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侃章

诸暨苎萝村座落在苎萝山下，因是千古美女西施、郑旦的出生地，所以名闻遐迩。

东汉《吴越春秋》（徐天祐注本）载，西施、郑旦出生在苎萝山记载。

关于西施故里所在，汉晋唐宋史册地志都有清晰记载，此不引述。相对的，涉苎萝村文字较少，若以诗词论，现能看到有影响的苎萝村诗作，主要还在北宋著名诗人笔下。

苎萝山村位置图。（明《苎萝志》）

苎萝村是西施故里的一个节点，与苎萝山、浣江、浣纱石、西施殿、西施滩、鸬鹚湾村等共同组成了诸暨西施故里核心景区，属今浙江省诸暨市暨阳街道。苎萝有东西两村，西施居西村，东施居东村。“苎”与“萝”是可用来编织的韧性很强的野生植物，因当地盛产而得名，且质量上乘，素有“如丝之苎”的美誉。

这篇小文讲讲北宋杜衍、丁宝臣、秦观关于苎萝村的三首诗作，兼及其他。

一、杜衍《题苎萝村》

杜衍《题苎萝村》是一首七律，其诗云：“曲曲溪流隐隐村，美人微步合朝暾。吴宫花草埋虽久，越水琚璜响尚存。两字忠贞昭白石，千年幽恨扫黄昏。应怜当日须眉者，亦自嫌推巾帼尊。”

北宋杜洐《题苎萝村诗》。（明《苎萝志》）

苎萝山又名罗山，苎萝村简称苎村，这些在唐诗中多有反映，如初唐诗人李欣（690-751）曾有“薄暮归去来，苎萝生碧烟”的诗句，说那薄暮夕阳下的苎萝村，连袅袅炊烟也是绿色的。晚唐诗人贯休（832-912）《送友人入越投知己》中有“宿雾开花坞，春潮入苎村”句，讲那晨雾朦胧的苎萝村，浩浩春潮不断翻涌。贯休在诸暨待了九年时间，他应多次经过苎萝山村，所以能写出如此状景的诗句。事实上李白“自古有秀色，西施与东施”的诗句，也间接写到了苎萝西村、东村。

杜衍的《题苎萝村》是北宋初年较早以苎萝村命题的作品。以景叙史，围绕着苎萝村周边环境及特有古迹而展开，并将苎萝山、浣纱溪、浣纱石乃至王羲之的“浣纱”摩崖都在诗中含蓄巧妙地铺排开来。

浣纱溪流将苎萝村隐隐围住，美人西施迎着朝阳微步走来。吴国的花草掩埋已久，越国的佩玉至今传存。浣纱石上“浣纱”两字，显出忠贞昭白石之心，把千年的幽恨都扫进了黄昏。可叹当年的古越男儿，只能推服你这位巾帼女尊！

岁月不败美人名，“生长明妃尚有村”。此诗可以当之。

杜衍（978-1057）是越州山阴（今属绍兴）人，大中祥符元年（1008）进士，是唐朝名相杜佑的后人。杜衍曾任扬州观察推官、御史中丞、枢密使、同平章事等职，也与范仲淹共事过。善诗工书，文名与政声齐扬，是绍兴历史上有重望的贤臣。

二、丁宝臣《过苎萝村》

稍迟于杜衍的诗人、诸暨知县丁宝臣，几乎写下了异曲同工的苎萝村诗作，丁宝臣这首《过苎萝村》诗云：“过溪小雨晚风凉，凝望西村尚夕阳。出现洛神光艳动，回翔巫女魂魄香。鱼肠刺客犹难避，匕首夫人岂易防。为忆吴王宫里醉，专诸早已改新妆。”显然，地方长官丁宝臣熟悉苎萝村，思古之幽情悄然生发，便写下这首怀古诗：跨过了晚风中的浣纱溪，看到了佩戴夕阳的苎萝西村……

北宋丁宝臣《过苎萝村诗》。（明《苎萝志》）

丁宝臣（1010-1067）是今江苏常州人，宋仁宗景祐元年（1034）与兄丁宗臣同榜中进士，比苏轼、苏辙兄弟同榜及第还早二十多年，可见其声望显赫。他先到剡（今嵊州）任知县，后以太常博士职出任诸暨知县，时在庆历六年（1046）左右。这《过苎萝村》是他任上所作。丁宝臣有德政，在越有循吏之称。后官至秘阁校理、同知太常礼院、尚书司封员外郎。与欧阳修、王安石友善。丁宝臣病故时，欧阳修撰了墓表，王安石写了墓志铭，对他有极高评价。

三、秦观“苎萝村冷起闲愁”

南宋诸暨苎萝山位置图，王十朋《会稽三赋》。

时光流转到秦观时期，如果说杜衍、丁宝臣在越州时，苎萝村还欣欣向荣，蓝天夕阳，诗意盎然，那么秦观笔下的苎萝村已满目荒凉，如秦观《望海潮·越州怀古》中有“泛五湖烟月，西子同游。茂草荒台，苎萝村冷起闲愁”的词句。不难看出，昔日西施故里苎萝村，已荒草萋萋，村景冷落，游人只能对着荒凉发闲愁。秦观此词比杜衍、丁宝臣的诗作晚约五六十年。秦观（1049-1100）为苏门四学士之一，风流倜傥，多情浪漫，那至今流传的民间故事“苏小妹新婚之夜三难新郎”的主角正是秦观。

如果说杜衍的《题苎萝村》是上承唐代而来，那么秦观的“苎萝村冷起闲愁”则是下启元明清，如元代的文坛领袖杨维桢对苎萝的西施村、东施村有段实景式的描述：“吾州诸暨有东、西施家，西家之秀钟于苎萝美人，而东家无闻焉。”

四、史志对诗作的支撑

与苎萝村诗作相对应的，有比苎萝村更小单元的“西施坊”“西施里”，这在宋朝的史册地志中有载，当然这属于历史学范畴。北宋初年的《太平寰宇记》是一本篇幅巨大的国家级古代历史地理志书，该书继承了唐朝《元和郡县图志》的体裁和资料，由宋太宗敕命，由乐史（930-1007）主撰。该书卷九十六载及：诸暨“巫里，勾践得西施之所，今有西施家、东施家。”这西施家、东施家指的就是苎萝西村与东村。这些历史记载是对苎萝村诗作的支撑。

北宋《太平寰宇记》载，诸暨巫里，西施家，东施家。

而南宋《嘉泰会稽志》卷四衢巷条目又记，诸暨县有“西施坊”“范邻坊”，并说明这是承继“旧志”而来，可见其历史久远。所记邻近城坊街巷的文字符合西施故里位置所在。

北宋诸暨苎萝山位置图，谭其骧主编《中国历史地图集》第六册。

有趣的是，同书卷十二记载到会稽县（今属绍兴）的凤林乡、五云乡也各有一个“西施里”，同时还记载到会稽县还有一个“曹娥乡”（曹娥上虞人）。显然，会稽县这些乡、村、里是慕西施、曹娥之名望而命名的，这在古代十分常见。倘如借此发挥西施、曹娥是会稽县人，那就贻笑大方了。

本文主要是讲宋代苎萝村的诗，那些唐宋歌咏苎萝山、浣纱石、浣纱江、浣纱庙、西施滩、范蠡祠庙等的诗作，允另行阐述，本文就不再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