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把红叶

掷到脚跟前。

噢，

秋天！

绿色的生命也有热血，

经霜后我才发现……

选自《南国小夜曲》

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

【赏析】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这是人尽皆知的自然规律，也是古往今来文人雅士们爱说爱写的材料，可是一旦到了沙白笔下，却别开生面、翻出新意，成了这么一首隽永的小诗。

沙白写诗，很注意精练，他诗中的语言常常节省到不能再节省的地步，《红叶》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当然，此诗写的是自然界的一个镜头，所抒发的是诗人瞬间的一种感受，题材原本不大，无须浓笔挥洒，但其中既有自然界的“风”和“红叶”，也有作为抒情主人公的“我”，诗中由彼及此，几易其位，弄不好也会拖沓和啰唆的。而沙白则出手不凡，一个“风”字，一个“掷”字，写出了秋风劲吹、枝叶稀疏之状，可说是一幅简洁的秋景秋色图。接着轻轻地下了一个“噢”字，便委婉曲折地引出了诗人的一番领悟，这番领悟若细加分析，又可以分为两层，第一层是说“秋天到了”——正如本文开头所说，这是人尽皆知的，不足为奇的，诗人之所以要加以点明，目的是为了一下子就激发读者的同感和共鸣；让读者毫不费力地进入诗人所描写的特定情景中去，有了这第一层作基础，第二层就可以及时道出诗人的最新感受：“绿色的生命也有热血”，譬如行路，平坦处忽有奇景出现；譬如登山，到达山顶后又是一番景象。诗人这样安排，显得十分巧妙。论篇幅和字数，《红叶》共六行，不到三十个字，确实是最精练最节省也没有了。

精练也好，节省语言也好，本身并不是目的，只有在节省语言的同时充实诗的意蕴，才能打动读者。《红叶》颇有古人绝句、小令般的风姿，要做到这一点实属不易，但更不容易的是它有着迥异于前人的新发现。人们向来把“绿色”当作和平的象征，植物蓬勃生长的象征，诗画中有了“绿色”，便能赏心悦目，流连忘返，而一提到“红色”，就不由得会想起流血、奋斗、牺牲之类，总觉得和“绿色”相去甚远，无法相提并论。可是诗人却独具慧眼，他从一片枫叶中发现了“绿色的生命也有热血”，这就提高了诗的思想境界，不再是纯粹的咏物写景了。诗人说他是在“经霜”后才发现这一真谛的，这里的“经霜”语涉双关，它既是对枫叶经霜变红的实写，也是比喻诗人在十年动乱中所经受的风吹雨打、霜欺雪压等考验。咏物诗要写得好，关键在于所见者小，所寓者大，能让读者在简约精练的诗行中自然而然地领会所蕴含的一番情思。

（丁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