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主党高层遭团灭”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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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快速地写个真主党的简史,结果一不小心又把黎巴嫩介绍了一遍,所以比预定时间晚了几天。真主党的故事,放在文章后半部分了。

01

都去海外了

黎巴嫩,位处地中海东岸,国土面积1.0452万平方千米,跟济南、西安差不多,人口大约跟中国一座三线城市体量相当,607万。

——不过这只是居住在黎巴嫩本土的人口,有研究数据显示,超过1300万黎巴嫩侨民散居世界各地,所以有句话叫“地球上再小的国家都有黎巴嫩人”,经济学家把这事称作“黎巴嫩人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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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巴嫩人迁居海外,并非全是因为邻国以色列造成的,而是从19世纪中期后就开始了。核心原因,是黎巴嫩地处欧亚交汇处,历来就不怎么太平,饱受各类你来我往的强权窥伺、征服和蹂躏。

黎巴嫩人祖先,是4000年前生活在地中海东岸狭长平原的腓尼基人。而腓尼基人,历来以擅长航海和经商著称。如今生活在海外的黎巴嫩人,也以擅长经商著称,出了不少知名的商人。

比如2016年顶替前巴西女总统罗塞芙(9月29日,刚被授予中华人民共和国“友谊勋章”称号),做了三年代理巴西总统的米歇尔·特梅尔,祖上就是黎巴嫩富商,还有2013年超越比尔·盖茨登上“世界首富”位置的墨西哥富豪卡洛斯·斯利姆,也是黎巴嫩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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擅长经商的黎巴嫩人,也创造了不少知名的消费品品牌。如果大家喜欢吃巧克力,或者去迪拜旅游,可能会了解一款叫芭驰(Patchi)的巧克力,被称为“巧克力中的爱马仕”。芭驰就是黎巴嫩品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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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裕的海外黎巴嫩人,每年都会给母国寄回去大量外汇,以至于侨汇成为黎巴嫩最重要的收入之一,常年占该国国内生产总值的33%以上。

海外的黎巴嫩人的影响力,远不止于商业。

我们上面提到的前巴西代理总统米歇尔·特梅尔,影响力就辐射到了当地的政治领域。

还有卡洛斯·斯利姆,是墨西哥的电信大王,收购了奥地利电信公司,同时持有《纽约时报》6.4%的股份,影响力早就溢出了纯商业。

不过墨西哥人似乎并不喜欢他。由于缺乏竞争,墨西哥的电信服务消费者,必须被迫接受高价收费。早在十年前,据说一年就得烧掉250亿美元。这哥们的传记,有中文翻译版,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自己去找来看看,我这儿就不深度介绍了。

2005年被刺杀致死、引发黎巴嫩政治地震、最终导致叙利亚撤军的前黎巴嫩总理拉菲克·哈里里,从政之前,也是在沙特经商的富豪。他的儿子萨阿德·哈里里,曾数度担任黎巴嫩总理,至今也是黎巴嫩政坛的风云人物。不过这家人,亲西方,反对伊朗干涉阿拉伯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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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西部国家塞拉利昂,面积7.174万平方千米,比黎巴嫩国土面积大7倍。从1893年开始,大量的黎巴嫩人开始往这个地方移民,最初是马龙派基督徒,后来一些什叶派穆斯林也来了,截至目前,人口总计879万的塞拉利昂,生活着15万黎巴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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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塞拉利昂时,黎巴嫩人背着小货箱或摆个小摊,兜售小镜子、珊瑚制作的工艺品,人称“珊瑚人”。

但黎巴嫩人天生是做生意的料,纯粹、精明、勤奋、团结,善于和殖民者、地主和酋长拉关系,关键,不关心政治,也不参与政治。有个学者描述:

“塞拉利昂的黎巴嫩人,吃的是乡下伙食,不论男女都拼命工作。对他们来说,一切就是为了工作和金钱。他们不夸口,不招摇,一心一意地做生意,”

所以到了第三、四代黎巴嫩人成长起来后,这个西非小国的经济命脉,已基本掌握在黎巴嫩人手里。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一个叫贾米尔的黎巴嫩人,控制了塞拉利昂从石油、黄金、钻石到保险几乎所有战略行业的主导权,实力大到左右政府官员,乃至总统的任命、议会的决策。

多年的盘踞,如今的黎巴嫩人已经渗透到塞拉利昂的方方面面,尤其是政商高层圈子。以至于,一名塞拉利昂的著名记者感慨:如今的塞拉利昂完全可以称为“黎昂巴嫩(Leonebanon)”

事实证明,黎巴嫩人的贸易天赋非常可以,“海外黎巴嫩人”的故事,也给了世界完全不一样的“黎巴嫩印象”。

由于地区战火不断,不止黎巴嫩人,旁边的叙利亚人、约旦人和巴勒斯坦人,都存在被迫离开家乡、涌向世界各地谋生的现象。他们被统称为“黎凡特人”。在拉美、非洲和北美,都能经常看见他们的身影。

比如,史蒂夫·乔布斯的生父钱德里就是叙利亚人,1990年代在位10年的阿根廷前总统梅纳姆,也是叙利亚穆斯林二代,后皈依天主教。

但别光看见这些成功的移民,由于信仰、文化和人种的差异,黎凡特人前往国外谋生的故事,并没有那么光鲜,充满排斥和歧视。而他们离开故乡时,行囊里带走的也常常是沉重和绝望。

1895年,因涉嫌一宗欺诈案,黎巴嫩贝什里的哈利勒、卡米拉夫妇,带着子女,远离故土,远赴美国波士顿定居。

多年后,他们的孩子纪伯伦,以本人经历为原型,出版了文学名著《折断的翅膀》,讲述的正是黎凡特地区两个一见钟情却因为宗教信仰不同、腐朽的性别歧视观念而无法相爱的悲剧故事。

纪伯伦,现在是“文艺犯”的最爱之一,写诗、写散文、写小说和绘画方面都有极高的成就。他有首小诗《我曾七次鄙视自己的灵魂》,冰心翻译的,传播得很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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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底下,谁不希望家乡美呢?但凡希望尚存,谁又愿意将他乡当故乡。正是因为看不见希望,才去远方找寻安宁。一位生活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叙利亚阿勒颇人写道:

“什么能让我离开阿勒颇?这里的生活看不到未来。这里连超过20个雇员的企业都没有。尽是物资短缺、贫穷、乞讨,人们还能指望什么?”

2016年,米歇尔·特梅尔当选巴西代理总统时,他远在黎巴嫩的家乡小村庄沸腾了,村民们兴奋地立起了葡语和阿语的路牌。

但这对黎巴嫩人而言,兴奋的表层下面,是他们的祖国被列强肆虐而无处容身的残酷真相,是他们内心难以言表的痛。

02

通胀、粮食危机

海外黎巴嫩人给人一种很能干的印象,但是,如果我们将目光从海外转移到黎巴嫩本土,就会感到极其沮丧。

在这次黎以冲突前数年,黎巴嫩实际已经陷入严重的经济危机,并因为口罩风暴袭击而急剧恶化。

2019年前,黎巴嫩镑长期维持在1美元兑换1500黎镑的水平,但从2019年10月开始,黎镑就一路下挫,截至2020年6月,已贬值至3850黎镑/1美元。而现在是多少呢?刚查了一下,已经是100000黎镑/美元了,与2019年之前相比,贬值98%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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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会这样?

黎巴嫩这波经济衰退,是从2018年开始的,这年,黎巴嫩的GDP增长率从前一年正增长,转变为-3%,而到了2020年更是达到吓人的-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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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巴嫩的主要外汇收入分三块:旅游、出口和侨汇(单位:亿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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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口罩来了以后,旅游这块基本停摆。后来,俄乌战争又打响了,出口大受影响,更为严重的是,进口的价格暴涨。后面老美加息,美元被吸走,又是一重暴击。多重打击下,黎巴嫩经济彻底崩溃了。

我们以粮食为例。

黎巴嫩每年进口额在200亿美元左右,其中超过三分之一用于进口该国超过一半的食品。而90%以上的进口,都来自乌克兰和俄罗斯。

早在2020年5月,也就是俄乌战争打响之前,相比2019年,由于供应链受口罩影响而断裂,食品价格就猛涨了55%,以至于当年出现了罕见的粮食危机。

俄乌战争打响后,黎巴嫩的粮食危机,更是雪上加霜。早在战争之初,就有报道说,黎巴嫩的粮食价格上涨了1000%。

还记得2020年8月贝鲁特发生的那场巨大爆炸吗?贝鲁特港口一个仓库存储的2750吨硝酸铵以及大量的烟花爆竹,由于疏忽管理而引爆,造成73人死亡、3000余人受伤。更不幸的,是这次爆炸还把附近一个存储了1.5万吨粮食的粮仓炸飞了。

当时黎巴嫩经济部长就警告说,谷物储备不足一个月了。后来黎巴嫩总理跑去《华盛顿邮报》发文,向全世界求助。

其实黎巴嫩的自然条件并不差,可耕地面积占到国土面积的四分之一,为中东各国之最。

受地中海气候影响、冬季雨量充足,无论小麦、玉米还是热带农作物,都能长,南部为烟草种植区,舒夫山区种植橄榄,南部沿海种植柑橘香蕉,中部贝卡谷地,可种谷物、水果和蔬菜。

罗马帝国时期,贝卡谷地,是世界重要的粮仓之一,承担罗马帝国东部和罗马的小麦供应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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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地理环境不差,那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如今黎巴嫩的粮食危机?

刚提到俄乌战争、口罩,其实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03

战乱、罂粟和自由放任

简单来说,造成今天黎巴嫩经济困境的因素中,有不可控的外因,也有黎巴嫩人自己管理不善的责任。

外因,主要是战争。像俄乌战争这种事,是无法预料的黑天鹅。但除此外,黎巴嫩内战影响更甚。

1975年,黎巴嫩爆发内战,叙利亚军、以色列军纷纷涌入。

其中,叙军以保护者名义,大肆涌入黎巴嫩40%耕地所在地——贝卡谷地,叙利亚先后在这地方,与巴勒斯坦、基督教徒和以色列的武装激烈交战。

这场战争,彻底改变了黎巴嫩的农业种植。战前,该国小麦种植面积超过5万公顷,战后,瞬间跌到9600公顷。

内战,自1975年一直打到1991年,你想想这影响有多大。叙利亚,更是直到2005年才撤军。以色列,则是2000年才撤军。

这场战争,引发的武斗倒还其次,更为深远的破坏,是彻底改变了黎国的种植结构。各路武装为了筹措节节攀升的军费,将贝卡谷地的大量耕地,转为大麻种植地。

从1970年代到1980年代,大麻,替代小麦,成为黎巴嫩最主要的农业经济作物,年产量从战争初期3万吨上涨到10万吨。

原本的“世界粮仓”贝卡谷地北部的巴勒贝克和赫梅尔地区,80%的农田都开辟出来种大麻了。

后来更过分了,由于各类武装意识到海洛因利润更高,大麻都满足不了,而改为种罂粟。高峰期,贝卡谷地一半土地种了罂粟。

大麻、罂粟这种东西,收益比小麦高很多,农民一旦种上了,就会依赖上,而不愿意种其他农作物,形成所谓的“毒品经济”,让整个经济都围绕着毒品转,就跟人吸上之后戒不掉了。

现在的黎巴嫩,非常像当年被苏联入侵后的阿富汗,成了“毒品经济”依赖大户。就在爆发粮食危机的2020年,为了缓解外汇危机,黎巴嫩议会通过一项法案,将所谓的“医疗用”大麻种植合法化。

2006年,黎以爆发第二次战争,紧接着,2011年,叙利亚内战爆发。这些战争,都对黎国农业造成了难以估量的永久性损害。

除了战争这类外因外,黎巴嫩粮食危机,也有一些内在的管理问题。

我们前面说到的,都粮食危机了,议会居然还批准大麻种植合法化,这不就是自己作吗?

另外,粮食这种事关国家安全的事,黎巴嫩没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而全靠自由放任主义经济政策。

1991年内战结束后,黎政府将重建侧重点,放于金融和商贸,农业则因为“不赚钱”“效益低”给忽略掉了。

目前,黎巴嫩600多万本土人口中,88.8%都是城市人口,而农业产值则只占GDP的不到5%。即使这5%,也主要掌握在极少数的大地主手里,因为全国30%的耕地都在人口仅2%的大地主手里。土地租金高得吓人,能达到农户种植的三分之一甚至一半。

为了吸引海外投资,黎巴嫩还搞那种无差别自由贸易,对本国农业毫无保护可言。比如,2017年,黎巴嫩的小麦消费总量为77万吨,本地小麦仅占16.9%,其余全部来自进口。

多年“自由放任”,除了种植面积逐年缩小外,黎巴嫩的种植技术、灌溉系统还有农药、化肥、种子都不行,其国内种的小麦品种,77%无法制作黎巴嫩人吃的阿拉伯面包,只能用于制作意大利面。

现在的黎巴嫩,45%的人生活在贫困线下。极度贫困人口79%的收入,都得用于买口粮。这对一个良田万顷、尤其外汇本来就匮乏的国家来说,简直堪称耻辱。

粮食危机,只是黎巴嫩经济大衰败的一个侧面。

04

能源枯竭

工业、制造业,可能比农业更不堪。

黎巴嫩的工业以中小企业为主,约有25000家工业企业,一共14万产业工人,年工业产值约39亿美元,约占黎国内生产总值的20%,平均每家工厂创造产值16万美元,每个工人创造产值2.8万美元。

但说实话,这数据估计水分很大。

2023年年初,黎巴嫩唯一的国营电力公司宣布了一个好消息:每天市政供电延长至4小时。

你没看错,目前黎巴嫩的电力,只能满足一天四小时。这还是理想状态,其实在大部分地区,市政供电每天仅有1到2小时。

90%的家庭,都使用私人小型发电机,每个月44%的收入都用于发电了。而且,小型电动机用的是柴油,可是柴油在黎巴嫩也是紧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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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黎巴嫩虽然地处中东,可也是个贫油国家,石油主要靠进口。所以俄乌战争打起来后,境内的粮食不够,石油也不够,价格上涨了33%,民众熬夜排队加油已是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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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们知道,石油、电能是工业制造业的基础。石油、电都没有,还搞啥工业生产?

以最近的寻呼机、对讲机爆炸案为例。如果自己的消费电子产品工业稍微好一点,就那么些小机器,何至于进口?难怪有人说,“黎巴嫩需要一个华强北”。这虽是个玩笑话,但确实戳到了黎巴嫩甚至乃至整个中东阿拉伯国家的痛处。

据英美的最新报道,说寻呼机、对讲机爆炸后,死亡人数似乎不多,但伤了数千人,那之后的24个小时内,其中60%-70%的伤者,都被摘除了一只眼睛。一位黎巴嫩医生口述,“一晚上摘除的坏死眼球,数量比我之前整个职业生涯中摘除的加起来还要多。”

虽说知道落后就要挨打,但被人欺凌到如此惨烈的程度,还是让人感觉不可思议。

现在,黎巴嫩急需要解决的是温饱和生产问题。自2018年爆发经济危机以来,老百姓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即使不打仗,也面临生存之忧。

危机前,一名护士可以拿到2000美元月薪,现在仅数十美元。去年12月,劳工代表和企业界达成一个协议,确定了全国最低工资为450万黎镑,按目前汇率算,不到45美元。

缺油、缺粮、缺电,恶性通货膨胀,这日子要怎么过?

05

政治大乱斗

现在黎巴嫩的政治体制,叫教派体制或教派联邦。这跟它的人口结构有关系。

在上世纪80年代前,黎巴嫩是中东唯一一个基督教教徒占主体的国家,基督教徒人口一度占70%以上,被人称为阿拉伯世界的“基督教孤岛”。

——基督教诞生于公元1世纪的巴勒斯坦耶路撒冷,后来沿着地中海商路,传播到地中海周边、欧洲。濒临地中海东岸的黎巴嫩,实际就成了基督教传播的一个中转站。

罗马帝国来了以后,公元308年,将基督教定为国教。直到公元7世纪,信奉伊斯兰教的阿拉伯帝国击败东罗马(拜占庭帝国),大量基督教徒纷纷皈依伊斯兰教。但也有少量的头铁的不愿意皈依的基督教教徒,跑进山地纵横的黎巴嫩地区躲了起来。

这就是黎巴嫩成为中东地区“基督教孤岛”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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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096年,欧洲天主教国家为了夺回基督教诞生地耶路撒冷和地中海财富,发起了十字军东征战争,200年间,打了九次。这其间,黎巴嫩的马龙派,一度是十字军的“内应”,建立过的黎波里伯国。

十字军东征,最终以失败告终,黎巴嫩也复归至穆斯林的统治者手里。尔后,黎巴嫩的基督徒更不好过了,一部分与伊斯兰教什叶派结合,形成了我们今天说的德鲁兹派,一部分继续猫在山地丛林过着贫困的生活。

1861年,黎巴嫩是信仰伊斯兰教的奥斯曼帝国的一个省。但那时候奥斯曼的统治者,实力已经不行了,为了便于管理该地,就在这儿设立自治省,并任命人口占比更多的基督教马龙派成员担任省长,然后其他7个人口占比较小的教派群体组成议会,牵制省长。

奥斯曼解体后,大叙利亚地区(叙利亚、黎巴嫩和巴勒斯坦)归了法国。法国为了分化此地,设立了“黎巴嫩共和国”,且于1926年通过宪法,将基督教马龙派当老大的老政治体制固定了下来。

1943年,黎巴嫩赢得独立,国家宪章,依然承继了过去通过教派分配权力的模式,且规定:总统由马龙派担任,总理由逊尼派担任,议长由什叶派担任。

但1948年以色列建国后,历史出现了一个根本性转向。

因为常年的战争,黎巴嫩旁边以穆斯林人口为主的巴勒斯坦,无法建国,出现了大量难民。而这些难民无处可去,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涌入了黎国。早在战争之初,就有40万难民涌入黎巴嫩,而当时黎国的总人口也就130万。

这意味着,以基督徒为主体的黎巴嫩,自这个时候开始,教派人口结构悄然发生了转变。基督徒从原来占比70%,很快下降至50%多一点。

而随着战争持续爆发,穆斯林人口持续涌入,黎巴嫩的人口结构,终于在上世纪80年代,完成了千年倒转,穆斯林人口第一次反超基督徒。

现在,黎巴嫩人口中65%已是穆斯林,而基督教教徒只占40%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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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有意思的是,由于伊斯兰教,本身分为什叶派和逊尼派,而且两派也不和,而基督徒各派以马龙派为首,相对团结,所以尽管黎巴嫩的人口结构已经发生逆转,但自19世纪延续下来的那套以基督教为首的教派联邦体制没有改变。

而且早期的教派联邦,名义上虽然是教派分权,但由于基督教徒的力量过大,其他教派实际很难在政治上获得实质权力。

1989年,黎巴嫩内战期间,在叙利亚和伊朗的调解下,各教派坐下来签署了一个“塔伊夫协议”。这个协议延续了过去的以基督教为首的教派联邦体制,规定的更详细了:

穆斯林与基督徒平分议会席位,分别占64席,其中穆斯林中的逊尼派和什叶派,分别占27个席位,共和国总统继续由基督徒担任,什叶派出任议会议长,而逊尼派则担任政府总理一职。

至此,黎巴嫩教派联邦体制,完全固定下来,且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虽然在往后的议会选举中,各个教派之间有时候也会相互合作、联合,但基本格局没有大的改变。

从历史缘起看,所谓教派政体,本质是外来的统治者为了牵制黎巴嫩内部的各派力量而设立的,所以这套体制,并没有让黎巴嫩人更团结,相反,加剧了各派的分离与对立。各派只顾自身利益,陷入政治份额的争夺之中,并无真正统一的国家理念。

没有统一的国家理念,自然就不会有长远的国家规划。粮食安全无法保障,以及在粮食本就短缺的情况下,议会居然能通过“医用大麻合法化种植”这种法案,其实根源,就在于议会各派并没有将国家长远利益放在第一位。

教派政体,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是教派本身,也很容易成为外部势力干涉的“代理人”。

比如,1975年黎巴嫩内战打响后,叙利亚找了基督教马龙派合作,以色列介入进来后,叙利亚转而与什叶派合作,后来1979年伊朗伊斯兰革命爆发,伊朗的什叶派取得统治权,并迅速介入黎巴嫩内战,也找了什叶派做“代理人”,但与叙利亚支持的什叶派“代理人”不同,双方又打了起来。

一来二去,搞得黎巴嫩混乱不堪。

这期间,一个深刻塑造了当今黎巴嫩政治生态的什叶派政党,就在这派系和代理人大乱斗的环境中孕育而生,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真主党。

06

什叶派诞生地

要了解黎巴嫩真主党,首先有必要先了解下什叶派。因为很多人可能并不知道,黎巴嫩是中东什叶派的诞生地。今天伊朗什叶派政权,将黎巴嫩真主党作为其“什叶派之弧”的关键一环,部分缘由就在这里。

公元632年6月8日,伊斯兰教创立者穆罕默德逝世,留下四个接班人,依次为伯克尔、欧麦尔、奥斯曼和阿里。他们也被称为四大哈里发。

“什叶”,是阿里的支持者对他表达敬爱的尊称,后来阿里的支持者就叫“什叶派”。这派人都认为,阿里应该继承穆罕默德对伊朗兰民族的领导权。

阿里为人谦虚,后来因为国库资金问题,与另一个哈里发奥斯曼发生了矛盾,被驱赶至黎巴嫩和叙利亚一带,最终定居于黎巴嫩南部的梅斯山区和索拉凡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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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阿里被奥斯曼驱赶至黎巴嫩荒无人烟的沙漠,并于652年在贫困和屈辱中去世。但是他的追随者,也就是什叶派,继续以黎巴嫩南部山区为阵地,发扬壮大。

什叶派,在黎巴嫩发展最好的时期,是公元969年至1172年,当时埃及成立了强大的什叶派政权——法蒂玛王朝,全力支持黎巴嫩的什叶派。

在法蒂玛王朝的支持下,顶峰期,黎巴嫩的什叶派由南向北传播,最终抵达的黎波里,并在那里建立了第一个什叶派酋长国,叫巴弩·阿马尔酋长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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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上世纪40年代、80年代,黎巴嫩的什叶派,在黎巴嫩的人口占比,都很稳定,差不多1/3左右。

1979年伊朗伊斯兰革命成功后,一个强大的什叶派政权又在中东建立起来。从历史脉络看,这个政权,其实就有点类似历史上的埃及法蒂玛王朝,算是自黎巴嫩出去的什叶派发展好了,然后全力反哺什叶派的起源地的黎巴嫩。

因此,从历史的角度来说,今天黎巴嫩的什叶派,实际面临的是又一次获得了千年难遇的机会。今天的真主党在黎巴嫩的地位,实际就有点类似当年的巴弩·阿马尔酋长国。

那么,作为什叶派的一个分支,真主党到底是怎么出现的呢?

07

南部什叶派

大概是1960年代开始,尽管有所谓的教派联邦政体,但生活在南部的什叶派,还是饱受贫困和政治经济隔离之苦,于是他们不停地抱怨和抗议,要求黎巴嫩政府进行改革。

其实自1943年建国后,一直到上世纪60、70年代,由于黎巴嫩政府的总统由基督教徒担任总统,所以黎巴嫩算是跟西方关系走得比较近的阿拉伯国家,经济发展也不错,首都贝鲁特受法国殖民影响,有“中东巴黎”之城,后来迪拜就是参战贝鲁特来建设规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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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黎巴嫩,也算是中东比较开放的地方,不同信仰的人和平相处,你要想带头纱就带头纱,但你要想穿比基尼,别人也管不着,所以被称为一个“头纱与比基尼共存的国家”。

与其他禁止酒精的伊斯兰事件不同,黎巴嫩还是著名的葡萄酒产地,每年出产葡萄酒超过500万瓶,40%以上用于出口。

主政者还充分利用了黎巴嫩的欧亚交通要道的地理优势,大力发展旅游业,早在1974年,旅游业的收入就能达到国民收入的20%。虽然黎巴嫩不产石油,但它有非常优良的港口,所以还能从石油买卖中赚取不菲的收入。

经过多年的发展,一直到1970年代初,除了海湾产油国外,黎巴嫩算是中东生活水准最高的国家。

黎巴嫩经济状况变坏,主要是因为1948年、1952年、1967年和1973年爆发的第一到第四次中东战争。这对它破坏太大了。

尤其是1967年第三次中东战争后,中东国家被以色列爆锤,催生出百万之巨的巴勒斯坦难民,其中不少涌入到了与以色列接壤的黎巴嫩南部地区。这点我们前面也有提到。

1970-1971年,由于难民问题,阿拉伯兄弟国之间爆发战争。

第一场冲突,是巴勒斯坦解放组织与约旦王室打了起来。在这场冲突中,其中一部分巴解游击队,将活动基地从约旦转移到了黎巴嫩。由于黎巴嫩南部与以色列接壤,黎巴嫩因此也成了巴解反以色列的基地。

到了1975年,黎巴嫩也终于受不了巴勒斯坦蜂拥而入的难民,因此,巴解游击队与黎巴嫩基督教长枪党民兵也打了起来,冲突是于这年4月15日爆发的,光当天,就打死了百人之多。

这场冲突,触发了黎巴嫩内战:支持巴解的穆斯林,和反对巴解的基督教徒,相互之间又打了起来。

这期间,一直对黎巴嫩虎视眈眈的叙利亚插手进来,一开始,由于当时叙利亚的主政者老阿萨德对巴解没有好感,因此尽管叙利亚也属于穆斯林国家,却选择支持基督教马龙派。

一时间,各种力量,在黎巴嫩缠斗,打得是昏天黑地,经济状况自然也一落千丈。

而首当其冲的,正是与以色列接壤的南部的什叶派。这也就是为何南部的什叶派会在上世纪60年代后开始频繁抗议游行。

08

贝鲁特南部什叶派

与此同时,大概自1960年代开始,一些自以色列统治区逃离出来的穆斯林,也慢慢汇聚到贝鲁特南部郊区,形成了庞大的贫民窟人口。这些贫困人口,其中大部分是什叶派。

这些什叶派,经常组织起来游行、抗议,要求黎巴嫩政府改善他们的生存状况。到了1970年,他们还成立了一个叫“南部委员会”的组织,专门与政府谈判、博弈。该组织的头,叫穆萨·萨德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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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德尔,1928年出生于伊朗库姆——什叶派最重要的神学中心。他的家族,来自黎巴嫩贝鲁特,据说可一直追溯到伊斯兰教创始人穆罕默德的女儿法蒂玛,所以被人尊称赛义德,即圣裔。

1953年,萨德尔,曾前往什叶派的另外一个神学中心伊拉克的纳杰夫学习,老师,是后来的伊朗革命精神领袖,霍梅尼。他还有个同学,叫哈梅内伊,现任伊朗最高领袖。

“真主党高层遭团灭”的真相

萨德尔跟霍梅尼,除了有师生之谊,两人还有点亲戚关系:霍梅尼是萨德尔外甥女的丈夫,而萨德尔的外甥,娶了霍梅尼的孙女。

1958年,年仅30岁的萨德尔,从伊朗返回黎巴嫩,立志投身于什叶派的组织建设。1970年,他建立的“南部委员会”,算是他回国后的第一个成果,也被后人称之为“饥饿运动”,本质是一帮底层的什叶派人,抱团向政府要救济。

萨德尔对待工作很认真很卖力,成立组织后,不仅发起了更多的运动,还向全世界的什叶派筹集资金。而且,依托“南部委员会”,他还衍生出不少其他的什叶派组织,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叫“伊斯兰什叶派最高委员会”。

这是一个获得黎巴嫩议会批准的合法组织,也算是什叶派,第一次在黎巴嫩政府有了自己独立的声音。

此外,萨德尔还发起了一个运动,叫“被剥夺者运动”,目的是呼吁改善黎巴嫩什叶派的处境,尤其是黎巴嫩南部山区什叶派的处境。

至此,黎巴嫩首都贝鲁特的什叶派和南部山区的什叶派,算是联合到了一块。

09

真主党的降生

1975年,黎巴嫩内战爆发、各方缠斗之际,萨德尔决定给“被剥夺者运动”建立一个军事分支,命名为“黎巴嫩抵抗旅”,目的,是在混乱的战局中,保护什叶派。

后来,这支部队,改名为“阿迈勒运动”。据说,新名字还是阿拉法特向萨德尔提出的建议。

时间来到1978年。

这年8月底,萨德尔与另外两名同伴,一同前往当时由卡扎菲主政的利比亚访问,莫名其妙失踪、下落不明。一直到2011年卡扎菲被美军打死,也没人知道萨德尔去了哪里。

萨德尔的失踪,对“阿迈勒运动”影响深远。他成了什叶派组织的精神领袖,后来“阿勒迈运动”自此没了主席,只有副职了——意思是等着萨德尔重归组织。

萨德尔之后,“阿迈勒运动”,先后由侯赛因·候塞尼、纳比·贝里和侯赛因·穆萨维领导。

而就在萨德尔失踪后半年多,1979年4月,伊朗伊斯兰革命成功,他的老师霍梅尼,领导的什叶派,建立了近代中东第一个什叶派神权政府。

伊朗什叶派政权建立后,转头立即反哺黎巴嫩的什叶派运动。

1982年,黎巴嫩内战正酣,以色列宣布正式入侵黎巴嫩,打响了所谓的第五次中东战争,几天时间内,黎国半壁江山落入了以色列之手,并制造了臭名昭著的贝鲁特大屠杀——由以色列支持的基督教长枪党冲入黎国巴勒斯坦难民营实施的大屠杀。

“真主党高层遭团灭”的真相

这个时候,原来还不算和气的穆斯林各派,决定联合起来,成立了“拯救国家委员会”,其中“阿迈勒运动”自然也责无旁贷,宣布参与该委员会。

但就在这时,与叙利亚、逊尼派不和的霍梅尼,指示时任“阿迈勒运动”领袖侯赛因·穆萨维,不要参加什么“拯救国家委员会”,应该单独分立出来,对抗以色列。

这个单独分裂出来的什叶派组织,由伊朗全权支持,更名叫“伊斯兰阿迈勒运动”,并于1984年,正式改名为“真主党”。

到这一步,也就是说,黎巴嫩的什叶派,实际分裂成了两拨人:一拨人叫“阿迈勒运动”,一拨人叫真主党。

这两拨人,核心的区别在于,后者,完全听命于伊朗,主张跟伊朗一样的“教法学家统治”,也就是依据什叶派宗教教义制定法律和管理国家,前者,则相对世俗化一些,愿意融入黎巴嫩原来教派联邦政权之中。

这两拨人,虽然同属什叶派,但理念相差太多,所以也不和气,1987年-1988年爆发了多次严重的流血冲突。

两派人都声称拥有黎巴嫩什叶派的控制权,但其背后,实际是伊朗和叙利亚之间的较量,因为叙利亚走的是世俗化道路,自然支持世俗化的什叶派,也就是“阿迈勒运动”。

两拨人谁也不服谁,慢慢的,就形成了盘踞于南部郊区、拥有武装力量的真主党,以及在朝廷担任要职、履行国家职责的“阿迈勒运动”。

但真主党,虽然拥有武装,但也绝非土匪,而是一个深得如何赢得民心和更多支持者的组织。

他们利用黎巴嫩政府虚弱无力、无法照顾底层什叶派的弱点,向什叶派群体提供援助,建立了各类社会、教育、医疗和服务机构,以弥补政府职能的缺失。

加上伊朗的扶持,就这样,真主党迅速成长起来,站稳了脚跟。

10

真主党的转型

1992年,哈桑·纳斯鲁拉担任真主党总书记后,真主党的影响力更是得到了进一步扩大。

纳斯鲁拉,是顶替被以色列炸死的穆萨维而上位的——他可能也早有预料,多年后,他自己也会被以色列的导弹炸死。

但有意思的是,也正是这位自仇恨中上位的领导者,主导了真主党自封闭走向“开放”的改革。

“真主党高层遭团灭”的真相

1960年,纳斯鲁拉出生于黎巴嫩南部的巴祖利亚镇,跟真主党的其他领袖一样,年轻时也是宗教学校的优秀学生,后来加入了萨德尔创立的“阿迈勒运动”。

自真主党建立至1989年,他负责该党的组织工作,包括培养干部和向他们灌输抵抗运动的思想。他一直跟他的信众说:以色列只是一只纸老虎,真主党有能力撕破它战无不胜的假象。

但别看纳斯鲁拉说话这么狠,其实他给真主党带去的最大的变化,是让真主党广泛地介入到了黎巴嫩国内政坛。他带着真主党,参加了1992年以来的每一场黎巴嫩大选,并赢得了议会席位。

这点很重要,因为这就意味着:真主党没有走分裂国家、封闭发展的路子,而是将真主党的命运与黎巴嫩的命运深度地绑在了一起。

也意味着:真主党想走合法夺权的路子,因此,有机会可与真主党分裂之前的“阿迈勒运动”那拨什叶派,重新走到一块,有利于什叶派的团结。

不过这有个过程,真主党最终完全融入黎巴嫩政坛,实现与“阿勒颇运动”完全结合,那得是2000年以后的事了。而这依然要“感谢”以色列。

2000年,迫于国际社会的压力,以色列终于从黎巴嫩撤军。纳斯鲁拉亲自参与了和以色列交换战俘和士兵遗体的谈判。

不过以色列走了以后,这真主党也面临国内各党派的压力,原因是:真主党是唯一拥有武装的政党,所以其他国内党派认为,既然外敌已经走了,那你真主党也不应该再保有武装力量。

所以那段时间,真主党的舆论风评很不好。纳斯鲁拉解决的办法,就是拖,同时不断地与国内的党派合作,更进一步参与黎巴嫩国内政治议程。

2005年,黎巴嫩总理哈里里被炸死。舆论普遍认为,是叙利亚特工干的。哈里里,我们前面有提到,过去是个在沙特经商发了财的富豪,1992年后回国担任总理,为黎巴嫩内战后的重建做出了不小的贡献,因此拥有极高的声望。

他的死亡,引发了黎巴嫩的“雪松革命”——雪松是黎巴嫩的国树。这场革命,跟当时世界各地爆发的颜革类似,结果就是,一个亲叙的新上任的总理辞职了,尔后,叙利亚军队也步以色列后程,撤出了黎巴嫩。

至此,黎巴嫩完成了自内战以来真正的独立,国内已没有任何外部势力。

不过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2006年,巴勒斯坦的哈马斯,又突然崛起了,而且是通过西方倡导的民主选举程序,击败了相对温和的阿巴斯,成为巴勒斯坦的合法统治机构。

这下,老美不干了,说哈马斯操作了选票,是非法的,所以宣布对巴勒斯坦实施经济封锁。哈马斯奋起反抗,袭击了加沙南部一处以色列哨所,造成3名以军士兵死亡、1名士兵遭绑架。

尔后,双方大规模冲突爆发。

这次,黎巴嫩真主党瞅准了时机,立即宣布支持哈马斯。2006年7月,为配合哈马斯对以色列的战斗,真主党游击队,越境向以色列发动了袭击,俘虏了2名、打死8名以军士兵。

真主党宣布支持哈马斯,这是一件破天荒的大事。为什么呢?因为,哈马斯是逊尼派。过去,真主党作为最保守的什叶派,别说逊尼派了,就是相对世俗的什叶派,比如“阿迈勒运动”,他们也是不愿意合作的。

那么,真主党为什么会迈出支持哈马斯这一步?

一方面,他们有共同的敌人以色列,这是最重要的原因。

但还有一个原因,显然与当时担任真主党总书记的纳斯鲁拉分不开的。我们前面说过,他上位后,一直积极参与黎巴嫩国内政治选举,而且为真主党赢得议会席位,所以他本身也是愿意与国内的逊尼派、其他什叶派乃至基督徒合作的。

当然,还有一个很关键的原因,是真主党面临国内其他党派要求它解除武装的压力,而现在战争重新打起来了,自然也就能缓解这方面的压力。

因此,2006年,真主党宣布支持哈马斯,似乎也不是太意外的事。

这一年,当以色列的部队入侵黎巴嫩后,真主党也与国内其他派系的部队合作,共同抵御了以军入侵。这反过来,又进一步助推了真主党融入黎巴嫩政坛。

有了这些铺垫,2009年,真主党发布了最新的党纲。根据这份新的党纲,纳斯鲁拉领导的真主党,终于迈出了其党史最具革命性的一步:

即宣布不再传播建设伊斯兰国家理念,也不再谈论真主党是伊朗势力的延伸。

这意味着,为了融入黎巴嫩政坛,为了黎巴嫩的民族大义,真主党已经放弃了原教旨主义宗教色彩,而变得更加世俗化,当然这也就意味着,黎巴嫩国内的什叶派,乃至黎国内的不同宗教派系之间的合作,往前推进了一大步。

2011年,叙利亚战争爆发。黎巴嫩真主党再次做出了一个令人意外的抉择:宣布支持巴沙尔政权。

当时,巴沙尔政权,陷入了被阿拉伯世界排斥的孤立境地,甚至被赶出了阿拉伯联盟。原因是,巴沙尔政权,被舆论塑造成了一个残暴的独裁政权。

“真主党高层遭团灭”的真相

对于要不要宣布支持巴沙尔政权,当时真主党内部也是非常纠结的,因为一旦宣布与巴沙尔政权站同一个阵营,自然也意味着被排斥于阿拉伯世界。

但真主党认为,叙利亚战争的本质,是西方发动的颜革的一部分,由于以色列和西方,反对巴沙尔政权,而以色列是真主党的死敌。所以仅有这一条理由,就足够支撑真主党宣布支持巴沙尔政权。

我们前面说过,真主党,属于伊朗支持的什叶派,原本是反对叙利亚支持的世俗化什叶派的。

但2011年这次支持表明,为了共同的目的,真主党也并非铁板一块,或者至少可以再次说明,真主党已经完全就像它2009年所宣布的那样,是一个世俗化的什叶派政党了,而不是原教旨主义政党。

今天的真主党,依然是个宗派主义色彩浓郁的政党,代表的依然是什叶派的利益,但已经与其他宗派政党一样,完全融入了黎巴嫩。

当然,与其他政党唯一还有个不同的地方,是真主党依然保有自己的武装和势力范围。

——正是因为这点,很多人说,真主党像黎巴嫩内部的地方割据势力。考虑到真主党还设立了大量的社会救济组织,以及短期贷款机构——这为真主党招募党员,提供了不竭的动力,说它是一方割据,似乎也没什么大问题。

实际上,真主党不仅拥有武装,还拥有自己的企业,包括大型的连锁商场、建筑企业和货物进出口公司,生意版图,甚至延伸到了南北美,其中据说还包括贩毒。

但也恰是因为今天的真主党拥有独立武装、自我造血功能,也就确保了它不会成为纯靠伊朗资金供养的国外代理人组织。

——这点跟很多人的印象不同,今天的真主党,虽然依然声称是伊朗的忠实拥趸,但它已然具备了极强的黎巴嫩民族属性。何况,我们前面说过,什叶派的老家就是黎巴嫩,因此,要说血统,没有谁比黎巴嫩的什叶派更纯正了。

结尾

最近,包括“一把手”纳斯鲁拉在内的一众真主党高层被以色列几乎“团灭”。

很多人说,由此可见,真主党管理非常松散,估计内部已经被以色列间谍渗透成了筛子。

实际上,这是有可能的。原因我们前面说了:真主党这些年,一直在走一条不断“开放”的道路。

——这话很多人可能不信,那是因为,西方媒体长期宣传,将真主党塑造成奉行原教旨主义的恐怖主义封闭组织。

但真实的情况是,今天的真主党,实际早就放弃了依据宗教教义建立伊斯兰国家的设想了,而是成了跟世俗化的什叶派、乃至逊尼派和基督徒合作、参与议会选举的合法化政党。

而一旦“开放”,自然也就很容易被党外人员渗透。这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也算是这条路上的一种“代价”吧。除非它再次变成一个完全神秘、封闭的政党,那就不必担忧被间谍渗透。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以色列这种以牙还牙的打法,有一个反作用,是打退真主党的开放之路,将之逼退为一个更加封闭、更加极端的组织。

这次被炸死的纳斯鲁拉,是真主党这些年走“开放”路子的关键人物。他也算是真主党内部革故典新的领袖了。最新的消息是,他被炸死之前,已经同意了停火。

所以以色列炸死他,杀死一众真主党高层,会有啥好处吗?很难算。

目前,内塔尼亚胡有一个非常不切实际的幻想,是想通过代差性武器优势(关于这事,有兴趣的朋友可移步二条),一举彻底铲除掉真主党、哈马斯。

可是,真主党的兵力,目前号称有10万之众,而哈马斯则据说有8万之众。这么大规模的军事组织,要如何屠杀干净呢?

当然,用武力消灭对手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并非来自以色列,而缘起于真主党和伊朗的原教旨主义者。一直到今天,尽管真主党已经逐步走向开放,但依然坚持“把以色列从地球上抹去”这一信念,反对任何形式的妥协。

所以如果以色列的压倒性的武力威慑,可以将真主党、伊朗往妥协的方向逼迫,倒还符合逻辑。

不过,从目前伊朗发射的200多枚超高音速、80%以上准确击中目标的导弹来看,以色列自以为的代差性、压倒性的武力优势,又似乎还有很大的不确定性。

以色列可以用无人机、导弹炸死真主党高层,可最近以色列地面部队一踏入黎巴嫩境内,就被真主党伏击、打得屁滚尿流、铩羽而归,也已经说明,武力这种事,谁也别吹牛逼。

可能,至少有一些力量,包括美国在内,都希望双方保持一个相对平衡的状态。

从真主党的历史来看,这个组织起源于巴以冲突之后,可以说,本身就是巴以冲突引发的黎巴嫩内忧外患下的产物。这跟过去与以色列对立的组织或国家,是完全不一样的。

而如今,黎巴嫩再次陷入经济和政治大困境之中。所以别说以色列无法用武力完全消灭真主党,即使退一万倍讲,以色列可以用武力消灭它,那也无法保证黎巴嫩恶劣的生存环境下催生出更多的反抗组织。

尽管有些说教,但还是想说:恶生恶,无穷尽也。

来源:左页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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