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在中国人民中和我们党内存在着的对于美国帝国主义力量的过分估计的错误观点，必须继续地加以指明和克服。”
话说1949年1月1日晨，新华社播放了毛泽东撰写的新年献词《将革命进行到底》一文。恰巧在元旦这天，蒋介石也在报纸上发表了一个求和的《民国三十八年新年文告》，宣布愿与中国共产党“商讨停止战争，恢复和平的具体方法”。蒋介石声称：
“只要和议无害于国家的独立完整，而有功于人民的休养生息，只要神圣的宪法不由我而违反，民主宪政不因此而破坏，中华民国的国体能够确保，中华民国的法统不致中断，军队有确实的保障，人民能够维持其自由的生活方式与目前最低生活水准，则我个人更无复他求。”“只要和平果能实现，则个人的进退出处，绝不萦怀，而一惟国民的公意是从。”
元旦这天，毛泽东电告林彪说：
“新保安、张家口之敌被歼灭以后，傅作义及其在北平直系部属之地位已经起了变化，只有在此时，才能真正谈得上我们和傅作义拉拢并使傅部为我所用。因此，你们应认真进行傅作义的工作。”
他在电报中指示林彪应通过北平地下党直接告诉傅作义6条意见：
一、目前不要发通电。此电一发，他就没有合法地位了，他本人及他的部属都可能受到蒋系的压迫，甚至被解决，我们亦不能接受傅所想的一套做法，傅氏此种做法是很不实际的，是很危险的。
二、傅氏反共甚久，我方不能不将他和刘峙、白崇禧、阎锡山、胡宗南等一同列为战犯，我们这样一宣布，傅在蒋介石及蒋系军队面前的地位立即加强了，傅可借此做文章，表示只有坚决打下去，除此以外再无出路；但在实际上则和我们谈好，里应外合，和平地解放北平，或经过不很激烈的战斗解放北平。傅氏立此一大功劳，我们就有理由赦免其战犯罪责，并保存其部属。北平城内全部系傅系直属部队，均可不缴械，并可允许编为一个军。
三、傅致毛主席电，毛主席已经收到。毛主席认为傅氏该电中所取态度不实际。应照上述一、二两项办法进行方合实际，方能为我方所接受。
四、傅氏派来谈判之代表崔载之先生态度很好，嗣后崔可再出城来联络，传达双方意旨。惟我们希望傅氏派一有地位的、能负责的代表偕同崔先生及张东荪先生（燕京大学教授，民盟副主席）一道秘密出城谈判。
五、傅氏此次不去南京是对的，今后亦不应去南京，否则有被蒋介石扣留的危险。
六、彭泽湘（此人冒充是李济深先生的代表，建议傅作义反蒋独立，走所谓“第三条路线”）是中共叛徒，过去有一时期曾为蒋介石做过某些特务工作。此人买空卖空，为我方所不信任，希望傅氏亦不要信任他。
在北平地下党的安排下，李炳泉通过李腾九的引见，当面向傅作义传达了毛泽东的6点意见。李炳泉回到双方谈判地点八里庄，汇报说：傅作义听了6条意见，如释重负，情绪有很大好转，但仍未表示完全接受，只是说：“为保全北平文化古城，还要继续谈判，希望谈得更具体一些。”
元旦晚上，毛泽东举行了一个招待会，招待从国统区来的一批知识分子和民主人士。他亲自给这些知识分子和民主人士送烟敬酒。毛泽东知道周建人写过一些科学小品文，便鼓励他继续写下去。他还说，你将来可以出集子。
1月3日，毛泽东为中央起草关于新解放城市对旧保甲人员处理办法的通知，他写道：
林罗，聂彭叶，黄（即黄敬——笔者注），并告各中央局，分局，前委：
根据过去晋冀鲁豫在新解放区对伪保甲人员处理的经验及此次济南的经验，我们建议：平津及其他大城市解放后，对保甲人员可采取如下办法：
一、少数有重大罪恶行为，人人痛恨的保甲人员，应予逮捕法办。但对一般保甲长在短时期内，仍须暂行利用，使之有助于社会治安之维持。
二、由我们委派的市区政府工作人员，分区召集原有的全区保长除罪大恶极者外到区听训，首先指出保甲制度是国民党反动统治的基层机构，必须废除，保长是国民党反动政府指派的，是国民党反动派统治人民压榨人民的工具和帮凶，应该受人民的审查，有罪者应受惩处。现在人民解放军及民主政府宽大为怀，给他们一个自新的机会，责令他们在下列几件事上立功自赎：（甲）检举潜藏该保的散兵游勇、特务分子；（乙）呈报散落该保的武器弹药及其他军用品，以及该保居民私有的枪支弹药（无论在国民党统治时曾否领有枪照，均包括在内）；（丙）报告并看管设在该保的一切公共房产、机关、学校，工厂及其他一切公共财产，使之不受破坏。如有破坏及抢劫偷盗情事，应即尽力设法制止，并报告市区政府；（丁）注意各户特别是旅馆、客店的来往人员，如发现可疑分子，应立即报告区政府。并严正告诉他们：对上列各项，如有知情不报，甚至身为窝主者，当严予惩处。但栽赃诬告，陷害好人者，亦应受反坐之处分。此外，还须指出他们今后必须低首下心，为人民服务，以求取得人民之宽赦，绝不准许藉人民解放军及民主政府招牌，招谣撞骗，作威作福，否则，一经查觉，再不宽贷。最后，饬令他们依据上述内容联名具结，保证切实遵行。如有狡猾的保长，不愿接受上述命令，藉辞推诿脱身者，一概不准。
三、经过上述手续后，再分区召开群众大会，务求家家户户有人到会，着令保甲人员全体到场站立一旁，去掉他们昔日的威风，当场将第二项全部内容详细复述，将他们所具之联名切结，当场公布，使群众完全了解我们的意图，并号召群众监督他们。如发现他们继续欺压人民，或有其他不法行为，准予随时公开或密函向军管会、警备司令部、市和区的民主政府控告举发，查明属实，定予严惩。
四、这种做法，是为了暂时利用保甲人员，而且是在民主政府的严密控制与广大群众的监督之下，暂行利用他们，这绝不是承认他们在民主政权系统中的合法地位。如济南五区派工作人员下去工作，还要给保长写介绍信，经过保长进行工作，那是错误的。
五、以上办法，望你们试行，以便取得经验，便于推广。
中央 子江
1月4日，郭沫若、马叙伦、翦伯赞、侯外庐一行到达西柏坡附近的李家庄，毛泽东立即派李维汉前往李家庄去看望他们。
1月4日，毛泽东就吴晗在3日来信中请求加入共产党一事，在回信中写道：
“我们同意你的要求，惟实行时机尚值得研究，详情周恩来同志面告。”
周恩来在和吴晗的谈话中表示，希望他暂时先不入党，便于在党外多做些工作。吴晗表示同意，并说一定要为创建新中国做出自己的贡献。
后来在1949年11月间，吴晗被任命为北京市副市长，分管文教工作；1952年7月以后他又提出了入党要求，毛泽东考虑到他还是民盟北京市委主任委员，就在他的来信中批示道：“我意还是暂不入党为宜。”直到1957年春，吴晗经刘仁和张友渔介绍，这才加入了党组织，成为一名中国共产党党员。
1月5日，毛泽东为了粉碎美蒋反动派的“和谈”阴谋，针对蒋介石的“求和”声明，为新华社撰写了一篇《评战犯求和》（见《毛泽东选集》）的评论文章。他在评论中写道：
“为了保存中国反动势力和美国在华侵略势力，中国第一号战争罪犯国民党匪帮首领蒋介石在今年元旦发表了一篇求和的声明。”“人们不要以为战犯求和未免滑稽，也不要以为这样的求和声明实在可恶。须知由第一号战犯国民党匪首出面求和，并且发表这样的声明，对于中国人民认识国民党匪帮和美国帝国主义的阴谋计划，有一种显然的利益。中国人民可以由此知道：原来现在喧嚷着的所谓‘和平’，就是蒋介石这一伙杀人凶犯及其美国主子所迫切需要的东西。”
接下来，毛泽东对蒋介石提出的“和平条件”进行了逐条批驳。尔后对蒋介石在文告中所说的“京沪决战”作了辛辣的嘲讽，他写道：
“蒋介石说：‘要知道政府今天在军事、政治、经济无论那一方面的力量，都要超过共党几倍乃至几十倍。’哎呀呀，这么大的力量怎么会不叫人们吓得要死呢？姑且把政治、经济两方面的力量放在一边不去说它们，单就‘军事力量’一方面来说，人民解放军现在有300多万人，‘超过’这个数目一倍就是600多万人，十倍就是3000多万人，‘几十倍’是多少呢？姑且算作20倍吧，就有6000多万人，无怪乎蒋总统要说‘有决胜的把握’了。为什么求和呢？完全不是不能打，拿6000多万人压下去，世界上还有什么共产党或者什么别的党可以侥幸存在的呢，当然一概成了粉末。由此可见，求和决不是为了别的，完全是‘为民请命’。
难道万事皆好，一个缺点也没有么？据说缺点是有的。什么缺点呢？蒋总统说：‘现在所遗憾的，是我们政府里面一部分人员受了共党恶意宣传，因之心理动摇，几乎失了自信。因为他们在精神上受了共党的威胁，所以只看见敌人的力量，而就看不见自己还有比敌人超过几十倍的大力量存在。’新闻年年皆有，今年特别不同。拥有6000多万名军官和兵士的国民党人看不见自己的6000多万，倒看见了人民解放军的300多万，这难道还不是一条特别新闻么？”
毛泽东最后写道：
“要问：这样的新闻是否在市场上还有销路？是否还值得人们看上一眼？根据我们所得的北平城内的消息是：‘元旦物价上午略跌，下午复原。’外国通讯社说：‘上海对于蒋介石新年致词的反应是冷淡的。’这就答复了战犯蒋介石的销路问题。我们早就说过，蒋介石已经失了灵魂，只是一具僵尸，什么人也不相信他了。”
1月5日这一天，毛泽东鉴于华北野战军和东北野战军已经完成了对平津守军的分割包围，平津各路国民党军已经无路可逃，立即命令华东野战军在淮海战场上发起总攻。
随后，粟裕遵照毛泽东的指示，指挥华东野战军的10个纵队，分为东、北、南3个集团对杜聿明部发起猛攻：由宋时轮、刘培善指挥华东野战军第3、4、10纵队、渤海纵队、冀鲁豫军区独立1、3旅，组成东集团，从东部攻击；由谭震林、王建安指挥华东野战军第1、9、12纵队，组成北集团，由北向西南攻击；由韦国清、姬鹏飞指挥华东野战军2、8、11纵队，组成南集团，由南向东北攻击。
粟裕另以华东野战军第6、7、13、鲁中南、两广纵队以及第35军，组成外围拦截部队，截击可能突围部队。
1月6日，林彪、罗荣桓签署了给天津警备司令陈长捷的劝降书：
陈长捷司令阁下：
为着不使天津的工商业遭毁及和平居民不遭受战争的灾害，我盼望你们仿效郑洞国将军的榜样，命令守军自动放下武器。如果你们能这样做到，使天津未遭到战争破坏，那么，你们就对国家对人民立了一功。……我希望你在我之总攻击未发动前，迅速派代表出来与我们商谈。
林彪 罗荣桓
陈长捷接到劝降书之后，提出了“只放下重武器，全部人马和轻武器撤往江南”的要求，拒不答复和平条件。
1月6日这一天，中共中央在西柏坡召开政治局会议。毛泽东在会议上说：
“今年和明年是我们在全国范围内胜利的两年。我们必须将革命进行到底。”“美国是不是不出兵？不要去肯定它。准备它和我们打，以免在事情发生时处于手足无措的境地。我们愈坚决，美国干涉的可能性愈小。最近3个月，美国的政策是摇摆不定。几年来证明一点，美国人并不可怕。”
1月7日，东北野战军决定用5个纵队歼灭天津守敌，将由刘亚楼统一指挥作战。
天津是华北第二大城市，是华北最大的工商业城市，南北交通的重要枢纽。市区南北长12.5公里，东西宽5公里，人口200万。这里河流纵横，地形复杂，东临大海，整个市区被永定河、大清河、子牙河、白河、运河诸水切成许多片断。国民党军为了固守天津，从1947年起，花费了250亿元的巨款，修筑了84华里的环城碉堡工事。市区内街垒层层，以海光寺、市政府等为中心，构成了坚固的防御体系，还挖掘了水深3米，宽5米，长达25公里的护城河，在护城河外又布置了地雷、鹿砦、铁丝网等，的确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大城市。
陈长捷正是企图凭借这坚固的防御体系，指挥13万国民党军负隅顽抗。
1月8日，蒋介石照会美英法苏，请求他们调停中国的内战。
1月8日下午，毛泽东在政治局会议上作总结说：
“如果完成了全国革命的任务，这是铲地基，花了30年。但是起房子，这个任务要几十年工夫。”
政治局会议通过了毛泽东起草的《目前形势和党在一九四九年的任务》的党内指示。
关于“目前的形势”，毛泽东写道：
“军事方面，一年计划，半年超过。1948年7月至12月歼敌正规军148个师，内有111个整师。平津、沿海、太原、大同诸役结束时，又将歼敌60几个整师。上述已歼及将歼两项共计210个师以上，内有173个师以上是属于整师。1949年春季以后，国民党就只剩下160几个师了。其中大部分是新编成的，或者是被歼后补充起来的，或者是战斗力不强的，只有一小部分具有较强的战斗力，例如桂系和马家。1949年国民党可能动员50万人左右，除补充已有各师外，将编成若干新师，但是毫无战斗力。在平津、淮海、太原、大同诸役以后，可不可以说国民党政权已经在基本上被我们打倒了呢？就其军事主力已经被歼灭这一点来说，是可以这样说的。但是在南京、武汉、西安等处还有几个大仗要打，在打了这几个大仗以后，那么，不但就军事上来说，而且就政治上和经济上来说，国民党政权是被我们基本打倒了。基本打倒了国民党，不等于全部地打倒了国民党，中国尚有许多敌军待我们去歼灭，尚有许多地区待我们去占领和去工作。轻敌的观念无论何时是不应该有的，我们决不要使胜利冲昏自己的头脑。”
“中国阶级力量的对比已经起了根本的变化。广大人民群众是大群大群地脱离国民党的影响和控制而站到我们方面来。自由资产阶级向我们找出路，跟国民党走的很少了。各民主党派和人民团体的代表们已经或正在成批地来到解放区。整个国民党在长江以北的战略上的战线已经崩溃，国民党在其统治区域内是处在极大的混乱和崩溃的状态中。我们已经完全有把握在全国范围内战胜国民党。1949年和1950年将是中国革命在全国范围内胜利的两年。我们必须将革命进行到底，而不容许半途而废。我们必须在党内，在人民解放军内，在人民群众中，有说服力地进行教育工作，在各民主党派各人民团体的代表人物中进行解释工作，使大家懂得必须将革命进行到底，而不容许半途而废的理由。国民党的所谓和平谈判的阴谋必须继续地给以揭露和打击。”
“我们从来就是将美国直接出兵占领中国沿海若干城市并和我们作战这样一种可能性，计算在我们的作战计划之内的。这一种计算现在仍然不要放弃，以免在事变万一到来时，我们处于手足无措的境地。但是中国人民革命力量愈强大，愈坚决，美国进行直接的军事干涉的可能性也就将愈减少，并且连同用财政及武器援助国民党这件事也就可能要减少。一年以来，特别是最近3个月以来，美国政府的态度的摇摆不定和某些变化，证明了这一点。在中国人民中和我们党内存在着的对于美国帝国主义力量的过分估计的错误观点，必须继续地加以指明和克服。”
“美帝国主义的对华政策，已由单纯的支持国民党武装反共，转变为两面性的政策。这即是：一方面，支持国民党残余军事力量及地方军阀，继续地抵抗人民解放军：另一方面，则派遣其走狗混入革命阵营组织所谓反对派从内部来破坏革命。在人民解放军接近于全国胜利时，甚至不惜用承认人民共和国的方法，以求取得合法地位，实施这一‘内部破坏’的政策。对于这一帝国主义的阴谋计划，我们必须提高警惕性，并坚决地将其击破。”
毛泽东在“党在1949年的任务”中写道：
“北平解放后，必须召集第七届第二次中央全体会议。这个会议的任务是：1、分析目前形势和规定党的任务；2、通过准备提交政治协商会议的共同纲领的草案；3、通过组成中央人民政府的主要成份的草案；4、批准军事计划；5、决定经济建设方针；6、决定外交政策；7、其他事项。”
1月8日这一天，华北野战军司令员聂荣臻到八里庄与周北峰、张东荪面谈。
傅作义的代表土地处长周北峰少将和燕京大学教授、民主同盟副主席张东荪是在1月6日到了东北野战军第2兵团司令部，程子华司令员接待了他们。次日，程子华派车把周北峰和张东荪送到谈判地点八里庄。
周北峰在谈判中说：傅作义要他说清以下几点：一是平津塘和绥远一起解决；二是平津等地允许其他党派和报刊存在；三是政府中要有进步人士参加；四是军队不要用投降方式解决，可调到城外用整编的方式解决。
聂荣臻听完这些意见，要他们休息，约定次日再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