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国民党也好，共产党也好，不管这个党，那个派，这个旅，那个军，这个部，那个会，都应该搞抗日统一战线。中国不亡，中华民族不亡，才有希望。”

话说毛泽东回到瓦窑堡后住在城内中山街南侧下河滩的一个巷子里，这里共有5孔窑洞，中间的一孔是他的卧室，挨着左边的一孔有门相通，是他的办公室，室内地下有一个不到2平米的小防空洞。

1936年5月23日，毛泽东出席中央政治局会议。他在发言中说：

“为了扩大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我们要争取军队，要在抗日问题上接近东北军。工作的重心应放在东北军第57军，集中力量在3个月内有大的进步。”

会议决定今后不在东北军内组织哗变，不再进行军事打击，并且可以给以一定的让步，争取在东北军内开展公开的工作。

5月25日，毛泽东与张闻天、林育英、周恩来等致电西方野战军暨红4方面军领导人朱德、张国焘等并转红2、红6军团领导人任弼时、贺龙等说：

“国内及国际的政治形势均取着暴风雨般的姿态向前发展，党的反日统一战线策略有第一步的成就。目前议事日程上的具体任务是建立西北国防政府，争取迅速对日作战，以走向建立全国国防政府，彻底战胜日本帝国主义。”

电文中还说：红1方面军西方野战军西渡黄河后向陕、甘、宁发展，红2、红6军团和红4方面军宜趁此十分有利气候速定大计，或出甘肃，或出青海。

5月25日，毛泽东起草并发布了《中华苏维埃中央政府对回族人民的宣言》。《宣言》中说，抗日人民红军西进，不仅是实际准备抗日的必要步骤，而且是蒙回及其他弱小民族特别是回族独立解放的大好时机。中华苏维埃中央政府“主张回民自己的事情，完全由回民自己解决”；“担保回民信仰的绝对自由”；“愿意武装回民，成立独立的回民抗日军”；“取消军阀官僚民团的一切苛捐杂税，改善回民的生活”；“回汉密切合作，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与汉奸卖国贼”。

5月25日下午，毛泽东正在窑洞内一张古式旧方桌旁挥毫疾书，警卫员引领着被东征军俘虏的晋军第66师第392团团长郭登瀛来到了窑洞前。毛泽东起身把郭登瀛让进窑洞里坐下，询问了晋军的素质、军事装备以及官兵的思想状况，又谈到了阎锡山与蒋介石的矛盾，然后诚恳地对郭登瀛说：

“国民党也好，共产党也好，不管这个党，那个派，这个旅，那个军，这个部，那个会，都应该搞抗日统一战线。中国不亡，中华民族不亡，才有希望。”

郭登瀛听着毛泽东的一番大道理，连连点头，表示赞同。毛泽东指着即将写完的信说：

“郭团长，我要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

郭登瀛说：

“有什么事需要干，我愿意效劳。”

毛泽东说：

“我们准备放你回去。我想请郭团长把我给阎锡山先生的这封信送到太原去，你看怎么样？”

“可以，可以！”

郭登瀛满口答应。毛泽东又嘱咐说：

“另外，还有一些意见在信上没有写得那么具体，请你代为转达。敝党敝军进入山西，只为抗日，别无它求。但抗日得有块地盘，否则，打完了仗，没个睡觉的地方怎么行呢？因此希望能在绥远让给我们十几个县，作为红军的抗日根据地。如果不行，那么在雁北让给红军一条路，到河北、察哈尔去打日本。我们是要搞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国民党、共产党共同抗日。我们之间化干戈为玉帛，联合起来共同打日本。”

郭登瀛在陕北这一段时间，亲眼见到共产党和红军的领导人与士兵一样穿补丁衣服，吃一样的饭菜，毫无个人私利，已经特别赞赏他们的人格。现在听了毛泽东的这一番话，很受感动。他说：

“我已经把您的话一字一句都记下了，回去一定劝阎锡山与共产党合作抗日，再也不打内战了。”

后来郭登瀛回到太原后立即求见阎锡山，当面报告了他被俘后的情况，面交了毛泽东的亲笔信。阎锡山打开信一看，只见毛泽东写的是：

百川先生：

敝军西渡，表示停止内战，促致贵部及蒋氏的觉悟，达到共同抗日之目的。微日（5月5日）通电或恐未达，抄上一份，托郭团长带回，即祈审览。

救国大计，非一手一足之烈所能济事。敝军抗日被阻，然此志如昨，千回百折，非达目的不止。亦料先生等终有觉悟的一日。顷闻蒋氏迫先生日甚，强制晋军二度入陕，而以其中央军监视在后，是蒋氏迄无悔祸之心，汉奸卖国贼无与为匹，三晋军民必有同慨。先生如能与敝方联合一致，抗日反蒋，则敝方同志甚愿与晋军立于共同战线，除此中国人之公敌。

郭团长及贵军官兵一律优待，同属国人，胜之不武，敝方绝无骄矜之心，武器弹药，楚失楚得，谅先生及贵军领袖亦当不致有所芥蒂也。今遣郭团长返晋，面致手书，如有所教，乞令郭君再来，以便沟通两方，成立谅解，对付共同之公敌。吉县县长暂留此间，稍缓亦当令其返晋。国难日亟，谅三晋贤者决难坐视也。

专此。即颂勋祺。不一！

毛泽东

阎锡山看完信，很是佩服毛泽东的眼力，蒋介石压迫日甚，确实是他的一块心病。最令他头痛的是国民党中央军不但赖在山西不走，而且，陈诚还拉拢收买他的高级将领李生达，又在晋南策动河东道独立。阎锡山后悔当初不该一再邀请蒋介石的嫡系部队入晋，现在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他对身边的亲信说：

“我不亡于共，亦要亡于蒋。”

毛泽东为了从阎锡山的内部逼阎走上联合抗日的道路，又分别致信晋绥军中对阎锡山有影响的第66师师长杨效欧和第19军军长兼第72师师长李生达。毛泽东在信中说：

“日事相斫，停战议和，共赴国难，实为今日之天经地义。”“盼商之百川先生派遣代表，共商大计，以利于国家民族。”

毛泽东还给阎锡山的老搭档、山西省政府主席赵戴文写信说：

“红军者，抗日讨逆之先锋，非欲与晋军为敌人。”

他在信中向赵戴文解释了共产党抗日的主张，希望赵戴文在抗日降日之间“熟图而择之”。

5月26日，毛泽东与周恩来致电阎红彦、蔡树藩说：蒋介石、阎锡山以30个团入陕，有消息说本月底晋军将渡过黄河。红30军应以主力位于吴堡县宋家川之线以南，迟滞国民党晋绥军前进。

5月26日这一天，马鸿逵、马鸿宾发觉红军有“进攻宁夏”的迹象，立即调其第35师一部由庆阳经曲子、环县、洪德城回援，其防地交由东北军派部接替。

毛泽东立即致电东北军张学良说，不要妨碍红军去占领曲子、环县、洪德城。他又致电彭德怀说，已电张学良让出曲子镇、环县、洪德城，红1军团应进至华池县元城镇，以一部向庆阳方向游击，阻止东北军熊正平第115师主力由庆阳北进，“相机占领曲子及其南北一线，惟以不与东北军正式作战为原则”，对国民党军马鸿宾部则坚决打击之。

5月27日，徐海东率领红15军团各部从新城堡地区分两路西进。

5月28日，红1军团从吴起镇出发西进。

5月28日，中央政治局在瓦窑堡举行会议，主要议题是研究军事行动问题。毛泽东在会上作了报告，他说：

“我们在6、7、8月要以洪德城为中心创造新的根据地。我们的工作：第一，在安塞以西、洪德城附近四五百里地区做赤化工作；第二，对东北军完成主要方面的准备工作，特别是政治上的，内部的团结，干部的创造等；第三，坚持陕北游击战争。”

5月29日早饭后，军委通讯员来找张爱萍，说：

“毛主席请你去一趟。”

张爱萍听说毛泽东要找他，心里便“咯噔”了一下，脚步不由自主地沉重起来。

原来，张爱萍是在长征结束后奉调到军委骑兵团工作的。在东征期间，为配合红军主力东渡黄河，骑兵团在盐池、定边、靖边、榆林一线接连打了一些胜仗，在奉调回瓦窑堡休整途中，在青阳岔听群众反映说，县政府被国民党井岳秀的部队抢去了一些衣物，还抓走了人。“追！”张爱萍当即下了命令。骑兵团追上了敌人，消灭其一部分，又抓了40多个俘虏，还夺回了东西，可没想到在返回的路上中了敌人的伏击，张爱萍也受了伤。

张爱萍边走边想，大家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说“打胜仗去见毛主席！”如今自己打了败仗，有何颜面去见主席呢？见了主席该说什么好呢？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了毛泽东的办公室。毛泽东正在看书，抬眼看了看他，把书本扣在桌子上，平静地问道：

“怎么听说你在谈‘胜败乃兵家之常事’？”

这声音不大，却使张爱萍的心率顿时加快了，他心想：糟了！这句气头上的话，主席怎么会知道了？那还是在两天前，他在招待所门口碰上了曾经号称“二十八个半布尔什维克”中的一个，那人皮笑肉不笑地问他：“过去是百战百胜，这回怎么掉进落马湖了？”张爱萍本来心情就不好，怎能容他如此讥笑，当即顶了一句：“有什么了不起，胜败乃兵家之常事。”如今毛泽东一见面便提起此话，他只好如实回答：

“那是说的一句气话。”

“气话！”毛泽东抽着烟，沉吟片刻，又说：“我看，你还没接受教训，没承认错误吧？”

“组织上给我处分都接受了，怎么还会不承认错误呢？”

毛泽东看张爱萍有些委屈，便说：

“坐下谈。”

待张爱萍坐定，他的口气温和多了，说：

“你呀，过去的仗都打得不错嘛，这次怎么在打胜仗的同时又打了败仗呢？你应该很好地总结一下，找到吃败仗的原因。是的，是没有百战百胜的军事家，‘胜败乃兵家之常事’这句话也是不错的。但作为我们带兵的人，不能用这句话为自己开脱。你说不是吗？”

张爱萍点了点头。毛泽东开始问起部队的情况，又问张爱萍有什么意见和要求。张爱萍说：

“我想到红军大学去学习一段时间。”

“很好嘛！”毛泽东说：“要达到智勇兼备，重要的途径是学习。红大正准备开学，去学几个月吧！”

说罢，他提起毛笔，给罗瑞卿写了一封信，递给张爱萍说：

“拿着它，我是你入学的介绍人。”

5月29日，毛泽东致电彭德怀并告西方野战军政治部主任刘晓及军团方面聂荣臻、朱瑞、徐海东、程子华等，通知说：红2、红6军团6月可到甘孜。4方面军已接受我们的方针，将于6月底北上。对张国焘的关系，暂时取协商方式，已告诉张国焘，我们与他已没有政治上、战略上的分歧，以协和团结为目标。

毛泽东还分析了6、7、8三个月的形势，陕甘苏区周围的国民党军布防情况，并说：

“西北创造新根据地，东边坚持游击战争，南边争取东北军，为6、7、8月之三个基本任务。”

1936年6月1日，毛泽东倡导的红军大学在瓦窑堡正式创办，简称“红大”。林彪任校长，毛泽东兼任政委，罗瑞卿任教育长。

“红大”第1期学员共有1065人。其中的第一科由陈光任科长，罗荣桓任政治委员。这第一科的38名学员全是师团级以上干部，如：彭雪枫、刘亚楼、谭政、郭述申、周士第、杨立三、张爱萍、杨成武、王平、苏振华、赵尔陆、宋裕和、贾拓夫、彭加伦、符竹庭、张经武、武亭、洪水、莫文骅、张达志、谭冠三、童小鹏、萧文玖、许建国、邓飞、周建屏、罗宝连、张树才、贺晋年等。他们当中年龄最大的30岁，最小的刚满20岁，平均年龄27岁。

6月1日这一天，毛泽东、张闻天、周恩来、博古等人出席了“红大”第一期的开学典礼。毛泽东在典礼上致词祝贺，把“红大”称之为共产党的黄埔军校。他又说：

“你们现在是上山学道，学成之后下山济世。学道练道，重在个人修行。在这里，我们大家都是学生，我们大家又都是先生。”

毛泽东还说：

“形势发展很快，一个新的局面就要到来。大家要利用这个机会，好好读书，研究些问题，学习时间不超过半年，真正做到学有所成，炼出正果。”

6月1日，毛泽东为了向甘、宁广大回汉人民宣传党的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的主张，以他和朱德的名义发表了《中华苏维埃人民共和国中央政府、中国人民抗日红军革命军事委员会布告》，提出了“停止内战，不分红军白军一致抗日”、“全国各党派、各团体创立抗日联合战线”等20条救国救民的主张。《布告》号召全国人民、各党派、各团体团结起来，拥护苏维埃红军的主张，为保卫西北、保卫华北、保卫中国而奋斗。

瓦窑堡市的街头上到处都贴有“团结一致，枪口对外！”、“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标语，全城一派抗日气氛。

6月1日这一天，毛泽东与周恩来致电彭德怀转杨至诚并告萧劲光、李富春、左权、聂荣臻、徐海东、程子华说：

“为胜利进行野战军后方勤务工作，决组野战军后方勤务部，以杨至诚兼部长，统一指挥野战军兵站，供给、卫生诸机关（不另设机关）。”“决在吴起镇附近设小后方，选择适当地点成立小规模的兵工、被服、鞋袜各厂”，由西北革命军事委员会供给部部长叶季壮负责。

6月2日，毛泽东电示彭德怀：命令红1军团主力向环县急进，占该县后准备占领洪德城；以一部在庆阳、曲子之线；以1个团附1个骑兵连准备在2天内占领三岔。

这一天，毛泽东与周恩来致电左权、聂荣臻、朱瑞等，指示对昨天在红1军团进占阜城的战斗中投降红军的国民党军第35师第105旅旅长冶成章要特别优待，治好其伤口后送到后方一谈，尔后送其回宁夏。电文中同时对优待俘虏中的回民、训练和释放俘虏等问题作出了部署。

6月3日，北上的红6军团先头部队在理塘县甲洼与红4方面军的红32军会合。

前边已经说过，张国焘率领的南下红军在2月15日至16日遭到了国民党军薛岳部6个师的猛烈进攻，天全、芦山、宝兴、灵关相继被占。至此，张国焘的南下计划彻底失败。中共中央及时给他们提出了3个可供选择的方案：一是北上陕甘，二是就地发展，三是南下转战。中央认为，第一方案为上策。经过讨论，中央提出的第一方案获得通过。他们在北上到达甘孜、新龙等地时，已经由南下时的8万多人锐减到4万人了，不得不将部队整编为5个军28个团；由徐向前任总指挥，陈昌浩任政委，王树声任副总指挥，李特任参谋长，李卓然任政治部主任。

在红2、红6军团4月28日全部渡过金沙江后，朱德向贺龙、任弼时等人致电祝贺。他在电文中说：“金沙既渡，会合有期，捷报传来，全军欢跃，谨向横扫湘滇黔万里转战的我2、6军团，致以热烈的祝贺和革命敬礼。”

徐向前也总结了以前的教训，他对其他领导人说：“我们几个方面军就像兄弟一样，是一家人，上次我们同老大没有搞好，吵了架，这次要注意。现在老二就要上来了，我们要学他们的长处，取长补短。”

于是，红4方面军又像上次迎接中央红军一样，派出了红32军一部保证红2、红6军团的侧翼安全，并迎接红2、红6军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