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宿

杜牧 〔唐代〕

旅馆无良伴，凝情自悄然。

寒灯思旧事，断雁警愁眠。

远梦归侵晓，家书到隔年。

沧江好烟月，门系钓鱼船。

译文

终南山的北面山色秀美，山上的皑皑白雪好似与天上的浮云相连。

雪后初晴，林梢之间闪烁着夕阳余晖，傍晚时分，城中又添了几分积寒。

在异乡的旅馆中，苦无良朋相伴，情意专注，独自忧愁。

面对寒冷的灯火，思念着前尘往事；天空中的断雁发出声声哀鸣，警醒着自己的愁思难以入眠。

梦魂归家，也是如此遥远，想必要到拂晓才能抵达；寄往家中的书信，山长水阔，想必来年方可送达。

烟笼月照下，沧江如此美丽，门前正系着一艘钓鱼归来的船只。

注释

良伴：好朋友。

凝情：凝神沉思。

悄然：忧伤的样子。这里是忧郁的意思。

寒灯：昏冷的灯火。这里指倚在寒灯下面。

思旧事：思念往事。

断雁：失群之雁，这里指失群孤雁的鸣叫声。

警：惊醒。

远梦归：意谓做梦做到侵晓时，才是归家之梦，家远梦亦远，恨梦归之时也甚短暂，与下句家书隔年方到，恨时间之久，相对而更增烦愁。

侵晓：破晓。

沧江：泛指江，一作“湘江”。

好烟月：指隔年初春的美好风景。

门：门前。

赏析

这是唐代诗人杜牧的一首旅宿怀乡诗。

每个诗人心中都有一轮明月，李白的“窗前月”，杜甫的“鄜州月”，王维的“松间月”，孟浩然的“清江月”等等，在杜牧心中也有那么一轮明月，那就是“沧江月”。

这轮“沧江月”中，同样寄托了诗人对于故乡的无限思念之情。

在异乡的旅馆中，苦无良朋相伴，情意专注，独自忧愁。这是写“怀乡之地点”，即在异乡旅馆之中。诗人孤独一人在旅馆中，无事发呆入神，心中不免升起一丝乡愁。一个“无”字，写出了人在旅途的寂寞。一个“凝”字，刻画了诗人想家入神的样子。一切悄然无声，唯有思乡之情愁，在漫漫长夜无限蔓延开来。

面对寒冷的灯火，思念着前尘往事；天空中的断雁发出声声哀鸣，警醒着自己的愁思难以入眠。这是写“怀乡之难眠”。灯是“寒”的，雁是“断”的，多么孤冷，多么凄清。这“寒灯”之下，何尝不是“江湖夜雨十年灯”的寂寞，这“断雁”声中，何尝不是“望断南飞雁”的惆怅与失意。这“旧事”一遍遍浮现，这“愁眠”与张继“江枫渔火对愁眠”一样，有着壮志难酬的失落。

梦魂归家，也是如此遥远，想必要到拂晓才能抵达；寄往家中的书信，山长水阔，想必来年方可送达。这是写“怀乡之方式”。以梦归家，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因为家乡实在太多遥远，直到拂晓或许才能到家。以信寄家，依然山长水阔，想必来年才能送达。此联通过梦远、书远来表达故乡之遥远，归期之渺茫。

烟笼月照下，沧江如此美丽，门前正系着一艘钓鱼归来的船只。这是写“怀乡之深情”。此处点题。“沧江月”的故乡意象，由此呈现在世人面前。这里的沧江不是实指，而是虚指。唐人许多诗句里都提到了沧江，且都与故园之思沾边。杜甫就有“一卧沧江惊岁晚，几回青琐点朝班”之思家之句。

杜甫《秋兴八首》(第一首）“孤舟一系故园心”之诗境或许就是脱胎于此。诗人表面上是写“门系钓鱼船”，实际上是“人系故园心”。此处“系”与杜甫诗中“系”是一个意思。

 “沧江好烟月，门系钓鱼船。”千百年来，“沧江月”一直悬挂在文学史的天空，照亮了人们回家的路，成为唐代“望月思乡”的又一个代名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