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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宗南想让我们向东走,我们偏偏往西行。天下的路多得很,他走他的大川,我走我的沙漠,谁消灭谁咱们走着瞧!”

话说1947年5月30日,新华社发表了毛泽东撰写的重要评论:《蒋介石政府已处在全民的包围中》(见《毛泽东选集》)。评论中说:

“和全民为敌的蒋介石政府,现在已经发现它自己处在全民的包围中。无论是在军事战线上,或者是在政治战线上,蒋介石政府都打了败仗,都已被它所宣布为敌人的力量所包围,并且想不出逃脱的方法。

蒋介石卖国集团及其主人美国帝国主义者,错误估计了形势。他们曾经过高估计了自己的力量,过低估计了人民的力量。”“蒋介石的军队,无论在哪个战场,都打了败仗。从去年7月到现在共计11个月中,仅就其正规军来说,即已被歼灭约90个旅。不但去年占长春、占承德、占张家口、占菏泽、占淮阴、占安东时候的那种神气,现在没有了,就是今年占临沂、占延安时候的那种神气,现在也没有了。蒋介石、陈诚曾经错误地估计了人民解放军的力量和人民解放军的作战方法,以为退却就是胆怯,放弃若干城市就是失败,妄想在3个月或6个月内解决关内问题,然后再解决东北问题。但在10个月之后,蒋介石全部进犯军已经陷入绝境,被解放区人民和人民解放军所重重包围,想要逃脱,已很困难。”

“中国事变的发展,比人们预料的要快些。一方面是人民解放军的胜利,一方面是蒋管区人民斗争的前进,其速度都是很快的。为了建立一个和平的、民主的、独立的新中国,中国人民应当迅速地准备一切必要的条件。”

5月30日这一天,毛泽东复电蔡畅、王稼祥,告诉他们说:

“已联络苏联方面,允许贺子珍回国,请你们对贺子珍母女加以照顾。”

原来,毛泽东曾经委托在苏联的蔡畅、王稼祥和朱仲丽夫妇,设法寻找贺子珍母女的下落。蔡畅、王稼祥从朱德的女儿朱敏口中得知,贺子珍被苏联医生诊断为精神分裂症,强迫住进了远离莫斯科的伊万诺夫城一家精神病院里。王稼祥立即与苏方交涉,要求让贺子珍到莫斯科诊治。可是苏方却不予配合,他们在一周后通过联络员给予答复说:

“经过上级考虑,贺子珍同志患的是精神分裂症,不便来莫斯科。你们的请求没有获得预期结果,很抱歉。”

王稼祥随即与苏方磋商,提出让朱仲丽以医生身份去察看一下贺子珍的病情,结果也被苏方拒绝了。王稼祥严肃地用流利的俄语对苏方联络员说:

“请你们以我们的名义,再次向有关领导提出,我们有权利代表我们的党,看望自己的老同志贺子珍。如果她确实病情严重,我们将向国内请示,是否将她继续留在苏联治疗,或是将她接回祖国,我们已经解放了哈尔滨等大中城市,那里有较好的医疗条件,完全可以让她得到较好的治疗。如果她病情不重甚至没病,你们就更没有理由把她长期关在疯人院内!请你们的上级重新考虑我们的郑重要求。”

这样,苏方才不得不把贺子珍送到莫斯科,结束了两年多的囚禁生活。

朱仲丽回忆说:“我们第一次见到贺子珍同志是在共产国际大厦旅馆。那天,我们细心地打量着站在面前的贺子珍。她身材消瘦,戴着一顶法国式的圆形无边帽,遮盖着那被剃光了头部(苏联的精神病院有一条规定,所有患者不分男女都要剃光头)。上身穿着黑灰色薄呢子西装短衣,下面穿着一条黑裙子,一双半高跟的圆头皮鞋。令我们稍感安慰的是,贺子珍虽然经历了如此巨大的悲痛,受到如此严重的磨难,但她的容貌依然如初,神态安祥沉着。见到我们后,她有着说不出的喜悦和高兴,稍事停顿,便激动地说:‘你们好!我几年没怎么说话了,中国话更是没机会说,现在说起话来,口齿都不顺。’”

贺子珍向蔡畅和王稼祥夫妇诉说了她的痛苦经历:自从失去小儿子后,她便陷入了极度苦闷之中,形成了抑郁症状。娇娇到苏联后,生了一场病,在苏联国际儿童院工作的贺子珍不得不全力照顾娇娇。儿童院院长要贺子珍上班,贺子珍就和院长发生了争吵,院长斥骂她说:“我把你关到疯人院去!”结果还真的把她关到了如同监狱的疯人院里。

王稼祥看着贺子珍如此模样,强忍着心中的震颤,问道:

“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贺子珍脱口而出:

“回国去!”

王稼祥把贺子珍母女安顿好以后,对蔡畅和朱仲丽说:

“我们必须把贺大姐带回祖国,无论是出于一个革命战友的阶级感情,还是考虑到她和孩子的境遇,必然关联到毛泽东同志,我们有责任为中央处理好这件事!”

蔡畅、朱仲丽都表示完全同意王稼祥的意见。王稼祥马上向苏方正式提出:贺子珍不宜再回精神病院,应该暂时留在莫斯科,等待国内指示,决定她的去留问题。她的女儿当然要留在自己的母亲身边,并随同母亲去留。接着,蔡畅、王稼祥夫妇很快就把此事如实电告毛泽东,请示如何处理。于是就有了毛泽东5月30日的复电。

1947年6月3日,毛泽东为中央军委起草给刘邓并告陈粟及朱刘的指示电:

“一、同意本月刘邓野战军全军休整,渡河时间推迟至月底。二、在此期间,望令老黄河以北各区之部队,亦以主力从事休整,以期下月配合作战更为有力。三、主力南进须做长期打算,望做政治上、物质上之各种准备工作。”

6月7日,胡宗南因为连遭惨败,恼羞成怒,决定派国民党军整编第29军军长刘戡率4个半旅,沿延河北上,从延安、安塞县经蟠龙镇、龙安镇向靖边县王家湾一带扑来。此时,开往陇东分区庆阳、环县一带的西北野战兵团离王家湾有七八百里,毛泽东身边的警卫部队只有300多人,且都是短武器,情势十分危急。

6月8日午饭后,周恩来快步进了毛泽东住的窑洞,他后边跟着任弼时。毛泽东知道周恩来一直守在电台旁,现在和任弼时一块来,定有情况,就问道:

“有什么情况?”

“刘戡的4个半旅扑来了。”

“唔,在什么位置?”毛泽东走到放着地图的桌前,拿起地图看了一下,说:“胡宗南想赶我去陇东。也好,二万五千里长征,大河,草地,雪山都经过了,就是没有走过沙漠,正好,我们去看看风情,看看边疆。”

任弼时看毛泽东说得那么轻松,有点着急,就说:

“目前我们必须马上解决的问题是,摆脱刘戡4个半旅的追击。”

“刘戡?”毛泽东淡淡一笑,说:“搂草打兔子,捎带着就把他给收拾了。”

任弼时认真地说:

“他是黄埔生,蒋介石的嫡系。”

毛泽东把手一挥,说:

‘看兵先看将,看孩先看娘’。黄埔,嫡系,有这两条就不值得正眼看。

说罢,他将陕北地图放在桌上,兀自休息去了。

自从胡宗南进攻延安以来,毛泽东很少能有规律地休息,所以在他休息时,大家就自觉地把窑洞周围当做禁区,谁都希望他能多休息一会儿。此时,陆定一来见周恩来和任弼时,报告说:

“董钊的人马也来了。”

这就意味着胡宗南的六七个整编旅从东边、南边都压过来了。周恩来、任弼时和陆定一商议决定,分头通知王家湾的群众坚壁清野,向山里疏散;昆仑纵队各大队掩护群众撤退,除了必须携带的东西,其它物品就地掩埋,于下午6时开始向王家湾以东的青阳岔、石湾方向转移。

这天下午,毛泽东一起床,周恩来、任弼时、陆定一即来见他。周恩来说:

“王家湾待不住了。”

毛泽东说:

“说说吧,他是怎么个来头?离这里有多远?”

“在镰刀湾和李家岔一带,距这里20里地。”

接着,周恩来把任弼时他们3人议定向东转移的部署报告了毛泽东。毛泽东果断地说:

我们不能向东转移,敌人就是想把我们向东赶,妄图在东面的大川设下圈套,把我们赶进去,然后前后夹击消灭我们,消灭不了就把我们赶过黄河,我们不能上当。敌人的企图无非有3个:第一,要把我们消灭在这里;第二,要把我们赶过黄河;第三,要把我们赶到沙漠里去饿死。但是我们坚决不让敌人消灭,也坚决不过黄河,我们一定要在陕北坚持下去,拖也要把胡宗南拖垮。敌人往东来,我们向西去,敌人向北,我们就向南走;敌来我走,敌人走了我们就住下来。

现在我们要向西转移,向靖边城内马鸿逵的部队靠拢。胡宗南打算利用马鸿逵的部队配合刘戡合击我们,但马军听不听胡宗南的指挥还很难说。我们避开刘戡,利用马鸿逵的地方主义,走一段沙漠路。胡宗南想让我们向东走,我们偏偏往西行天下的路多得很,他走他的大川,我走我的沙漠,谁消灭谁,咱们走着瞧!

周恩来听毛泽东这么一分析,就说:

“好,我们只能边走边看,现在我们先向靖边方向走。”

任弼时对陆定一说:

“我们马上去布置。”

说罢,他又派罗青长骑马去把支队各大队人员追回来,改向西走。布置已毕,众人来催毛泽东出发,周恩来说:

“敌人离王家湾不远了,请主席收拾一下,准备马上出发。”

毛泽东笑着说:

“不要慌,还没有看到敌人呢!我走过雪山,走过草地,就是没有走过沙漠,我要看到敌人才走呢!不要着急,我们总是不会按照敌人的设想行事的,他想把我们赶过黄河,我们却偏偏往西走,路多得很哩,过沙漠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等等看,胡宗南的兵到这里再走也不迟。”

任弼时着急了,说:

“你别的意见我们都照办,就是这个意见不能办,你得听支队的安排,马上走!”

毛泽东不紧不慢地说:

“敌人着急消灭我,我不着急。要走,你们先走,我看到敌人再走。”

说着,点燃一支烟,踱出窑洞,向远处望望。此时天空乌云密布,快要下雨了,他解开衣扣,欣喜地说:

“这是一场好雨。”

说罢安祥地坐在小木凳上吸起烟来。周恩来、任弼时、陆定一见毛泽东决意不走,就商量对策。周恩来说:

“既然主席要看到敌人再走,不让看恐怕是不行的,能不能找个人替他看?

任弼时说:

“我看这个主意不错,可以试试。”

他来到毛泽东面前,说:

“主席,我有个建议,你看可不可以派个同志替你看敌人?”

毛泽东听了,回过头对副参谋长汪东兴说:

“汪东兴,你敢不敢留下来等敌人?”

汪东兴向前跨了一步,说:

“怎么不敢?只要主席下命令,我就留下来等敌人。”

毛泽东闻言大笑,说:

“好!给你一个连的兵力够不够?”

汪东兴略加思索,说:

“给一个加强排就够了。”

毛泽东说:

“就给你一个加强排,任务是替我看到敌人才能走,还要打他一下。我们收拾东西准备上路。”

汪东兴说:

“请主席赶快出发,我不看到敌人不离开王家湾。”

毛泽东说:

“我们这就走了,给你留一部电台,要和支队随时保持联系。”

汪东兴从中央警卫团2连挑选了2排的30个人,由排长陈少先带领,每个班配备轻机枪1挺,每人带步枪1支,手榴弹2个,子弹尽量多带,个人物品尽量少带。

汪东兴又和警卫团参谋长古远兴一起勘察地形,把1个排的兵力分成两个梯队:由陈少先带18人组成第一梯队,在原来支队政治部的驻地杨岭崂湾前面的制高点,设防阻击敌人;在王家湾后面的山顶上部署第二梯队设防;电台和骑兵的马匹隐蔽在山顶的庙里。限令两个梯队在明天早上8点以前挖好工事,搞好伪装,绝对不能提前暴露目标。

天快黑了,毛泽东走出窑洞,接过警卫递过来的柳木棍子,忽然又拐进窑洞,写了一个便条交给一个战士,说:

“把这条子送给汪副参谋长。”

他在条子里交代汪东兴要小心谨慎,不能有负伤的,更不能出现牺牲。他又对警卫人员说:

“把窑洞打扫干净,再仔细检查一遍。”

交代已毕,他走出院门,站在薛如宪老汉的窑洞前问:

“房东还在吗?”

警卫员说,村干部已经带他们转移了。毛泽东这才回过身来对周恩来说:

“我们走。”

此时风狂雨猛,昆仑纵队主力从王家湾的小路撤出,向西北方向转移。

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都没有穿雨衣。警卫人员让毛泽东坐担架,他不肯,战士们怕他被雨激病,就用一床油布给他罩在头上。毛泽东与干部、战士一起,手拉手连成一线,费力地爬上了西边的山梁,天黑路滑,山道狭窄,泥泞难行。

6月9日凌晨3点,风雨停了,部队经过短暂的休息,继续前进。天亮以后,昆仑纵队又走了10公里左右,到达了毛乌素沙漠南部边缘的一个地方。这里离王家湾也只有20公里远近,有两条河流在此交汇,周围是群山环抱。前卫部队发现山坡下杨柳林后面隐隐现出一排排窑洞,它便是靖边县的小河村。昆仑纵队进入小河村休息,毛泽东被安排在曹九林家的窑洞里。

6月9日上午9时,留在王家湾担任阻击任务的汪东兴已经做好了战前准备。观察哨向汪东兴报告说:刘戡前卫部队约1个团的兵力,正向前沿阵地逼近。汪东兴和古远兴立即来到第一梯队阵地上,密切观察着动静,一直等到刘戡的先头部队进入了火力射程之内,汪东兴这才一声令下,战士们一齐开火,一阵猛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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