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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仪先生虽穷,却仍保持正常的傲骨。苏秦先生加到他身上的羞辱,他宁可饿死,也不接受。这分明是庞涓先生昔日对老友孙膑先生的翻版,只差没有“诬以谋反”罢啦。张仪先生回到客栈,才发现陷于悲惨困局:第一,他无力偿还店钱;第二,他无力返回故乡;第三,更难堪的是,人们认为他厚颜高攀,被宰相赶出相府。
日暮途穷,英雄垂泪。正在进退维谷,多少日子找不到的贾舍人先生,适时前来拜访,对苏秦先生的无情无义,也感激愤。贾舍人先生表示抱歉,自责当初不该建议张仪先生贸然前来赵国,愿意代张仪先生清偿债务,并送他回魏王国。但张仪先生受的刺激太深,无颜再见故乡父老。他立志报复,可是一个穷苦小民要报复一国宰相,可比踢翻一座大山还难。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前往强大的秦王国,靠三寸不烂之舌,取得权柄,破坏苏秦先生赖以生存的南北防御联盟。”张仪先生不久(前328)就当了秦王国宰相,他的大战略是:各国不应跟秦王国对抗,而应跟秦王国和解,主张东西和平战线,跟苏秦先生的大战略针锋相对。不过,这个大战略要在苏秦先生逝世之后,才付诸实施。在张仪先生就任秦王国宰相的前一年(前329),楚王国老王楚威王芈商先生逝世,我们的男主角芈槐先生继位。这两个历史上的冤家对头,同时登上政治舞台。
南北防御联盟,是一个松懈的组织,各国都为自己的利益打算,当初所估计超过秦王国五倍以上的力量,那是建立在团结无间的基础上。而国际上的团结,乃天下最困难的团结,国家领导人差不多都是近视眼,都贪图眼前的一块骨头,而忘了藏在骨头背后的牛耳刀。所以从南到北的六大强国,各有各的鬼胎。楚王国跟秦王国是当时世界两大超级强国,所以楚王国国王芈槐先生顺理成章地被推选为“纵约长”——南北防御联盟盟主。公元前318年,芈槐先生继承王位第十二年,他以“纵约长”身份,结集六国的军队,向秦王国发动一次史无前例的大规模攻击,这一次攻击如果取得胜利,中国历史将展开新页。无法使猪清醒
六国同盟联军,一开始就缺了一国——齐王国,盖张仪先生早对齐王国下了工夫,发动美女攻势,让秦王国皇女嫁给齐王国国王。皇女不是一个人提起小包袱走马上任,她的陪嫁团就是一个游说团,包括宫女和男性侍从,都能言善道,身拥巨金——用来作为贿赂。现在,正派上用场。齐宣王田辟疆先生左右和政府大批高级官员,认为齐秦两国有姻亲之好,齐王国没有理由找秦王国的麻烦。酝酿到最后,身为贵族的田文先生(孟尝君),提出滑头办法,他曰:“攻打则跟秦王国结怨,不攻打则触同盟国之怒。我的建议是,我们声称派出军队,而军队却在途中缓缓前进,用来观望。”
在这种情况下,芈槐先生所集结的不过五国军队,在秦王国边险要塞函谷关外会师,克期进攻。芈槐先生虽然身为盟主兼联军总司令,事实上他对谁都指挥不动。“怎么,教俺韩国打前锋呀,为啥你楚国不先动手”“攻城!俺赵国人不是人,燕国可全是北方大汉,你为啥不派他,他给你多少银子”当秦王国函谷关守将嬴疾先生大开关门,陈兵挑战时,乌合之众面面相觑,谁都不肯、也不敢出马。僵持了几天之后,嬴疾先生派出奇兵,断绝楚军粮道,乘着军心慌恐,嬴疾先生对楚军阵地发动强攻,其他四国军队像看戏一样,站在旁边看热闹,漠不关心。等到楚军溃败,大家立即拔营,一哄而散。
秦王国虽然击败联军第一次攻击,但南北防御联盟(合纵)的存在,却是一个祸根,必须铲除。于是五年后的公元前313年,张仪先生到楚王国作一次划时代的访问,计划拆散楚王国跟齐王国的亲密关系。楚齐如果互相仇视,联盟便告瓦解。
张仪先生充分了解楚王国,政治腐败已到不可救药的程度,腐败的首脑人物芈槐先生最亲信的高级国务官(上官大夫)靳尚先生,正是张仪先生的王牌。他先用重贿结交靳尚,使这位楚王国最有权势的权要,成为毁灭楚王国最有力的工具。在以后故事的发展中,每一个节骨眼上,我们都可察觉到靳尚先生的辐射能,无微不至,控制一切,张仪先生是找对了角色。
芈槐先生以国王之尊,亲自到郢都(湖北江陵)郊外迎接张仪,盛大国宴后,二人在密室中对话。
商于原是楚王国土地,被秦王国夺走。现在张仪先生抛出商于,就跟抛出骨头一样,这么一点点利益,联盟主“纵约长”都会变心,自甘拆伙,南北防御联盟(合纵)如果不消灭,还有天理乎哉当然,楚王国政府中不全是猪,也有人指出张仪先生的阴谋。但张仪先生的金银财宝是会说话的,既然大多数重要官兵,包括可敬的靳尚先生在内,一致真知灼见地认为跟秦王国和解是最聪明的谋略,芈槐先生也别无选择。何况芈槐先生一听“商于之地六百里”,先就春心大动,利令智昏,谁都无法使猪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