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园小梅二首

林逋 〔宋代〕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

译文

百花凋残，独有梅花傲然绽放；它占尽了小园里的无限风情。

梅花清瘦的疏影，横斜在清浅的水中；梅花芬芳的暗香，浮动在黄昏的月下。

白色的禽鸟欲要飞下来，先偷看梅花一眼；粉色的蝴蝶如果知道梅花之美，应会失魂落魄。

幸亏我有低声吟唱，可与梅花相亲近，不用敲着檀板，执着金杯来欣赏它。

注释

暄（xuān）妍：景物明媚鲜丽，这里是形容梅花。

疏影横斜：梅花疏疏落落，斜横枝干投在水中的影子。疏影，指梅枝的形态。

暗香浮动：梅花散发的清幽香味在飘动。

黄昏：指月色朦胧，与上句“清浅”相对应，有双关义。

霜禽：羽毛白色的禽鸟。根据林逋“梅妻鹤子”的趣称，理解为“白鹤”更佳。

偷眼：偷偷地窥看。

合：应该。

断魂：形容神往，犹指销魂。

狎（xiá）：玩赏，亲近。

檀（tán）板：檀木制成的拍板，歌唱或演奏音乐时用以打拍子。这里泛指乐器。

金樽（zūn）：豪华的酒杯，此处指饮酒。

赏析

这是宋代诗人林逋的一首咏梅诗。

百花凋残，独有梅花傲然绽放；它占尽了小园里的无限风情。这是写“梅花之品质”。此处化用了唐代诗人齐己“万木冻欲折，孤根暖独回”之诗境。一个“独”字，写出了梅花与众不同的孤高品质。万木冻折，众芳摇落之时，它却孤根暖回，傲然绽放，占尽了小园风情，让天地呈现一片生机。

梅花清瘦的疏影，横斜在清浅的水中；梅花芬芳的暗香，浮动在黄昏的月下。这是正面写“梅花之丰神”。此联为咏梅的千古佳句，被人们广为传颂。诗人从梅姿与梅香角度，来写梅花的清新淡雅和娴静美好。

陈与义曾在《和张矩臣水墨梅》中高度评价这首诗：“自读西湖处士诗，年年临水看幽姿。晴窗画出横斜影，绝胜前村夜雪时。”辛弃疾也在《念奴娇》中奉劝骚人墨客不要草草赋梅：“未须草草赋梅花，多少骚人词客。总被西湖林处士，不肯分留风月。”

姜夔更是直接以《暗香》《疏影》入词，写出其咏梅佳作。张炎在《词源》中评价说：诗之赋梅，惟和靖一联而已，世非无诗，不能与之齐驱耳。词之赋梅，惟姜白石《暗香》《疏影》二曲，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自立新意，真为绝唱。由此可见，后人对于林逋这两句诗的激赏程度。

白色的禽鸟欲要飞下来，先偷看梅花一眼；粉色的蝴蝶如果知道梅花之美，应会失魂落魄。这是侧面写“梅花之销魂”。此处化用了唐代诗人齐己“风递幽香去，禽窥素艳来”之诗境。诗人借助霜禽、粉蝶对梅花的态度，从侧面描绘梅花之销魂，令人倾倒。正如秦观笔下的海陵参军，“醉忆梅花愁绝倒”，对梅花之无限向往。

幸亏我有低声吟唱，可与梅花相亲近，不用敲着檀板，执着金杯来欣赏它。这是写“梅花之怜爱”。梅花，是如此冷艳高傲，正与荷花一样，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若是喝得酩酊大醉来看梅花，那是不懂梅花，不怜梅花，是一种轻浮，是一种不尊重。所以，诗人用轻声吟唱，用情用心用爱来赏梅，才能看到不一样的梅花。正如生命中那些值得珍惜的眼前人，也要用心用情去对待，才能发现他们的深情与可爱。

苏轼在《书林逋诗后》所云：“先生可是绝伦人，神清骨冷无俗尘。”纵览全诗，结构严谨，语言优美，情感深挚，表面上是写梅花特有的丰神韵姿和高洁傲岸的品性，实际上则是以梅自喻，神清骨冷，目下无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