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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没有敲门,门已被推开。
葛停香慢慢地走进来,走到郭玉娘面前。
他的双拳紧握,目光就像是一双出了鞘的刀,盯着郭玉娘的脸。
郭玉娘轻轻叹了口气,道:“你总算来了,快叫他放开我的手。”
葛停香没有开口。
他看着她凌乱的衣襟、凌乱的头发,眼睛里忽然充满了悲哀和愤怒。
他慢慢地伸出手,摊开,他干燥坚定的手也已变得潮湿而颤抖了。
他的掌心捏着一团已揉皱了的纸,忽然问:“这是不是你写的?”
郭玉娘咬紧了牙,道:“是他强迫我写的,每个字都是。”
葛停香道:“当然是。”
郭玉娘道:“你知道?”
葛停香冷冷道:“谁也不会心甘情愿地写出自己的罪状来的。”
郭玉娘道:“可是上面写的那些话,也不是我自己的意思。”
葛停香道:“我只问你这是不是你自己的笔迹?”
郭玉娘只有承认:“是的。”
葛停香忽然冷笑,道:“你自己去看,这是不是一个人的笔迹。”
他抛出那团揉皱了的纸,抛在郭玉娘面前。
郭玉娘摊开,才发现纸有两张,一张是刚才那首诗,另一张却是一封信。
——九月初九日,不归顺,就得死!
这是青龙会的最后通牒,看笔迹也是用左手写出来的。
两张纸上的笔迹,果然是完全一样的,只不过……
郭玉娘忽然叫了起来,道:“这……这不是我写的。”
葛停香冷笑道:“你刚才没有否认。”
郭玉娘道:“我刚才没有看出来,这不是我刚才写的那张纸。”
“本属青龙会,来作卧底奸……”
纸上的诗句虽然完全一样,可是笔迹却已不一样了。
她当然认得出自己的笔迹。
是谁写了这么样完全相同的一首诗来害她?
葛停香道:“这张纸是不是这里的?”
郭玉娘点点头,桌上还有一叠同样的纸。
葛停香道:“写诗用的笔墨,是不是这里的笔墨?”
郭玉娘也只有承认。
葛停香道:“我已问过葛成,他也知道这是萧少英强迫你写的,他接过之后,就立刻赶去送给我,就算有人想再仿造一张,也万万来不及,何况别人也没有这样的笔墨、这样的纸。”
郭玉娘道:“可是我……”
葛停香打断了她的话,冷冷道:“你现在总该已明白,萧少英故意要你用左手写这首诗,为的只不过要骗出你的笔迹来。”
郭玉娘的心沉了下去。
她忽然发现这件事的确一点也不滑稽,却真的能要命。
萧少英叹了口气,苦笑道:“我本来也想不到她会是青龙会的人,更想不到她会忽然下毒手来暗算我,幸好我没有醉,否则这一刀就已要了我的命了。”
郭玉娘又叫了起来,大声道:“你疯了吗……”
葛停香答道:“他没有疯,疯的是你,你本不该做这种蠢事的。”
郭玉娘道:“可是我并没有暗算他,我根本没有动过手。”
葛停香道:“这一刀不是你刺的?”
郭玉娘道:“绝不是。”
葛停香冷笑道:“若不是你,难道是他自己?”
没有人会自己对自己下这种毒手的。
无论谁都看得出,萧少英绝不是个疯子。
葛停香道:“他杀了王桐,他知道的秘密太多,又太聪明,现在距离九月初九已不远,你绝不能让他活到那一天。”
郭玉娘道:“可是我明明知道他的武功,我为什么要自己下手?”
葛停香道:“因为你知道他已对你动了心,而且已受了伤,这正是你最好的机会。”
他眼睛里又充满了悲哀和愤怒,徐徐道:“只可惜你不但低估了他,也看错了他,他并不是那种会为女人去死的男人,世上绝没有任何女人能骗过他,连你也不能。”
郭玉娘道:“可是……”
葛停香紧握双拳道:“可是你却几乎骗过了我。”
郭玉娘道:“难道你……你宁愿相信他,不相信我?”
葛停香道:“我本来也宁愿相信你的……”
要一个老人承认自己被一个自己心爱的女人欺骗,那的确是种令人很难忍受的痛苦。
他坚毅严肃的脸已因痛苦而扭曲,黯然道:“我也宁愿杀了他,说他是骗子,在冤枉你。”
郭玉娘突然冷笑,道:“可是你不能这么样做,因为你是葛停香,是个了不起的大英雄,你当然不能为了一个女人毁了你的威望。”
葛停香道:“绝不能的。”
郭玉娘道:“为了表现你自己是个多么有勇气,多么有决心的人,你只有杀了我?”
葛停香道:“天香堂能有今天,并不是我一个人造成的,天香堂的基业下,也不知已埋藏了多少人的尸骨,就算我不惜让你毁了它,那些死后的英魂也不会答应。”
他慢慢地转过身,沉声呼唤道:“葛新!”
葛新就站在门外。
在夜色中看来,他显得更冷酷镇定,就像是变成了第二个王桐。
王桐的任务通常只有一种:杀人!
萧少英放开了郭玉娘的手,他知道现在她已无异是个死人。
葛停香已连看都不再看她一眼,紧握的双拳上,青筋凸出。
他已下了决心!
葛停香的决心,是不是真的没有人能动摇?
郭玉娘忽然冲过来,拉住了他的衣襟,嘶声道:“你为什么要叫别人来杀我,你为什么不敢自己动手?”
葛停香手掌一划,衣襟断裂。
这就是他的答复,他们之间的恩情,也正如这衣襟一样被划断。
郭玉娘咬紧了牙,冷笑道:“不管怎么样,我总是你的女人,你若真的是个男子汉,要杀我,就应该自己动手。”
她忽然撕开了自己的衣襟,露出了雪白的胸膛。
“只要你忍心下手,随时都可以拔出你的刀,把我的心挖出来。”
她的乳房玲珑坚挺,就如白玉。
她知道他绝不忍下手的,她了解他对她的感情和欲望。
只可惜她这次想错了。
葛停香的眼睛里,并没有欲望,只有愤怒。
这双晶莹无瑕的乳房,本是他所珍爱的,现在他才知道,曾经抚摸占有过的并不止他一个人。
这种忌妒的火焰,甚至远比怒火更强烈。
他已是个老人。
她却很年轻。
只要她活着,迟早总有一天要属于别人。
“你真的要我杀了你?”
郭玉娘挺起了胸,道:“只要你忍心,我情愿死在你的手上。”
葛停香道:“好。”
“好”字出口,刀已出手。
刀光一闪,闪电般刺入了她的胸膛。
郭玉娘吃惊地看着他,一双美丽的眼睛渐渐凸出,充满了惊慌和恐惧。
她死也不信他真的能下得了手。
“你……你好狠……”
这就是她最后说出的三个字。
02
夜已深。
晚风中带着刺骨的寒意,郭玉娘温暖柔软的躯体已渐渐冰冷了。
大地也是冰冷的。
葛停香动也不动地站着,眼角不停地在跳,皱纹更深了,就像是忽然又老了十岁。
萧少英看着他,忽然大笑,笑个不停。
葛停香忍不住厉声道:“住口!”
萧少英还在笑:“我没法子住口,我忍不住要笑!”
葛停香怒道:“为什么?”
萧少英笑道:“无论谁杀错了人时,我都忍不住要笑的。”
葛停香霍然转身,瞪着他,瞳孔收缩,全身都已绷紧。
“我杀错了她?”
萧少英点点头,微笑道:“错得很厉害。”
葛停香就像是突然被人一拳打在胸膛上,连站都已站不稳。
“她不是青龙会的人?”
“不是!”
“她没有暗算你?”
“没有,”萧少英拔下胸口的刀,刀锋很短,伤口并不深,“这把刀是我自己特地打造的,我只不过自己轻轻刺了自己一刀。”
“可是这笔迹……”
“这笔迹也不是她的,她写的不是这一张。”萧少英微笑着接道,“她写的那张已被人在中途掉了包。”
葛停香踉跄后退,倒在椅子上。
这打击对他太大——无论对什么人都太大。
亲手杀死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本就已是种无法忍受的痛苦,何况杀错了。
萧少英微笑道:“这首诗本就是我作的,纸笔也在我房里,我早就叫人先写了一张。”
“那三封信也是你叫人写的?”
“不错。”
“你才是青龙会的奸细?”
“错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
“是个早就在等着找你算账的人。”萧少英道,“已等了两年。”
“两年?”
“两年前我被逐出双环门,本就是为了要对付你。”
萧少英笑了笑:“你总该知道,我就算喝醉了,也不会真的做出那种事。”
葛停香又显得很吃惊:“难道你并没有真的被逐出双环门?”
萧少英道:“你是不是认为自己本该知道这秘密?”
葛停香道:“为什么?”
萧少英道:“两年前,我们已知道双环门中有你的奸细,而且这秘密除了先师和盛如兰外,绝没有别人知道。”
葛停香道:“只可惜你倒一直不知道谁是我们的奸细。”
萧少英叹道:“我们的确一直都看不出是谁被你收买了,双环门的弟子本都是铁血男儿。”
葛停香冷笑道:“铁打的人,也一样有价钱的。”
萧少英恨恨道:“只恨我们一直都没有找出来,否则双环门也不致一败涂地。”
葛停香道:“所以现在你就算已知道他是谁,也已太迟了。”
萧少英道:“还不太迟。”
葛停香道:“现在你已有把握击败我?”
萧少英道:“现在我已击败了你。”
葛停香冷笑道:“这句话,你说得未免太早了些。”
他忽然挥手,厉声呼唤:“葛新!”
“在!”
葛新脸上全无表情,一双眼睛却刀锋般盯在萧少英身上。
他知道自己的任务。
他的任务就是杀人。
萧少英却笑了,微笑着道:“他要你来杀我?”
葛新道:“是。”
萧少英道:“你是不是真的要杀我?”
葛新道:“不是。”
萧少英道:“你要杀的是谁?”
葛新道:“他!”
03
葛停香的心已沉了下去。
葛新要杀的人居然不是萧少英,而是他。
他以前虽然绝对想不到,但现在却已忽然完全明白,天香堂中的奸细既不是王桐,更不是郭玉娘。
“原来天香堂里唯一的奸细就是你。”
葛新承认:“我唯一的朋友,就是萧少英。”
葛停香道:“是他要你来的。”
葛新冷笑道:“若不是为了他,我怎么肯做葛家的奴才?”
葛停香长叹,道:“只恨我当时竟没有仔细查问你的来历。”
葛新冷冷道:“那时你并没有打算重用我,也没有人会真心去调查一个奴才的来历。”
葛停香道:“你倒算得很准。”
葛新道:“若是算得不准,我也不会来了。”
葛停香道:“那三封信是你写的?”
葛新道:“每个字都是。”
葛停香叹道:“我早就该想到的,要进我的书房,谁也没有你方便。”
葛新道:“只可惜你一直都没有想到。”
萧少英笑了笑,道:“因为你一直都在为青龙会担心,你全心全意都在提防着他们,根本就没有心思去注意别的事。”
葛新道:“你认为双环门已一败涂地,根本已不足惧。”
萧少英道:“但你却忘了,双环门里,还有一个萧少英。”
葛停香道:“难道青龙会根本就没有来找我!”
葛新道:“没有。”
萧少英道:“我们只不过是在利用青龙会这三个字,引开你的注意力,让你紧张。”
无论谁心情紧张时,都难免会有疏忽。
无论多么小的疏忽,都可能造成致命的错误。
萧少英道:“王桐并没有找我,是我找他的,我叫葛新想法子留住了他。”
葛新道:“我是你的亲信,他也像你一样,做梦都没有怀疑到我。”
萧少英道:“天香堂里,我真正顾忌的,只有他。”
葛停香道:“所以你既然已决定对我下手,就一定要先杀了他。”
萧少英道:“其实我可以多等几天的,可是……”
葛停香道:“可是你没有等。”
萧少英道:“因为我已不能再等下去。”
葛停香道:“为什么?”
萧少英叹了口气,道:“因为我的心肠并不太硬,因为你对我实在不错,我只怕我自己会改变了主意。”
直到现在葛停香才明白,为什么萧少英看着他的时候,眼睛里总会露出那种奇怪的表情。
那的确是恐惧,对自己信心的恐惧。
葛停香道:“你是不是在怕你自己会不忍对我下手?”
萧少英长叹道:“我的确怕,怕得要命,我付出的代价已太多。”
葛停香道:“你付出什么?”
萧少英道:“我至少已付出了一只手。”
葛停香道:“这只手也是你自己砍断的?”
萧少英点点头,道:“我绝不能让你怀疑我,我也知道王桐在你心里的分量,我若忽然杀了他,你免不了要起疑心的。”
葛停香道:“但是无论疑心多重的人,也不会想到你会自己砍断自己的手。”
萧少英道:“你是个非凡的对手,我要对付你,就得用非凡的手段,也得付出非凡的代价。”
他慢慢地接着道:“不管怎样,用一只手去换王桐的一条命,总是值得的。”
葛新道:“他不但是你最得力的助手,也是你忠实的朋友。”
葛停香黯然道:“但我却眼看着他死在你手里。”
葛新冷冷道:“我绝不能让他有开口的机会。”
萧少英淡淡道:“其实他就算有开口的机会,你也未必会相信他的话。”
葛停香道:“我……”
萧少英打断了他的话,道:“郭玉娘就不是没有开口的机会,她说的话,你岂非就一个字都不相信?”
葛停香的脸又因痛苦而扭曲。
他这一生中,做事从来没有后悔过,可是现在他心里的悔恨,却像是条毒蛇,咬住了他的心。
萧少英道:“现在你当然也明白,她写的那首诗,笔迹为什么会和我那封信一样了。”
葛停香道:“因为那也是葛新伪造的。”
萧少英点点头道:“我叫葛成将那首诗去送给你,我知道他一定会先交给守在门口的葛新。”
葛停香道:“所以你就先叫他写了一张,带在身上。”
萧少英道:“他还没有进门,已将郭玉娘写的那张掉了包。”
这计划不但毒辣,而且周密。
葛停香道:“她跟你并没有仇,你为什么一定要她死?”
萧少英道:“我不但要她死,我还要她死在你手里。”
葛停香道:“为什么?”
萧少英眼睛里忽然充满了仇恨,一字字道:“因为盛如兰也是死在你手里的。”
葛停香道:“盛如兰?盛天霸的女儿?”
萧少英道:“不错。”
葛停香道:“你岂非就是因为她,才被逐出双环门的?”
萧少英道:“我已说过,那只不过是种手段,为了对付你的手段,其实……”
葛停香道:“其实她却是你的情人。”
萧少英道:“不但是我的情人,也是我的妻子,若不是你,我们本来可以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我们甚至已计划好,要生三个儿子,三个女儿。”
他的脸也已因痛苦而扭曲,连眼睛都红了:“但是你却杀了她,所以我也要你亲手杀死你自己最心爱的女人。”
仇恨!
这就是仇恨。
这本就是种除了报复外,绝没有任何方法能淡忘的感情,有时甚至比爱更强烈。
萧少英道:“现在你已亲眼看着你最忠实的朋友死在刀下,又亲手杀了你最心爱的女人,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葛停香道:“你要我死?”
萧少英冷冷道:“我并不一定要你死,因为我知道你就算活着,也已等于是个死人。”
葛停香紧握双拳,盯着他,忽然问道:“你呢?现在你活着是不是很有意思?”
这句话也像是条鞭子,重重地抽在萧少英身上。
——报复是不是真的能使人忘记所有的痛苦和仇恨?
——已经被毁灭了的一切,是不是能因报复而重生?
萧少英不能回答。
没有人能回答。
世上有了人类时,就有了爱。
有了爱,就有了仇恨。
这问题远古时就存在,而且还要永远存在下去,直到人类被毁灭为止。
——盛天霸从十六岁出道,闯荡江湖四十年,身经数百战,手创双环门,也算是威风了一世,现在留下来的,却只不过是这双银环而已。
——也许他留下的还不止这一点。
——还有什么?
——仇恨!
葛停香忽然想起了郭玉娘对他说过的这些话,现在郭玉娘已死了,仇恨却还存在。
现在他终于明白仇恨是件多么可怕的事。
葛停香长叹道:“你本来可以好好地活下去的,因为我可以让你比大多数人都活得好些,我甚至已准备将天香堂交给你,但你却宁愿砍断自己的一只手,宁愿终生残废。”
萧少英道:“你现在是不是已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样做了?”
葛停香点点头,道:“我明白,你是为了仇恨。”
萧少英道:“不错,仇恨!”
葛停香道:“所以我纵然明白了,击败我的却不是你,更不是双环门。”
萧少英道:“我明白的。”
葛停香道:“你最好也永远不要忘记。”
萧少英道:“我绝不会忘记。”
葛停香忽然笑了笑,道:“只可惜你还是忘了一件事。”
萧少英道:“哦!”
葛停香道:“你忘了一个人。”
萧少英道:“谁?”
葛停香道:“那个真正出卖了双环门的人。”
萧少英道:“你错了,我更不会忘了他的!”
葛停香道:“你已知道他是谁?”
萧少英道:“李千山。”
葛停香又显得很吃惊道:“你怎么会知道一定是他?”
萧少英道:“因为我找不到他的尸身。”
葛停香道:“你已去找过?”
萧少英道:“我在那乱石山冈上,整整找了十三天。”
葛停香长长吐出口气。
他实在想不到萧少英做这种事,世上本没人会做这种事。
唯一能令人做这种事的,只有仇恨。
“你也已知道他在哪里?”
萧少英点了点头,说道:“你不该对孙宾那么关心的,你所以关心他,只因为他不是孙宾,而是李千山。”
葛停香道:“就凭这一点,你就已看出来?”
萧少英道:“还有一点。”
葛停香道:“哪一点?”
萧少英道:“你说孙宾是伤在李千山掌下的,所以受了极重的内伤,但我却知道,李千山的内力并不深,掌力并不重。”
他冷笑着又道:“因为他一向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总是不肯吃苦,总是要走近路,要练好内功和掌力,却没有近路可走。”
“而且那屋子里的光线实在太暗,‘孙宾’又总是躲在被窝里,不敢见人。”
葛停香道:“所以你早就看出他了。”
萧少英道:“虽然并不太早,也不太迟。”
葛停香道:“你为什么没有对他下手?”
萧少英道:“我并不急。”
葛停香道:“为什么?”
萧少英道:“因为你已是个老人,又没有儿子,等你百年之后,这一片江山就是我的,所以只要你一死,他也没法子再活下去。”
葛停香苦笑道:“看来我说的话,你果然每句都没忘记。”
萧少英淡淡道:“因为我也知道,仇人说的话,往往比朋友的更有价值。”
葛停香看着他,眼睛里完全空洞洞的,又像是在眺望着远方。
远方却只有一片黑暗。
“盛天霸临死前也说了一句话,我也没有忘记。”葛停香忽然道。
“他说了什么?”
“我问他,还想不想再活下去?他的回答是——一个人到了该死的时候,若还想活下去,这个人不但愚蠢,而且很可怜很可笑。”
“你不想做一个可笑的人吗?”
“我不想,”葛停香道,“我绝不想。”
他忽然走过去,从桌下拿出了一双闪闪发光的银环。
多情环。
环上有十三道刻痕。
“杀一个人,就在环上刻一道刀痕。”
葛停香又在上面加了一道。
萧少英忍不住道:“你也想用这双银环杀人?”
葛停香道:“不错。”
萧少英道:“你要杀谁?”
葛停香道:“我。”
银环还在闪着光,他慢慢地接着道:“这双多情环在我的眼中虽然不值一文,可是它留下来的仇恨却太可怕,这双多情环虽然永远无法击败我,可是它留下来的仇恨,却足以毁灭我这个人。”
他说的声音很低,但是他手里的银环却已高高举起了。
忽然间,银光一闪,重重击下。
鲜血雨点般溅了出来。
葛停香的人已倒了下去,倒在血泊中,忽然又挣扎着道:“还有一件事,你也不能忘记。”
萧少英在听着。
他并不想听,但却不能不听,因为他知道一个人在临死时所说出来的话,一定每个字都很有价值。
葛停香并没有让他失望:“杀死我的并不是这双多情环,而是仇恨!”
你若也听过这故事,就该明白这故事给我们的教训!
仇恨的本身,就是种武器,而且是最可怕的一种。
04
你若是已经在听这故事,就最好再继续听下去,因为现在还不是这故事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