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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对民生轮船公司公私合营的情况十分感兴趣,详细地询问了该公司公私合营的全过程。他说:

要使长江上所有私营航运公司都走上公私合营的道路。

毛泽东还找中南水利部副部长林一山了解长江水灾成因、治理利用办法。林一山匆匆挟上一本《申报》地图,来到设在2楼的主席卧舱。毛泽东第一句话就问:

“你过去见过我吧?”

林一山说:

“见过几次,那是西安事变放走蒋介石后,1937年春,中央召开全国代表会议,我是白区代表,主席曾参加过我们的小组会,我还问过很多问题。”

毛泽东说:

“真对不起,你认识我,我还不认识你。”

他指着林一山的手问:

“你的手是打仗时受伤的吧?”

林一山说:

“是的,是‘七七事变’后跟日本人作战时受伤的。”

毛泽东又问:

“你打过几次仗?”

林一山心里算了一下,说:

“较大的战斗不超过10次,小规模的游击战可能有一二十次。”

毛泽东说:

“好!打打仗可能有好处,可以减少主观主义。”

他指着林一山带来的《申报》地图问:

“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林一山说是在东北打汉奸时弄到的。毛泽东说:

“这本地图还是不错的,长征开始时我路过湖南广东边界时也弄到过一本,以后打仗行军时还时常用它,长征中它给我帮了不少忙。”

他拿起一支红铅笔,把地图打开,笔尖在地图上慢慢移动,对林一山说:

“南方水多,北方水少,能不能从南方借点水给北方?”

林一山立刻想起毛泽东在视察黄河时曾说过类似这样的话,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只见毛泽东把铅笔指在西北高原上,指向腊子口,指到了白龙江,然后又指向略阳一带地区,指向西汉水,问道:

“从嘉陵江的上游白龙江和西汉水,向北引水,行不行?”

林一山说:

“从这两条江向北引水不行。”

后来过了很久,林一山在一次汇报中曾对毛泽东说:“根据查勘资料证实,把白龙江和西汉水向北引水也是可行的。我过去仅仅从地貌的表面现象,就认为不能引水的看法是片面的。”

此时的毛泽东见林一山说不能引白龙江和西汉水,手中的铅笔突然飞越巴山蜀水,顺着汉中盆地、武当山地区,指向湖北均县附近,突然下笔画了一个圆圈,问道:

“引汉水行不行?”

林一山回答说:

“有可能。”

毛泽东凝视着地图上的三千里汉江,问:

“为什么?”

林一山回答说:

“汉江和渭河、黄河平行,中间只有秦岭、伏牛山一山之隔,它自西而东,越到下游,地势越低,水量越大。这就有可能找到一个合适地点兴建引水工程,让汉江的水通过黄河,引向华北。”

毛泽东抬起头,凝视着窗外的滚滚长江,问:

“这个问题,你考虑过没有?”

林一山说还没有。毛泽东说:

“你立即部署勘察,一有数据,就写信给我。”

正是:吃水不忘掘井人,南水北调有前因。不是毛公早谋划,何能汲水济京津。

这林一山见毛泽东叫他立即部署,便起身告辞。毛泽东说:

“你不要走,我请你吃饭。”

服务员端上来两菜一汤,除了辣味以外,没有什么鲜味和香味,可毛泽东吃得津津有味,一边吃,一边愉快地说:

“我在北京很忙乱,出来后空气新鲜,心情愉快,能自由地谈问题,自由地了解情况。”

2月19日下午4点左右,军舰到达湖北黄石港。毛泽东在李先念等陪同下上了岸,与黄石市委副书记高芸生一起转乘汽车,沿着长江的一条支流溯源而上,驱车前往黄石大冶钢铁厂。

李先念陪着毛泽东坐在后排,汪东兴坐在司机周西林的旁边,叶子龙和王鹤滨坐在后排座前面可以折叠的靠背软椅上。车到黄石市大冶钢铁厂时,太阳已经隐没在山后了。毛泽东在招待所里稍事休息就要去厂区,大家都说天已经黑了,他却说:

“天黑了,我也要把大冶钢厂炼钢过程从头看到尾。”

毛泽东站在钢铁厂扩建、改建的施工现场,非常关注地听着总工程师的汇报。总工程师说:

“我们已经在黄石市附近发现了新的铁矿资源,储量丰富,品位也高,给钢厂的生存和发展提供了物质条件。”

毛泽东笑着说:

“你这个巧媳妇,这下可以做有米之炊了。”

来到高炉车间,毛泽东见工人们都穿着防辐射热的石棉衣裤、围裙,戴着防护帽子和手套,脖子上搭着一条擦汗的长毛巾。他们有的双手持着长长的钢钎,捅向炉门;有的把额上戴着的墨镜遮在眼前,察看熔融的钢水。他像在阅兵式上一样,把右手扬起,向工人们打着手势。来到一个适中的位置,这里能观察到高炉车间的全貌,他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工人们的劳动。

高炉车间里的温度很高,辐射热很强,就像一座巨大的红外线烤箱。从高炉中喷射出来的烟尘和带着硫磺味道的气体,使人觉得呼吸不畅,可是,工人们没有一个戴口罩的。王鹤滨事先准备了不少口罩,足够他们一行人用的。他把口罩从手提箱里拿了出来,首先向毛泽东递过去,毛泽东立即用严厉的目光向他扫了一眼,右手手心向下,果断有力地水平地摆动了一下。王鹤滨将伸出去的右手立即缩了回去,迅速地将口罩装进了衣袋里。他知道毛泽东是决不让一个口罩将他与工人们隔离开的。

王鹤滨想起了一个曾经让他困惑很久的问题,那是他跟随毛泽东一起去医院看望病号,毛泽东问他:

“你们医生看病人时,戴着大口罩,是为了保护病人?还是为了保护你们自己?我看是怕病人把疾病传染给你们,对吧?不然,为什么住在病房里的病人,不都给戴上口罩哩?”

王鹤滨想了很久:医生戴口罩是无可非议的;可是,毛泽东在这个问题上,首先考虑到的是医生的服务对象。是啊!如果说口罩没有防病作用,为什么要戴它呢?如果口罩有防病作用,那么为什么不给医院里的所有病人都戴上口罩呢?自己反复思来想去,却始终无法反驳毛泽东提出的这个论点。

毛泽东在高炉车间站了很久,他看着工人们不时地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汗珠,转身对工厂的领导说:

“要关心工人群众的健康,要做好防暑降温工作。

厂长马上说:

“主席,我们在这方面都有措施。”

他指着旁边一个白色搪瓷桶,说:

“这是为工人同志们准备的清凉饮料,盐汽水,是工厂特意为工人配制的。工人反映很好,可以随便饮用。”

那位厂长走到保温桶旁,用消过毒的白搪瓷茶缸,接了半缸盐汽水,双手捧到毛泽东面前,含笑说:

“主席,你尝尝。”

毛泽东客气地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用舌尖轻轻地舔了一下左右嘴角,品了品味道,说:

“很好!”

随行人员也都跟着尝了几口,都说感觉不错。毛泽东就要离开了,高芸生问:

“主席还有什么指示?”

毛泽东说:

“希望你们把工厂办大办好。”

毛泽东走出车间,路灯已经亮了,他在工人宿舍楼前仰视着发光的窗口看了一会儿,大概是想去造访工人家庭,只是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不便去打搅了。

返回到“长江”号军舰上,毛泽东就休息在军舰政委的办公室里,睡的是自带的行李和木板床。

2月19日晚,“长江”号军舰驶抵九江。江西省委书记杨尚奎、九江地委书记史梓铭到舰上迎接毛泽东。毛泽东说:

“尚奎,延安一别,有7个多年头了。你们几个回江西工作,已经习惯了吧?”

他点燃一支烟,问起了刘俊秀等人的情况。原来早在全国解放前夕,中央把陈正人、范式人、杨尚奎、邵式平、方志纯、刘俊秀等几个江西籍干部调回江西工作。1952年11月,中央决定调省委书记陈正人、副书记范式人去中央部门工作,由副书记杨尚奎接替陈正人的工作。毛泽东又说:

“陈正人和范式人去了北京,你们的担子更重了。”

杨尚奎说:

“我们一定不辜负中央的期望,把江西的工作做得更好。”

接下来,毛泽东听取杨尚奎、史梓铭的汇报,有时还会提一些问题。他在听了汇报后说:

“这几年,江西的工作是有成绩的,土改运动发展迅速,没有出现什么大的差错,‘三反’运动摸索了不少好的经验,在恢复国民经济、发展工农业生产方面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已经是晚上12点了,毛泽东依然是兴致盎然,杨尚奎为了让他早点休息,便起身告辞。毛泽东说:

“明天再谈。”

杨尚奎报告说,明天江西省委要召开常委会,我要赶回去,委托史梓铭陪同主席在九江的活动。主席对江西工作的要求,可由史梓铭同志向省委传达。毛泽东同意杨尚奎的安排。杨尚奎立即乘车返回了南昌。

2月20日下午,毛泽东在罗瑞卿和武擎天陪同下视察九江市容。他们3人身材都很高大,走在一起更显魁梧。罗瑞卿多次劝毛泽东上车,毛泽东没有理会,继续往前走。他们沿着滨江路边走边看边议论,有人认出了毛泽东,行至中心大街的尽头,迎面拥来了潮水般的群众。罗瑞卿拉着毛泽东就向左转,拐进了一个小胡同,上了尾随而来的小车,迅即离开。他们乘车继续在九江市区游览,不一会儿到了甘棠湖。毛泽东下了车,登上了湖旁的一座小山,向南仰望庐山。史梓铭在一旁向他介绍着庐山的风景。毛泽东注视着云雾缭绕的群峰,感慨地说:

“土地革命战争时期,蒋介石曾经把庐山作为‘围剿’红军的大本营,亲自坐镇指挥对中央苏区的军事进攻。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只隔了十几年,庐山落到了共产党的手里,成了人民的天下,这不能不是对他莫大的嘲弄。”

他问史梓铭:

“现在上庐山的交通条件如何,是不是还要靠人抬轿子上去?”

史梓铭回答说:

“从九江到庐山的公路,正在修建,今年可望通车。”

毛泽东说:

“那就好。这样,有更多的人民群众可以上庐山游览、避暑,也给今后外国游人提供了方便。你们办了一件好事。”

下午4点多,毛泽东换乘“洛阳”号军舰缓缓离开九江港。

原来,在离开九江前,“洛阳”号护航舰上的士兵们提意见说,希望主席不要光在“长江”舰上,也能到我们“洛阳”舰上来看一看。毛泽东答应了他们的要求,便上了“洛阳”号护航舰。服务人员把他的床板也扛到了“洛阳”舰上。一路上,毛泽东继续和史梓铭交谈,他问史梓铭:

“社会主义建设正在大规模地开展,工业战线急需干部。如果从地方上抽调一批骨干,加强工业建设,对地方工作是否会有影响?”

史梓铭回答说:

“虽然有些影响,但不会很大。”

“为什么呢?”

“3年多来,各地已经在实际工作中培养了不少干部,即使抽走一批干部,也可以马上补充上去。”

毛泽东环视了一下围坐在周围的杨尚昆、罗瑞卿、史梓铭等人,强调说:

“今年是我国大规模地建设社会主义的第一年。国家建设,包括经济建设、国防建设和文化建设,而以经济建设为基础。我们各级领导,一定要适应形势发展的需要,熟悉经济工作,取得经济工作的领导权。同时,还要下决心抽调大批干部到经济战线,加强经济战线的领导力量。这次我到几个省走一走,就是想听听下面的意见,从而有助于中央作出正确的决策。”

他点燃了一支烟,接着说:

为了夺取社会主义建设的新胜利,要在指导思想、工作方式、组织领导等方面来一个转变。战争年代,我们一切为了前方的胜利,各项工作都围绕着武装斗争进行,包括抽调大批干部到军队中去,以加强对军事工作的领导。现在,我们提出要实现社会主义工业化,也必须坚决地从各方面抽调优秀干部,安排到工业战线上去,把他们培养成工业建设的骨干。我们号称世界大国,可是,却只能造桌子椅子、造茶碗茶壶、只能种粮食、碾大米、磨面粉,却不能造一辆汽车、一架飞机、一辆坦克、一辆拖拉机。这样下去,非挨打不可。所以,我们全党要统一认识,下决心把工业生产搞上去。”

毛泽东又向史梓铭了解农村春耕、备耕的情况,问道:

“农民分到了土地,春耕准备得怎么样,还有哪些问题?”

听了史梓铭的回答,他说:

“全国二十几个省市,除个别地区外,绝大部分都已完成了土地改革。农民获得了土地,免去了向地主交纳苛重地租,必然会激发生产热情。因此,我们要因势利导,采取各种措施帮助农民多打粮食。只有把农业搞好了,国民经济的发展才能有牢固的基础。所以,你们统筹考虑,帮助困难户搞好备耕,这做法要坚持下去。

我们共产党领导农民完成土改,是为了满足农民对土地的要求,考虑的是农民的根本利益。农民成了土地的主人后,我们共产党帮助他们发展生产,也是从农民的利益出发的。这一切,都体现了共产党的宗旨,也成为广大农民群众拥护共产党的最主要的因素。

史梓铭说:

“主席,农民还反映了这样一个问题。”

毛泽东问:

“什么问题?”

史梓铭说:

“农民分到了土地,发了地契,理应交地契费。可是,眼下农村正值春荒,所以,农民要求秋收割了稻子再交。”

毛泽东思忖片刻,很干脆地回答:

“农民的要求不过分,可以在秋收后再向政府补交地契费。小史,你可以把这个意见转告江西省委。”

晚上9点多,军舰在安庆江面停泊。安庆地委书记傅大章、市委书记赵瑾山来见毛泽东。毛泽东问傅大章:

“一天工作多少时间?”

傅大章回答说:

“工作十几个小时。”

毛泽东点了点头说:

“做一个地委书记,没有十几个小时,工作是干不完的。今天晚上不谈了,明天再找你谈。”

他问傅大章家中还有什么人?明天能不能跟他一道走?有什么困难?工作能不能离得开?傅大章说没问题。毛泽东笑着说:

“好!”

欲知毛泽东要去向何方?请看下一章内容。

东方翁曰:毛泽东在1952年2月19日同李先念、王任重谈话时说:“我爱进步的中国,不爱落后的中国”由此,笔者想起了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所说的“工人阶级没有祖国”那句话(意思是,那时候的国家维护的是资产阶级的利益,因此它是资产阶级的国家,不是工人阶级的国家。请注意:这里所说的国家即统治机器。)。熟读《共产党宣言》200多遍的毛泽东肯定思考过这句话。这就给后人提出了一个十分严肃、深远的问题:如果你的祖国倒退了、变坏了,变成了一个坑蒙拐骗偷、吃喝嫖赌抽的社会,你该如何表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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