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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26日,毛泽东同班同学罗学瓒在他的日记中记载:

“余借毛君泽东手录西洋伦理学七本,自旧历六月底阅起,于今日阅毕。”

9月30日这一天是中国传统的中秋节。

是日晚,毛泽东约同张昆弟、贺培真、罗学瓒、陈绍休等同学,来到长沙水陆洲的船上赏月,有同学提议比赛背诵唐诗中带有“月”字的句子,说是看谁背得最多,赢者当为船长,输者就罚他划桨。毛泽东首先吟诵道:

“青天有月来几时”、“欲上青天揽明月”、“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昨夜月同行”、“游人日月长”、“中天悬明月”、“月是故乡明”……

众人数着句子,毛泽东竟然一口气背诵出100多句。同学们无不为他超凡的记忆力所折服,都忍不住鼓掌叫起好来。

从1917下学期开始,一师本科毕业班开设了修身课,由杨怀中先生讲授。他用的教材是蔡元培翻译的德国康德派哲学家、伦理学家泡尔生所著的《伦理学原理》。

毛泽东很喜欢先生的修身课,他不但认真听课,而且还利用课余时间细读了教材。在这本12万字的《伦理学原理》中,他逐字逐句研读,分别用红笔、墨笔画下了很多圈点、单杠、双杠、三角、叉子等等符号,还在空白处写了150余条多达12000多字的批语,其中有的批语长约800多字。这些批语的内容,绝大部分是针对书中的一些哲学、伦理学观点,提出了他自己的看法。他强调个人价值,主张唯我论,提倡个性解放,反对封建传统观念,反对专制主义的束缚和压抑。由于受这本教科书的启迪,他又写出了一篇题目叫作《心之力》的作文。

据斯诺在《西行漫记》中记载,毛泽东是这样说的:

“给我印象最深的教员是杨昌济,他是从英国回来的留学生,后来我同他的生活有密切的关系。他教授伦理学,是一个唯心主义者,一个道德高尚的人他对自己的伦理学有强烈信仰,努力鼓励学生立志做有益于社会的正大光明的人。我在他的影响之下,读了蔡元培翻译的一本伦理学的书。我受到这本书的启发,写了一篇题为《心之力》的文章。那时我是一个唯心主义者,杨昌济老师从他的唯心主义观点出发,高度赞赏我的那篇文章。他给了我一百分。”

时光流转,日月如梭,到了21世纪初,有好事者朗誉林先生在互联网上发出了早已佚失的《心之力》的几个版本。后来网友黄铭在2015年10月13日则发表了一篇《关于托名毛泽东的网文<心之力>的全面证伪》的长文(可在百度上查阅原文),很有说服力。这些资料,笔者都看到了,但感觉到朗誉林提供的《心之力》毕竟还有针砭时弊、警醒世人的功效,便将几个版本收集起来,进行了认真的校对、编辑,在本传中引用了,并在章末发了几句议论。如今经网友张哲提醒,这样的托名之作放在毛泽东名下,毕竟大不敬,便全部删去了。

张哲同志在微信中告诉我,网传《心之力》一文,与毛泽东同一时期写给黎锦熙老师的长信相比,差异极大,由此可证其伪。于是,我便将《心之力》与毛泽东写于1917年8月23日(见本传上文)的长信,进行了认真比对,这才发现,无论是在文字、文风方面,还是在思想性方面,两者都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当然,《心之力》一文中的一些内容,可能出自毛泽东的读书笔记和读《伦理学原理》的批语,这就需要后人考证鉴别了。

再说此时的毛泽东特别喜欢社会科学,而对那些自然科学门类并不十分感兴趣,所以他反对学校把自然科学列为必修课。因此他将功夫尽数花在了社会科学上,专心于哲学、史地、文学等方面的研究。他博览群书,凡是能够搜集到的古今中外的各种名著,如诸子百家、诗词歌赋、稗官小说、近人文集等等,无不浏览。他经济拮据,没有多少钱可以去买自己喜欢的书,就只能用省吃俭用的节余去买一些折价的书,而他大量阅读的那些书籍基本上都是向老师和同学们借来的,他非常珍视这些资料,常常把他喜爱的内容抄录保存下来。

坚持不懈,持之以恒,是毛泽东读书学习的突出特点。他每天从早到晚,读书不止。

毛泽东还非常注重自学,课堂上有限的时间满足不了他的求知欲望,于是便精心安排了一个自学计划。晚上熄灯后,别人都休息了,他却独自坐在走廊的路灯下或者茶炉房里,借着微弱的灯光,捧着书本苦读到深夜,有时甚至是通宵不眠。

毛泽东还有一个特立独行之处,“为静中求学”,他只身到学校后面的妙峰山顶读书,为“闹中求静”,他则到车水马龙的长沙城南门口读书,藉此磨砺意志,锻炼在任何环境中都能够专心致志地学习和思考问题的本领。

功夫不负有心人,毛泽东的这个习惯,后来在战争年代果然派上了大用场,冷静思考,处乱不惊,任是炮火连天,他也能泰然若素。

1917年10月间,第一师范的学生团体学友会进行了改选。毛泽东被选为总务、兼教育研究部部长。周世钊也同时被选为文学部部长。在此之前,一师学友会的总务和各部部长均由学监和教员们充任,这次改选开创了由学生担任总务和部长的先例。

毛泽东上任后做了大量工作,以极大的热情使学友会愈发活跃起来,显示他那出色的组织才能。

10月13日,学友会召开会议,到会的有62人,主要议程是讨论各项会务。毛泽东在会议上提出了本届学友会工作的八项议案,被与会者通过。这八项议案是:

一、本届会金如何征集;二、开展演讲日期;三、各部开展演讲的次数;四、教员聘定;五、预算编制;六、成绩保存;七、作学友会纪事录;八、筹设学友会图书馆。

10月14日,学友会召开各部部长会议,毛泽东又提出六项议案,内容为:

确定部员,聘定教员,添派录事,规定考题,开演次数,进行程序。

毛泽东积极倡导和组织各种课余的学术研究活动和体育活动,督促各部制订切实可行的学术研讨计划和体育活动计划,为各部聘请义务指导教师,认真督导各部举办同学演讲辩论和各种专门的学术报告会,并邀请名人演讲。

从1917年10月15日至11月16日,在32天内,学友会各部的活动就多达64项。

毛泽东注重图书资料工作。他精打细算,从学友会经费中挤出一些钱,购买一些新杂志,如《新青年》、《太平洋》、《科学》、《旅欧杂志》、《教育周报》、《教育研究》等,把学友会图书馆办得相当不错。

1917年间,湖南一师虽然实行了10分钟课间操制度,但由于组织得不是很好,同学们的锻炼只是徒有虚名。在一场可怕的传染病蔓延之时,8班傅传甲等7位同学染病后不治身亡。毛泽东在学校举行的追悼会上,为亡友写了一副挽联:

为何死了七位同学?只因不习十分间操。

此后,他利用学友会总务的职务,大力倡导体育运动,并主持开展了全校性的各种体育活动。针对学校雨天没有运动场地、晚上不能开展体育活动这一状况,他积极创造条件,发动大家打乒乓球健身。

在毛泽东主持下,学友会制做了一些乒乓球架,做了12片竹布网,分发各班,并指定学友会事务室、礼堂、会客室、洋楼等处为打球地点。自此之后,“乒乓之声一时聒耳,或谓之乒乓狂云。”

一师各种课外活动的广泛开展,促进了同学们在德育、智育、体育3个方面的全面发展。

毛泽东在主持一师学友会工作期间,还特别推崇徐特立先生编写的《教育学》和《各科教学法》中的《平民教育》、《如何举办夜校》等章节,满腔热忱地主办了工人夜学。

此时的一师附近,集中了长沙几个新式企业,有电灯公司、造币厂、黑铅炼石厂、铜元局等。此外,粤汉铁路武昌至长沙段、长沙至株洲段的工人,也都住在这一带。那些产业工人、人力车夫、小商小贩及其他劳动者,生活都十分贫困,绝大多数人没有受教育的机会,基本上都是文盲或半文盲。第一师范的教职员们为了给穷人扫盲,在1917年上半年开办了一所夜学,但是办得并不是很成功。

学友会改造以后,毛泽东总结了办夜学的经验教训,认为工人夜学还应当继续办,而且还要办好。在学友会研究工作计划时,毛泽东说:

“师范本以教育为天职。我国现状,社会之中坚实为大多数失学之国民,此辈阻碍政令之推行、自治之组织、风俗之改良、教育之普及,其力甚大。此时固应以学校教育为急,造成新国民及有开拓能力之人材。而欲达此目的,不可不去为此目的之阻碍。”

“欧美号称教育普及,而夜学与露天学校、半日学校、林间学校等不废;褓姆有院,聋盲有院,残废有院,精神病者有院,于无可教育之中,求其一线之可教者,而不忍恝置也。”

帮助偶因天赋之不济,境遇之不同而失学者,“正仁人之所宜矜惜,而无可自诿者。”

“设此夜学可为吾等实习之场,与工业之设工场,商校之设商市,农校之设农场相等。”

“现时学校大弊,在与社会打成两橛,犹鸿沟之分东西。一入学校,俯视社会犹如登天;社会之于学校,亦视为一种神圣不可捉摸之物。”而兴办夜学,正可以“疏通隔阂,社会与学校团结一气。”长此以往,“社会之人皆学校毕业之人,学校之局部为一时之小学校,社会之全体实为永久之大学校。”

毛泽东还提出,工人夜学要由一师三四年级的学生来承办,归学友会教育研究部负责。

他的意见得到了学友会和教职员们的一致赞成,并推举由周世钊担任夜校的管理员。

学友会立即展开了紧张的工人夜校筹备工作,招生广告编印出来以后,“除张贴通衢外,并函托警察分发,令国民学校学生带归劝告,久之无效”。

第二次的工人夜学招生广告编印出来后,“除印刷分贴外,另书大张张贴显处,亦无结果,报名者并前次9人而已。”

毛泽东马上召集校友会部分成员开会,分析这两次招生均未成功的原因。他认为:

一、请工人来夜学读书,不要钱,这是一桩新鲜事,“盖社会不熟悉学校内容,虽有广告,疑不敢即入”。

二、“仅仅张贴,无人注意,彼等不注意于此,犹之吾人不注意官府布告也。”“并未遍散,彼等未能手受而目击之。”

三、让警察分发也不妥,“其已否奉行属疑问;即分发矣,人民视警察俨然官吏,久已望而畏之,更何能信?”

10月30日,毛泽东亲自用白话文起草了第3份《夜学招学广告》,他是这样写的:

列位工人来听我们说几句白话:

列位最不便利的是甚么,大家晓得吗?就是俗话说的,讲了写不得,写了认不得,有数算不得。都是个人,照这样看来,岂不是同木石一样!所以大家要求点知识,写得几个字,认得几个字,算得几笔数,方才是便利的。列位做工的人,又要劳动又无人教授,如何才能写得几个字,算得几笔数呢?现今有个最好的法子,就是我们第一师范办了一个夜学。今年上半年学生很多,列位中想有听到过的。这个夜学专为列位工人设的,从礼拜一起至礼拜五止,每夜上课两点钟,教的是写信、算账,都是列位时刻要用的。讲义归我们发给,并不要钱。夜间上课又于列位工作并无妨碍。若是要来求学的,就赶快于一礼拜内到师范的号房报名。

列位大家想想,我们为什么要如此做?无非是念列位工作的苦楚,想列位个个写得、算得。列位何不早来报个名,大家来听听讲?有说时势不好,恐怕犯了戒严的命令,此事我们可以担保,上学以后,每人发听讲牌一块,遇有军警查问,说是师范夜学学生就无妨了。若有为难之处,我们替你做保,此层只管放心的。快快来报名,莫再耽搁!

这份白话广告印好后,毛泽东组织一批同学拿着数百份一边到处张贴,一边挨家挨户分发,进行口头宣传。从“铜元局一带,铁路两旁到洪恩寺一带,左至大椿桥,右至社坛岭、天鹅塘,共发去600张,”受到工人们的热烈欢迎,他们争相询问夜学的情况,奔走相告,兴高采烈地说:“读夜书去!”不到3天时间,报名的工人及其子弟就有102名。

这正是:身处草莽论天下,闹市读书有几人?

白话巧请夜学者,满座皆是褴褛身。

欲知毛泽东如何办好工人夜校,请看下一章。

东方翁曰:毛泽东点评近现代历史人物,认为段祺瑞、黎元洪、张勋、冯国璋等官僚政客,你争我夺,人人欲得天下,造成了“天下纷纷”的局势,这些乱世奸雄皆不知“倡学”,故“本源未得”。而曾国藩镇压太平天国最厉害的一手,就是以倡学攻心。一场地主阶级与农民阶级之间的战争,被曾国藩巧妙说成是一场维护名教、保卫中国传统文化的战争,真可谓是匠心独运。所以,毛泽东曾在一封信中说:“愚于近人,独服曾文正,观其收拾洪杨一役,完满无缺,使以今人易其位,其能如彼之完满乎?”斯言诚为智者之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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