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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次杰大迪乌打开那工具包时,塔西法师的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些工具,低声道:“一千多年啦,还保存得如此完好。这是一套大衍曼器,共三百一十三件,如今世上恐怕已经没有第二套如此完整的器械了。太好了,公主的病可以治疗!”

洗血

“胡队长!”

“当”的一声,张立手中的血液保存罐掉在地上。“胡队长!”他哭着扑了上去。他不敢相信,这个粗犷的大胡子,这个多次把他们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硬汉子,雪山也压不垮的他,就这么静静地离开了。

这时候,雀母王屁颠屁颠地小跑过来,一面打量卓木强巴他们,一面询问:“听说戈巴大迪乌请到了?哪位是戈巴大迪乌?”他扫视了一圈,马上将目光锁定在一身黑服的塔西法师身上。

卓木强巴一把将雀母王拎到胸前,指着胡杨队长的遗体厉声喝问道:“这就是你们的神圣盟约?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雀母王这才发现地上已经躺着一位,他张大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周围的护卫一看到王被擒,纷纷拿起武器,可是巴桑冷眼一扫,岳阳、吕竞男等人的武器也在手中,那些护卫不敢妄动,只是纷纷叫骂:

“放开王!”

“大胆!”

“无礼!”

“快放下!”

卓木强巴克制着心头的怒火,但双手的肌肉却不受控制地震颤着。雀母王在卓木强巴手上,身体随着卓木强巴的手臂开始发抖,直到卓木强巴将他放回地面,他的两条腿还在打摆子,他颤声道:“安静!都安静!本王没事。”

他看着胡杨队长的尸体,也无言以对,好半天才道:“我不知道这件事情,是郭日干的,都是郭日干的。”紧接着,他又大声道:“郭日念青他人呢?叫他来见我!”

“启禀大王,郭日大人刚才离开了雀母,去向不知。”一名护卫马上回报。

“郭日念青!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卓木强巴双手捏得咯咯发响,就好像要将郭日念青的骨头捏碎一般,得到的回答却是雀母王痴呆地摇头。

没有人知道郭日念青为什么要这样做,就连岳阳也感到困惑不已。如果说他的目标是雀母王,那么何必冒着犯下大错的风险破坏神圣盟约?简直是不惜一切要杀死胡杨队长,而且一定要亲手杀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雀母王知道,破坏神圣盟约不是小事,这关系到皇权和威信,下命令道:“找!翻遍我们朗布国土,也要把他找出来!”士兵们领命而去。

在戈巴大迪乌面前,雀母王变得格外恭敬和客气,态度可以说完全转变了,对卓木强巴等人是有求必应,连胡杨队长天葬这样的事情也一口答应下来。看来,只要能治好他女儿的眼睛,就算让他马上让出王位,他也在所不惜。

在雀母石宫中,敏敏悠悠醒转,得知胡杨队长的噩耗,在卓木强巴怀里哭了许久。她告诉大家,胡杨队长曾对她说起过那个奇怪的理由,郭日念青坚持认为,胡杨队长抢了他最珍贵的东西。但是究竟抢了什么,大家毫无头绪。

按照朗布天葬的习俗,胡杨队长被一层层洁白的丝织品包裹起来,就好似蚕吐丝作茧,他的身体被固定为胎儿在母体内的姿势,双手抱胸,下颚及膝。随后就被安放在一个空荡荡的石屋内,没有灵堂,不摆香烛,不烧纸钱,那洁白的茧壳就孤零零地蜷曲在那里,一直要过了中阴期,专门的卜本才择良日进行天葬。

对于这种空空的房间,岳阳提出过质疑,国王才能享受的葬俗仪式,就如此简单吗?雀母王回答说,那才是回归轮转。亚拉法师告诉岳阳,天葬,对应的是四大基本葬法“土、火、水、空”里的“空葬”,它的根本意义就是回归空冥,一切都要遵循无我无物的境界,所有世俗眼中的装饰物,都会成为灵魂回归的阻碍。

自郭日逃走之后,雀母王就像失去了主心骨,凡事都犹犹豫豫,对卓木强巴等人的态度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显得十分恭敬,若旁人不知,还以为他就是个端茶送水的小厮。这种恭敬的态度自然是首对戈巴大迪乌,事实上在胡杨队长的遗体进入空灵房的这个间隙,雀母王已经多次提起他那可怜的女儿。塔西法师对他的答复是要看了才知道,其实,在路上他已经详细地询问过吕竞男拉姆公主的病情,而朗布使者曾给他带去过更详细的信息,他对拉姆公主的病是有把握的。如今是否治疗拉姆公主,是先治疗拉姆公主还是先让雀母王拿出蟓蜒治疗卓木强巴,塔西法师在等待卓木强巴的态度,毕竟他们中的一员胡杨队长,刚刚死于这位雀母王达成的神圣盟约之下。

雀母王不是瞎子,很快他也看出了端倪,这位戈巴大迪乌不仅和卓木强巴他们认识,似乎还很熟悉,要想医治自己的女儿,需要哪一位发话,他已经心中有数。可是,让他担忧的,就是这位有决定权的发言者,还在因另一名队员的死而处于震怒中。雀母王可没有忘记,这位发言者将自己拎过去时,当时自己的生死真的只有一线之隔,一想到这些,这位雀母王就显得愈发没有主见了,这些年来,他已经越来越倚重郭日的意见和看法。

看到雀母王时时犹豫又左顾右盼的样子,岳阳很想告诉这个昏庸的老国王,郭日觊觎他的王位已久,这一系列的阴谋与他并非毫无关系。尤其当岳阳看到这位老国王只对自己的女儿忧心忡忡,对其余的事却概不关心时,他终于忍不住道:“你女儿的眼睛,你女儿的眼睛,你知不知道,郭日念青要造反!他想抢你的王位!对付我们,只是他阴谋中的一环,到时候你王位都没有了,你还剩下什么?”

没想到雀母王的回答却令所有的人大吃一惊:“本王早就知道了。”这位年迈的老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平淡道:“不要当本王真的老得糊涂了,其实,很早以前次杰大迪乌就已经告诉我,郭日在背地里有所动作。他已经掌握了整个朗布的军队,却还不够,还在暗地里训练了一批绝对只服从他命令的亲卫军,从那时我们就知道,他似乎等不及了。”

“啊?”岳阳愕然,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一位君主,在得知自己的王位将被别人阴谋夺取之后,还能保持如此的冷静,好像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实在无法理解,不禁大声问道:“有没有弄错?他是要夺你的王位啊!你怎么能就这样让他的阴谋一步步得以进行?”

雀母王淡淡笑道:“本来这个王位就是他的。”见卓木强巴等人不理解,雀母王解释道:“他是我唯一的侄子,朗布是不会有女王出现的,所以,当我死后,这个王位也一定是郭日的。现在,你们明白我为什么如此倚重他了吧。我一直把他当儿子看待,就算他要夺取我的王位。何况他在军中威信本就很高,加之三年前平息了朗布和雅加的长年战争,他在军中已经是至高统帅,他唯一忌惮的只有本王和次杰大迪乌。如果今天不是你们手中有那些火器,他根本就不用逃跑。其实,我唯一疑惑的是,他为什么如此着急。他以前并不是一个贪念权力的人,可是自从三年前和谈之后,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那么,就连他用蛊毒弄瞎拉姆公主的眼睛,你也可以容忍了?”岳阳敏锐地捕捉到,雀母王或许知道些什么,但是一定不全面。

“你说什么?”果然,雀母王震惊地站了起来,连声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他为什么要对我女儿下手?”

岳阳叹息道:“是啊,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对付公主?为什么要冒着违背神圣盟约的危险对胡杨队长下手?这个郭日究竟在想什么?”所有的人都在沉思。

“等等……”岳阳突然抓住了什么,追问道:“你说郭日是你的侄子?那他也可以算做是朗布的王子喽?”

雀母王点头道:“是的,朗布唯一的王子。”

“如果他要顺利继承王位,是不是和公主有什么关系?”

“啊!是,是的,他必须娶我的女儿,才能得到王位的继承权!”雀母王似乎明白了什么,喃喃道:“你、你是说,他对本王的女儿下手,难道是……”

岳阳突然指着张立,站了起来,道:“我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三年前,一切都源于三年前!为什么他要弄瞎公主的眼睛,为什么他要杀死胡杨队长,我找到原因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

“到底想到什么了,岳阳?”

卓木强巴等人都询问着,胡杨队长的死带给他们太多疑惑了。

岳阳似乎有些站立不稳,看着张立道:“胡杨队长或许是枉死的,郭日真正想杀的人,恐怕是你啊!”

“你……你说什么?”张立也站了起来,与岳阳对望着,眼里充满震惊和质疑。岳阳缓缓道:“还记得我告诉过你的那个童话故事吗?受伤的王子遇到了善良而美丽的少女,他的心不可抑制地被那纯情的少女所俘虏……安吉姆迪乌提过,玛吉有过类似的经历!郭日念青被射瞎眼睛的那次重伤,是玛吉救了他!天哪!是玛吉,是玛吉阿米,郭日念青喜欢的人是玛吉阿米!三年前,他受重伤时,是玛吉阿米救了他的命!为了得到玛吉阿米的心,他才变得不顾一切的:他停止了战争,与雅加和谈;他不愿意娶公主,所以设计让公主的眼睛失明;他要取得王位,不惜一切代价,这些,都是因为玛吉!只是不知为什么,他将胡杨队长当做了你,他不惜一切想要杀死的,是你啊!你抢走了他最珍贵的东西,是玛吉的心!这就是为什么永远也还不了!”

岳阳的话,有如一道惊雷,在所有人心中炸响,雀母王、张立,都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切都联系上了,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就连岳阳自己也不敢相信,之所以一直没有想到,是因为他实在无法将郭日的形象,与童话中的王子联系在一起。张立呆立了片刻,突然大叫道:“胡队长!胡队长……”他朝着胡队长的房间冲了过去。

“张立!”岳阳急喊。卓木强巴道:“让他去吧,让他静一静。”

岳阳对卓木强巴道:“强巴少爷,郭日杀死胡杨队长,恐怕还有一层意思,他想激怒我们。如果我们因愤怒而不给拉姆公主治疗眼睛的话,就正中他的下怀,他想让我们和雀母王之间的关系处于崩裂的边缘,呼……这就是阴谋家的策略,就像布棋局一样,每一步都精心计算过了。”

卓木强巴看着岳阳,如果不是岳阳,他们谁能想到这些。这时,雀母王赶紧道:“大迪乌先生,那你看,什么时候去看看……”

卓木强巴心中叹息,首先想到的就是,不能让郭日的阴谋得逞,他对塔西法师道:“法师。”

塔西法师点头道:“走吧,带我去看看公主。”

石屋内烛火通明,拉姆公主在床边,塔西法师在检查,次杰大迪乌也在一旁。“是河盲。”塔西早在回来的路上就听吕竞男说起过,只不过现在他更加肯定,他同样使用了三维B超。

次杰大迪乌道:“有什么办法?”

塔西法师道:“听说你们还保留着戈巴族人留下的工具?”

次杰大迪乌道:“不错。”

塔西法师道:“带我去看看。”

当次杰大迪乌打开那工具包时,塔西法师的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些工具,低声道:“一千多年啦,还保存得如此完好。这是一套大衍曼器,共三百一十三件,如今世上恐怕已经没有第二套如此完整的器械了。太好了,公主的病可以治疗!”

“法师,你说这是手术器械?就用它们给拉姆公主做手术?”唐敏还是不敢相信这些可怕的东西是手术器械。

塔西法师道:“没错,这是我所知的最完整的一套手术器械,别看它们模样怪异,其实每一种造型都有它的功用。可以说,它们比现在的常规医疗手术器械更为详尽,真正会使用的人拿着它们,远比拿着现代手术器械更为方便。现代的手术器械大致分为刀、剪、钳、镊、夹、钩、针、锯和杂类,而古代藏医器械则是按人体的三大元素来分类的,按今天的医学理论大致分为穿刺、剖刺、探查等数类。次杰大迪乌,你还记得它们的名称吗?”

次杰大迪乌点头,道:“虽然不知道用法,但名字还记得住。”

塔西法师道:“好极了,我正需要你这样的助手。竞男和敏敏,你们可以来观摩。”

吕竞男道:“马上就做手术吗?”

塔西法师道:“嗯,刚才B超显示,结节不仅压迫着视神经,而且有破溃的危险,迟一分钟,都有可能导致公主失明或瘫痪乃至死亡。”

“等一等!”这时,岳阳道:“那蟓蜒在什么地方?”

次杰大迪乌看着雀母王,雀母王忙道:“在本王的窖藏库里。”

岳阳问道:“蟓蜒的保存需要什么特殊条件吗?”

次杰大迪乌道:“不,它们是瓮藏好的,不需要什么特殊条件。”

“那好,将蟓蜒拿出来吧。我希望公主手术后,强巴少爷能马上得到治疗。”岳阳道。

雀母王又道:“对,对,应该的,应该的,我马上叫人去取。”

“我跟着去。”岳阳又道。

卓木强巴奇怪地看着岳阳,岳阳道:“我们必须赶在阴谋家的前面,以防不测。”卓木强巴这才明白,点了点头。

塔西法师道:“你们马上准备房间,这几样药,马上配齐……”

次杰大迪乌一听便明白道:“知道了,浴本会处理的。”

塔西法师道:“记住,告诉浴本,房间要用熏蒸之法。”他转而对雀母王道:“让拉姆公主准备一下,这些药马上煎熬冲泡,让公主服用。”又对吕竞男和唐敏道:“我们的背包也要移到房间里,你们跟他们去一下。”对卓木强巴等人道:“帮忙拿器械。”

岳阳跟着几名护卫来到地窖,正碰到三四名士兵抬着一个大罐走上来,岳阳问道:“是什么?”

护卫询问士兵,其中一名士兵回答道:“刚刚接到队长的命令,国王需要蟓蜒,让我们来取。”

那名领队的护卫正打算说什么,岳阳制止道:“不要争执,告诉他们,国王让我们来取,他们可以回岗位上去了。”

几名护卫抬过大罐,岳阳问道:“里面是蟓蜒吗?你们确信?”几名护卫都表示肯定。岳阳检查了大罐的封口,非常严密,时间也很久远,看护卫们很吃力地抬着,他这才暗自松了口气,道:“抬去找次杰大迪乌。”同时心道:“好险,只差一步就让对方抢先了。”

“剖脉刀……”

“骨钻……”

“鸦嘴钳……”

“鸥嘴钳……”

“雀尾刀……”

一个个从未听过的名称从塔西法师嘴里冒出,而次杰大迪乌则马上递过一件件奇形怪状的工具。唐敏和吕竞男从未见过这样的手术,每一种工具都是那么奇特,但是在塔西法师手中却变得灵活多样。她们惊异地发现,原来那些奇怪的形状竟然有如此的功用,打开颅脑、探察脑组织、细分、取出结节,塔西法师如同庖丁解牛,有了那些工具更是如虎添翼。

最初的草药是用来泡器械的,然后再用火燎烤,房间经过熏蒸也达到了一种特殊的灭菌功效,而公主服下药后,就进入深度睡眠,塔西法师用金针定穴,跟着就开始了手术。在三维B超的定位帮助下,几乎没花多大工夫,塔西法师就取出了公主颅内的几个结节,跟着就是缝合包扎,至于公主身体其余部分的结节,塔西法师说可以用药石化去。

当塔西法师告诉雀母王,他的女儿过几天就能渐渐恢复视力时,雀母王高兴得差点晕厥过去。接下来就是替卓木强巴清除大青莲之蛊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岳阳等人都坚持马上为卓木强巴进行治疗。

吕竞男担心道:“要不要休息一下?次杰大迪乌看起来有些累了。”她知道,这样一场开颅手术下来,术者和助手的精神都是高度紧张的,其劳动强度不亚于进行了一场同等时间的竞技对抗赛。

次杰大迪乌道:“哦,没关系,其实解大青莲的蛊毒并不复杂,关键是要用蟓蜒洗血,没有蟓蜒,一切都无从谈起。”他叫过一名浴本,吩咐了几句,那些浴本又去准备了。次杰大迪乌对卓木强巴道:“跟我来吧,强巴少爷。”

大家跟着次杰大迪乌来到另一间石室,只见几名浴本已经在里面忙碌开了,他们拿着盛满草药的桶开始熏蒸,做着前期消毒准备工作。卓木强巴等则一眼看到了石室正中那巨大的白色方形物,“血池!”卓木强巴惊呼道。

他们眼前的,的确是一方血池,但是和卓木强巴他们以前见过的那些血池有所不同,在这个血池的正中,是一个“大”字形的凹槽,正好能躺下一个人,旁边有几条分支好像引流渠一样,最后几条引流渠都汇集到一个较大的方形池子里,另一端又有一条较大的沟渠流出。在这些渠道中间则和其余血池类似,有坑有桥,有沟有渠,让人想起小巧别致的江南林园,却又透着神秘的观感。

“没错,解毒本就是血池的三大主要功能之一。”塔西法师道。

“血池的三大主要功能?”岳阳不解道。

塔西法师道:“血池系统在逐渐完善后,形成了三大功能,分别是配毒、解蛊、开锁。根据功能的不同也有着不同的造型,像这种有‘大’形凹槽在中央的,就是典型的解蛊血池,以前你们看到的,应该是分属于开锁和配毒两种。”

次杰大迪乌检查着那个大瓮道:“嗯,是我们窖藏的最后一罐蟓蜒,这上面的封印还是我师傅亲自封上的,想不到,隔了六十年,我将亲手打开它。”又检查了一遍后,次杰大迪乌道:“好了,强巴少爷,请躺上来吧。”

“啊!”卓木强巴惊骇道:“就,就这么躺上去?”

次杰大迪乌道:“嗯,当然,如果你要沐浴更衣也可以,只不过会多花些时间。”

卓木强巴又看了看血池,每次他们见到的血池,无一不是与血腥、残忍、恐怖联系在一起的,如今要自己躺在血池上面,心里还真有些忐忑。不过这还算不得什么,卓木强巴和衣躺了上去,那个“大”字形凹槽几乎就是按照人体比例设计的,背部的曲线也与人体脊椎相符合,躺上去没有任何不适。可是接下来,次杰大迪乌拿来一把重型武器,看上去就像一挺重机枪或是大号的水枪一样,那枪管的一头,分明就是插在胡队长身上的那种放血刀。卓木强巴惊得从血池上一跃而起,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次杰大迪乌似乎早知卓木强巴会有如此反应,平静道:“我要替你放血。血不放出来,如何洗血?”似乎为了宽卓木强巴的心,他又详细解释道:“放心,知道你们今天要回来,我早已做了准备,它已经在煮沸的婆罗液里蒸熏了十二个时辰,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任何不适。”

岳阳嘀咕道:“这洗血究竟是怎么个洗法?”没人回答他,过了一会儿他又小声道:“难道是像洗衣服那样洗?”

吕竞男低声询问塔西法师道:“塔西法师,你不亲自替强巴少爷洗血吗?”

“不,我只是在书籍上读到过如何处理大青莲蛊毒,毕竟比不上亲自操作过的次杰大迪乌,不过我看得出来,次杰大迪乌有把握替强巴少爷洗血的。像他手里拿的穿插放血刀连体刀网,以今天的工艺水平恐怕很难复制。”

唐敏关切道:“究竟是怎么洗血?”

塔西法师道:“按照书中的说法,那放血刀的后面连着一根金属软管,到时候刀筒将插入强巴少爷的静脉或动脉——至少我看的书里没有将动、静脉区分出来;然后血液顺着金属软管流到这个小池子里,再用蟓蜒这种生物进行洗血;那个大家伙的另一端也会有一根金属软管,同样接着放血刀,那支刀筒将插入强巴少爷的另一条血管。整个过程和今天的透析十分类似,但是就其原理和生物学利用来说,恐怕要复杂得多。”见卓木强巴望着自己,塔西法师道:“过程就是这样了。”

卓木强巴听了塔西法师的说明,心里安稳不少,他重新躺下,配合着次杰大迪乌将手脚放入血池中的“大”字形凹槽,露出整条左臂,略微感到左高右低。次杰大迪乌道:“我将把放血刀刺入你的血脉,稍微有些疼痛,请你忍耐。”卓木强巴点点头,然后就感到手肘部有什么东西刺入,有什么被刺破了,那东西还在深入,沿着手肘一直延伸到肩部才停下。次杰大迪乌轻轻道:“请放松,你就当是睡了一觉好了。”

卓木强巴长出一口气,他闭上了眼睛,这几天真的好累,没多久他就睡着了。但是周围的人没有睡觉,全都瞪大眼睛看着呢,只见那针头似的放血刀一直从卓木强巴的肘静脉延伸到肩部,卓木强巴的手臂皮下就像多了一条硕大的蚯蚓。次杰大迪乌将那放血刀从那件庞大的金属器中抽了出来,果然和塔西法师说的一样,放血刀后面连着金色的金属软管,约竹筷粗细。软管是由一根根金属丝绕匝而成,有无数纱窗般的网眼,卓木强巴的血液就像一条暗红色的软体虫类,沿着那些网格一格一格地爬了出来。次杰大迪乌小心地一面拉扯出新的金属网管,一面将它嵌合在一条细小的石槽内。

岳阳道:“这样不会污染么?”

“当然不会。”塔西法师道:“血液不会渗出金属管,这是由它的黏稠度和表面张力所决定的。看起来那些网眼很大,事实上网眼之中还有更细的金属丝,肉眼无法分辨,它们就像篦子一样将每个红细胞都筛查一遍,一些坏掉、死去的红细胞将被彻底分解。”

这时,金属管道已经铺到血池内那个小池子附近了,次杰大迪乌继续小心地从那金属匣子里拉出金属管,只是突然金属管变大了,不再是金属软管,而是一张金属网。次杰大迪乌将金属网平整地铺开,布满整个小池子,接着再往回拉,又变做了细长的金属软管,直到抵达卓木强巴的另一侧手臂。次杰大迪乌并不急于将另一把放血刀插入卓木强巴的手臂,而是命令那些士兵道:“起瓮!”

大瓮被抬了过来,次杰大迪乌拍开封印,士兵们将大瓮倾斜,无数黑色的颗粒被倒入那个小池子中,压在金属网上。将一瓮黑色的颗粒倒光,岳阳等人才发现,那些黑色颗粒约米粒大小,有一圈一圈的横纹,看来就是蟓蜒的蛹了。次杰大迪乌拿出一个大的盖板,看来是要盖在那个小池子上面的,他询问岳阳等人道:“要看吗?”

岳阳等人一起摇头,那种蛹,怎么看都容易让人联想起苍蝇的蛹,只是要小一些,天知道待会儿会发生什么事情。次杰大迪乌点头道:“嗯,盖上盖子对解蛊者也有好处。”说着,盖子被合上,卓木强巴的血液缓缓向盖板下的池子流去。

当血液浸到池子边缘时,只听盖板下“哔哔啵啵”响个不停,似乎有什么东西炸裂发出的脆响,紧接着,血液的流速也加快了,那“哔啵”的响声也越来越多。没多久,卓木强巴的血液沿着金属软管从池子的另一头流了出来,令人惊异的是,原本暗黑色的静脉血,经过池子之后,变成了鲜红色,更像是动脉血了。

没多久,盖板下的“哔啵”裂响声渐渐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数鱼儿在水里拍打发出的声音,或者说,像是无数泥鳅装在一个小桶里相互钻挤发出的声音。虽然盖板盖着,但是从盖板的边缘还是能看到,下面的黑色蛹壳已经看不到了,变成了许多白皙如玉的小肉虫,它们刚刚从沉睡中苏醒,仿佛受到卓木强巴血液的吸引,争先恐后向池子的下层钻去,你推我搡,谁也不让谁。

天葬

唐敏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咬住了下唇。岳阳低声问道:“这样弄,不会把强巴少爷弄死了吧?”

“嘘……”塔西法师道:“要换血了。”

只见另一端的鲜红血液已经走过金属软管,次杰大迪乌将另一端的放血刀刺入卓木强巴的另一条手臂,另一端也有血液流出,暗红色的血液和鲜红色的血液相交互,那些鲜红色的血液就像有灵性的生物一样,顺着暗红色的血液就爬了上去,渐渐进入了卓木强巴的血管。

“咦?”岳阳等人发出了惊呼。塔西法师也道:“这里面的奥妙,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概是一种生物活性,估计经过洗血的红细胞所携带的电荷与静脉血所带的电荷有所不同。”

次杰大迪乌看着那些红色血液向卓木强巴的体内奔涌而去,松了口气道:“好了,如此清洗大约一个时辰就可以了。大青莲的蛊毒将会被彻底清除。”

事实上,清洗一直持续了近两个时辰,每个人都困乏不已,但是都睁大了眼睛盯着血池,反倒是洗血的卓木强巴沉沉地睡了过去。

直到卓木强巴右臂流出的血液也变得鲜红起来,次杰大迪乌才道:“行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他明天醒来,就和正常人一样了。事实上,原本也没发生过任何改变,不是吗?”他拔掉了放血刀,在伤口处抹上草药,血很快止住了。卓木强巴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反应。

其余的人都相互看着,直到塔西法师道:“你们都回去休息,我会看着他的。”大家才三三两两在护卫的带领下去房间休息,唐敏则留了下来。

看着熟睡中的卓木强巴,唐敏心中泛起一阵暖意。有时,他就像是自己的父亲,伟岸的身体给自己依靠的安全感;同时,他是一个好的丈夫和情人,那种甜蜜与温馨,只有相爱的两个人才能体会;而现在,他好像自己的孩子,熟睡着,需要自己去精心照料和呵护,那是,多么奇妙的感觉。

“他会好起来的,是吗?”

“嗯。”塔西法师答道:“当然,他当然会好起来。”他将这种询问当做是唐敏对卓木强巴的关心,却没留意唐敏那笑容背后隐藏的苦涩,那是一种诀别时凄苦的笑。

“可是,胡杨队长却不能回来了。”一想起胡杨队长,唐敏的眼圈又红了。

塔西法师道:“不用太过伤心,人身不过都是肉皮囊,无为无相,他的灵魂会去极乐净土,他已看破人生的嗔、痴、妄,所以才一点痛苦都没有地去了。”

这一夜就如此平静地过去了。谁也没有留意,在雀母平台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有一枚比图钉大不了多少的激光发射器,其发射端的红光,一闪,一灭。


红树林中,马索被一阵细微的刺激声惊醒,他看着自己手上那枚特殊的戒指,惊喜地暗想:“太好了,第二枚激光发射器总算启动了,老板他们很快就会下来的。哼,卓木强巴,会有你们好看的。”


N国边哨站,莫金突然大叫道:“索瑞斯!有信号了!”

“什么?”索瑞斯从房间内冲出来,只见荧幕上出现一个光点,他激动地握着莫金的手道:“终于等到了!”

莫金也难以掩饰心中的喜悦,道:“赶快准备一下,我们只有二十四小时。”


当卓木强巴醒来时,发现唐敏已经靠在自己胸口睡着了。他刚一醒,唐敏也马上惊醒过来,带着慵懒的表情,一抹疲惫的笑意,两人就这样长久地互望着。那一刹那,时间停滞,天地不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彼此,那样一个眼神,已经包含了所有情感,情愿就这样,直到久远的永恒。

“我睡了多久?”卓木强巴捋过唐敏的秀发。

“就一晚。”唐敏伏下身来,倾听着卓木强巴的心跳,呢喃道:“现在感觉有什么不一样?”

“嗯,感觉么……”卓木强巴一面抚摸着唐敏的秀发,一面望着天花板道:“很奇怪的感觉,我感到身边的一切都不同了,但是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同。”

“讨厌。”唐敏轻轻拍打卓木强巴的胸膛。

经过唐敏这样一提醒,卓木强巴突然发觉,的确,是有什么地方不同了,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空气中有风在涌动,敏敏的鼻息让那种涌动紊乱起来,自己甚至可以感觉到那种涌动从皮肤表面流过的痕迹。她的手在自己的胸口起落,自己能清晰地把握到那秀手每一次抬起、落下的轨迹。自己的心跳缓慢低沉而有节律,似乎暗合着某种节拍,每一次都是那么规整,跳动得如此自然、有力。敏敏轻轻贴在自己胸口的面颊,让胸口好温暖,在温暖中还有一丝凉意,那是什么?好像是水。

“你又哭了?”卓木强巴微微抬头,胸膛衣襟果然好大一片泪渍,这种奇怪的感觉,在以前自己绝无法把握。

“还不是怪你!”唐敏用指甲隔衣画着,突然眼圈又红了,低声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们不能在一起……”

“傻瓜,怎么会?”卓木强巴打断她的话,忽然,他感到唐敏的神情不对,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啪啪!”似乎感到卓木强巴已经察觉什么,唐敏在卓木强巴胸口重重地拍了两下,娇嗔道:“快起来,让他们知道你已经没事了。”顿了顿又道:“今天,胡队长天葬。”

卓木强巴半坐起来,肃穆地点头道:“知道了。”

“那我们走吧,你能走吧?”塔西法师道。

“塔西法师,你怎么在这里?”卓木强巴惊异道。

塔西法师微微一笑:“我一直都在这里。”

张立一直待在停放胡杨队长遗体的小房间里,胡队长的尸身被蜷曲成双手抱膝、额头碰膝盖的母体内胎儿姿势,外裹着一层白纱,像一个人形的茧。整个房间空空荡荡,连丝风都没有,没有香烛,不烧纸钱,一种空灵笼罩着整个房间,这里仿佛与外界相隔绝,略带潮湿的空气令人感受到,这里是生地与死地的界限。张立就那么坐在胡杨队长的尸身旁边,回忆着大胡子与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幕,那爽朗的笑声、粗暴的口气,如今回忆起来,都是那么亲切啊……

不知不觉,天空就放明了,由头顶四面圆镜折射的光线聚集在白色的纱巾上面,仿佛在尸身上裹了一层淡薄的白色光晕。是否如那些雀母人所说的那样,胡杨队长的灵魂,还保留在白纱之内呢?

风,安静地拂过大地,灰色的天空多了几许阴霾,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香巴拉似乎也在哭泣。

一行人抬着胡杨队长,走在碎石碾压的小路上,没有喧嚣的乐鼓,没有丛林的鸟鸣,时空平静得像一面镜子,是凝固的,却折射出不同的景物。

一座庞大的人工建筑自远方显露端倪,越接近它,就越发宏大,让人压抑。岳阳静默片刻,还是忍不住打破了宁静的气氛,低声道:“骷髅台啊!”

他们眼前出现的,是一个由骷髅——准确地说,是人类的颅骨堆砌的玛雅金字塔形状的东西,周围用黏土黏合起来,四四方方,规规整整,每一级台阶都是由无数颅骨排列而成。那些非常完整、整齐的牙齿留在上下颌骨上,空洞洞的眼窝无声地凝视远方,他们形态各异,有的像在窃窃私语,有的像在沉默凝思,更多的颅骨,像打量陌生人一样打量着这群来客。

到了,雀母王轻轻发出命令,有强壮的卫士准备接过胡杨队长的尸身,但张立说什么也要送胡杨队长到最后。雀母王无奈地看着亚拉法师,法师告诉张立,按照古代的规定,执行天葬,是不允许旁人观摩的。张立不管,倔强地要亲自将胡杨队长的尸身抬上去。雀母王犹豫了半天,总算勉强同意了,却再也不肯允许其余人一同上去。亚拉法师做通了大家的工作,他说这绝不是雀母王有意刁难,相反,这代表着对死者的尊敬和与天上神灵接触的神圣,再者,天葬的整个过程,并不仅仅是让人感到心情沉痛那么简单,普通人甚至无法承受那个观看的过程。

几名强壮的士兵换下了卓木强巴等人,跟着两个拿着古怪刀具的壮汉上去了,一个穿着黑袍的人也上去了。亚拉法师说那是剖割本和召唤师,并告诉大家召唤师是从操兽师里分离出来的一个职业,只是比操兽师能力要低许多。

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骷髅台顶端,大家便在台下静默地等待着,雀母王也陪同一起。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平台顶端传来一声呼啸,高亢清越,很快啸声就与远方连成一片。仰头望去,从蛇形天空的云雾中,飞来一群不知名的鸟儿,它们发出箜篌一样的啼鸣,头冠上有五彩的羽毛,浑身洁白,体型比乌鸦大,比鹰小,它们在平台上空盘旋,飞舞在一起时就像一片飘荡的云。很快它们聚集成束状,由一只头鸟引领着,整个队伍盘成螺旋形,缓缓降落在骷髅台的顶端,最后占据了整个平台。四周又一次安静下来,仿佛一个封闭的空间,没有风,也没有流水,什么声音都没有,就连呼吸的空气,似乎都凝滞起来。

时间在静默中一分一秒地溜走,终于,不知是那名召唤师还是那只头鸟,率先发出一声清啸,整个鸟群像升腾的云朵冉冉向上,它们飞舞的图形,仿佛形成了一朵正渐渐绽开的莲花,越飞越高,最后和那片云雾融为一体,再看不见。

雀母王长吁一口气,告诉他们,整个仪式已经完成了,那骷髅台的顶端也不再是禁地。没等雀母王说完,岳阳就当先冲了上去,登到台顶时一看,整个骷髅台顶端空空荡荡,那几名剖割本和召唤师正在往下撤,只张立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当中,胡杨队长则完全不见了,连同裹着他的白丝巾。整个台面不知用什么石材铺成,呈一种牛奶的颜色,干净得像每天都被擦拭的羊脂玉雕塑,没有一滴血,没有一粒骨头渣子,一切就像魔术师表演的一场魔术。

岳阳来到脸色有些发白的张立身边,轻轻摇晃他道:“胡杨队长,走了吗?”

不料这轻轻一触,张立就像木偶一般扑倒在岳阳肩头,向着骷髅台边缘的方向,张嘴大口呕吐起来,伴随着呕吐的还有滚滚热泪。岳阳只能把住张立的身体,不让他栽下去,心中也是一阵揪心地疼。

好一会儿,张立才停止了呕吐,伸手擦干嘴角的残渍,哽咽道:“胡杨队长,他化做了一朵云,我亲眼……看到的!”

岳阳不住点头,他宁愿相信这是真的。

这时,卓木强巴等人也登上了骷髅台,眼见一片纯白,圣洁、庄严,仿佛这是距天最近的地方。雨后初霁,一道彩虹从骷髅台的一侧跨向远方,两三朵白云从它脚下优哉游哉地飘过。大家肃穆地看着彩虹跨越的地方,在心底追忆着那个言语有些粗暴的大胡子。

岳阳瞳孔微微散大,在彩虹彼端,他仿佛看到两只小鸟,闪现了一下,很快又消失在云里。


躲在丛林中,像只鼹鼠一样的马索,也从树后探出半个头来,惊奇道:“咿?彩虹?”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单兵通信器镜片上突然出现的两个小红点所吸引,他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小心地追随着信号,在树林里一步三顾地走着。


云雾中,两名全身武装的伞降者正悠悠下落,他们使用的并非蘑菇状降落伞,而是像一块巨大冲浪板的动力伞,全身被密闭的服装包裹着,带着圆形头盔,远看上去像穿着轻薄版的宇航服。一阵哔啵声后,莫金的声音在通信器里响起:“通讯恢复了,好家伙,电子屏蔽层起码有上千米。”

索瑞斯道:“这些该死的雾笼罩范围更大,现在是大白天,居然什么都看不见。”

莫金道:“不要着急,我的老友,到目前为止,我们不都还平安无恙么?我们已经到香巴拉了,这个神秘的地方对我们敞开了大门。噢,你瞧,和马索体内埋植的信号器对接上了。”

索瑞斯道:“嗯?似乎他和我们原定的伞降点还有一段距离。”

莫金道:“啊哦,看来我们的新朋友给我们选了一个危险的地方,走,去马索那里。”一拉伞绳,动力伞改变了方向。

索瑞斯不满道:“你胆子可真大,竟然用这种方法来考验新加入那位能做到什么样的程度,你就不怕他把我们全卖了?”

莫金笑着道:“放心好了,这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小测验,况且他也明白,就算他不这样做,我也有别的办法能抵达这里,我有准备的。”

索瑞斯哼了一声,突然拉紧伞绳,道:“怎么回事?”

莫金道:“是乱流!糟糕,我恨这样的天气!”

马索惊奇地看着屏幕上移动的小点,距自己的位置是越来越远,心道:“老板他们是怎么了?”一想到莫金那多疑的性格,马索打了一个冷战,赶紧朝着红点的方向追了过去。

敌盟

林中某处。

索瑞斯将动力伞揉做一团,掀动自焚装置,动力伞冒出淡绿色的火焰,很快化做一堆灰烬,肉眼却看不到一丝黑烟升起。接着他仰头道:“你看到什么了,本?”

莫金的动力伞挂在几株高大的乔木上,他放下手中的望远镜道:“看来我们距离伞降点不远,我看到一个人类活动区,好像很有遗迹的味道。”

“有人过来吗?”

“……没看到。”

“我感到有东西在接近我们,你先下来吧!”

莫金一拉伞绳,整个人从近五十米高空直坠,落地时前翻数圈,安然站立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灰,读取了头盔里几个数据,将头盔摘了下来,深吸一口气,道:“看来,这里的空气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好!”

索瑞斯咧了咧嘴,算是笑了。此时树梢上的动力伞也自燃殆尽,白色的灰烬纷纷扬扬飘散下来,两人除去厚重的外套,露出军用迷彩服和背包,离开了降落地点。

刚走了不到五百米,索瑞斯蓦然停下,对莫金道:“好像我们被盯上了?”

莫金微微一笑,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突然就从背包两侧抽出两只带消音器的葛拉克18,道:“希望他们是友好的。”说完,手腕一翻,突击手枪倏地缩进了衣袖里。

又走了几步,索瑞斯道:“朋友们来了。”只见树上、灌木丛中、山岩后面,都露出了雀母士兵的身影。他们赤裸着上身,手里拿着武器,将莫金和索瑞斯围在中间,其中一名士兵大声道:“甲米人,你们从哪里来?”

莫金眯起眼睛看了看,忍不住道:“投枪、弓箭、掷斧?难道这就是他们的武器?不至于这么落后吧?和我刚才看到的那种遗迹规模完全不相称,难道是丛林里的野人?”

索瑞斯道:“听听他说什么。”

那名喊话的人又说了一遍:“你们是不是与强巴他们一起的?”

莫金皱起眉道:“呃,他说……这个……”他突然对喊话的雀母士兵喊道:“你会说英语吗?”

“你说什么?你说的是珞巴语吗?”

“法语呢?德语?汉语会不会?”

“你到底在说什么?你们难道连木尔米语也不会说吗?”

“你们难道就没有翻译吗?”

“你们身上背着的是什么?把包放下!”

“该死的野人,回去,我不和不懂英语的人说话!”

“从来没见过你这样冒失的甲米人,连最基本的普尔语也不会!嘿,你们没听到我说什么吗?背包,背包,放下!”

两人就在那里各自用各自的语言牛头不对马嘴地交流着。

终于,雀母士兵忍不住道:“站在那里别动,我过来了!”

莫金用普通话道:“你最好和我保持距离!”见那个士兵充耳不闻,莫金对索瑞斯展颜笑道:“交流失败了……”

索瑞斯没好气道:“我以为你已经掌握了一门古藏语。”

莫金笑道:“但他们不说我掌握的那种,幸好,还有一种语言是全世界通用的。”

索瑞斯白了他一眼。莫金笑容一敛,冷冷道:“身体语言!”语毕,双手猛地往下一甩,两把手枪魔术般出现在他手中,跟着双手平举,往胸前交叉,子弹的火线在空中画出完美的扇弧。

雀母的士兵哪想到对方突然发难,手中的武器还没有发挥功用,就纷纷中弹,只见火线过处,都有一名士兵跌倒在地,或被击穿了肩胛,或是大腿飙血。莫金双手一前一后,忽左忽右,大范围地移动着,配合着轻盈的步伐,时而如苏秦背剑,时而像大鹏展翅,有时如芭蕾演员一般金鸡独立,飞速地旋转着,有时左手的枪突然不见,跟着又从右腋下探出,一招回头望月,有人应声而倒。

他的双眼好像根本没看战场,枪里的子弹却像长了眼睛一般飞向雀母的士兵,不管是躲在树上的,还是灌木丛中的、岩石后面的,无一不倒。若是巴桑等人见到此幕,定会惊讶于莫金的身手,不仅仅是那诡异的身形,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的动作,与那日卓木强巴在岩壁遗迹上做出的动作太相似了,匪夷所思的开枪速度、刁钻古怪的开枪角度,所不同的是,他不似卓木强巴般生涩,动作更自然、更流畅,如行云流水,浑然天成。

枪停之后,丛林里只剩下一群哀号的雀母士兵。莫金吹了吹双枪消音器,双手一开一合,枪又不见了,他看了看四周扭动着的士兵,对此似乎感到很满意。索瑞斯却不满意,道:“又不杀了他们。”

莫金道:“这样能使我保持好的运势。”

索瑞斯反讥道:“也不见你有多好的运势。”

莫金皱眉道:“还有臭虫?”右手一挥,枪在手。

“别……开枪……”让莫金惊愕的是,树丛中那人说的居然是英语,虽然不很流利,但字正腔圆,发音标准。在莫金和索瑞斯惊讶于对方的发音时,只见丛林下方,一个圆脑袋的小个子蹦了出来。

“多吉!”乍看之下,吓了莫金一跳,但很快他又发现误认了,这个小个子似乎比多吉还要壮些,脸上堆积的笑容,令他一下子又想起了马索。

这个外貌有些像是多吉的小光头并没有马上靠近莫金,而是走近了一名倒地的雀母士兵,连话也不说,飞快地一刀割破了对方的喉咙,又在对方尸体上将刀擦干净,插回鞘,才带着轻松的笑容站起来,却对周围的士兵不住颔首。

莫金和索瑞斯有些怪异地看着这个小矮子的举动,只见他走了过来,脸上带着让人放松,并有些谄媚的笑容,不偏不倚,正好停在了莫金最有把握一枪击毙他的范围之外。这个小矮子仍旧用那种缓慢、有节律但非常清晰的发音道:“尊贵的客人,我,郭日念青,在这里为您献上无比诚挚的敬意。”说着,他抱肩鞠了一躬,竟然很有欧洲宫廷礼仪的规范。他接着又道:“地上躺着的这些人,都是我的士兵,或者说,曾经是我的士兵。他们是朗布国最精锐的部队,请您宽恕他们的冒犯,请您饶恕他们卑微的生命。”这次,又用一种令人心碎的目光炯视着莫金。

就算莫金,也对这表情变得比变色龙还快的郭日感到吃不消,淡淡地回了句:“我本来就没打算杀他们,只是他们威胁到我了,我要解除这种威胁而已。倒是你,为什么杀了那个同伴?不是你的士兵吗?”

“噢不……”郭日显得非常惶恐,道:“那个人,是邪恶的国王派来监视他们的,显然英明如您,早已看出,这些士兵并不愿意用武器对着你们,他们是被逼的,身不由己。”

莫金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给我详细说来。”

“乐意为您效劳。”郭日深深鞠躬。

索瑞斯突然道:“搞什么名堂?”忽然将手伸入了背包,抓着一把不知是什么的东西。

郭日念青虽然没有听懂他的语言,但从他的动作和表情看出了端倪,赶紧道:“千万别、别误会!那只是一种提神的香料,同时有驱散血腥的作用。在这丛林中,有很多凶猛的野兽,它们很快就会被血腥吸引过来,我们必须掩盖这种味道,并没有任何恶意,我为我的疏忽向你们道歉。出来吧,却巴。”

一身黑服的却巴嘎热从林中移步而出。索瑞斯眼睛一亮,死死地盯住了却巴,他至少在对方的身上,感知到了三种以上的生物信息素。却巴嘎热同样惊愕地看了索瑞斯一眼,显然他也有所发现。

郭日和莫金也都注意到了,郭日率先解释道:“请允许我的巫师却巴嘎热为这些士兵疗伤,他会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玩意儿。”

索瑞斯对莫金低声道:“我过去看看。”

莫金道:“自己小心。”然后对郭日道:“过来,我们谈谈。”他一面像招呼小孩子一样朝郭日招手,一面观察着他的反应。郭日脸上始终带着无比诚恳的微笑。“面具脸!”莫金眼角一跳,他清楚,凡是拥有这种面具脸的人,都非易与之辈。

郭日在莫金的要求下,详细地讲解起朗布和雅加王国的历史、聚居分布、风俗、工农业科技发展等等,其间不乏恭维之词,大赞莫金身手了得。对那些赞溢之词,莫金权当一听,转头又问起卓木强巴等人的情况。在莫金那游移不定的眼神下,郭日将自己所知尽数道出,只是他口中的故事有了另一个全然不同的版本……

邪恶残暴的雀母王压榨着老百姓,郭日虽然身为国王唯一的子侄系亲属,屡次谏言却被责罚。郭日毫不贪图财富权势,只想让朗布的老百姓过得更好一些,还爱上了一位平民姑娘,当然,那位姑娘像天仙一样美丽,像菩萨一样善良,两人一见钟情,坠入爱河,并约定了终身。可是,邪恶的雀母王并不打算放过郭日,因为没有亲生儿子的国王,按照祖制必须将王位传给郭日,而且郭日必须与国王唯一的女儿成亲。为了将王位牢牢地控制在他们皇室一族手中,那位邪恶的国王竟然对自己的女儿下了蛊毒,中蛊之人双目将失眠,只是在新婚之夜,这个蛊毒即将通过女方转移到男方,这样,郭日什么也看不见之后,权力还是会落在公主手里。这一切,善良的郭日都默默地忍受了下来,他甚至表示愿意放弃王位,只要和自己的心上人平淡地过日子就好。偏偏在这个时候,卓木强巴等一伙暴徒冲进了这片和平的土地,其中罪大恶极、恶贯满盈的就是那个人面兽心、丧心病狂的张立,他竟然残忍地强暴了那个和郭日相爱已久的姑娘,还向雀母王进谗言,要将自己赶尽杀绝。郭日目前所做的,就是要让这群邪恶的人血债血偿,争取夺回自己应得的东西。因为郭日是善良和正义的化身,所以支持和拥护他的百姓以及士兵数不胜数,只是迫于雀母王的淫威,才不敢公开支持他。只要清除掉雀母王派出来统领士兵的几个心腹,这些军队将再次归入郭日的手下,为此,他请求得到莫金的帮助。

滔滔不绝的恭维话送了过去,郭日表示,只要莫金肯帮他,将获得极大的利益,包括打击卓木强巴那群共同的敌人,他可以调配朗布国的任意资源,甚至可以和莫金平分朗布国的土地和财富,等等。

莫金笑而不答,不过他对郭日提到卓木强巴那伙共同的敌人很是诧异,他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和卓木强巴是敌人而不是朋友?”

郭日道:“当我提到他们的邪恶时,你露出了知音的表情。”

莫金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像这种邪恶的团伙,我们这些代表正义的力量就应该把他们铲除掉。我可以帮你对付卓木强巴而不要任何报酬,但是你们那个什么朗布国的事,你得自己想办法解决。”这时他注意到,那个黑衣的巫师不知用了什么办法,那些受了枪伤的士兵叫喊声明显低了下来,还有部分人已可以站起来了。

索瑞斯始终一言不发地盯着却巴嘎热,却巴嘎热也同样阴冷着脸,一言不发地为士兵施术、下蛊、除痛,两人偶尔对望一眼,却像世仇一般,眼神中充满了警惕、恐吓、威胁的意味。

郭日飞快地思索了一番莫金的意思,接着展颜笑道:“不错不错,理应如此,不过我们依然是同盟关系不是吗?我记得你们外面有句俗语,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莫金面带微笑,心道:“小矮子,别弄错了,大多数时候,敌人的敌人,也是敌人!嗯?外面的俗语?”一念至此,莫金道:“我问你,你对外面知道多少?”

郭日露出了诡秘的笑容,道:“这里时常会有外面的人来光顾,而近些年似乎日趋增多,我的语言,就是跟他们学来的,所以,我对外面有部分了解。只是……来了的人,却从未有活着出去过的。”

“具体说说,那些人都去了哪里?”莫金终于收起了那份自信的笑容。

见莫金变了脸色,郭日道:“尊贵的客人,你瞧,我们还是有很多合作的空间……”

约莫半个小时之后,郭日带着那些受伤的士兵消失在丛林之中,周围又变得空旷寥寂。见索瑞斯久久望着那些士兵消失的方向,莫金道:“怎么了,卡恩?我很少见你对一个人如此关注。”

索瑞斯道:“如果你是操兽师,你同样会对那个人感兴趣的。”

莫金收敛笑意,警惕道:“他也是操兽师吗?”

“不,”索瑞斯道:“他的操兽能力似乎并不强。看得出,他也缺乏系统的理论知识,但他的实际操作能力,显然直接越过了操兽师,具备一定的操虫师能力,甚至有些估计已达到了蛊师的水准。”

“哦……”莫金也大为动容道:“不具备操兽的能力,却直接越过了操虫师,达到了蛊师的操纵能力,岂不是足足比你高了两个级别?这样说来,我们得格外小心那个穿黑衣服的哦!”

“那倒未必!”索瑞斯自信道:“虽然他拥有部分操虫师和蛊师的操纵能力,但操兽的能力未免也太差了些,几乎是没有。而且我看他的手法,似乎也只能对人下蛊,却不能对兽下蛊,也就是说,我们那套评判标准对他完全不适用,若真要动手……哼,也无须怕他。只是他有些手法,我还没有摸透,要好好想想。”

莫金这才转惊为喜,道:“我说什么来着,老友,这里毕竟是你们操兽师的发源地,到这里来,你肯定会有所斩获的。”

莫金的实力

索瑞斯淡然道:“别说我了,说说你和那个小矮子谈得怎么样。”

莫金自嘲道:“呵,我们最后约定是,我做我的,他忙他的。”

索瑞斯咧齿笑道:“那不是什么都没谈?”

莫金扬眉道:“是啊,两个最厉害的谈判者之间,谈判的最好结果,往往就是等于什么都没谈。”索瑞斯还在咀嚼莫金这句颇有哲理的话时,莫金又补充道:“不过,我们都从对方那里,直接或间接地得到了许多有用的信息。起码我知道了,那该死的神庙在最上面,这里被称做圣域,传说中的香巴拉也在最上面,要是再晚点接到信号,我们会少走许多冤枉路。那个小矮子,知道的可不少。”

索瑞斯又道:“长得和那个叫什么……多吉的小家伙可真像。”

莫金刚刚展颜的脸立马又阴沉下来,警告索瑞斯道:“我不得不提醒你,卡恩,如果你这样想,就十分的危险。那个小矮子和多吉,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他比你看的那个黑衣法师,要恐怖得多。”

“哦……”索瑞斯质疑道:“有这么厉害?我是说你最擅长的就是利用一切可利用的形势,这次这么好的机会竟然放弃了。”

莫金板着脸道:“在设想能利用的人之前,首先要确保自己不被别人利用。现在与他合作,以我们目前的人手和资讯,很难说得清是谁利用谁。”

“那就相互利用呗……”索瑞斯沙哑低沉的嗓音自喉间挤出。

莫金面无表情地摇着头,祖父的警语犹在耳边:“本,要说相互合作,是有可能的,这我信;但你要记住,这世上永远不可能有相互利用的事,永远都只有聪明人利用蠢人,不管是利用还是反利用,笑到最后的,只能有一个。因此,永远不要轻易相信甜蜜的承诺,这世上最不靠谱的,就是承诺。要用你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去探听事情的真相,要用你自己的实力,去把握事情的全局。”

“这世上,不可能有相互利用的事情。卡恩,这些年你太醉心于学术研究了,你根本还没察觉,那个叫郭日的矮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莫金一字一顿道:“阴狠、多疑、善于揣度他人心思、拥有可怕的忍耐力和算计能力,他能从你的行为细节,判断出你这个人的性格和心理特征,亦能伪装出一种绝对无害的相貌。他的言语极具煽动性,有强烈的心理暗示作用,极擅长编造让人分不清真假的谎言。从他身上的伤疤和不经意间露出的小动作,我相信,他的身手绝不是我们所看到的那个样子。他能敏锐地洞察全局,亦能精密地编织出阴谋的每一个细节,利用身边一切可利用的资源,毫无破绽。这就是我与他接触后,从他身上所能发现的。”

“咦?”索瑞斯道:“那岂非你的同类?”

莫金道:“那正是我想说的,那个小矮子,拥有和我相似的地方,不,他甚至更像那个人……”莫金喉结哽动了一下,道:“你,也不想被那样的人算计吧。”

“那个人?”索瑞斯愣了愣,蓦然双眼一直,全身僵硬,他知道莫金说的是谁了,那个在事情还没发生前,就计算好了每一种变故的可能性的人;那个无须多言,仅用眼神和手势就可以掌控全局的人;那个你永远也看不穿他在想什么,永远也猜不到他下一步要做什么的神秘东方男子;那个拥有一双忧郁的眼睛的人、他们的队长、组织代号为“鼬”,因为组员对他的惧怕,也因为他算无遗策的能力,他们私下给他取了另一个代号——决策者。

近了,近了,终于,目标就在前方,马索仍然先警惕地伸出小半个头,露出一只眼睛,待看清是莫金和索瑞斯之后,才一副痛哭流涕的样子冲了出去,同时大声号哭道:“老板,我想死你啦!”

莫金和索瑞斯,两人坐在一棵大树下交谈着什么,那模样根本不像在危机四伏的原始丛林中探险,反而像两个世外桃源的隐者,就差一张八仙桌、两杯清茶了。见到马索从林中冲出来,两人毫不吃惊,莫金有些愠怒道:“怎么收到信号这么久才来?”

马索伤心得不行,哭得更像快断气了一样,悲鸣道:“呜呜……老板啊……你们可算来了……呜呜……我……呜呜……我……”

索瑞斯似笑非笑地看着马索,莫金怒斥道:“够了,给你三秒钟,不准哭,哭得像猪发情一样。”

马索的声音就像被剪刀剪断,戛然而止,近乎表演的特效让索瑞斯那张虫蚀火烧一般的嘴裂得更开了些。莫金接着道:“给你十五秒,把情况说一说。”

马索鼻涕眼泪一把抓,然后道:“成功空降十三人,现在只剩我一个;最后一次与敌人遭遇,他们还有六人;在这一层我们已发现五个人类聚居区,他们的生产力水平相当于十八世纪末期的欧洲,他们的目的地似乎是最上层平台;林子里有许多机关和野兽,最可怕的一种是约有一人多高,看起来像……像恐龙一样的动物。汇报完毕!”

“像恐龙一样的动物?”索瑞斯探了探身,询问道:“你说它们差不多有一人来高?具体说说,什么形态?”

马索夹杂不清地将鲁莫人的外形和自己的想象描述了一番,索瑞斯发出丝丝的笑声。莫金打断马索的话,道:“胡说,哪有这种东西?”

马索低着头,不敢吱声。索瑞斯难得地为马索开脱道:“他说的可能是真的。”

“哦?”

“本,你有没有注意到这里的环境和外界截然不同?”索瑞斯仰头看着周围的树道:“想必你也感觉到了,呼吸这里的空气,能让身体更加放松,动作也变得更加轻盈。毫无疑问,这里的含氧量比外界高出许多,而按照生物学的观点,含氧量的多少,将直接决定生物的血液循环模式,也就间接地决定了它们的体型和外貌。就算这里真的有恐龙,我也不会感到惊奇,而且……虽然我不是植语者,也能看出这些植物非常原始,似乎是古生代的东西。”

谈起植语者,索瑞斯突然问道:“对了马索,剩下的六个人里面,有没有一个白头发的?”

“没有。”马索很清楚索瑞斯问的人是谁,他也格外留意过。

索瑞斯和莫金对望一眼,莫金道:“难道他被除掉了?”

索瑞斯道:“不,那群人里面还没有谁有那个能力。多半是被发现了,在计算了胜负率和自己的得失后,他选择了避开正面冲突,而自己单独行动。”索瑞斯想了想,肯定道:“如果是我,我就会这么干。”

莫金长身而起,道:“走吧,希望他不会选择与我们作对。”

马索惊愕道:“老板,去……去哪里?”

莫金道:“去他们想去的地方啊。”

马索道:“就……就我们三个人?那柯夫将军那边……”

莫金沉着脸道:“怎么,你觉得我们三个人还不足以对付卓木强巴他们吗?柯夫将军的人,稍候会来的。”

索瑞斯在一旁苦笑。这次纯粹是因为天气条件太过恶劣,导致与他们一同登顶的四十五名冲锋队员全部罹难,只剩他们两人活了下来,但莫金身上肯定还有激光发射器,他们也一定商量好了后备方案。想到这里,索瑞斯不解道:“你怎么那么信任那个叫柯夫的……”


雀母,卓木强巴等人刚一回来就得到一个糟糕的消息:雀母的哨兵发现有奇怪的东西从天而降,森苏派了一队武装士兵前去察看,最后仅由名叫泽嘎的卫队副官带着十几个被打伤的士兵回来,他们的队长牙朱被打死了,其余的人也都死了。

森苏将这件事情直接汇报给了雀母王,而没有了郭日的雀母王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所以又叫来卓木强巴等人商议。听了森苏的话,卓木强巴叫森苏带他们先去看伤兵,雀母王却一点不关心那些外来侵略者和受伤的士兵,只想着他的女儿,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塔西法师由敏敏陪护着去看拉姆公主,其余的人则同森苏来到了士兵养伤的地方。

“是9毫米弹,源自同一种武器。”张立第一时间检查了那些被取出来的子弹。

卓木强巴询问泽嘎道:“他们有多少人?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发现他们的?”

泽嘎告诉他们,在卓木强巴他们去天葬台的时候,哨兵发现了有人从天而降,他们坐的蘑菇和以前不一样(说着,他在地上画了一个类似香蕉的图像),随后森苏派他们约三十人前去察看,他们一直追着天上的物体,在离雀母以北约一个时辰路程的地方找到了对方。泽嘎非常肯定地说,对方只有两个人,而开枪击伤他们的,只是其中的一个,另一个人没有出手。那个人身材非常高大,就像金刚下凡一般,他头上顶着黄金,穿着与森林同样颜色的衣服,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语言,他们甚至没看清他怎么出的手,就全都受伤了,受伤前唯一看见的就是火红色的线,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莫金来了……早在泽嘎没有说出那人的详细特征之前,卓木强巴等人就已想到,莫金的前哨部队已经被他们消灭干净,他本人不可能不来;而能在一瞬间将三十余名雀母士兵尽数击伤击毙,也非一般人的身手能做到。只是莫金居然仅带了一个人来,这让卓木强巴他们没有想到,难道莫金手下没有人了?当然这样最好,只是……太怪异了些,他们怎么也不肯相信。还有,那个与莫金一起来的人是谁?是那个叫索瑞斯的人,还是柯夫?

但问泽嘎和其余伤兵,他们都说不出另一个人的相貌特征,他们的注意力都被莫金的身形和那古怪的语言吸引了过去。卓木强巴看了看伤者,选了两个受伤不那么重的,让他们带自己去发现那两人的地方,森苏另派了一队士兵跟着。

出发前塔西法师赶到了,一名强壮的士兵背着他,他和敏敏一起加入了队伍。

岳阳和张立仔细地勘察周围的环境。吕竞男询问一名引路的士兵:“不是说你们的同伴死在这个地方吗?尸体呢?”

那名士兵显得非常惶恐,道:“当时大家都受了伤,只想着逃走,他们没有跟来,应该是走不了了,尸体……尸体……我不知道……”

巴桑环顾四周,沙声道:“这不像是发生过战斗的地方。”

岳阳回来道:“不,这里发生过战斗,但被清理过了。”

巴桑冷眼盯着一名来过的士兵,道:“为什么我看不到反抗的痕迹,也没有子弹留下的痕迹?”

那名士兵被巴桑看得浑身发凉,只能用极其无辜的眼神看着唐敏、卓木强巴等人。亚拉法师把巴桑的话翻译过去,那名士兵才忙道:“我们没来得及反抗,就全都负伤了。”

巴桑悚然动容:“一个人,打三十个,没有反抗!”吕竞男心中也有些吃惊,看来对莫金的评估,还需要进一步提升,毕竟除了亚拉法师,他们从未和莫金真正意义上正面交过手。

张立微微眯着眼,盯着那些来过这里的士兵身上的伤口,沉声道:“似乎只有一种情况能解释,为什么没有子弹留下的痕迹。”

巴桑愕然,瞪着眼看张立,道:“你是说,他在一瞬间拔枪打中三十个人,没有一枪落空?”卓木强巴这才明白过来,只有枪枪打在人身上,这树上、岩石上才不会留下子弹的痕迹。

只听吕竞男又在问那名士兵:“当时你们的位置在什么地方?”

那名士兵指出一个大致范围,当时竟然是呈环形包围的态势,这样一来就更让他们吃惊不已。也就是说,莫金在一瞬间进行三百六十度环射,并且枪枪不落空,这是什么样的一种枪法?虽然按那名士兵的说法,当时他们都已经暴露在明处,但是要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就将他们悉数击倒……亚拉法师和塔西法师都盯住了吕竞男,吕竞男黯然摇头,表示自己做不到。两位法师都不是玩枪的高手,吕竞男做不到,他们就更做不到了。

张立估计道:“只有双手持枪,并且极为精准地快速移动和开枪才可以,还要学会两只眼睛各自瞄准不同的目标,我记得以前听教官提过,好像是叫做特种兵分心学?”

吕竞男道:“那是一种在复杂战场环境下的一心多用,要求特种兵能像照相机一样将敌人的位置和姿势定格在自己脑海中,定格之后就不再用眼睛去看敌人,而是凭借脑海中的图像将子弹打向锁定的位置,而眼睛则用来定格下一名敌人,那是一种真正的战场杀人术。据说合格的士兵被要求双手持枪,要在一秒之内击倒五名以上的敌人。”

片刻静默之后,敏敏道:“那些受伤的士兵又去了哪里呢?”

岳阳突然想到了什么,道:“他们不认识路!”

张立道:“你是说,莫金把那些人抓去领路了?可是他们言语并不通啊。”

敏敏也道:“领路不需要那么多人吧?”

吕竞男道:“不,岳阳说得有道理,言语不通可以用手势表达,在不清楚伤员谁能坚持得更久的情况下,将所有伤员驱赶上路不失为一种选择,路上再将那些无法行动的伤员抛弃。”

岳阳道:“教官说得没错,有很多血迹朝着雅加的方向去了。”

吕竞男道:“现在的问题是,莫金怎么知道该去哪里?他怎么会降落在这里的?”

敏敏快口道:“啊……他们有人接应!第一批伞降的敌人没被消灭干净,我们要面临的不只是两名伞降者,可能还会更多!”岳阳张立纷纷表示赞同。

卓木强巴却皱起了眉头,心道:“不,敏敏,我们的敌人知道这里距离雀母很近,如今那第一批敌人对我们不可能不警惕,他们不会将激光发射器的位置,设在距雀母如此近的地方,莫金更不会希望被我们发现他的到来,或许……或许是我们队伍中的某人,安置了发射器!”他的目光从队员身上扫过,没有人有丝毫的惊慌,最后迎上吕竞男的目光,吕竞男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鼓励似的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意指:“你能这么想就对了。”

卓木强巴用眼光询问道:“究竟会是谁?究竟怀疑谁?”

吕竞男却将目光投向了敏敏,随即看向远方。卓木强巴一愣,扭头一看,敏敏正在撇嘴,显然是看到了刚才的一幕。卓木强巴没有解释,对大家道:“走吧,如果说我们的推测是正确的,前面的路上说不定会有所发现,或许,我们得赶在他们前面。”

塔西法师道:“没错,他们刚刚抵达这里,天时地利人和一项都不占,趁他们站稳脚跟之前就消灭掉他们,否则,他们的后续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来这里。”

卓木强巴制止了雀母士兵要跟他们一同前往的要求,告诉他们这已经不是他们能理解的战斗了,他们可能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暴露,并白白送命。最后,在卓木强巴的命令下,那些士兵才带着伤员返回雀母,而卓木强巴一行人,朝着血迹的方向追了过去。只是他们没有看到,那些士兵,在他们离开之后,都相视微笑起来。

第一次亲密接触

巴桑张立在前,岳阳和亚拉法师紧随其后,敏敏和吕竞男一左一右,卓木强巴背着塔西法师甩尾。约半个小时之后,他们在路边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发现了牙朱的尸体,很显然,是受了枪伤无法行动之后,被敌人补了一刀,那一刀割口极深,又准又狠。

张立等人龇目欲裂,在判断了敌人的方向之后,以更加快的速度向前追去。这是他们抵达香巴拉之后,首次与敌人互换了位置,以往都是他们被人追、被伏击、被陷害,如今调了个个儿,他们在后,对穷凶极恶的敌人紧追不舍。胡杨队长的死、郭日的奸计,都让他们胸中如同压了一堵墙,那熊熊的怒意正找不到地方发泄。如今有塔西和亚拉两大法师坐镇,他们也感到自己前所未有的强大,对于那两三个暴露了身份行踪的敌人,绝不姑息,不管他是谁!

追了两小时左右,巴桑突然放慢了脚步,岳阳等人不明就里,也只能慢下来,他们相信,凭着巴桑那种野兽般的直觉,他肯定在这种平静下感到了某种危机。

塔西法师道:“我们已经在丛林的深处了,这里显然是野兽出没的地带,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岳阳道:“难道是我们追岔了路?那些明显的痕迹是故意引错我们的?可是这么远都有痕迹,难道他们是兵分两路?”

“不可能!”卓木强巴斩钉截铁道。在如此陌生的环境中,仅凭数人还想兵分两路,那无异于找死。

忽然间,林中四处都响起了汽笛声,卓木强巴等人面色大变。塔西法师道:“不要惊慌,看来这附近有个鲁莫人的巢穴,但它们应该不是朝这个方向来的。”

他话音刚落,就见前方林影摩挲,那个早已熟悉却从未正面相对过的面孔,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可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在明亮的光线下,正面看到了活人——从一开始就知道的,最大的竞争对手!

他站在那里,像是一件冷兵器,坚硬、锋利。一头金发如今被不知什么染物染得黄绿相间;一身迷彩贴身包裹着顽岩一般的肌肉;一个巨大的军旅行囊让他看上去更像一块岩石;那刀锋削成的面庞轮廓中,透着几许与卓木强巴相似的英气,但多了几分伪善的笑意,少了一缕诚挚的目光。通信器的镜片遮盖在那湛蓝的眼珠上,令他看上去更像一部杀人机器。他动了,明明是他在步出丛林,却让人感到是整个丛林在向后退,他步履机械、标准,每一步的落点都像精密的仪器测量过一般,张立霎时就想到了捕食前的猎豹。

莫金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唯有岳阳例外,他没有放过周围的任何动静,特别是莫金身边的那两位。稍矮的那位不知为什么,将脸遮着,只露出一双泛红的眼睛,那双眼睛简直不像人眼,而像饥饿至极的野兽;而另外一边,则是畏缩在莫金身后的马索,他明明只比莫金矮一点,却卑躬屈膝地跟在一旁,看起来就比莫金矮了一大截。除了眼前这三个人,再没有别人。没有别人!岳阳心中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己方占据了绝对优势,但卓木强巴还是感到有些紧张,不为别的,就因为莫金那双眼睛。那双眼睛总是游移不定,在每个人身体的致命之处扫来瞄去,被他盯上的人,都仿佛被蛇盯住了一样。

塔西法师和亚拉法师,则几乎是同时被蒙着脸的索瑞斯的目光吸引了过去。若说莫金的眼神像蛇,给人冰凉的感觉,那么索瑞斯的目光则如某种饥饿的野兽,嗜血、暴虐,平静下压抑着对鲜活生命的渴望,在两位法师的心目中,这个人的危险程度丝毫不亚于莫金。

开火?询问?质疑?卓木强巴感到那双眼睛正在干扰自己的思维,让自己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双方竟然陷入了僵持,都望着对方,保持着沉默,思考着,分析着。

“卓老板,没想到啊,我们在这里又见面了,我说过,我们还会见面的呢。”还是莫金先打破僵局,他的英文发音有些像肖恩,充满绅士风格,但多了一种更高贵的谈吐气息:“我说怎么感觉总有人跟着我呢,原来是那个小矮子的诡计啊,真是卑劣的诡计!”

三对八,莫金和索瑞斯却仿佛没有丝毫惧意,反有一种稳操胜券的感觉,只有马索躲在一旁,似乎正怕得浑身发抖。

“你说什么?”莫金的后一句话说得极轻,卓木强巴等人都没听到,卓木强巴又问了一遍。

“现在说什么都有些晚了,不是吗?”莫金的声调极其平和,带着一种催眠的心理暗示,缓和道:“就是我现在再提出合作,恐怕卓老板你依然不会赞同吧。”

卓木强巴厉声道:“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莫金波澜不惊道:“这就是你的问题了呢,卓老板,你连我要干什么都没弄清楚,就一味地阻止我,不让我加入这个游戏,这可不是商人的作风。”

卓木强巴噎了一下,岳阳却听出些端倪来,那个莫金句句不离卓老板这个词,仿佛在提醒卓木强巴的商人身份,并暗示他一切都可以用金钱来衡量。张立提醒道:“强巴少爷,小心他的诡计,不要跟他废话。”接着又大声质问莫金:“你把那些雀母的士兵弄到哪里去了?”

莫金白了张立一眼,根本不与他搭话。

此时卓木强巴脑海中,正在天人交战。多吉诀别的眼神,嘎嘎虔诚的膜拜,倒悬空寺那毁灭性的爆炸,敏敏因哥哥而痛哭失声、悲怜欲绝,都一一浮现在他眼前,可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那种模糊的感觉让他意识到,有些事情,必须弄清楚。

卓木强巴还在犹豫,巴桑早已按捺不住,手一扬就要把枪举起。但莫金比他们更快,因为他没有拿枪,直接将食指拇指比做枪的样子,遥指卓木强巴等人,率先道:“约束好你的手下,别让他们乱来哦!”

卓木强巴心中一惊,莫金比画的是支假枪,可他却感觉仿佛有一把真枪对准了自己,那种冰冷的凉意,他仿佛看见了黑洞洞的枪口。这种奇怪的感觉,是从何而来?

见巴桑不为所动,莫金另一只手也比做枪的样子,对准了巴桑,一撇嘴角,笑道:“如果要动手,后果恐怕不是你们所能承受的哦!”

巴桑也感到了一种被瞄准的危机,可对方手中明明没有枪啊!随着莫金手指的移动,凡被瞄准之人,皆心生感应。待莫金指着吕竞男时,吕竞男心中一动,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注意观察莫金的迷彩服袖口处,果然,莫金的袖口没有系纽扣,袖口下鼓鼓囊囊的也不像手臂的肌肉,吕竞男低声道:“捷克刺客!”

而莫金的这一举动,大大激怒了卓木强巴,仿佛和多年前在那个阴暗的房间里一样,他还是那么傲慢,那么不把人看在眼里,只给人一个居高临下的背影,仿佛所有的人都欠与他平等对话的地位。而整个探索的过程中,他和他的那些手下像阴魂一样跟着自己,种种的伤痛与死亡,都在卓木强巴脑海里清晰起来,还有,要想追问唐涛的下落,也得在制服莫金以后。看着莫金那张扬的表情,卓木强巴沉声下令道:“动手!”而吕竞男正准备提醒他,他已经说出了命令,吕竞男只来得及将卓木强巴撞开莫金的手指范围。

果然,卓木强巴的“动手”两字刚出口,莫金的两根食指突然缩了回去,然后他们看到了火线,然后才听到枪响,然后才看到,莫金的手上,有枪!

卓木强巴由于被吕竞男撞了一下,而且莫金似乎也没瞄准他的要害,那一枪击在了空处;另一支瞄准巴桑的枪,则在枪响前被巴桑的直觉洞察在先,他的身体猛地团缩起来,也避了开去,且还了莫金一枪。

但莫金的枪根本就不是瞄一个打一个,手指扣紧扳机就不松手,子弹以每秒1300米的初速度连续出膛,并且靠手腕的轻微颤动来改变子弹的出膛方向,每秒杀五人的开枪技巧,在莫金的手中,就那么一秒时间,他朝八个人的方向都射出了子弹。

子弹有先后,反应有快慢,除了卓木强巴和巴桑,其余人都有避开子弹的反应时机,偏偏张立和岳阳就没能躲过,子弹分别擦伤了他们的大腿和手臂,也不得不说运气差些。但巴桑的回击也令莫金大吃一惊,显然他没想到巴桑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反击,他很清楚,在自己的快枪之下,需要有放弃生命的勇气,才有机会开枪还击。巴桑的枪法准头也很好,莫金不得不避,这一避,张立和岳阳也抓住时机开枪还击。莫金身影一闪,迷彩服钻入了树林草丛中,很快变成一个模糊的身影。

与此同时,卓木强巴等人三三两两找好隐蔽所,丛林一下子变成了暗战的场所。“到底是怎么回事?”卓木强巴、塔西法师和吕竞男在一棵树下,吕竞男指着自己的腕部解释道:“机关在这个位置,就和我们的飞索一样,一动手指就能让枪出现在自己手中,由于人眼的视力捕捉速度有限,它会将前一个瞬间的画面残留在脑中,所以往往当他扣动扳机时,我们还看不到他手中有枪,就像魔术师玩的技法一样。这套装置是‘二战’后一名捷克退伍特种兵发明的,由于退伍后他干着杀手的职业,所以我们把这种装置称为捷克刺客。”

莫金伏在一丛草中,调整通信器的频率,很快,卓木强巴等人的身影就以小红点的形式出现在他的镜片上。而卓木强巴他们的镜片上,却丝毫不见莫金等人的方位,但是他们都已锁定莫金的方位,塔西法师和亚拉法师则紧盯着索瑞斯。只有马索,因为他实在太猥琐,还没开打就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竟没有人留意到他。

莫金看了看卓木强巴等人的距离和位置,挪动背包,似乎准备换一种武器。索瑞斯不知从哪里钻出,阻止了莫金:“让我来!”他压低的声音就像游魂。

莫金诧异地看着索瑞斯,似乎对这名老友表现的积极性很不理解。索瑞斯咝咝笑道:“我要试试,那个新方法是否有用。”

莫金担忧道:“有没有把握?”

索瑞斯道:“试试就知道了。”

草丛中突然伸出一只干瘦的手臂,既不像投降,也不像示威,只是紧紧地握着拳头。从一开始就锁定了索瑞斯的两位法师最先发现他的举动,只见他紧跟着五指张开,遥指卓木强巴等人的藏身所在。卓木强巴顺着塔西法师的目光,看到了暴露在草丛中的那只手臂,疑道:“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巴桑发现并瞄准前,手臂又缩了回去。巴桑谨慎地进行了试射,却没有反应,随后不知有什么东西在草丛中移动,散向四方,一时草丛乱摇,干扰了他们的视线。

十秒之后,那令人惊悚的汽笛声再度响起,只是这次,塔西法师察觉到,那些声音正朝这个方向靠近。想起索瑞斯先前的古怪举动,塔西法师突然道:“不好!快趴下!”

但他随即又意识到,现在趴下太晚了,伏地聆听之后,马上道:“离开这里,赶快!”并敲打着卓木强巴的后背道:“退回去,退回去!”

从未见塔西法师如此惊慌,显然这与那些正由远及近的汽笛声不无关系。敏敏在另一丛树后打出手势询问,塔西法师已不顾暴露方位,直接大声道:“是操兽师,那个人是个操兽师!”

亚拉法师猛然想起那句密修前辈用无数鲜血和生命换来的警告:“永远不要在满是野生生物的原始丛林中,与一名操兽师对决!”

巴桑惊异地发现,塔西法师如此吼叫之后,对方竟然没有反应,他朝四周扫射了一梭子弹,随后从树上跳下来,骂道:“他们早跑了!”

张立岳阳也自树后现身,问道:“追还是不追?”

亚拉法师道:“快,退回雀母去!”

塔西将手按上树干,无奈沉声道:“我们好像被包围了。”

敏敏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发生什么了?”

吕竞男道:“这片林子太大了,要辨清方向。”同时密林中的汽笛声越来越多,来得极快。

卓木强巴炸喝一声,道:“不要吵了!跟我来!”背着塔西法师,转身就跑,同时道:“法师,给我指引方向吧!”

塔西法师“嗯”了一声,指道:“朝这边走。”一群人紧随其后。

走了不出五十步,第一只鲁莫人自林中蹿出,好像吃了兴奋剂,发出亢奋的鸣叫,朝着队伍的中间直扑过来。巴桑、张立、岳阳、吕竞男几人同时开枪,一蓬蓬血花在那棕绿色的皮肤上绽开,但这顽强的原始生命仿佛根本不受影响,挥舞着螳螂般的前臂飞速直冲。最后巴桑等人不得不避其锋芒,那头鲁莫人身中数弹,最后一头扎进一棵树中,爪子深插树干,还在不停地扭动身体,不肯倒下。

塔西法师又指道:“这边!”卓木强巴赶紧朝那个方向奔去,他们已经见识过这种巡游猎人的威力,西米那支队伍一多半就是被这些杀手干掉的,如今循环不爽,竟然又落在了他们的头上。

索瑞斯端坐在一棵树上,用望远镜瞭望狼狈逃窜的卓木强巴等人,看他们一头扎进鲁莫人的包围圈,欣喜地记录下数据,对莫金道:“有效,看来自远古起,这些生物信息素就已经进化出一套完整的系统了。那些大蜥蜴和我们现代生物没什么两样,它们同样具备这套完整的生物信息素交流系统。我还得试试其余的驱散、进食等信息素,还有它们的声音交流系统,还要进一步摸索。”

莫金对这些丑陋的生物不感兴趣,心中盘算着这么大一片林子,如今被索瑞斯弄得到处都是那些蜥蜴,自己又该怎么出去?蓦然,莫金询问索瑞斯道:“他们怎么不上树?”

索瑞斯道:“任何人在突如其来的变故面前都会惊慌,他们只顾着逃命,反而忘记了最简单易行的方法。”

这时,一旁的马索支吾道:“老……老板,它们,它们会爬树!”

莫金一瞪马索,怒骂道:“你不早说!”突然树下响起“咯咯咯”的鸣叫声,三只鲁莫人围在下面,显然发现了躲在树上的三人,只见其中一只纵身一跃,贴在了树干上,然后开始无比敏捷地向树上爬来。

莫金向索瑞斯询问道:“驱散信息素?”

索瑞斯无可奈何道:“我还没提取出来,用武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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