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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记者问一月三日在报纸上一发表,谣言不攻自破。西方国家制造的意在挑拨中苏关系的谣言,反而成为促使斯大林下决心签订中苏新约的契机。斯大林终于同意周恩来来莫斯科,同意签订新约、废除旧约。从此,中苏谈判进入一个新的阶段。

  一月二日晚十一时,毛泽东致电中共中央,通报了这一新的情况,并提出周恩来来莫斯科及签订条约的时间。电报写道:

  “(一)最近两日这里的工作有一个重要发展。斯大林同志已同意周恩来同志来莫斯科,并签订新的中苏友好同盟条约及贷款、通商、民航等项协定。昨一月一日决定发表我和塔斯社记者谈话,已见今日(二日)各报,你们谅已收到。今日下午八时,莫洛托夫米高扬二同志到我处谈话,问我对中苏条约等事的意见。我即详述三种办法:(甲)签订新的中苏友好同盟条约。这样做有极大利益。中苏关系在新的条约上固定下来,中国工人、农民、知识分子及民族资产阶级左翼都将感觉兴奋,可以孤立民族资产阶级右翼;在国际上我们可以有更大的政治资本去对付帝国主义国家,去审查过去中国和各帝国主义国家所订的条约。(乙)由两国通讯社发一简单公报,仅说到两国当局对于旧中苏友好同盟条约及其他问题交换了意见,取得了在重要问题上的一致意见,而不涉及详细内容,实际上把这个问题拖几年再说。这样做,中国外长周恩来当然不要来。(丙)签订一个声明,内容说到两国关系的要点,但不是条约。这样做,周恩来也可以不来。当我详细分析上述三项办法的利害之后,莫洛托夫同志即说,(甲)项办法好,周可以来。我仍问,是否以新条约代替旧条约?莫洛托夫同志说,是的。随即计算周来及签订条约的时间。我说,我的电报一月三日到北京,恩来准备五天,一月九日从北京动身,坐火车十一天,一月十九日到莫斯科,一月二十日至月底约十天时间谈判及签订各项条约,二月初我和周一道回国。同时又谈到我出外游览的问题,商定晋谒列宁墓,去列宁格勒、高尔基城等处看一看,并看一看兵工厂、地下电车(这二项是莫米二同志提的)、集体农场等处。又谈到和苏联各负责同志谈话的问题(到现在我还没有出门去单独看过他们任何一人)。(二)你们收到此电后,请于五天内准备完毕。希望恩来偕同贸易部长及其他必要助手和必要文件材料,于一月九日从北京动身,坐火车(不是坐飞机)来莫斯科,由董必武同志代理政务院总理。”

  电报还提出:“有无叫李富春或其他同志同来协助之必要”。

  一月三日晨四时,毛泽东又致电中央,进一步说明签订新约的意义:“这一行动将使人民共和国处于更有利的地位,使资本主义各国不能不就我范围,有利于迫使各国无条件承认中国,废除旧约,重订新约,使各资本主义国家不敢妄动”。

  毛泽东的心情豁然开朗,精神特别好。他一面思考着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问题,为主持下一轮的中苏会谈作准备;一面利用周恩来尚未到达的时间,到外地参观,并同苏联领导人进行一些接触。

  一月十一日,毛泽东在王稼祥大使的陪同下,拜谒莫斯科红场上的列宁墓,并献花圈。花圈的缎带上用中俄两国文字写着:“献给列宁——革命的伟大导师。毛泽东一九五0年一月十一日”。同一天,拜会了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主席什维尔尼克。

  一月十五日,毛泽东一行抵达列宁格勒访问,参观了市内的艺术馆、基洛夫机器制造厂、卫国战争中列宁格勒战线的防御工事和十月革命时炮击冬宫的阿芙乐尔号巡洋舰,还前往基洛夫歌舞剧院,观看芭蕾舞剧《巴亚捷尔卡》。

  毛泽东执意要驱车前往波罗的海参观。汽车在海面的冰层上急驰,遥望十月革命的策源地之一——喀琅施达得要塞。毛泽东走下汽车,举目眺望。苏联朋友告诉他,我们此刻正站在波罗的海的冰层上,冰层的厚度大约一至一点五米。毛泽东听罢笑着说:我的愿望是要从海参崴——太平洋的西岸,走到波罗的海——大西洋的东岸,再从黑海边走到北极圈。那时才可以说,我把苏联的东西南北都走遍了。陪同人员听到这样豪迈而气势非凡的话,顿时活跃起来,欢腾、鼓掌。

  中苏之间为签订新约问题而形成的僵局已经打开,事情正朝着顺利的方向发展着。正在这个时候,美国国务卿艾奇逊一月十二日在美国全国新闻俱乐部发表长篇讲话,散布谣言说:“苏联正在将中国北部地区实行合并,这种在外蒙所实行了的办法,在满洲亦几乎实行了。我相信苏联的代理人会从内蒙和新疆向莫斯科作很好的报告。这就是现在的情形,即整个中国居民的广大地区和中国脱离与苏联合并。苏联占据中国北部的四个区域,对于与亚洲有关的强国来说是重要的事实,对于我们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一月十七日,毛泽东从列宁格勒回到莫斯科。莫洛托夫前来看望,双方就若干国际外交问题交换意见。随后,莫洛托夫将艾奇逊的讲话交给了毛泽东,并建议由中、蒙、苏三国各发表一个声明,对艾奇逊的造谣予以驳斥。毛泽东表示同意。第二天,毛泽东即以中央人民政府新闻总署署长胡乔木的名义,写了一篇对新华社记者的谈话稿。十九日发回北京,二十日由新华社播发,赶在二十一日见报。毛泽东以犀利的笔锋和他特有的风格,尖锐泼辣地驳斥了艾奇逊。谈话指出:“美国帝国主义者们在中国人民和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扫荡之下,除了造作这样的谣言之外,已经没有别的更好办法了。所谓中国共产党是苏联的走狗,苏联已经或正在或将要吞并中国这类低能的造谣诬蔑,只能激起中苏两国人民的愤慨,加强中苏两国的友好合作,此外不会有别的结果。”

  二月二十一日,苏、蒙两国同时以外交部长的名义发表了声明。苏方对中国采取的方式甚为不快,认为中国没有用外交部长的名义发表声明,减弱了力量。

  对于苏方的不快,毛泽东认为没有必要去作什么解释。在他看来,中国发表这份针对美国帝国主义者的辟谣文件,根本不需要用外交部部长的名义,以新闻总署署长谈话的形式就可以了,这是恰当的。

  毛泽东回到莫斯科后,就接到正在赴苏途中的周恩来打来的电话。毛泽东详细说明了会谈和活动的情况,以及对于条约内容的考虑。

  周恩来一行是一九五0年一月十日离开北京的。这是一个阵容庞大的工作班子,其中有:东北人民政府副主席李富春,中央人民政府贸易部部长叶季壮,外交部苏联东欧司司长伍修权,东北人民政府工业部副部长吕东,东北人民政府贸易部副部长张化东,大连市委书记欧阳钦等。

  周恩来一到莫斯科,就在毛泽东主持下紧张地做会谈准备工作。一月二十二日,毛、周同斯大林等举行会谈,这是毛泽东与斯大林的第三次会谈。参加会谈的,中方有:李富春、王稼祥、陈伯达、师哲(翻译)。苏方有:莫洛托夫、马林科夫、米高扬、维辛斯基、罗申、费德林(翻译)。

  这次会谈,主要讨论中苏条约问题,中国长春铁路问题,旅顺口问题,大连问题。会谈进行了两个小时。

  斯大林一开头就提出:我们必须对涉及中苏关系的现有的条约和协定进行修改,尽管我们曾经认为还是保留好。这些条约和协定之所以必须修改,是因为条约的基础是反对日本的战争。既然战争已经结束,日本已被打败,形势发生了变化,因此这个条约就成为过时的东西了。

  第一次会谈时,斯大林拒绝签订新约,理由是必须顾及雅尔塔协定。这一次改口了,旧的条约和协定必须修改,理由是日本已经投降,情况变了,旧的已经过时。雅尔塔协定可以不去管它,原来所说中国的政府主席和内阁总理都来莫斯科对外观感有不利影响,也不是问题了。这是一个根本性的变化。

  毛泽东说:我们应当通过条约和协定巩固我们两国现有的友好关系。在同盟友好条约中,应当把保证我们两国繁荣昌盛的东西固定下来,而且还应当规定必须防止日本侵略的重演。他说:我提出的以上两点,是我们的新条约同现有条约的根本区别。新的条约应当包括政治、经济、文化和军事方面的合作,其中最重要的是经济合作。毛泽东还提出,在新的条约中应当规定就国际问题两国进行协商的内容。斯大林非常痛快地说:当然要写上这一条。

  会谈进行得相当顺利。

  接着,讨论中长铁路和旅顺口问题。斯大林问,你们对中长铁路问题有哪些建议。毛泽东用委婉的口气回答:也许需要像旅顺口协定那样,把在法律上保持中长铁路协定效力的原则作为基础,而实际上允许修改。斯大林立即回答:就是说,你们同意宣布在法律上保留现有协定,但要作出相应的实际修改。斯大林坦率地说:我们认为,关于旅顺口协定是不平等的。他提出两种解决方案:一种是宣布旅顺口协定在缔结对日和约以前仍然有效,签订和约后,苏军撤出旅顺港;另一种是宣布保留现有协定,而实际上苏联从旅顺港撤出军队。

  中方考虑到,由于新中国刚刚成立,海军尚未建立,苏军在旅顺港再留驻一个时期比较有利,但又必须规定一个废除协定和苏联撤军的时限,否则即使现在就撤军,它随时可以进驻。所以毛泽东赞成前一个方案。斯大林又复述了一遍这一方案的内容,毛泽东同意,双方达成一致。在以后的具体会谈中,根据中方的要求,这个过渡期规定为三年,即不迟于一九五二年末苏联从旅顺撤军。

  在讨论大连问题的时候,毛泽东首先提出一个问题:大连将保持为自由港吗?

  大连为自由港,是旧的大连协定根据雅尔塔协定确定的,这涉及大连的地位问题,自然受到中方的关注。斯大林说,罗斯福在世时,他坚持大连为一个自由港,这涉及英、美的利益。斯大林说,是否把大连变成一个自由港,由中国自己决定。

  会谈又讨论中长铁路问题。毛泽东同意中长铁路继续由两国共同管理,但中国应起主要作用,还要缩短旧协议的期限,确定双方的投资比例。周恩来提出,应取消原有的管理体制,铁路局的主要负责人改由中方担任;双方投资比例由各占百分之五十,改为中方占百分之五十一,苏方占百分之四十九。但苏方坚持各占百分之五十不变。在相持不下的情况下,中方提出这个问题以后进一步研究。

  关于贷款协议问题,谈得很顺利。斯大林希望把它定下来。毛泽东表示,贷款协议总的对中国是很有利的,年利率仅为百分之一。斯大林说,我们向人民民主国家贷款利率为百分之二,给中国以低的贷款利率,是因为中国经济遭到了严重的破坏。此外,还谈了贸易问题。

  这次会谈,在主要问题上,在原则问题上,达成一致,取得重大进展。这为以后的会谈奠定了基础。

  从一月二十三日起,在毛泽东指导下,由周恩来、李富春、王稼祥同米高扬、维辛斯基、葛罗米柯、罗申开始就条约和协定的内容,进行具体会谈。

  在协商新条约的时候,苏方最初按照中方的基本思想和大体内容写了一个草案。中方认为有许多重要内容没有写进去,提出修改。周恩来根据毛泽东的意见,重新写了一个草案,交给苏方。苏方对这个草案没有提出原则性的修改,双方没有任何争论,即成定案。为了在名称上区别于旧的条约,中方提出新约可在旧约名称的基础上加“互助”二字,名为《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苏方也接受了。

  关于中长路和旅顺、大连协定,会谈时争论最大的是中长铁路的归还问题。中方提出,中长路已经过六次波折,照目前情况看,苏联可以不要了,这对两国的团结更加有利。斯大林的意见是,这个问题应当在联共政治局会议上表示中长路可以归还中国,在缔结对日和约后实行。中方又提出,如果对日和约三年还不能缔结,应当规定届时即将旅顺口和中长路归还中国。斯大林表示同意。中方还提出,大连现时为苏联代管或租用的产业,由中国政府接收。斯大林也表示同意。

  一月二十五日,毛泽东致电刘少奇,通报了几天来中苏会谈的进展情况:

  “二十二日,我们连师哲共六人与斯大林等同志会商,决定各项原则问题及工作进行方法。二十三日,周、王、李三人与苏方米高扬、维辛斯基、罗申三人会谈几个具体问题。二十四日,经我们起草的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草案送交维辛斯基。现正起草第二个文件,即关于旅顺、大连、中长路协定,大约今日可以完成草案,并已决定在三天内准备好第三个文件,即中苏易货协定。总之,工作是颇为顺利的。兹将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草案发上,请中央加以讨论,并以意见电告。”

  一月二十五日,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在刘少奇主持下,经过讨论,同意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草案,并电告毛泽东。

  中苏会谈顺利地进行着,条约和各个协定的起草和修改工作,双方在加紧进行。

  一月三十一日,毛泽东致电刘少奇,通报情况时说:“中苏友好互助同盟条约一件,中苏关于中长路、旅顺口、大连协定一件,附议定书一件,贷款协定一件,附议定书一件,以上五件草案均经双方看过修改过,今日再谈一次即可大体定案。此五件明一日起可以陆续发给你们。”又说:“同过去情况不同的,即是苏方已应我方要求,将中长路、旅顺口在三年内无条件交还给我们,大连则在一年内将产权交还给我们,惟自由港地位待对日和约订立后解决,系为应付美国,实际上亦完全由我处理。”

  这就是说,涉及中国主权的三个重要问题,大体上已得到符合中方意见的比较圆满的解决。

  二月九日,刘少奇主持召开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讨论并同意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中苏关于中长路、旅顺口、大连协定,中苏关于贷款协定三个草案,并电告毛泽东。

  但是,谈判并不都是顺利的。在谈判的后期,突然出现一个小的波折。二月六日,上海遭到蒋介石集团飞机的轰炸,中方要求苏方提供空军保护。斯大林同意给予支援,但提出苏中要签订一个秘密协定,规定在苏联的远东边疆区和中亚地区、中国的东北和新疆,“将不向外国人提供租让权,不许第三国或其公民以直接或间接形式参与投资的工业、金融、商业和其他企业、机关、公司和组织从事活动。”这实际上是苏方想在中国的东北和新疆搞两个势力范围。毛泽东不肯签订这个文件,但考虑到当时美、英都是敌视中国的西方国家,为照顾中苏团结这一大局,作了让步,同意把它作为条约的《补充协定》。这以后,斯大林表示要把东北的敌伪财产和北京的苏联财产由中方接收,苏联向中国提供空中保护。

  一九五0年二月十四日,在克里姆林宫隆重举行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签字仪式。

  签字仪式在斯大林办公室旁的一个客厅里举行,周恩来和维辛斯基代表本国政府在《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关于中国长春铁路、旅顺口及大连的协定》、《关于苏联贷款给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协定》上签字。他们的身后,并排站着毛泽东、斯大林,以及中方李富春、陈伯达、王稼祥、赛福鼎,苏方莫洛托夫、伏罗希洛夫、马林科夫、米高扬、赫鲁晓夫等。仪式结束后,斯大林举行招待宴会,庆祝两国缔约。毛泽东又邀请斯大林出席第二天的答谢宴会。斯大林是从不到克里姆林宫以外出席宴会的,这一次破例接受邀请,表示对毛泽东的尊重。

  毛泽东从一九四九年十二月十六日到达莫斯科与斯大林举行第一次会谈,到一九五0年二月十四日签订中苏友好互助同盟条约,差不多有整整两个月的时间。在订不订新约这个主要问题上,一开始,毛泽东与斯大林之间发生根本分歧,相持近半个月。在涉及国家主权和民族利益的重大问题上,毛泽东从不让步,不论对谁,即使对在国际共运中享有至高无上的领袖地位的斯大林,也不例外。毛泽东有一个强烈而鲜明的性格,凡是他认准要做的事,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谁也阻挡不了。在毛泽东的坚持下,加上其他因素,斯大林终于改变了观点,同意签订新约和其他新的协定。

  毛泽东在坚持原则的前提下,又善于作必要的妥协和让步。在中长路谈判中,苏方最初不愿交还,中方坚持,最后苏方同意归还中国。但在归还前的过渡时期内共同经营的股额问题上,中方作了让步,最后达成协议。

  五十年代末,毛泽东在回顾中苏会谈这段历史的时候,说过这样一些话:

  “斯大林这个人,看情形他是可以变的。签订中苏条约,我们在那里呆了几个星期。他开头很不赞成,到后头我们坚持两次,最后他赞成了。可见一个人有缺点的时候,就是斯大林这样的人,他也不是不可以变的。”

  ①毛泽东致中共中央电,手稿,1950年1月2日。

  ②毛泽东致中共中央电,手稿,1950年1月3日。

  ③转引自毛泽东起草的中央人民政府新闻总署署长胡乔木向新华社记者发表的谈话,手稿,1950年1月18日。见1950年1月21日《人民日报》。

  ④毛泽东起草的中央人民政府新闻总署署长胡乔木向新华社记者发表的谈话,手稿,1950年1月18日。见1950年1月21日《人民日报》。

  ⑤毛泽东与斯大林第二次会谈内容,根据俄罗斯总统档案馆保存的《斯大林同志与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毛泽东主席会谈记录》,1950年1月22日。

  ⑥周恩来致刘少奇并中共中央电,手稿,1950年2月8日。

  ⑦毛泽东致刘少奇电,手稿,1950年1月25日。

  ⑧毛泽东致刘少奇电,手稿,1950年1月31日。

  ⑨《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政府与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关于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的补充协定》,1950年2月。

  ⑩毛泽东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的讲话记录,1958年2月23日。

  “斯大林还是可以跟人家妥协的。我们跟他就有不同意见,

  我们要订中苏条约,他不要订。等到他答应订了,我们要中长铁路,他就不给。但是老虎口里的肉还是可以拿出来的。”

  “我在莫斯科和斯大林谈判中苏条约问题,中长铁路、合股公司、国境等问题时,我的态度是:第一,你提出,我不同意的要争;第二,如果你一定要坚持,我可以接受,但保留意见。这是因为顾全社会主义利益。”

  毛泽东对第一次访苏取得的成果是很满意的。这次访苏,维护了中国的民族尊严和国家主权,提高了中国的国际地位,用条约的形式将中苏友好合作的关系固定下来。这对于巩固新生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政权,为新中国迅速恢复国民经济、迎接大规模经济建设的新时期创造了前所未有的良好外部条件。同时,在国际上,也产生重大影响,引起了有利于社会主义与和平力量的变化。毋庸讳言,苏联领导人特别是斯大林的一些大国主义作风,也给毛泽东留下终生难忘的印象。

  毛泽东完成了一项历史性的任务,于二月十七日结束访苏之行,同周恩来等登上回国的专列。他在沿途参观了一些苏联城市和工厂。进入中国境内,又在哈尔滨、长春、沈阳视察。三月四日回到北京。

  毛泽东在苏联参观时,特别留意考察苏联经济建设的经验。据随同毛泽东访苏的卫士李家骥回忆,当年毛泽东在离开莫斯科回国途中,每下车访问一个城市,就去参观工厂,看得那么认真,那么仔细,那么兴奋,不断地向工厂负责人询问工厂的情况。他一面询问,一面思索着。

  一九五○年三月三日,毛泽东回国到达沈阳时,在东北局高级干部会议上,讲了他的访苏观感:

  “我们参观了苏联一些地方,使我特别感兴趣的是他们的建设历史。他们现在的工厂有很大规模,我们看到这些工厂,好像小孩子看到了大人一样,因为我们的工业水平很低。但是,他们的历史鼓励了我们。我们参观了列宁格勒、莫斯科、西伯利亚的几个工厂,我们又看到了那些已经发展起来的农庄,问了这些工厂、农庄发展起来的历史。他们现有的许多大工厂在十月革命时很小或者还没有。汽车工厂、飞机工厂在十月革命时只能搞修理,和我们现在差不多,不能造汽车,不能造飞机。过了若干年以后可以造一些,但造的数目也很少。他们那时比欧洲小国丹麦造的还少,而现在一个工厂一年能造出几万台汽车。这一历史告诉我们一些什么呢?这就是说,我们现在可以从极小的修理汽车、修理飞机的工厂,发展到制造汽车、制造飞机的大工厂。其他方面,将来我们的发展也是很大的。现在没有的,将来我们可以制造出来。苏联同志告诉我们,我们会很快地发展起来的。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发展的历史,就给我们提供了最好的经验,我们可以用他们的经验。”

  苏联的建设历史,引起了毛泽东这么浓厚的兴趣,这不是偶然的。建立一个以大工业为基础的新中国,这是毛泽东几十年来为之奋斗的目标。“由农业基础到工业基础,正是我们革命的任务。”十月革命的时候,苏联的工业不是很弱小吗?然而今天的苏联却有了许许多多大规模的工厂。从苏联的建设历史中,毛泽东看到了什么呢?看到了中国的将来,看到了中国的希望。中国虽然还很落后,工业水平很低,但是中国会很快地发展起来,也会像苏联一样,有自己的大工业。这对于正在领导恢复和发展中国经济的毛泽东,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鼓舞。苏联经济建设的经验对毛泽东也产生了吸引力,这在以后的一段时间内,表现得非常清楚。

  《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是新中国成立后,与外国政府签订的第一个建立在平等基础上的条约。它同一百多年来旧中国在屈辱的条件下与帝国主义列强所签订的一切不平等条约,形成十分鲜明的对比。中国人真正站起来了。

  新的中苏条约对旧的中苏条约作了重大修改和补充。新条约第一条就规定:“缔约国双方保证共同尽力采取一切必要的措施,以期制止日本或其他直接间接在侵略行为上与日本相勾结的任何国家之重新侵略与破坏和平。一旦缔约国任何一方受到日本或与日本同盟的国家之侵袭因而处于战争状态时,缔约国另一方即尽其全力给予军事及其他援助。”这对于防止侵略战争,保障两国安全和世界和平,具有重大意义。这一点,很快就被历史所证明了。

  条约第五条规定:“缔约国双方保证以友好合作的精神,并遵照平等、互利、互相尊重国家主权与领土完整及不干涉对方内政的原则,发展和巩固中苏两国之间的经济与文化关系,彼此给予一切可能的经济援助,并进行必要的经济合作。”这一条,对于刚刚取得革命胜利、经济处于十分困难情况下的中国来说,极为有利。

  此外,新条约还特地增加了这样一条:“缔约国双方根据巩固和平与普遍安全的利益,对有关中苏两国共同利益的一切重大国际问题,均将进行彼此协商。”

  关于中长路、旅顺口及大连的协定,同样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协定。它规定:第一,“缔约国双方同意苏联政府将共同管理中国长春铁路的一切权利以及属于该路的全部财产无偿地移交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此项移交一俟对日和约缔结后立即实现,但不迟于一九五二年末。”第二,“缔约国双方同意一俟对日和约缔结后,但不迟于一九五二年末,苏联军队即自共同使用的旅顺口海军根据地撤退,并将该地区的设备移交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而由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偿付苏联自一九四五年起对上述设备之恢复与建设的费用。”第三,“缔约国双方同意在对日和约缔结后,必须处理大连港问题。”“至于大连的行政,则完全直属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管辖。”“现时大连所有财产凡为苏联方面临时代管或苏联方面租用者,应由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接收。”

  双方还发表了中苏两国关于缔结友好同盟互助条约及协定的公告。公告宣布:“一九四五年八月十四日中苏间所缔结之相当的条约与协定,均失去其效力,同样,双方政府确认蒙古人民共和国之独立地位”。

  毛泽东这次访苏的结果表明,尽管在毛泽东与斯大林之间,在双方谈判过程中间,出现过一些曲折和不愉快的事情。但这毕竟是两个社会主义国家之间的问题,它们在根本利益上和共同目标上是一致的。从总体上说,这次谈判是在友好的、互利的、互相谅解的气氛中进行的,因而取得圆满的结果。当时连西方国家的舆论也承认,中苏条约的签订,成为战争结束后国际政治中的最为重要的事件;中苏条约的签订,是苏联和中国的重大外交胜利。

  一九五0年四月十日,毛泽东在全国政协常务委员会第三次会议上,在讲到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时说:“条约定下来比不定好。定下来,就有了靠,可以放手做别的事。不然人家干我们,给我们增加困难。现在把两国的友谊在条约上固定下来,我们可以放手搞经济建设。外交上也有利。为建设,也为外交,而外交也是为建设。我们是新起的国家,困难多,万一有事,有个帮手,这样可以减少战争的可能性。”

  一九五0年六月六日,毛泽东在中共七届三中全会上,又进一步地评价说:“具有伟大历史意义的新的中苏条约,巩固了两国的友好关系,一方面使我们能够放手地和较快地进行国内的建设工作,一方面又正在推动着全世界人民争取和平和民主反对战争和压迫的伟大斗争。”

  毛泽东第一次访苏及其所取得的成果,是对他一九四九年六月提出的“一边倒”方针的成功实践。“一边倒”,即倒向以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阵营一边。这一方针的提出,是毛泽东在总结中国革命历史经验的基础上,从当时整个国际战略格局,主要是美国等帝国主义国家对新中国采取敌视态度并实行包围封锁这个现实情况出发的。邓小平曾经说,毛泽东把外交政策上的“一边倒”和军事上迅速占领全国、经济上实行自力更生,称为打破帝国主义封锁之道。并且认为,外交政策上的“一边倒”,越早表现于行动对我越有利,这样是主动的倒,免得将来被动的倒。⑨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毛泽东把出访苏联看作是一件大事,在新中国建立之初就付诸实现。

  “一边倒”,是指国际战略态势上的“一边倒”,决不意味着处处事事都依从别国,跟着别国的指挥棒转,更不是去作附属国。恰恰相反,它是以维护国家主权和民族独立为前提的。

  毛泽东在提出“一边倒”方针的前后,还提出“另起炉灶”和“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的外交方针。

  “另起炉灶”,是毛泽东在一九四九年春提出来的。同年三月五日,他在中共七届二中全会的报告中提出:“不承认国民党时代的任何外国外交机关和外交人员的合法地位,不承认国民党时代的一切卖国条约的继续存在,取消一切帝国主义在中国开办的宣传机关,立即统制对外贸易,改革海关制度,这些都是我们进入大城市的时候所必须首先采取的步骤。在做了这些以后,中国人民就在帝国主义面前站立起来了。”

  ①毛泽东在中共省、市委书记会议上的讲话记录,1957年1月27日。

  ②毛泽东在成都会议上的讲话记录,1958年3月10日。

  ③毛泽东在中共中央东北局高级干部会议上的讲话记录,1950年3月3日。

  ④《毛泽东文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6年6月版,第207页。

  ⑤《建国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册,中央文献出版社1992年5月版,第117-125页。

  ⑥引自《真理报评世界舆论对中苏条约的反应》,见《新华月报》1950年3月号,第1096页。

  ⑦毛泽东在全国政协常务委员会第三次会议上的讲话记录,1950年4月10日。

  ⑧《毛泽东文集》第6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6月版,第67页。

  ⑨《邓小平文选》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10月版,第134页。

  ⑩《毛泽东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6月第2版,第1434页。

  对于这个方针,周恩来作过很好的说明:“一九四九年春,毛泽东同志就说过,我们的一个重要外交方针是‘另起炉灶’,就是不承认国民党政府同各国建立的旧的外交关系,而要在新的基础上同各国另行建立新的外交关系。”“毛泽东同志在《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公告》中宣告,我国同外国的外交关系要建立在平等、互利和互相尊重领土主权的基础上。这是一百多年来旧中国的政府所没有做到的。”“这一‘另起炉灶’的方针,使我国改变了半殖民地的地位,在政治上建立了独立自主的外交关系。”

  “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是毛泽东在一九四九年一二月间同米高扬的谈话中首先提出的。随后,在七届二中全会上,这个方针就被正式确定下来了:“关于帝国主义对我国的承认问题,不但现在不应急于去解决,而且就是在全国胜利以后的一个相当时期内也不必急于去解决。”

  对于这一方针,周恩来也作过很好的说明:“帝国主义总想保留一些在中国的特权,想钻进来。有几个国家想同我们谈判建交。我们的方针是宁愿等一等。先把帝国主义在我国的残余势力清除一下,否则就会留下它们活动的余地。帝国主义的军事力量被赶走了,但帝国主义在我国百余年来的经济势力还很大,特别是文化影响还很深。这种情形会使我们的独立受到影响。因此,我们要在建立外交关系以前把‘屋子’打扫一下,‘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

  毛泽东善于用形象、生动又通俗的语言,概括和表述自己的重大战略思想和理论观点。用“一边倒”、“另起炉灶”、“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表述他的国际战略方针和外交思想,就是一个例子。这三句话成为新中国建国初期在外交上起指导作用的基本方针。

  ①《周恩来选集》下卷,人民出版社1984年11月版,第85、86页。

  ②《毛泽东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6月第2版,第1435页。

  ③《周恩来选集》下卷,人民出版社1984年11月版,第8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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