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实本分的屠夫，竟然是“杀人碎尸”的嫌疑犯。滕兴善和年轻貌美的服务员究竟有什么关系？在滕兴善行刑后的五年，被害人却突然离奇“复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蛇皮袋里的遗体

这一切都要从1987年4月的某一天开始说起。那天湖南麻阳县的一位老人，如往常般前往锦江河旁晨练。他刚到锦江河附近，就远远的看到河边有一个蛇皮袋。

蛇皮袋好像装了什么东西，看起来鼓囊囊的。这位老人还心想，谁这么缺德，竟然把垃圾扔在河边。

爱护环境的老人觉得袋子放在河边不好，便想着把蛇皮袋扔到垃圾桶。

刚把蛇皮袋提起来，老人就感觉不对。这袋子怎么沉甸甸的？一点也不像是装里垃圾。好奇心驱使着他把袋子打开，想要一探究竟。袋子一打开，里面的东西吓了老人一跳。

袋子里竟然装了具尸体，而且这具尸体还被肢解了。老人立即报警。警察第一时间来到现场，对现场进行取证。

经过检查，这具尸体是名女性，是被钝器击打头部致死。

河边发现了一具被肢解的女尸，这在当地引起了巨大的轰动。老百姓们人心惶惶，而关于这具女尸的传闻，也是越来越邪乎。

麻阳县是个只有20多万人口的小县城，却发生这么大个案子。上级要求县警方限期破案，县公安局立即成立“4.27特大杀人案”专案组，一下子投入了大半个县的警力。

要想破案，首先就要搞清楚女尸的身份。而尸体的面部已经被破坏的不成人形，没有办法识别面部长相。这对破案进程造成了不小的阻碍。民警只好从当地的失踪女子入手。

在民警不懈的调查下，一名失踪的宾馆服务员贵州女子石小荣，走进了他们的视线。

石小荣，贵州松桃县人，于1987年初来到麻阳县打工，在广场旅社做服务员。据广场旅社的老板刘国沅所说，她在旅店待了两个多月，却不辞而别，已经失踪一段时间了。

由于死者面部遭受严重打击以致面目全非，警方利用技术手段大体还原了受害者的样貌，制作了一尊石膏像。带着它，警方来到石小荣的老家，希望以此确定受害者身份。

石小荣的四姐在看过石膏像后一时不敢定论，她才非常谨慎地告诉警方：

六妹的牙齿比较稀疏，跟石膏像很接近，此外发型也差不多。

屈打成招的屠夫

由于石小荣是外地女子，民警只能从她的工作环境和旅社客人入手。

考虑到受害者惨遭分割，专家断定凶手拥有专业工具，职业很可能与刀有关，例如医生、屠夫等。巧的是，当地还真有个屠夫非常符合条件，他便是滕兴善。

将民警认为，滕兴善多年从事屠夫工作，对生物的组织结构是十分熟悉的。所以肢解女尸，对于他来讲，也不是难事。

而且，滕兴善是石小荣所在广场旅社的“客人”，广场旅社在当地大家也都是或多或少知道那是一个嫖娼的地方。

他曾在这里嫖娼，与身为服务员的石小荣有所接触也不足为奇。凭借这两点推测，民警就认定滕兴善是杀害石小荣的凶手。

1987年12月6日，县警方收审滕兴善。

可滕兴善却不认罪。他承认，自己是去过宾馆嫖娼，可石小荣是谁，他根本不知道啊！

面对民警的指控，滕兴善大呼“冤枉”！可民警们根本不相信。

在办案人员看来，滕兴善的拒不认罪，就是不想受到法律的惩罚。为了案子能在预期规定的时间内完成，办案人员使出了一些“非常规手段”。

据滕兴善同一房间的狱友陈功良反映，那段时间滕兴善每天都要被叫去问话，而每次问完话之后都是带着一身伤回到牢房。

顺便说一句，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为最大程度打击违法犯罪，警方在调查案件时秉持着“从严从重”的原则——当犯罪嫌疑人落网后，警方会首先假定他就是真凶，以此为基础组织证据链；除非有直接确凿的证据证明嫌疑人是无辜的，否则警方就会尽一切努力让嫌疑人认罪。

这与“疑罪从无”的现代刑法理念恰好相反，意味着很多嫌疑人从被押上警车的一刹那起，就已经被“内定”为真凶；所谓“嫌疑一旦产生，罪名就已成立”，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还真不是一句戏言。

滕兴善知道自己不能认罪，一旦认罪，等待自己的就是枪决。自己还有老婆儿子要养，怎么能死呢！

1988年9月，滕兴善被正式逮捕。

为逼迫滕兴善认罪，县警方可谓用尽手段。据他的狱友回忆：他每天一瘸一拐地回到牢房，身上都会多出许多伤口，很快就被打得不成人形。审讯人员不让他睡觉，不让他休息，几波人轮流审问，动不动就打骂，搞得他生不如死。

滕兴善曾对狱友哭诉：“他们总是打我，我实在是受不了啊，他们非要我承认杀人，可我真的没有杀过人啊。”

曾有一个叫做陈功良的狱友安慰他：兄弟，你一定要相信政府，不会冤枉好人的。

哪知滕兴善听完后一下子变得无比激动，大声叫嚷道：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不过是赌钱，那点罪算什么？我的罪名可是要掉脑袋的，我还有老婆孩子呢！

值得一提的是，遭受这一切后，在回家指认“凶器”时，面对妻子，他仍面带微笑，平静地对妻子说：“我没有杀人，政府是不会冤枉我的。”

在“家人”这个信念的支撑下，滕兴善咬牙坚持了近一个月，然而警方打蛇打七寸，始终不让他的家人来狱中探望。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距离上级给的破案期限也越来越近，办案人员压力也十分大。而此时滕兴善也忍受不了警局的一再审问，只能认罪。

有说法称，滕兴善之所以松口认罪，有个主要目的便是趁着回家指认“凶器”的机会见一见妻儿，诉说委屈。

在滕兴善认罪之后，让滕兴善陈述杀害石小荣的细节的时候，滕兴善沉默了片刻，然后随口编了一个故事，但是警方没有去具体调查事件的真相就匆匆定罪了。

据滕兴善“交代”，那天他叫了石小荣来陪他，午夜之后，石小荣离开了。

在石小荣离开的时候，滕兴善发现自己的一大笔现金不翼而飞，他认为是石小荣偷走了，于是就用斧头将石小荣杀害了。

这就是滕兴善的杀人动机，明明漏洞百出，但是警方却没有过多的深究，就这么草草的结案，之后检察院起诉滕兴善，滕兴善被判处死刑。

1989年1月28日，判决书就下来了。判决书上写道：滕兴善与石小荣为情侣关系，二人同居。一次滕兴善发现自己钱财失窃，便怀疑是石小荣偷拿。二人纠缠间，滕兴善用手捂住石小荣的口鼻，导致其窒息而亡。随后滕兴善又用斧头将石小荣肢解，装入蛇皮袋，抛尸锦江河旁。

滕兴善被判处死刑。

得知这一消息的滕兴善后悔了，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认下这一个与自己无关的罪名，但是没有人相信他是被冤枉的，除了滕兴善的妻子。

在滕兴善的妻子看来，丈夫虽然喜欢打牌这些，但是让他做出杀人这种事，她是万万不相信的，她多次想要向警方提出重审案件，但是都被驳回了。

走投无路的她只能找到滕兴善的堂哥腾野，腾野是个律师。

听说了滕兴善的所作所为，滕野也是厌恶至极，一开始是怎么都不答应。

后来在跟进案件的过程中，腾野发现这个案件有许多不符合逻辑的联系，但是警方竟然都忽视了，他惊出一身冷汗：

比如尸块的位置，几个尸块位于不同的地方，照理来说是不可能出现在这几个尸块的中间位置，只能够是在上游的地方。

但是滕兴善指认抛尸地点的时候，是位于几个尸块的中间位置，这是第一个疑点。

第二个疑点就是所谓的“凶器”——一把放在滕兴善弟弟家阁楼上的斧子，可那把斧子明明很久没有挪动过了，法医在上面也根本找不到受害者的血迹残留。。滕兴善家中又没有任何能够洗去凶器的药物，那凶器上的血液又是如何消失的呢？

第三个疑点是抛尸的地点，在滕兴善的陈述中，他追上受害者，然后将受害者分尸抛尸。

可是当夜下了雨，从滕兴善动手的地方到尸体抛尸的地方的唯一一条路，在当夜已经是被淹没了。

如果滕兴善要选择在马兰州抛尸，就需要游过这条河，这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明明受害者头上有处足以致命的打击伤，警方视而不见，非要说受害者是被捂死的；

后来找到的证据可谓漏洞百出，驴头不对马嘴，法院却视而不见，魔怔了一般非要说滕兴善就是凶手。

当滕野拿着种种疑点找到相关部门说理时，工作人员却表示：你说的算什么？领导肯定没有错！

判决书一下，滕兴善很快就被执行死刑。

在刑场上，滕兴善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滕兴善还在为自己争取活的希望：“我冤枉啊！就算是死了我也不认没做过的事情！”可这并没能引起他人的重视。随着一声枪响，他的生命就这样被结束了，时年39岁。

冤案露头，“死者”归来

直到1994年，广场旅社的老板刘国沅通过滕兴善的弟弟滕兴和告知他嫂子，大哥是被冤枉的，石小荣还活着。

可惜这个时候的滕兴善妻子已经没有翻案的心思了，这些年里，为了翻案，到处东奔西跑，家中的钱财早就花完了，她现在只希望两个孩子能够平平安安长大就好了。

刘国沅能知道滕兴善是被冤枉的是一个巧合。

在1994年的时候，刘国沅已经没有开旅社了，而是转手做了木材行业。

路过贵州的时候，恰巧碰到了石小荣的姐姐，在一番攀谈下，他才得知就在前不久，石小荣回家了。

一个以为已经死去的人，竟然活了过来，刘国沅也感到十分震惊，忙问当时石小荣为什么失踪了，心中对于滕兴善也是感到十分愧疚和可惜，因为可以确定滕兴善是被冤枉的。

据石家人说，1992年石小荣的家属收到了从山东寄来的一封信，而这封信的寄件人，就是已经“死去”的石小荣。死人怎么会寄信呢？这让迷信的石家人陷入惊恐。

不信邪的石小荣的姐姐，让丈夫前往山东寻找妹妹，可惜无功而返。1993年，石小荣回到家乡。面对石小荣的“死而复生”，一家人都是十分激动。

1993年的时候，石小荣自己找到了回家的路，小心翼翼的拍打自己家里的门锁，石小荣的姐姐打开门一看，发现是已经去世的妹妹，心中感到十分害怕，以为是鬼魂。

看到姐姐害怕的样子，石小荣感到非常奇怪，虽然自己离家这么几年，但是也不会突然死亡吧，看到前堂里自己的遗照，她更是觉得莫名其妙。

确定了妹妹是活人之后，姐姐将石小荣失踪之后的事情告诉给了石小荣，她们以为石小荣被人杀害了。

其实石小荣失踪是被人拐卖了，石小荣告诉姐姐，她那天下班回家路上，突然有几个人一下子出现在她面前，然后将她绑走卖到了山东的一个小山村里，被迫嫁给了当地一个赵姓农民。

她想要跑，但是根本跑不出去，每个人都提防着她离开。她没有办法，只能在那边呆着，为老赵下了一儿一女之后，他的警惕才放松了些，才让她有了逃跑的机会。

在被拐卖的途中，石小荣也是给家里寄给信，告知自己在山东的。

可是姐夫在山东找了一圈之后，没有发现石小荣的踪迹，也就以为这是一个恶作剧，就放弃了寻找石小荣。

石小荣是平安回来了，和家人沟通中她声称自己根本就不认识滕兴善，也没见过他，她对这个事情非常震惊，没想到自己的失踪会让一个无辜的人背负骂名，失去生命。

可是死去的滕兴善却是永远的长眠了，在考虑到各种因素下，石小荣一家没有选择去警方报案找到了石小荣。

不过，石小荣的命运后来也没好到哪儿去：2002年，她更名为“石晓荣”，与贵州清镇一名刘姓男子结婚，次年生下一女。她一心想过安稳生活，怎料丈夫却把她当成运毒工具，她不久后便因藏毒被捕。

翻案

刘国沅知道真相之后，就马不停蹄的告诉了滕兴善的弟弟滕兴和，但是滕兴善的妻子选择了不翻案，作为外人，他也只能尊重当事人的意愿。

后来，滕兴善的儿女们也长大了，女儿滕燕在广东珠海上班，在那边工作了一段时间之后，以为一切都在变好的时候，老板突然告知滕燕不用来上班了。这让滕燕感到一头雾水，她寻思自己也没有犯什么错啊，就找到老板询问情况。一开始，老板不愿意告诉滕燕实际原因，但是在她的百般纠缠下，老板只问了滕燕一个问题，她是不是杀人犯的女儿。

滕燕沉默了，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她只能回到家乡，向母亲控诉父亲滕兴善给自己带来的影响。

听到女儿这样埋怨自己的丈夫，滕兴善的妻子忍不住了，告诉给了滕燕真相。

滕兴善是被冤枉的，他没有杀害任何一个人，而且本以为的受害者也确实活着，同时之前保留的证据也一直留着，滕兴善的妻子问滕燕想不想翻案。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2004年他们一家再次走上了为滕兴善翻案之路。

当年的死者“死而复生”，这让法院十分重视这个案件。

2005年7月，湖南省高院成立专案组，对当年涉案人员重新审查。

再次调查，办案人员发现了许多端倪。明明石小荣是被击打头部致死，而判决书上写的是窒息而死；而滕兴善分尸的斧头上，并没有检测出人类血迹。

种种端倪都在表明，滕兴善不是凶手。

2006年1月18日，湖南高院恢复滕兴善名誉，宣布其无罪，向其亲属支付国家赔偿金66万余元，并对当年参与滕兴善一案的工作人员进行调查。

可这一切，都换不回滕兴善的生命。他已经被冤杀了十七年。

而当年的那名死者是谁，到现在还没下个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