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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克诚曾回忆说:卢匿才是因为反对攻打长沙,被以托派罪名处决了。王平则回忆说:第4师全师集合,由政委石恒中宣布上级命令:卢匿才一打长沙时按兵不动,作战不力,特判处死刑,立即执行。随即就命人在稻田里把师长用刀给砍了。

此时,毛泽东也主持总前委开会,讨论中共中央“反攻长沙”的命令。毛泽东“对这项政策表示疑问”。因为红3军团从长沙撤出后,长沙城内外敌人兵力已经猛增到30几个团,挖壕筑垒,设置电网,布下了3道防线。他说:

“红军的装备和训练都不宜打阵地战”。在敌强我弱的条件下,如果硬要攻打强大的敌军,“其结果将是红军全部消灭”。

但毛泽东的“这些看法都被否决了”。此时多数干部坚持城市中心论的主张,他们认为,按照中央指示精神,红1、红3军团应该立即再战长沙。袁国平说:

“3军团一个军团也能打下长沙。现在,方面军已有三四万人,两个军团会合打,你们害怕什么?你们1军团不敢打,只开到附近,就站在一边看,作预备队助助威就成了。我们3军团单独打。”

他还说:

“你们既不打南昌,又不打长沙,还执不执行中央命令?”

毛泽东的意见被否决了。此时的形势虽然很严峻,但多数领导人的意见迫使他不得不作出让步。为了团结红3军团,也为了中央的命令,他决定暂时忍耐和等待,于是便提出先试一试看。最终,总前委作出了第2次进攻长沙的决定。

就在这个时候,周恩来(在5月间去了苏联)、瞿秋白已经先后于8月25、26日由莫斯科回到了上海。8月29日,中共中央又发出《给长江局并转湘省委,湘鄂赣前委及行委的信——关于再度占领长沙的战略与政策的指示》,指示命令红1、红3军团主力再度集中进攻长沙。

彭德怀、袁国平等人的意见的确是与中共中央不谋而合的。而毛泽东在二度进攻长沙之前就已经预见到战局将会不利。朱德曾经说:“毛泽东的长处,就是在事先就知道上海中央的命令行不通,长沙是不易打下的。因此,已在思想上作好转变的步骤,即说服红军指战员从长沙撤退。”

8月28日下午9时,毛泽东、朱德在永和镇签署发布了《攻击长沙的命令》。命令中说:

“据报敌之主力闻我军前进,狼狈退到塱梨市、黄土岭、东山一带,有企图顽抗我军之模样。”“长沙城东南附近之乌梅岭、黄土岭、猴子石一带略有简单工事,菱仲铺、龙头铺间有少数敌军。”“本方面军仍以攻取长沙、消灭何键部队之目的,决以明(29)日占领枫树河、新桥、落霞坪、菱仲铺、龙头铺之线,向长沙攻击前进。”“各部于明日到达指令之地点后,应即准备刀斧锄等,并没收土豪水牛或出钱收买农民之水牛,以备攻击敌阵地上的障碍物。”

《攻击长沙的命令》中何以要各部“没收土豪水牛或出钱收买农民之水牛,以备攻击敌阵地上的障碍物”?此时红军中缺乏的是重武器,毛泽东出于无奈,只好采用古人的战法,使用火牛阵攻敌了。

命令发出后,毛泽东来到浏阳河畔镇头村北视察部队,红3军团政委滕代远把王震和徐洪介绍给他。毛泽东一时还没有认出眼前这位大胡子青年,只是诧异地重复了一声:

“王震?”

“报告毛委员,我原名叫王余开,也叫过王正林,我们游击队的秀才们说用王震的名字响亮,用这个名字发出布告,震动大,能镇得住地主、老财和民团,就建议我改成这个名字。”

毛泽东眉毛一挑,说:

“喔,久闻大名哩!用你的名字散发了不少传单、布告,是不是?”

王震微笑着点点头。毛泽东接着说:

“传单、布告的文字都很有功底么!”

“我是个大老粗,没喝过几瓶墨水,你看到的那些传单、布告,都是我们的那些秀才们写的哩。”

由于不便长谈,王震还不好意思把他早已认识毛泽东的事说出来,便打住了话头。原来,王震于1908年4月11日出生在湖南省浏阳县一个农民家庭,因家境贫寒,几度辍学务农。13岁到长沙,先拉人力车,后当铁路扳道工,不久,接触了中国共产党的组织。1924年后,他担任粤汉铁路工会岳段分工会执行委员、工人纠察队队长。1926年10月,王震和同事有幸护送毛泽东到长沙清水塘湘区委驻地,受到了毛泽东的教育。从此,王震暗暗下决心,这一辈子跟着毛泽东。第二年,王震加入了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5月转入中国共产党。不到20岁的王震,面颊上的胡须十分茂盛,他对付胡子的办法是:你不让我露脸,我也不让你露头。他早也刮,晚也刮,结果,胡子越刮越密,越刮越稠。1929年,王震到家乡组织特区委、游击队,头发、胡子一齐留,自然,“王大胡子”的绰号就非他莫属了。后来,他先后任中国工农红军湘东独立一师团政委,师政治部主任,目前是某师政委兼第8军代政委。

8月29日,红1军团为左路,红3军团(缺16军)为中路,红16军为右路,3路红军以坚决执行命令的果敢精神向长沙推进。

红1方面军进抵长沙近郊,方面军总部进到新桥,发现敌人主力陆续向易家湾集中。

8月29日上午8时,毛泽东、朱德在新桥发布了消灭易家湾之敌乘胜强占长沙的命令。

命令发出后,毛泽东闻报敌人企图冲出碉堡群,从侧后袭击红军。

8月30日,毛泽东、朱德发出消灭出击之敌的命令。然而敌人龟缩在防御圈内,并未有出击的动向。

8月31日,毛泽东、朱德发出“拟以诱歼出击之敌,然后乘胜攻长沙”的命令。敌人还是没有出击的动静。红军指挥员们求战心切。毛泽东试图说服这些人,但他们根本听不进去。毛泽东火了,一拍桌子,吼道:

“你认为可以打,那就由你当总前委书记好了!”

此时连朱德也失去了等待的耐心,劝毛泽东说:

“这个样子,不打也不行了。打就打吧,打完就算了。”

毛泽东无奈,只好再一次妥协。

1930年9月1日下午8时,方面军总部发布了《围攻长沙总攻击的命令》,定于9月2日发起全线总攻击。

作战命令发出后,毛泽东从获取的一份敌军作战文件中得知,敌军正集结10个团的兵力向红军出击。于是,他和朱德立即改变原定全线总攻长沙的计划,决定在敌出击线上歼灭之。

9月3日下午,红军果然打了一个漂亮的围歼战,歼灭了由猴子石出击之敌七八百人,俘敌官兵1000余人。这是一个令人鼓舞的胜利。

9月4日,毛泽东、朱德发出诱敌出击准备围歼的命令。

9月5日,毛泽东、朱德发出诱歼两路之敌的命令。

毛泽东两次设计诱敌,敌军都没有上当。此后,何键部更是固守不出。红军一些领导干部急了,便一再要求强攻。

9月10日,毛泽东、朱德在田心桥方面军总部发布了《强攻长沙的命令》。命令中说:

“方面军决强攻该城,夺取城垣,并定于本晚8时向二里碑、乌梅岭、黄土岭一带之敌阵地施行总攻击。”

一场强攻长沙的激战开始了。红军指战员们勇往直前,猛烈冲杀,可每一次冲锋均被阻击于敌人的电网之外。正是由于缺乏攻城重武器,红军久攻不克。

毛泽东提出,攻击部队暂时撤离攻击位置,向长沙东南郊散开,避免与强大的敌人正面硬拼,以免红军伤亡过大,然后再诱敌出来,以便在运动战中歼灭敌人。

红3军团负责人终于同意了毛泽东的意见。指战员们想尽一切办法攻城,还是一点效果都没有,最后不得不采用毛泽东预备的“火牛阵”,冲击敌人设置的电网。他们将几百头牛一字排开,在牛尾巴上绑了蘸了汽油的棉花,点燃后,迫使牛群向电网冲击。可没想到乱冲乱闯的火牛有些被敌人的机枪打死了,有些则冲回了自己的阵地,反而伤害了不少红军战士。

毛泽东为如何才能引导围攻长沙的部队撤下来,颇费琢磨。总前委指挥部在攻打长沙的日子里几乎天天开会,天天争论。毛泽东以攻打长沙失利的事实,反复说明弱小的红军不能进攻敌人较强的中心城市,否则是以卵击石,会导致红军覆灭。一系列的会议,一次又一次的争论,都没有能使彭德怀等人认识到红军还不具备攻坚战和阵地战的条件。

红军的伤亡越来越多。红1军团损失干部一百几十名,士兵1600多人;红3军团也伤亡了1000多名。国民党的援军又从各方面赶来了,形势对红军已经十分不利。正在此时,中央军委长江局又传来了张发奎的援军已经进到湘潭的消息。毛泽东因势利导,当即提出:先消灭张发奎的援军,然后再夺取长沙,进攻武汉。这一提议如果实现的话,就可以把红1方面军调到机动的位置上了。

毛泽东的这个提议,妙就妙在并没有放弃攻打长沙和武汉,所以就得到了坚持要打长沙的干部们的赞同。他的目的终于达到了。

9月12日,毛泽东、朱德发布了《撤围长沙后进占萍乡株洲待机的命令》。命令宣布说:为实现“再夺取长沙进攻武汉之目的”,方面军决定“占领萍乡、攸县、醴陵、株洲等处待机”。

有史家曾评论说,毛泽东“这一步骤,扭转了中国革命运动中的一次严重的危机。他们推翻了李立三路线,亦即党中央委员会所通过的政策,而命令部队从长沙撤退。”

红1方面军撤围长沙后,驻守长沙的国民党第4路军总指挥、湖南省清乡司令何键立即进行了疯狂反扑。本传在第二卷中已经说过,这个积极反共的刽子手,早在“马日事变”之时,双手就沾满了革命人民的鲜血。如今他接连遭到红军攻击,更是恼羞成怒,红军一走,便大肆搜捕、屠杀共产党人。一时间,报纸上连篇累牍刊登着枪毙共产党要犯的消息,腥风血雨笼罩着闷热的长沙城。

何键对朱毛红军又恨又怕,对毛泽东更是恨之入骨。他四处张贴告示,悬重赏捉拿毛泽东和朱德等人。毛泽东后来对斯诺说:

“我听到一个故事,说我老家的农民相信我不久就会回到家乡去。有一天,一架飞机从上空飞过,他们就断定飞机上的是我。他们警告那时种我地的人,说我回来看我的地了,看看地里有没有树木被砍掉。他们说,如果有砍掉的,我一定会向蒋介石要求赔偿。而且,湖南农民都知道我的名字,因为悬了很大的赏格不论死活要缉拿我、朱德和其他红军领导人。”

何键还派特务假扮风水先生,暗中打听毛泽东的祖坟在何处;又派军队到韶山挖毛泽东家的祖坟。已经脱党的毛宇居和韶山的乡亲们,利用滴水洞山高林密的地理条件,深夜把毛翼臣的墓碑取下来,移至附近的虎歇坪大石鼓地下,又把挖墓碑的坑穴填平,栽种了花草,还在毛翼臣的坟墓旁边修了几座假坟;同时也保护了毛顺生和文七妹的合葬墓。就这样,毛泽东的祖坟才得以保存下来。

后来在1986年,韶山为使旅游者们饱览滴水洞的风光,在修建滴水洞别墅通往虎歇坪的便道时,于9月28日在一个长满荆棘杂草丛生的地方,挖掘出一块高3尺、宽1尺、厚3寸的墓碑,上面镌刻的原文是:

中华民国元年壬子夏月吉镌

显考毛公翼臣老大人之墓

男 贻昌 孙 泽东 泽铭 泽淋 敬立

于是,有关部门便将毛泽东祖父毛翼臣的墓进行了重新修复。

再说何键同时也把罪恶的魔爪伸向了隐蔽在板仓乡下的杨开慧母子。他悬赏大洋1000元,捉拿“毛泽东的妻子杨氏”。何键的武术训练班教官、特务头子范瑾熙是板仓人,范瑾熙派暗探余连珊化装成贩卖陶罐的小商贩,在杨开慧的家乡福临铺、清泰乡、板仓一带盯梢。在群众的掩护下,机敏的杨开慧带着3个孩子东躲西藏,不断变换住处,也曾到六舅向明卿的老家躲藏过一段时间,这才躲过了敌人的几次追捕。

9月13日,总前委在株洲召开会议,初步总结了攻打长沙的经验教训。总前委决定:部队撤至江西袁州(也称宜春)地区,以红1军团夺取吉安,红3军团进至清江一带威胁南昌,阻击援军。

9月13日下午8时,毛泽东、朱德发布了红1方面军第1军团向吉安集中的训令——《关于夺取南昌的第一期方案》:“1、我方面军接受中国共产党中央指示,在争取革命暴动首先在武汉胜利夺取全国政权的前提下,在汇合江西千百万工农民众集中进攻的策略下,猛烈地最火速最勇敢地夺取南昌南浔路以至湖口,消灭鲁涤平及江西反动统治,截断长江,封锁长江,向右进攻南京,向左保障夺取武汉之任务,决定了夺取南昌的第一期方案,以第1军团攻取吉安,第3军团略取峡江、新淦。2、本军团决于明(14)日由此地(株洲)出动,沿途分散工作,任务是发动群众筹款和缝制被服。行军工作的日期一共17天,限于本月30号全军团到达吉安之延福乡集中。”

9月14日,红1军团开始向萍乡、攸县、醴陵3县进发,并在3县筹款,发动群众,建立政权。

部队终于从对长沙久攻不克的困境中走了出来。正如郭化若后来所说的:这正是毛泽东“在打文家市前夕就想好了的战略计划腹案的实现。”

9月17日,毛泽东在醴陵以红1方面军总前委书记名义写报告给中央。他写道:

“围困长沙16天,大战数昼夜,战线延长30余里。9月3日,将敌之出击者完全击溃,从此缩入战沟,不敢出来一步。到9月10日,我军第二次总攻不得手。9月12日,始决议向醴陵撤退。把敌军30团以上的威风完全打落,使之不敢正眼看我红军。同时,给全国以颇大影响,则是这一次战争的胜利。”

“二打长沙未能得手,原因在于:1、未能消灭敌人主力于打工事之前,敌共有31个团之众,我在文家市、猴子石两役,虽已消灭敌兵在5个团以上,但大部队尚未消灭,即退入城壕,因此,敌有余力守城。2、群众条件不具备,城市无工人暴动,无士兵暴动以为响应,粤汉路、株萍路及对河群众没有起来,不能断绝敌之水陆交通,不能封锁敌人之经济及军事运输。3、技术条件不具备,敌人工事是欧式的多层配备,铁丝网、壕沟等八九层,我们只有肉搏,没有重炮破坏敌之工事,通讯器具如无线电等,我们也没有,以至两个军团联络不好,因而失机。以上3点是没有打进长沙去的原因,而以第一点为主要原因。”

“1、3两个军团现在每月需款40万以上,目前给养业已告罄,必须萍、醴、攸3县筹款20万元左右方能支持半个月。同时,萍、醴、攸数县的地方工作,对于夺取湖南政权、打通湘赣联系颇为紧要(这3县均是白色,群众失败情绪颇重),故两个军团从9月14日一起以12天在3县筹款,并帮助地方党部发动群众建立党与团的组织,建立苏维埃,建立赤卫队。12天后,第1军团由安福进攻吉安,第3军团由袁州进攻樟树。夺取吉安、樟树前后,要解决新兵补充问题,要调20军、22军向北前进,配合广大群众,猛力进攻南昌、九江,占领南浔路。”

这正是:贤统帅谋划智者之策,羽扇轻摇大挪移。

莽将军徒逞匹夫之勇,气壮似牛又如何?

欲知红1军团能否打下吉安?请看下一章内容。

东方翁曰:毛泽东在中共中央的高压之下,在大部分军事领导人的挤兑之中,非常巧妙地把部队撤离了长沙,把待机萍、攸、醴说成是为了实现“再夺取长沙进攻武汉之目的”,尔后又提出了“夺取南昌的第一方案”,最终打破了“左”倾冒险主义的信条及其在军事领导人中间的影响,将数万红军指战员的生命从危机中挽救了出来,从而实现了他发展革命根据地的战略目的,充分显示出了一个大革命家的非凡的胆略。而他在9月17日写给中央的报告也很值得认真一读,不仅有理有据,而且既真实也很有趣。每当我看到他说在长沙“把敌军30团以上的威风完全打落,使之不敢正眼看我红军”,说筹款补充新兵后要“猛力进攻南昌、九江,占领南浔路”,联想到后来红1方面军的一系列活动,往往忍不住掩口而笑。诸君若不信,请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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