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政府能否通过为有子女家庭提供补贴来克服人口危机？

其他国家的经验有何启示？

与中国的关联性有多大？

俄罗斯卫星通讯社记者就此采访了俄中专家。

就在不久前，出生率下降似乎还只是欧洲国家特有。然而，今天这一趋势已遍布全球。在中国、伊朗、巴西和许多其他全球南方国家，出生率过去20-30年来一直低于人口的自然更替水平（每名妇女生育2个以上子女）。 

 2023年，印度超过中国，成为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然而，该国的生育率在过去20年中也有所下降，从每名妇女生育3个孩子降至2个，并且很可能继续下降。社会学家、人口统计学家和经济学家对于世界出生率下降的根本原因争论不休。

其中经常提到的主要因素包括生活方式的变化、城市化、传统社会关系的破坏、宗教信仰的衰弱、生活和教育水平的提高、妇女的解放、经济增长的放缓等。这种讨论并非闲来无聊，因为新一代生育率的下降导致人口的老龄化和渐进性下降、劳动力减少、国家社会义务增加以及劳动人口税收负担增加。

中国首都经济贸易大学人口经济研究所教授、博士生导师齐明珠在接受卫星通讯社记者采访时指出，中国社会和历史的一些特征使这个问题对中国来说更加尖锐。其中包括计划生育政策的影响、整体经济增长速度放缓、就业和高校名额的激烈竞争，以及中国文化中对于成家立业的保守态度，因为成家立业需要极其紧凑的个人发展计划。

中国年轻人面临前所未有的综合压力，包括高昂的房价和育儿成本，往往导致他们推迟或彻底放弃养育后代。

今年6月，中国社会学家、商人、携程旅行网创始人梁建章与英国杂志《经济学人》（The Economist）陷入论战。

原因是该杂志刊发了一篇题为《为何付钱给女性生孩子行不通？》（Why paying women to have more babies won’t work?）的文章，提出政府补贴无法提高出生率的论点。

梁建章指出了人口形势的严重性，主张政府积极干预，有必要制定全面的家庭支持计划，甚至提供无条件基本收入。在他看来，现代社会为人父母的职责应被视为有偿劳动。中国已经开始试行育儿补贴。

一些人，比如梁建章，认为这些举措还不够。

财政支持措施的效果如何？其他国家的经验有何启示？从长远来看，此类措施能否帮到中国？

俄罗斯高等经济大学稳定与风险研究中心主任、俄罗斯联邦总统国民经济与公共管理学院前景社会研究人口学与人力资本国际实验室首席研究员安德烈·科罗塔耶夫告诉俄罗斯卫星通讯社，日本等许多国家通过对有子女家庭的财政支持成功缓解了生育率的急剧下降。

二战前出生率低于自然更替水平的法国，如今得益于各种补贴，在这一方面已位居欧洲第一。他说，在俄罗斯，支持家庭和母亲的措施也显著改善了状况：

“根据我们的测算，支持生育的经济措施和补贴显示出非常高的有效性。当然，尤其是‘母亲资本’（在孩子出生后向家庭一次性支付的固定款项，可用于满足某些需求，例如还贷、儿童教育等 —— 编者注）。这项措施在2007年1月推出， 同年7月就立竿见影。母亲资本开始见效是在7个月后，而不是9个月后。这主要是因为许多人在这种情况下不再堕胎。

2007年7月，月出生人口已增加2万人，随后这一数字又跃上新台阶。也就是说，从第一年开始，我们就新增了25万个新生儿。仅母亲资本一项就使得 4 年新增100万新生儿。”

继推出联邦母亲资本之后，俄罗斯许多地区开始出台额外措施，包括为三孩家庭分配免费土地。2018年国家针对有子女家庭推出的优惠房贷政策也发挥了很大作用。

与此同时，科罗塔耶夫承认所采取的措施效果有限。出台生育支持政策后，俄罗斯出生率大幅上升，于2015年达到每名妇女生育1.8个孩子的峰值，但近年来，与世界其他国家一样，俄罗斯的生育率也出现了下降趋势：“生育率目前约为每名妇女生育 1.4 个孩子。但如果没有采取这些措施，我们现在的出生率将与中国（约 1.1 —— 编者注）大致相当。也就是说，支持计划能够使出生率明显提高。然而，老实说，这个水平还不够。这些措施无疑需要加强。”

与梁建章和科罗塔耶夫主张通过国家预算增加对家庭的财政支持不同，齐明珠认为补贴的作用有限，且只有短期效果。她认为还有一些原因导致这条道路在中国没有前途。首先，根据她的说法，“中国作为发展中国家，人口基数大，财政难以负担类似的高成本投入”。相反，她主张通过改善整体社会经济指标和打造更加以家庭为导向的文化，对生育状况产生综合影响。她提出了可以开展此类政策的 6 个优先方向：

(1) 改善经济前景：通过提供稳定的就业机会和职业培训，提高年轻人的经济信心。发展是最好的解决方案，过去解决高生育率问题，现在也能解决低生育率问题。

(2) 减少社会不平等：推进社会福利政策，保障中低收入家庭的经济稳定。生育率下降最大的不是受教育较好的这部分人群，而是没受过大学教育的底层人群，他们的生育率下降最快。

(3) 全面家庭支持：提供全面的家庭支持措施，包括育儿补贴、托儿服务和灵活的工作安排，减轻父母的经济和时间压力。

(4) 减少政策的相互抵触：比如，将生育险，孕检自费等纳入医疗保险。

(5) 形塑生育友好型文化：营造有利于女性发展，生育友好型的家庭和社会文化氛围。

(6) 提升教育水平：提高义务教育年限，促进优质教育资源均衡发展，缓解教育焦虑带来的低生育率。

东亚，包括日本、中国和韩国在内，是当今世界生育率最低的地区。这三个国家的生育率明显低于每名妇女生育两个孩子，即确保世代自然繁衍的指标。

据联合国计算，如果出生率保持在现有水平，并放弃大规模吸引移民，到本世纪末，这些国家的人口可能会减少40%-50%，人口平均年龄会上升得更为迅猛。

来源：俄罗斯卫星通讯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