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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毛泽东在东山小学堂学习期间,的确开阔了眼界。学校有一个藏书楼,他经常去那里借阅历史、地理方面的书籍,在掌握地理知识的同时,了解到了尧、舜、禹、秦始皇、汉武帝等等传说中的和历史上的杰出人物的故事,并且对这些古人非常仰慕。在藏书楼里,他如鱼得水,学识猛进,除了中国历史、地理以外,还学到了不少外国文学和自然科学方面的知识。

国文教员贺岚岗看到毛泽东如饥似渴地阅读历史书,很是欣赏,就特地买了一本《了凡纲鉴》送给他。这本书是明朝人袁黄仿照朱熹《通鉴纲目》体例编写的一种通史。

毛泽东在课余时间和同学们谈话时,常常对中国古典小说津津乐道。同学们都很钦佩他对《三国演义》这部小说的熟悉程度,喜欢听他复述其中的精彩片段。可毛泽东坚持认为,《三国演义》中所描绘的故事都是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真实事情。为此,他在争论中用椅子打了一位讽刺他的同学,他也和历史老师争辩这一问题,还极力驳斥那些同意老师观点的同学。他是一个秉性刚直的人,他不会通过变通来保护自己。为了这事,他又找到校长那儿,校长也不同意他的观点。毛泽东生气极了,就给湘乡县令写了一封申辩书,还让一些同学在上面签了名。尽管为了这些小事闹得很不愉快,但因他写得一手好古文,还是在全校出了名,受到了校长和教员们特别是国文教员的青睐。

毛泽东写的《立志》、《救国图存论》、《宋襄公论》等作文,全校闻名。《宋襄公论》一文是用“康梁体”写成的,有一位教员认为只能给20分,可谭咏春先生看了以后,拍案叫绝,他说:

“毛咏芝的文章不仅思想进步,文笔泼辣,而且立志高远,见解精辟,令人折服呀!康、梁的文章有什么不好!好,好得很!”

他竟然破例给毛泽东打了个105分。

毛泽东的文章每次都被老师批上“传观”二字,贴在“揭示栏”内,作为同学们学习的范本。因此许多富家子弟又乐意和他接近交往了,其中就有萧子升和萧三兄弟俩。

萧三,1896年10月10日出生于湖南省湘乡县萧家冲一个书香门第,原名萧植蕃,号子暲,谱名克森,排行第三,所以他后来就以萧三为笔名。

萧子升,又名瑜,字旭东,1894年8月22日出生,排行第二,是萧三的二哥。

一天黄昏,毛泽东和萧子暲刚刚做完运动,一听到晚自修的铃声,就和同学们一起顺着学校第二道大门走向教室,他看到萧子暲手里拿着一本书,就问道:

“你那是什么书?”

“《世界英雄豪杰传》。”

这书名对于毛泽东有着极强的吸引力,他问萧子暲是否可以借阅一下。萧子暲笑嘻嘻地说:

“我借书给别人,向来是有点讲究的。”

“小弟愿闻其详。”

“我的书,有三种人不能借。”

“不知是哪三种人?”

“无真才实学者不借;庸庸小人者不借;三嘛,嘿嘿,我出上联而不能对出下联者不借。毛君自然不在前两条之列,但你要想读得此书,须对出我的上联方可。”

毛泽东听萧子暲如此说,便微微一笑,说道:

“小弟不敢自命才高博学,但阅书心切,请仁兄出上联如何?”

萧子暲说:

“我这书里讲的可都是英雄豪杰呀,请毛君听好了,我的上联是:‘目旁是贵,瞶眼不会识贵人;’快对,快对!”

这一上联是一句拆、析、合字的联语,用这种方法对出下联,自然难不倒毛泽东。毛泽东心里想的却是:借一本书尚且这等啰嗦还不说,而你这上联分明是把书中人物说成是贵人,相反却讥讽借书者不识英雄豪杰。于是他就想以“口边有亚,哑嘴岂能呼亚圣”来对萧子暲的上联。可他转念一想,这样对来,有伤同学,诙谐有余,庄重不足,于是就说:

“我就冒昧对下联,赠与仁兄。请听了:‘门内有才,闭门岂能纳才子?’”

萧子暲一琢磨,已知毛泽东下联的讽谏之意,没想到毛泽东才思如此敏捷,便诚恳地说:

“请恕小弟无礼,贤兄大才,愿为知己。”

说罢,他立即把《世界英雄豪杰传》借给了毛泽东,毛泽东连声道谢。

在此后的几天里,毛泽东手不释卷读完了这本书。他读到了拿破仑、彼得大帝、叶卡特琳娜女皇、惠灵顿、格莱斯顿、卢梭、孟德斯鸠和林肯的事迹,对这些人物的历史功绩深表钦佩。他盼望中国也有类似的人物出现,以拯救民族危亡。从此毛泽东开始注意西方了。后来他曾对萧子升这样说:

“中国也要有这样的人物。我们应该讲求富国强兵之道,才不致重蹈安南(即越南——笔者注)、朝鲜、印度的覆辙。你知道,中国有句古话:‘前车之覆,后车之鉴。’ 我们每个国民都应该努力。顾炎武说得好:‘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中国积弱不振,要使他富强独立起来,要有很长的时间。但是,时间长不要紧,你看,华盛顿不是经过8年艰苦战争之后才得到胜利,建立了美国吗?我们也要准备长期的奋斗。”

且说毛泽东读完了《世界英雄豪杰传》,在还书时,抱歉地对萧子暲说:

“很对不起,我把你的书弄脏了!”

萧子暲翻开书一看,毛泽东在整本书里用墨笔画了许多圈点,而圈点最密的是华盛顿、林肯、拿破仑、彼得大帝、叶卡特琳娜女皇、惠灵顿、卢梭、孟德斯鸠等人的传记。他感叹道:

“咏芝兄,但愿将来能望兄之项背。”

毛泽东在东山学校还读了从表兄文运昌那里借来的一些介绍康有为、梁启超变法的书报,读了梁启超主编的《新民丛报》,读了康有为撰写的《戊戌变法》。他很喜欢这些书报,反复阅读,有的甚至可以背诵出来。

此时的毛泽东非常崇拜康有为和梁启超。他在读梁启超写的《新民说》一文时,写了一些批语。在“论国家思想”一节旁,他分析了两种君主制国家:

“正式而成立者,立宪之国也,宪法为人民所制定,君主为人民所拥戴;不以正式而成立者,专制之国家也,法令为君主所制定,君主非人民所心悦诚服者。前者,如现今之英、日诸国;后者,如中国数千年来盗窃得国之列朝也。”

这一时期,毛泽东并不反对君主制度,他认为皇帝像大多数官吏一样,都是诚实、善良和聪明的人;只是需要由康有为、梁启超那样的维新派帮助变法改革。

毛泽东在东山学堂除了努力学习,还坚持锻炼身体。他每天早晨一起床就在围墙外面的环校跑道上练习长跑;环绕学校有一条河,水深且宽,他坚持在河中游泳,搏击风浪;学校南面有一座海拔500米的东台山,他经常沿着一条崎岖陡峭的小路,登上顶峰,在山上的八角亭里休息一会儿,然后再跑步下山。

转眼间,一个学期将要结束了,谭咏春看到毛泽东成绩优异,胸怀大志,为了让他更好的成长,便与李元甫校长、贺岚岗先生商量着推荐毛泽东到长沙驻省湘乡中学去学习。谭咏春先生将此美意告诉了毛泽东,毛泽东听了自然是很高兴的,可他不得不说出家里无钱供应的苦恼,谭咏春忙说:

“不要紧,我和几位先生推荐你去,吃公费。”

毛泽东欣喜异常,连声道谢。

后来在1936年,毛泽东在陕北的窑洞里对斯诺说:“我开始向往到长沙。长沙是一个大城市,是湖南省的省会,离我家120里。听说这个城市很大,有许许多多的人,不少的学堂,抚台衙门也在那里。总之,那是个繁华的地方。”

且说毛泽东在春节前回到了韶山,父亲毛顺生温和多了,他问儿子:

“你什么时间才能完成学业,回来当上先生,光宗耀祖?”

毛泽东在寒假期间少不了要到外婆家去,把自己买来的笔杆糖平均分给表兄弟们,最小的表弟吵着还想要。毛泽东就说:

“农民领袖李自成起义,与昏庸的官府作斗争,为的是使天下人均田均富。我们兄弟之间也要按均田均富的原则来分糖,谁也不能多分。”

这样一说,小表弟也就不再闹了。

毛泽东还和二姑家表弟贺晓秋相约一块儿去长沙读书。贺晓秋是和他一块儿长大的,还曾在同一个私塾里读过书,同练一种字体,二人十分相投。可二姑不同意让贺晓秋去长沙读书,她说:

“还是留在家中吧,现在形势是一天一变,三天风四天雨,不能指望着读书来糊口,不能指望着把文章放进锅里煮了当饭吃。”

贺晓秋只好作罢。

后来毛泽东在离开家乡时,改写了前人的一首诗,并将这一首修改后的七言诗夹在父亲常看的账本里,以表达他一心向学、志在四方的抱负。诗曰:

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

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毛顺生拿着这首诗去向李漱清请教。李漱清先生读罢,竖起大拇指称赞道:

“好诗,好诗。石三伢子硬是有志气。”

据徐涛考证,毛泽东改写的原诗,是中国宋代以后一位名叫月性的和尚所写的《题壁诗》:男儿立志出乡关,学若不成死不还。埋骨何期坟墓地,人间到处有青山。

而据逄先知以及高菊村等人说,毛泽东改写的原诗,是日本明治维新时期著名的政治活动家西乡隆盛所作:男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死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另据郑松生考证,原诗作者是与西乡隆盛同时代的日本和尚释月性,他在27岁离开家乡时写了一首《题壁》:男儿立志出乡关,学若无成不复还。埋骨何期坟墓地,人间到处有青山。

此时的毛泽东读书甚多,他所看到的原诗究竟是哪一首,目前尚难断定,只有留待以后新史料的发现了。

这种改写别人诗句的创作手法,其作品在文学上被称之为“剥体诗”。前面提到的《咏蛙》便属于这一种。后来毛泽东在他一生60多年的诗词创作中,也常常使用这种创作手法。

这正是:身入异乡为异客,伯乐誉为建国才。

一识中外豪杰范,雏凤清声凌空来。

欲知毛泽东到长沙如何发展,请看下一章叙述便知。

东方翁曰:我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第一次看到《中国青年报》上有一篇文章说,《咏蛙》一诗为毛泽东所作。没隔几天,我又在这个报上看到一位专家举证说,此诗乃是清人郑正鹄所作。可后来还有一些相互传抄的资料依然说《咏蛙》是毛泽东的诗作。因此,在开始写作本传时,我一直不敢采用这首诗。其原因一是还没有把事情的原委弄清楚,二是一些人正在议论毛泽东如何如何专制,甚至还有意识地挖掘其专制的根源。如果贸然采用了这首诗,不正好给那些持有这种观点的人提供了依据吗?待到后来,我终于弄明白了,这首诗原是毛泽东在东山小学堂时写在作业上的对郑正鹄《咏蛙》诗的活剥之作,这才敢于采信了。斯时斯地斯人,如此活剥,完全合乎毛泽东的性格。而对于那些借此污蔑毛泽东的人,完全可以断言,不是无知便是别有用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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