有人认识这种蛊毒,叫他如何不喜出望外。卓木强巴有些着急道:“我,我还剩三个月时间,迪乌大人,我,我还能治吗?”
亚拉法师在一旁补充道:“这也是我们寻找帕巴拉的一个目的。”
安吉姆迪乌疑惑地看了亚拉法师一眼,似乎很难相信帕巴拉会有治疗蛊毒的方法,他捻须,微微摇头道:“嗯,大青莲,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再看见它一次。我没有办法,还是那句话,去找大迪乌次杰大人吧,我曾经见过一次大青莲蛊,就是次杰大人施放的。”他们都听懂了迪乌大人言下之意,既然能施蛊,那么多半也能解除这种蛊毒。
“不过,”安吉姆迪乌又补充道,“你们最好保持谨慎,次杰大人可不像我这样好说话。”
“那么,从这里到雀母,需要多长时间?”岳阳细问。
迪乌大人道:“不出意外的话,大约三天脚程。”
“谢谢,真是太感谢你了。”“太感谢了,迪乌大人。”每个人都表达着对迪乌大人的感激之情。
离开安吉姆迪乌的屋子,只见唐敏她们那里,已经围了老大一群人,敏敏和吕竞男在那里看病救人、分发物资,忙得不亦乐乎。
“教官!”“敏敏小姐!”张立和岳阳扯着嗓子,老远就喊开了,他们迫不及待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们。强巴少爷有救了,这可是天大的喜讯!
听到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敏敏幸福地靠在卓木强巴肩上,激动地含着泪道:“强巴拉,真的是好心有好报,善人有善福,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卓木强巴道:“是啊,是啊,我不会有事的。好了,别哭啊,这么多人看着呢,不然张立他们又会笑话你了。”
吕竞男也在一旁,满脸欢喜。她看了看拥堵的人群,忙招呼胡杨队长和法师他们道:“来,帮忙散发这些东西。”
岳阳有些不舍道:“教官,你们把吃的都分发给村民了,那我们怎么办?”
吕竞男道:“我们哪里吃得完那么多?对这些村民来说,这可是救命的,如果不是来到这里,强巴拉他……他怎么能……”说到这里,眼里满是温馨。
这一忙竟是大半天,看着唐敏和吕竞男娴熟的护理技术,玛吉歪着头想了想,抽空对唐敏道:“敏敏姐姐,明天如果你们有时间,我想,想请你们去看几位重病人。”
唐敏道:“明天啊,明天我们得去雀母了,强巴拉的身体需要马上治疗呢。要不今天晚上带我们去看看,或许能帮上点忙。”
玛吉偷偷看了张立一眼。张立也一直盯着玛吉呢,见玛吉看过来,脸色一红,故作镇静地转过头去。玛吉为难道:“明天就要走了吗?”
“嗯,我们会回来看你的。”
“今天晚上不行,那里在村外了。明天,明天你们要经过那里。”玛吉想了想,说道。
“好。”唐敏答应下来。
圣域历史
晚上,他们来到玛吉的家里。玛吉的家在村北,临河,屋不大,打扫得十分干净,分两层,有独木梯上下,两层皆有石凿的小窗,向光,通风处有火塘,几乎没有什么家具,有几张简单的织物挂在墙上。
晚餐很普通,没用什么调料,很素味,但他们已经很久没有食用除了压缩饼干以外的食品了。手抓饭,野菜饼,有些像腌过的或是风干的菌菇干,用微辛辣的屑末拌了,玛吉还拿出自己酿制的类似米酒的饮品,胡杨队长等人大呼不错。
席间,卓木强巴等人向玛吉打听这圣域的历史和附近各村落的情况,玛吉将她所知道的、听说过的传说讲了个大概。
这圣域,是何时、被何人发现,早已无据可考,应该是很早很早以前,超过一万年前,就有在雪山附近居住的原始居民发现了这处地方,由于这里隔绝了大雪山的罡风,可谓雪山中的绿洲,自然有人迁徙至此。一万多年间,不知多少部族迁徙而来。仅阿米知道的,附近的玛巴村,他们就自称是葛族后裔,而葛族又是从穆族发展来的;多昂村民则称自己祖先为狼头年人;嘎宁、那宁则分别是昆吾族、伟族后裔;较强大的末血忍是白狼族,拉雄忍是牦牛族……几乎每个村落就是一个种族。
亚拉法师听得较为认真,他更是惊愕地发现,玛吉随口说的几个种族,竟然囊括了藏族传说起源种族,至夏、商、周历史记载的羌族、狄戎,时间历史跨幅极大,疆域极广,其关系更是复杂难辨。若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类似这里既有夏朝人,也有商朝人,战国的秦、齐相邻而居,汉代匈奴与唐朝的突厥间,走几步就到了。
关于圣域历史,玛吉所知道的大致如此。最先抵达这里的是雪山人,也有传说雪山人是雪山孕育出来的生命,所以他们原本一直居住在第三层平台上。后来陆续有人抵达,先前来这里的人少,地域辽阔,大家各自找块风水好的地方发展生产,相安无事。后来人渐渐多了起来,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纷争,整个圣域和别的地方也没什么两样,分分合合,只是规模和惨烈程度要小了许多。曾经出现过一个短暂的统一时期,据说是叫太阳王朝什么的,不过时间也不长,后来也分开了。至于第三层平台上的雪山人,因为上下一层平台并不容易,而且那时候第三层平台还不像后来戈巴族人来过之后那样,那时候第三层平台上依然天灾不断,而且有些地方忽冷忽热,除了雪山人,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在上面生存,因此在传说中,一两万年来,一直是雪山人居住在上面。
岳阳又详细地询问了玛吉那些雪山人的情况,特别是在传说中,雪山人被打败后又怎么样了。但玛吉对这个问题只能摇头,居住在圣域里的人反而不像雪山外面的人那样,偶尔还会看到雪山人的身影。他们几乎从未见过雪山人,只是从古老传说中知道有这么一群人,还大多是因为戈巴族人而记住雪山人的,至于雪山人被戈巴族人打败了,逃亡了,逃哪里去了,那谁能知道?
岳阳不免再次失望,只能听玛吉继续说。
那时候也有部族来过,发现这里已经不适于他们生存,后来又走了的。但是由于这里有天然绝境阻隔,所以不管是到这里,还是离开这里,必须要有十中存一的心理准备,还要面对十中无一幸存的结果。但还是有人活着离开过这里,他们将这里的存在,当做神话故事一般传播开去,所以,在一千多年前,雪山上应该有不少人听说过类似这样的传说,知道有这样一个地方,直到戈巴族人来了。
大概在一千多年前,规模最大的一批戈巴族人抵达了这里,他们的强大令圣域所有部族都不敢抵抗。一开始大家还不知道戈巴族人,等大家发现时,那些戈巴族人已经占据了第三层平台,并且将雪山人赶出了他们的原住地。当时圣域居民还以为整个圣域又将统一起来,最后却发现戈巴族人根本没有这样的打算,他们只是在各村落里抽调青壮年,去为他们在第三层平台修建石头城。同时他们带给所有圣域居民一个消息:雪山外面,正陷入了一个最黑暗、最混乱的时期;为了避免战火波及这里,圣域已被他们封锁,他们将禁止任何人出入,同时承诺,将给所有人带来安居乐业的生活。规矩,就是那时候定下的,此后,就再也没人出去过了。
而那些石头城,据说不止一座,有无数代人,修了一百多年才完成。所有的圣域居民,都欢喜地等着戈巴族人兑现承诺,给他们一种没有饥荒,没有疾病,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的田园生活。谁知道,石头城修好之后,第三层平台上的戈巴族人,就与他们没有联系了。而最后一批修筑石头城的老人,也对此事再无言论,似乎发生了什么奇怪的变故,只在偶尔回忆时,感叹两声:“奇迹啊!”
后来第三层平台和戈巴族人,都渐渐淡化了,圣域的居民过着上万年来不变的生活,只是由于各方面的原因,再也没有人离开过这里了。说到这里时,玛吉手点着下唇,偏着头想了想,惊讶道:“好奇怪呢,在石头城修好之后,在各种传说中,圣域好几百年都没有发生过战争,那时候的人们还特别团结,都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
短暂讶异之后,玛吉接着说,不知什么时候起,圣域又开始打仗了,此后就是战乱不断,村与村打,部落与部落打,又形成了村村联合,部落联盟,联盟又与联盟打,几十上百年打下来,最终以生命之海为界,形成了朗布和雅加这两大王国。两大王国形成之后,曾有段时间,感到特别强大,不知是谁倡议,去第三层平台,但谁知道,他们认为强大的队伍,冲上第三层平台后,竟然全军覆没,人们这才又想起了戈巴族定下的那个规矩:任何人,不得出入!
玛吉所知道的故事,大概就是这样了。卓木强巴等人已知,在共日拉村和其他村落中,普通百姓都不识字,只有自己的语言,真正认识并能掌握知识的,就只有村里的迪乌,而掌握有文献资料的,则只有王国中的大迪乌,也多亏玛吉从小就和迪乌很亲近,才从迪乌那里听到不少故事。
岳阳听得格外认真,脑子里飞速运转,戈巴族人所说的雪山外处于一个最黑暗、最混乱的时期,应该就是最大规模的一次禁佛运动。此后他们禁止这里的人外出,自然是与他们携带的那批四方庙珍宝有关。一旦有人出去,就有可能泄露这里的秘密,那批珍宝,足以给整个圣域带来灭顶之灾。而他们修建了一百多年的石头城,其中的某座就是帕巴拉!虽然他们不许这里的人出去,但他们自己一定派人出去过,抵达古格的使者或许就是从这里出去的吧?他的任务,应该是去看一看黑暗的时期是否已经结束了。不,不对,戈巴族人那么强,如果当时他们探察到黑暗时期已经结束了,既然他们有能力将四方庙珍宝带到这里,那么他们就一定有能力将四方庙珍宝带出去,何必让使者带出指引方向的信物,让后人去发掘它们呢?对了,戈巴族人既然许诺给圣域的居民,要给他们一个安定的生活,然后才修建那么多石头城,从下戈巴族的村落来看,他们确实可以做到这一点,也就是说,他们原本也确实打算那么做。如果大天轮经是戈巴族人所编写的,里面记载的一些历史,应该是结合了他们自身的神话和这圣域的历史所写成的,那么有关香巴拉的存在,就应该是他们的一个构想。可是为什么,那些城修好之后,他们反而与圣域的居民断绝了联系?为什么此后几百年圣域都没有战争了?从工布村日志里看,战争也就是近一两百年才爆发的,是戈巴族人做了什么吗?他们怎么做到的?第三层平台,有了某些变故?到底会是怎样的变故呢?难道那种变故,导致最强的戈巴族人,也对离开这里显得有心无力了吗?可是玛吉说最近一百年内,也曾有人无数次想上到第三层平台,却无一生还,说明第三层平台上,依然拥有压倒性的实力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本来他们心中还有不少疑问,只是晚餐后很快就天黑了,共日拉村民都有早睡的习惯,张立原本想找玛吉说说话的,岳阳也在一边鼓动他,可这时候张立反而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在玛吉家里他乖得就像好儿童。房间很快就布置好了,吕竞男和唐敏与玛吉一个房间,卓木强巴张立岳阳三人一处,胡杨队长和亚拉法师、巴桑一个房间。
躺在舒适的牛皮毯子上,卓木强巴问道:“岳阳,你对雪山人特别感兴趣啊?”
岳阳道:“不是,强巴少爷,上次不是和你说过,我们和亚拉法师讨论过雪山人与香巴拉的关系吗?后来我和张立又从方新教授电脑里查了点资料。我个人觉得吧,雪山人虽然被打败了,但是很可能他们没有走,或是走了又回来了,他们还在这里,就在上面那层平台上。”
卓木强巴侧了个身,道:“为什么这样说?”
岳阳也侧过身来,对着卓木强巴道:“首先,那些国外的所谓专家,不管他们是否有那个资质,但如此多人关注雪人,他们不会无的放矢,那些神话传说也并非空穴来风。上次亚拉法师只是讲了一个简单的神话,但是在西藏文化中,类似这样的神话传说还不少,有历史记载之前就出现了的,也有后人重新记载的。否则,以国外那些专家的能力和想象力,也不可能将雪人和香巴拉联系在一起。”
卓木强巴想了想,问道:“就算是这样又如何?那些国外研究者,只是想通过雪人找到这个地方。我们已经到了,再上一层平台就能看到香巴拉,这条线索对我们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吧?”
岳阳道:“可是,这却是我们进一步了解戈巴族人的一个侧面啊。越接近帕巴拉,我们越要搜索每一条线索,线索搜集得越多,将它们综合起来,才能得出最接近于真相的结论。比如,安吉姆迪乌说雪山人已经进化到部落制,并且有金属工具,这是相当文明的一种体制了,至少也相当于商朝青铜文明。可为什么现在发现并报道的雪人,大多是智力混沌未开的野性猿人状态?雪人到底是不是雪山人?这个问题,我们至今还不能下准确的结论。还有,雪山人被戈巴族人打败了,逃了,逃去哪里了?为什么会留下如此多宗教和民族神话?更不要说近现代那些所谓的目击者,每一个都描述得有板有眼。而且,我在一些资料中,还有新的发现。”
岳阳紧了紧皮毛褥子,两眼发亮道:“美洲,印第安人,他们管他们当地的大脚怪叫沙斯夸之,发音和雪山人……最起码有点相似吧。而且,我们还找到了一些资料,有些印第安部族就管巨大的类人怪物叫乌玛,并且在部族中代代相传,乌玛居住在圣海伦斯火山口附近,当大灾荒来临时,乌玛会带着智慧的印第安人寻找到地球的肚脐,唯一的避难所。相信这些资料,也早已出现在国外那些专家的研究档案中,这里面暗含了什么?教官说过,所有的事情,都不会突然出现,万事万物都有其发生的原因,就算相隔千万里,也有看不见的线索联系着。”
卓木强巴伸手揉揉额头思索起来,岳阳说的话仿佛勾起了他的一些回忆,但是却模糊不清,好像以前什么时候查找过类似的资料。
岳阳在一旁提醒道:“美洲!使者!玛雅!”
卓木强巴霍然想起,对了,美洲玛雅!当他们从白城回来后,曾用很大一部分时间专门研究过美洲与西藏的关系。许多明线暗线表明,当初那位使者为了藏匿光照下的城堡,一直走到了美洲,可是为什么要藏匿起那面铜镜,他们至今还一无所知。不过这突如其来的回忆却令卓木强巴懊恼不已,这才过去多久的事情,难道自己真的衰老得如此厉害,还是大青莲蛊毒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造成的呢?
岳阳又道:“如果说,假设,我只是假设,美洲野人的说法和称谓,是那位使者带过去的,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雪山人是不是乌玛?他们不是被打败了,赶跑了吗?会不会是因为雪山人在这里居住了数万年,熟知雪山中各条通往这里的通道呢?雪山人若没有回来,乌玛又怎么能找到地球的肚脐?如果说雪山人还在第三层平台上,那他们与上戈巴族人如今是怎样的关系?我们是否在面对上戈巴族人的同时,还要面对一群身高有可能在三四米以上、浑身长毛的大猿人?当然,这些都是我个人的猜想,我也没什么证据。”岳阳说着,自己也有些底气不足,毕竟胡乱猜测不是科学研究的正规渠道。
卓木强巴笑了笑,道:“张立呢?你有什么看法?”
却没听见张立的回答。岳阳也才发现,他和强巴少爷讨论了半天,张立竟然难得地没参与,不由扭头看去,原来张立大概是很久都没睡过舒适的毯子了,早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一日奔走,确实很累,卓木强巴和岳阳又说了几句,也各自睡去。
第二天一早,岳阳就醒了,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摇张立:“起来了,懒鬼。”
张立嘟囔道:“玛吉……”两条腿将那毯子夹得死死的。
岳阳身体向后微微一倾,道:“哎呀,你小子中毒啦?睡觉还念人家的名字,昨天晚上你又不敢去找人家说话。我说你小子,起来啦,起来啦!”又推了两下,声音将卓木强巴惊醒了。
“让他再睡会儿吧,岳阳。”卓木强巴道。
但岳阳却发现不对劲了,这样摇,张立都没反应。他一碰张立面颊,跟着赶紧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摸了摸张立的额头,忙道:“这小子在发烧!”
卓木强巴淡淡笑道:“知道了,自从昨天看到玛吉起,他就一直在发骚。”
岳阳道:“不是啊,强巴少爷,他真的在发烧,脑袋好烫。”他从原子表的侧边抽出牙签大小的温度计,在衣服上蹭了两下,塞进张立嘴里,叫道:“白痴,含着。怎么会发烧的?”张立嘟囔道:“我不是故意的。”岳阳正准备说这小子还清醒着,张立又嘟哝了一句:“你太美了。嗯嗯……”发出咂吧嘴的呓语声。
卓木强巴过来摸了摸张立的额头,呼叫道:“敏敏,醒了没有?张立发烧了,你过来看看。”
没多久,吕竞男就过来了,唐敏跟在后面,玛吉也跟了过来。这时张立的体温也测了出来,居然高烧到了40度。唐敏道:“一定是昨天的伤口感染了,昨天晚上忘了看他的伤口,他自己也没说,都怪我,竟然忽略了。”说着,拉开被褥查看张立的伤口。玛吉脸色一红,害羞地别过头去,她还没见过穿裤衩的男人。不过见这屋子里没人在意,她又红着脸转过头来,关切地看着张立的伤。
天还没有亮,打开照明设施,只见张立的手臂又红又肿,已经有脓液。吕竞男道:“我们马上给他清创,这小子昨天竟然什么都没说。”
岳阳低声道:“他昨天飘飘欲仙的,就像吸了毒一样,多半是没感觉到痛。”
“嗯。”唐敏也肯定道:“我也觉得昨天他的魂魄不在他自己身上。”说着,看了脸色红润的玛吉一眼。不过他们说的都是标准普通话,玛吉只能瞪大眼看着。
清创,抗生素试治疗,降温,处理完这一切,唐敏望着卓木强巴。卓木强巴毫不犹豫地道:“我们等他痊愈。从这里到雀母要不了多久,不是吗?”
岳阳拍拍张立的脸,无奈道:“傻小子。”又拧了一下,一扭头,就看到玛吉嗔怪的脸色,他赶紧友好地笑笑,把位置让出来。玛吉蹲在张立旁边,试探着,摸了一下张立的额头,又赶紧缩手,怯怯地看着岳阳道:“张大哥是因为我才受伤的,是吗?”
岳阳心道:“别傻了,他老早就受伤了,跟你没关系。”嘴上却说着:“这个么,我不是很清楚,或许,可能,唔……这个,呵呵。”转身想着:“臭小子,我可仁至义尽了,哼哼,真是……”
正在这时候,张立呓语道:“玛吉……你好漂亮……”虽然不明白他说什么,但那声玛吉却是清清楚楚,再看看其他人的表情,不用猜也知道他在说什么。想起昨天那个慌慌张张从岸边逃走的身影,玛吉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微微合上,不自觉露出娇羞无限。
岳阳心道:“这小子是烧糊涂了还是清醒的?唔,一定是脑子烧出毛病了,清醒的时候他敢当着玛吉说这话?”
此时天已经亮了,胡杨队长他们也都起来了,得知张立病倒了,也都同意在村子里休息几日。这些天,天天在原始森林里和怪兽打交道,能多看看同类也是不错的。
拿张立做实验体,唐敏抽空教起玛吉一些护理常识来。数点滴的滴速,测体温,玛吉学得很认真。唐敏时不时抬头看看卓木强巴,相对一笑,笑里饱含的内容,只有他们才知道。
这时,吕竞男道:“玛吉,你昨天不是说,要带我们去看几个重病人吗?现在有时间了,是现在带我们去还是……”
“啊。”玛吉这才想起,昨天请他们去看那几位病人的。她看了看张立,又看看大家,一脸难以抉择的表情。唐敏提示她道:“还有别的人知道那地方吗?”
“啊,你们等等。”玛吉像想起了什么,跑了出去,没多久又回来了,道:“迪乌大人带你们去,我……我留下来……”说着,微微面红。
“那好,玛吉,张立就交给你照顾了哦。”玛吉扑闪着大眼睛点头,岳阳笑得很古怪。
唐敏将通讯器带在玛吉耳上,告诉她怎么使用,并说:“如果有什么情况,就用这个告诉我们,我们隔很远也能听见的。”
胡杨队长奇怪地看着岳阳和唐敏,道:“我也留下照看张立吧?”
“你留下干什么?”岳阳又是递眼色,又是打手势。唐敏也道:“张立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胡队长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我们一起去看看那些病人,说不定到时候还要你帮忙呢。”胡杨队长看了看张立,又看了看紧张的小姑娘,一脸恍然的表情:“我们走吧。”
出了屋子,吕竞男询问唐敏和岳阳道:“你们在干什么?”她顿一顿,质疑道:“我们自己的问题还不够多么?帕巴拉神庙找到了么?紫麒麟找到了么?强巴拉身上的蛊毒已经解开了么?后面还有追兵,前面一切都是未知,我们这一路上,不能再出任何岔子了。张立与玛吉有好感,我知道,可是你们干吗全在一边推波助澜的?你们认为这是对他好?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是要离开这里的。你们是想让张立留在这里,还是想让他在后面的行程里心神不宁?或者留给这个小姑娘一段刻骨相思?别忘了他们有很大差距,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而且我们不是观光旅游,我们这次行动很危险的,万一张立他……你们能不能先考虑一下我们的环境啊!”
胡杨队长、亚拉法师和巴桑没有表态,岳阳被一通臭骂,低下了头。敏敏则不服气地仰着头,道:“我觉得……”刚说了三个字,就被卓木强巴接过话头道:“呵呵,我觉得教官说得有道理,对于这件事,我们应该保持客观的态度,张立的事情让他自己去解决,我们不助长,也不阻止,对吧?”
胡杨队长道:“啊,我们还是先去迪乌大人那里吧,人家等急了。”
吕竞男无奈地摇头,心道:“不助长?你们已经在助长了。一个生活在封闭环境下、正值憧憬年龄的小姑娘,面对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特种兵,你们叫她如何能有抗拒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