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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夏众武士不等他双足着地,便有三人同时出手抓去,段誉右手连摇,道:“在下寡不敌众,好汉打不过人多,我只要斗他一人。”说着斜身侧进,踏着“凌波微步”的步子,闪得几闪,已欺到那人身后,喝一声:“着!”一指点出,嗤嗤声响,正中他“至阳穴”,那人哼也不哼,扑地即死。

段誉杀了一人,想要再从水轮升到王语嫣身旁,却已来不及了,一名西夏武士拦住了他退路,举刀劈来。段誉叫到:“啊哟,糟糕!鞑子兵断我后路。十面埋伏,兵困垓下,大事糟矣!”向左斜跨,那一刀便砍了个空。碾坊中十一人登时将他们团团围住,刀剑齐施。

段誉大叫:“王姑娘,我跟你来生再见了。段誉四面楚歌,自身难保,只好先去黄泉路上等你。”他嘴里大呼小叫,狼狈万状,脚下的“凌波微步”步法却是巧妙无比。

王语嫣看得出了神,问道:“段公子,你脚下走的可是‘凌波微步’么?我只闻其名,不知其法。”

段誉喜道:“是啊,是啊!姑娘要瞧,我这便从头至尾演一遍给你看,不过能否演得到底,却要看我脑袋的造化了。”当下将从卷轴上学来的步法,从第一步起走了起来。

那十一名西夏武士飞拳踢腿,挥刀舞剑,竟没法沾得上他的一片衣角。十一人哇哇大叫:“喂,你拦住这边!”“你守东北角,下手不可容情。”“啊哟,不好,小王八蛋从这里溜出去了。”

段誉前一脚,后一步,在水轮和杵臼旁乱转。王语嫣虽然聪明博学,却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叫道:“你躲避敌人要紧,不用演给我看。”段誉道:“良机莫失!此刻不演,我一命呜呼之后,你可见不到了。”

他不顾自己生死,务求从头至尾,将这套“凌波微步”演给心上人观看。那知痴情人有痴情之福,他若待见敌人攻来,再以巧妙步法闪避,一来他不懂武功,对方高手出招虚虚实实,变化难测,他有心闪避,定然闪避不了;二来敌人共有十一个之多,躲得了一个,躲不开第二个,躲得了两个,躲不开第三个。可是他自管自的踏步,对敌人全不理会,变成十一名敌人个个向他追击。这“凌波微步”每一步都是踏在别人决计意想不到的所在,眼见他左足向东跨出,不料踏实之时,身子却已在西北角上。十一人越打越快,但十分之九的招数都是递向自己人身上,其余十分之一则是落了空。

阿甲、阿乙、阿丙见段誉站在水轮之旁,拳脚刀剑齐向他招呼,而阿丁、阿戊、阿己的兵刃自也是攻向他所处的方位。段誉身形闪处,突然转向,乓乓乒乒、叮当呛啷,阿甲、阿乙、阿丙、阿丁......各人兵刃交在一起,你挡架我,我挡架你。有几名西夏武士手脚稍慢,反为自己人所伤。

王语嫣只看得数招,便已知其理,叫道:“段公子,你的脚步甚是巧妙繁复,一时之间我瞧不清楚。最好你踏完一遍,再踏一遍。”段誉道:“行,你吩咐什么,我无不依从。”堪堪那八八六十四卦的方位踏完,他又从头走了起来。

王语嫣寻思:“段公子性命暂可无疑,却如何方能脱此困境?我上身不穿衣衫,真羞也羞死了。唯有设法指点段公子,让他将十一个敌人一一击毙。”当下不再去看段誉的步法,转目端详十一人的武功家数。

忽听得喀的一声响,有人将木梯搁到了楼头,一名西夏武士又要登楼,十一人久战段誉不下,领头的西夏人便吩咐下属,先将王语嫣擒住了再说。

王语嫣吃了一惊,叫道:“啊哟!”

段誉抬起头来,见到那西夏武士登梯上楼,忙问:“打他那里?”王语嫣道:“抓‘志室穴’最妙!”段誉大步上前,一把抓到他后腰“志室穴”,也不知如何处置才好,随手一掷,正好将他投入了碾米的石臼之中。一个两百米斤的石杵被水轮带动,一直在不停舂击,一杵一杵的舂入石臼,石臼中的谷早已成极细米粉。但无人照管,石杵仍如常下击。那西夏武士身入石臼,石杵舂将下来,砰的一声,打得他脑浆迸裂,血溅米粉。

那西夏高手不住催促,又有三名西夏武士争先上梯。王语嫣叫道:“一般办理!”段誉伸手又抓住了一人的“志室穴”,使劲一掷,又将他抛入了石臼。这一次有意抛掷,用劲反不如上次恰到好处,石杵落下时打在那人腰间,惨呼之声动人心魄,一时却不能便死。石杵舂一下,那人惨呼一声。

段誉一呆,另外两名西夏武士已从木梯爬了上去。段誉惊道:“使不得,快退下来。”左手手指乱指乱点,他心中惶急,真气激荡,六脉神剑的威力发出来,嗤嗤两剑,戳在两人的背心。那两人登时摔下。

余下七名西夏武士见段誉空手虚点,便能杀人,这等功夫实是闻所未闻。他们不知段誉这门功夫并非从心所欲,真有使时,未必能够,情急之下误打误撞,却往往见功。七人越想越怕,都已颇有怯意,但说就此退去,却又心有不甘。

王语嫣居高临下,对大堂中战斗瞧得清清楚楚,见敌方虽只剩下七人,然其中三人武功颇为了得,那西夏人吆喝指挥,隐然是这一批人的首领,叫道:“段公子,你先去杀了那穿黄衣裁皮帽之人,要设法打他后脑‘玉枕’和‘天柱’两处穴道。”

段誉道:“谨遵台命。”向那人冲去。

那西夏人暗暗心惊:“玉枕和天柱两处穴道,正是我罩门所在,这小姑娘怎地知道?”眼见段誉冲到,当即单刀横砍,不让他近身。段誉连冲数次,不但无法走到他身后,险些反被他单刀所伤。总算那人听了王语嫣的呼喝后心有所忌,一意防范自己脑后罩门,否则段誉已大大不妙。段誉叫道:“王姑娘,这人好生厉害,我走不到他背后。”

王语嫣道:“那个穿灰袍的,罩门是在头颈的‘廉泉穴’。那个黄胡子,我瞧不出他武功家数,你向他胸口截几指看。”段誉道:“遵命!”伸指向那人胸口点去。他这几指手法虽对,劲力全无,但那黄胡子如何知道?急忙矮身躲了三指,待得段誉第四指点到,他凌空一跃,从空中博击而下,掌力凌厉,将段誉全身都罩住了。

段誉只感呼吸急促,头脑晕眩,大骇之下,闭着眼睛双手乱点,嗤嗤嗤嗤响声不绝,少商、商阳、中冲、关冲、少冲、少泽,六脉神剑齐发,那黄胡子身中六洞,但掌势不消,拍的一声,一掌击在段誉肩头。其时段誉全身真气激荡,这一掌力道虽猛,在他浑厚的内力抗拒之下,竟伤他不得半分,反将那黄胡子弹出丈许。

王语嫣却不知他未曾受伤,惊道:“段公子,你没事么?可受了伤?”

段誉睁开眼来,见那黄胡子仰天躺在地下,胸口小腹的六个小孔之中鲜血直喷,脸上神情狰狞,一对眼睛睁得大大的,恶狠狠的瞧着自己,兀自未曾气绝。段誉吓得一颗心怦怦乱跳,叫道:“我不想杀你,是你自己......自己找上我来的。”脚下仍是踏着凌波微,在大堂中快步疾走,双手不住的抱拳作揖,向余下的六人道:“各位英雄好汉,在下段誉和你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请你们网开一面,这就出去吧。我......我......实在是不敢再杀人了。这......这......弄死这许多人,教我如何过意得去?实在是大过残忍,你们快快退去吧,算是我段誉输了,求......求你们高抬贵手。”

一转身间,忽见门边站着一个西夏武士,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这人中等身材,服色和其余西夏武士无异,只是脸色蜡黄,木表表情,就如死人一般。段誉心中一寒:“这是人是鬼?莫非......莫非......给我打死的西夏武士阴魂不散,冤鬼出在?”颤声道:“你......你是谁?想......想干什么?”

那西夏武士挺身站立,既不答话,也不移动身子,段誉一斜身,反手抓住了身旁一名西夏武士后腰的“志室穴”,向那怪人掷去。那人微一侧身,砰的一身,那西夏武士的脑袋撞在墙上,头盖碎裂而死。段誉吁了口气,道:“你是人,不是鬼。”

这时除了那新来的怪客之外,西夏武士已只剩下了五人,其中一名西夏人和一名汉人是“一品堂”的好手。余下三名寻常武士眼看己方人手越斗越少,均萌退志,一人走向门边,便去推门。那西夏好手喝道:“干什么?”刷刷刷三刀,向段誉砍去。

段誉眼见青光霍霍,对方的利刀不住的在面前幌动,随时随刻都会剁到自己身上,心中怕极,叫道:“你......你这般横蛮,我可要打你玉枕穴和天柱穴了,只怕你抵敌不住,我劝你还是......还是乘早收兵,大家好来好散的为妙。”那人刀招越来越紧,刀刀不离段誉的要害。若不是段誉脚下也加速移步,每一刀都能要了他性命。

那汉人好手一直退居在后,此刻见段誉苦苦哀求,除了尽力闪避,再无还手余地,灵机一动,抢到石臼旁,抓起两把已碾得极细的米粉,向段誉面门掷去。段誉步法巧妙这两下自是掷他不中。那汉人两把掷出,跟着又是两把,再是两把,大堂中米粉糠屑,四散飞舞,顷刻间如烟似雾。

段誉大叫:“糟糕,糟糕!我这可瞧不见啦!”王语嫣也知情势万分凶险,心想段誉所以能在数名好手间安然无损,全仗了那神妙无方的凌波微步。敌人向他发招攻击,始终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兵刃拳脚的落点和他身子间总是有厘毫之差,现在大堂中米粉糠屑烟雾弥漫,众人任意发招,这一盲打乱杀,那便极可能打中在他身上。要是众武士一上来便不理段誉身在何处,自顾自施展一套武功,早将他砍成十七八块了。

段誉双目被迷粉朦住了,睁不开来,狠命一跃,纵到水轮边上,攀住水轮叶子板,向上升高。只听得“啊、啊”两声惨呼,两名西夏武士已被那西夏好手乱刀误砍而死。跟着叮当两声,有人喝道:“是我!”另一人道:“小心,是我!”是那西夏好手和汉人好手刀剑相交,拆了两个回合。接着“啊”的一声惨呼,最后一名西夏武士不知被谁一脚踢中要害,向外飞出,临死时的叫喊,令段誉听着不由得毛骨悚然,全身发抖。他颤声叫道:“喂喂,你们人数越来越少,何必再打,杀人不过头点地,我向你们救饶,也就是了。”

那汉人从声音中辨别方位,右手一挥,一枚钢飘向他射来,这一镖去势本来甚准,但水轮不停转动,待得钢镖射到,轮子已带着段誉下降,拍的一声,钢镖将他袖子一角钉在水轮叶子板上。段誉吃了一惊,心想:“我不会躲避暗器,敌人一发钢镖袖箭,我总是遭殃。怯意一盛,手便软了,五指抓不住水轮叶子板,腾的一声,摔了下来。

那汉人好手从迷雾中隐约看到,扑上来便抓。段誉记得王语嫣说过要点他“廉泉穴”,但一来在慌乱之中,二来虽识得穴道,平时却无习练,手忙脚乱的伸指去点他“廉泉穴”,部位全然不准,既偏左,又偏下,竟然点中他的“气户穴”。“气户穴”乃是笑穴,那人真气逆了,忍不住哈哈大笑。他一剑又一剑的向段誉刺去,口中却嘻嘻、哈哈、嘿嘿、呵呵的大笑不已。

那西夏好手问道:“容兄,你笑什么?”那汉人无法答话,只不断大笑。那西夏人不明就里,怒到:“大敌当前,你弄什么玄虚?”那汉人道:“哈哈,我......这个......哈哈,呵呵......”挺剑朝段誉背心刺去。段誉向左斜走。那西砟好手迷雾中瞧不清楚,正好也向这边撞来,两人一下子便撞了个满怀。

这西夏人一撞到段誉身子,左手疾翻,已使擒拿手扭住了段誉右臂。他眼见对方之所长全在脚法,这一扭正是取利的良机,右手抛去单刀,回过来又抓住了段誉的左腕。段誉大叫:“苦也,苦也!”用力挣扎。但那西夏人两手便如铁箍相似,却那里挣扎得脱?

那汉人瞧出便宜,挺剑便向段誉背心疾刺而下。那西夏人暗想:“不妙!他这一剑刺入数寸,正好取了敌人性命。但如他不顾义气,要独居其功,说不定刺入尺许,便连我也刺死了。”当即拖着段誉,退了一步。

那汉人笑声不绝,抢上一步,欲待伸剑再刺,突然砰的一声,水轮叶子击在他的后脑,将他打晕了过去。那汉人虽然昏晕,呼吸未绝,仍哈哈哈笑个不停,但有气无力,笑声十分诡异。水轮缓缓转去,第二片叶子砰的一下,又在他胸口撞了一下,他笑声轻了几分,撞到七八下时,“哈哈、哈哈”之声,已如是梦中打鼾一般。

王语嫣见段誉被擒,无法脱身,心中焦急之极,又想大门旁尚有一名神色可怖的西夏武士站着,只要他随手一刀一剑,段誉立即毙命。她惊惶之下,大声叫道:“你们别伤段公子性命,大家......大家慢慢商量。”

那西夏人牢牢扭住段誉,横过右臂,奋力压向他胸口,想压断他肋骨,又或逼得他难以呼吸,窒息而死。段誉心中害怕之极。他被扭住的是左腕和右臂,吸入内力的背冥神功使用不上,只得左手拚命伸指乱点,每一指都点到了空处,只感胸口压力越来越重,渐渐的喘不过气来。

正危急间,忽听得嗤嗤数声,那西夏好手“啊”的一声轻呼,说道:“好本事,你终于点中了我的......我的玉枕......”双手渐渐放松,脑袋垂了下来,倚着墙壁而死。

段誉大奇,扳过他身子一看,果见他后脑“玉枕穴”上有一小孔,鲜血泊泊流出,这伤痕正是自己六脉神剑所创。他一时想不明白,不知自己在紧急关头中功力凝聚,一指点出,真气冲上墙壁,反弹过来,击中了那西夏好手的后脑。段誉一共点了数十指,从墙壁上一一反弹在对方背后各处。但那西夏人功力既高,而真气的反弹之力又已大为减弱,损伤不到他分毫,可是最后一股真气恰好反弹到他的“玉枕穴”上。那“玉枕穴”是他的罩门所在,最是柔嫩,真气虽弱,一撞之下还是立时送命。

段誉又惊又喜,放下那西夏人的尸身,叫道:“王姑娘,王姑娘,敌人都打死了!”

忽听得身后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道:“未必都死了!”段誉一惊回头,见是那个神色木然的西夏武士,心想:“我倒将你忘了。你武功不高,我一抓你‘志室穴’,便能杀你。”笑道:“老兄快快去吧,我决计不能再杀你。”那人道:“你有杀我的本领么?”语气十分傲慢。段誉实不愿再多杀伤,抱拳道:“在下不是阁下对手,请你手下容情,饶过我吧。”

那西夏武士道:“你这几句话说得嬉皮笑脸,绝无求饶的诚意。段家一阳指和六脉神剑名驰天下,再得这位姑娘指点要诀,果然非同小可。在下领教你的高招。”这几话每个字都是平平出出,既无轻重高低,亦无抑扬顿挫,听来十分的不惯,想来他是外国人,虽识汉语,遣词用句倒是不错,声调就显得十分的别扭了。

段誉天性不喜武功,今日杀了这许多人,实为情势所迫,无可奈何,说到打架动手,当真是可免则免,当即一揖到地,诚诚恳恳的道:“阁下责备甚是,在下求饶之意不敬不诚,这里谢过。在下从未学过武功,适才伤人,尽属侥幸,便得苟全性命,已是心满意足,如何还敢逞强争胜?”

那西夏武士嘿嘿冷笑,说道:“你从未学过武功,却在举手之间,尽歼西夏一品堂中的四位高手,又杀武士一十一人。倘若学了武功,武林之中,还有噍类么?”

段誉自东至西的扫视一过,但见碾坊中横七竖八的都是尸首,一个个身上染满了血污,不由得难过之极,掩面道:“怎......怎地我杀了这许多人?我......我实在不想杀人,那怎么办?怎么办?”那人冷笑数声,斜目睨视,瞧他这几句话是否出于本心。段誉垂泪道:“这些人都有父母妻儿,不久之前个个还如生龙活虎一般,却都给我害死了,我......我......如何对得起他们?”说到这里,不禁●胸大恸,泪如雨下,呜呜咽咽的道:“他们未必真的想要杀我,只不过奉命差遣,前来拿人而已。我跟他们素不相识,焉可遽下毒手?”他心地本来仁善,自幼念经学佛,便蝼蚁也不敢轻害,岂知今日竟闯下这等大祸来。

那西夏武士冷笑道:“你假惺惺的猫哭老鼠,就想免罪么?”

段誉收泪道:“不错,人也杀了,罪也犯下了,哭泣又有何益?我得好好将这些尸首埋葬了才是。”

王语嫣心想:“这十多具尸首一一埋葬,不知要花费多少时候”。叫道:“段公子,只怕再有大批敌人到来,咱们及早远离的为是。”段誉道:“是,是!”转身便要上梯。

那西夏武士道:“你还没杀我,怎地便走?”段誉摇头道:“我不能杀你。再说,我也不是你的对手。”那人道:“咱们没打过,你怎知不是我对手?王姑娘将凌波微步传了给你,嘿嘿,果然与众不同。”段誉本想说‘凌波微步’并非王语嫣所授,但又想这种事何必和外人多言,只道:“是啊,并本来不会什么武功,全蒙王姑娘出言指点,方脱大难”。那人道:“很好,我等在这里,你去请她指点杀我的法门。”段誉道:“我不要杀你。”

那人道:“你不要杀我,我便杀你。”说着拾起地下一柄单刀,突然之间,大堂中白光闪动,丈余圈子之内,全是刀影。段誉还没来得及跨步,便已给刀背上肩头重重敲了一下,“啊”的一声,脚步踉跄。他脚步一乱,那西夏武士立时乘势直上,单刀的刃锋已架在他后颈。段誉吓出了一身冷汗,只有呆立不动。

那人道:“你快去请教你师父,瞧她有什么法子来杀我。”说着收回单刀,右腿微弹,砰的一下,将段誉踢出一个斛头。

王语嫣叫道:“段公子,快上来。”段誉道:“是!”攀梯而上,回头一看,只见那人收刀而坐,脸上仍是一股僵尸般的木然神情,显然浑不将他当作一回事,决计不会乘他上梯时在背后偷袭。段誉上得阁楼,低所道:“王姑娘,我打他不过,咱们快想法子逃走。”

王语嫣道:“他守在下面,咱们逃不了的。请你拿这件衫子过来。”段誉道:“是!”伸手取过那农家女留下的一件旧衣。王语嫣道:“闭上眼睛,走过来。好!停住。给我披在身上,不许睁眼。”段誉一一照做。他原是志诚君子,对王语嫣又是天神一般崇敬,自是丝毫不敢违拗,只是想到她衣不蔽体,一颗心不免怦怦而跳。

王语嫣待他给自己披好衣衫,说道:“行了。扶我起来。”段誉没听到他可以睁眼的号令,仍紧紧闭着双眼,听她说“扶我起来”,便伸出右手,不料一下子便碰到她的脸颊,只觉手掌中柔腻滑嫩,不禁吓了一跳,急忙缩手,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王语嫣当要他替自己披上衣衫之时,早已羞得双颊通红,这时见他闭了眼睛,伸掌在自己脸上乱摸,更加害羞,道:“喂,我叫你扶我起来啊!”段誉道:“是!是!”眼睛仍紧紧闭住,一双手就不知摸向那里好,生怕碰到她身子,那便罪孽深重,不由得手足无措,十分狼狈。王语嫣也是心神激荡,隔了良久,才想到要他睁眼,嗔道:“你怎么不睁眼?”

那西夏武士在下面嘿嘿冷笑,说道:“我叫你去学了武功来杀我,却不是叫你二人打情骂倘,动手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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