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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莉佐奇卡: 我马上出去,故留张字条在我的办公桌上,将日内必办的几件急事交代一下。您从理发店回来后,请到车站去一趟,替我岳母买一张客车季票。她为这事唠叨得令人腻烦。要是我今天下班前不回办公室,请您明晨把它送到我家里。另外,请您在我的保险箱里拿出我买的三张奖券,填好后把存根放进箱里。埃莉佐奇卡,您的手气好。当然得把对奖号码看准。要是号码没记住,您就问会计帕列尼契卡。

“当您见到这张字条的时候,也许我正在钓鱼。所以还请您别忘了提醒经济专家贝卡尔斯基,他答应替我的弗拉嘉作数学课外习题。他自称对数学很精通。那就看看瞧吧……

“对了,差点忘记: 您去车站之前,请代劳洗一下洒杯和菜碟。我把它们放在窗台上了。

“要是对您来说不太麻烦的话,空酒瓶请给退掉。还有一桩最主要的事情——请预先通知全体工作人员,明天下午四点,我想开一个关于劳动纪律问题的短会。已经到了该收收紧的时候了,而事实上我们这儿许多游手好闲的人还在以为办公室就是养老院!”

(吴争 译)

选自《周末》1983年6月17日

【赏析】

展现在我们面前的只是一张“字条”。然而却是一篇风采独具的小说。作者凭借巧妙而简炼幽默的笔触,成功地刻划出一个官僚主义者的典型形象,抨击了时弊。

用人物自己的手,为自己画像 “写心”,是这篇小说的构思和表现特色。

古人云:“写形不难, 写心唯难。”小说离不开人物形象, 要“写形”,更要“写心”。本篇没有一个人物出场露面,如何“写心”?常言道 :“言为心声”。发于口的有声语言固然传达人物的“心声”,是塑造形象的重要手段之一; 而写于手的无声书面语言同样是人物“心声” 的显现,只是表现形式不同罢了。作者正是以此为据。巧妙构思,通过“我” 写给女秘书的一张字条,让读者循着传递“心声”的行行字迹,逐步摸清写条人的思想境界的轨迹,表现“我”的主要性格特征,完成对人物的刻划。

鲁迅先生曾经深刻指出,生活中存在着“公然的、常见的,平时谁都不以为奇的”但却“已经是不合理、可笑、可鄙甚而至于可恶”的现象,小说赋予“字条”的特定内容,正来自于对这类现象的艺术提炼。首先,看留条给秘书的事因。因事外出留条秘书,司空见惯,“不以为奇”。但是事实上“当您见到这张字条的时候,也许我正在钓鱼”。这一笔,颇具意味,既交代了“我”并非因要事、公事外出而留条秘书,而是在垂钓自乐,悠哉游哉;同时它又和前面“您从理发店回来后”一句,前呼后应,相映成趣,那里的劳动纪律、工作效率从中可见一斑。作者从一个方面写出了 “不合理”和“可笑”,表现了“我”的一个侧面。其次,看交代给女秘书“日内必办的几件急事”。总计六件: 买客车季票、奖券事宜、数学课外补习、洗杯碟、退空瓶、通知会议。其中五件私事,一件公事。这5:1的比例是何等的“不合理”和“可笑”,足以令人吃惊而又发人深思! 在五件私事中,有要女秘书为家人操劳的,也有侍候“我”吃喝的。其中关于看准对奖号码和退空酒瓶的描画性交代,虽寥寥数笔,却将其假公济私之严重,境界趣味之低下,传达得颇为精采传神,于细微之处凸现出人物的性格特征。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作者将这些“不合理”的琐碎私事冠以“急事” 之名,要求女秘书日内“必办”,笔触十分诙谐幽默。读者不难从中看出 “可鄙甚而至于可恶”的“我”的真实面目。画活人物,也使全篇生辉的点睛之笔在于小说的最后一小节。“我”在不忘退空酒瓶之时交代的 “一桩最主要的事情”,即通知开会,算是“我”要求女秘书“日内必办” 之中唯一的一件公事。耐人寻味的是,会议内容恰恰是关于劳动纪律的问题。因为“事实上”“这儿许多游手好闲的人”把“办公室”当作“养老院”。这里,作者一方面为我们勾画出整个机构办公人员低劣的工作景状,与前文“我”垂钓、理发之举互相补充;更重要的是,通过“一”的交代, 不仅让人们从“一”与“五” 之比中, 看公与私在人物心灵天平上的位置,打开人物的内心世界; 又通过 “一” 与“五” 具体内容的不相协调,以至互相尖锐矛盾,多层次、多侧面地最终完成对人物完整面貌的刻划,突现出一个自私自利、游手好闲而又装腔作势的可笑又可鄙的官僚主义者的形象。这里,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作者自觉地运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技法,着意渲染和强化人物自身言行的尖锐矛盾,勾画出官僚主义者“可笑”“可鄙”的嘴脸,造成强烈的喜剧效果,使人们不仅对熟视无睹的社会现象有了真切的本质认识,而且更能激发起人们对政府机构中大小官僚的鄙视、唾弃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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