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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4日,毛泽东乘专机离开北京,经西安,于下午飞抵成都。这是他第一次到成都来,准备在这里主持召开中央工作会议。

毛泽东有个习惯,在外出时总是喜欢随身携带几大箱子的书籍,而且每到一地,还要借一些地方志之类的书籍来看。如果时间允许的话,他还要兴之所至地下去走一走,看一看,而不喜欢刻意安排的视察活动。这不仅是出于他那无拘无束的个性,更主要的是他相信只有这样,才能看到真实的情况。毛泽东这次到了成都,立即借来了《四川省志》、《蜀本记》、《华阳国志》等书籍,以后他又要来《都江堰水利述要》、《灌县志》等地方志书籍,边读边在书上批、画、圈、点。

3月5日下午,毛泽东兴致勃勃地去郊区农村察看了庄稼的长势。他听说成都量具刃具厂就在附近,提出要去看看,还交代说:

“不要告诉工厂党委了,他们很忙,请一位工人带路就行,只看一个车间就走。”

此时已经是下午4点多,量具刃具厂备料车间主任王站明,正趴在那儿写材料,一个工人跑来说:毛主席已经到了车间门口。王站明不相信,他说:毛主席怎么可能到我们这儿来?工人说:这是千真万确!王站明这才慌了,急忙跑出门去,只见几辆小汽车果然停在车间门口,毛泽东穿一身银灰色制服站在那里。王站明迎上前去,毛泽东握着他的手,含笑问道:

“你是车间主任吗?”

王站明说是。毛泽东说:

“我看看你们的车间,可以吗?”

王站明被毛泽东谦虚和气的话感动了,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点头微笑。毛泽东进了车间,指着正在操作的锻工,比划着问:

“你会干这个吗?”

王站明说:我是车工。毛泽东看着锻工谢钦荣操作着150公斤空气锤,一起一落,火红的锻件迸发出火花,四处飞溅。王站明介绍说:这台机床是沈阳制造的,边上那一台大的是太原的产品,都是国产,效率很高。毛泽东听了很高兴,不住地点头。他来到调直台前,问:

“这是什么?怎么用?”

王站明一边介绍,一边上台示范操作,旋转上边的把手,把一根微微弯曲的铁棒压直。工人们渐渐围拢上来,毛泽东握着一位青年工人的手,问他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这位工人激动地说:

“我叫吴朝武,今年19岁了。”

毛泽东看完了备料车间,走到铣刀车间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此时,厂党委书记和厂长闻讯赶来了,毛泽东向他们解释说,怕影响他们工作才没有通知他们。毛泽东看着车间黑板报上的生产跃进保证书,回头问道:

“什么是文明生产?”

厂长回答说:

“文明生产就是要贯彻对机器的维护保养,做到安全、清洁、卫生和生产有秩序。”

毛泽东称赞道:

“很好。”

3月7日下午4时,杜甫草堂的工作人员突然跑来对负责人林延年说:

“快去接待吧,有客人来草堂参观,已经从草堂寺进来了。”

“是哪一位客人,没从大门进而从草堂这边过来了?”

林延年一边猜想,一边走向浣花祠甬道,见有一群人已经穿过了花径,为首一人,身材高大魁伟,踏过小桥,步上柴门的台阶,往工部祠而去。林延年仔细一看,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毛泽东!不由得为之一愣,赶紧往工部祠迎候。

毛泽东看了杜甫草堂题咏的诗句石刻,看了题壁,浏览了祠内杜甫的泥塑、石刻像,然后来到诗史堂。他问林延年:

“这是什么地方?”

林延年说:

“这是诗史堂,是后人为纪念杜甫而修的。”

毛泽东站在诗史堂正中一尊古铜色的杜甫全身塑像前,一面端详着,一面点燃一支烟,慢慢地吸着。他又走进杜诗版本展览室,仔细地观看一部用雪白的宣纸影印的宋本杜工部集。林延年告诉毛泽东说:

“这是最近上海收集到的版本,发行到成都来的。”

毛泽东问:

“有多少本?”

“发行到成都来的约有10多部。”

“太少了。”毛泽东看了诸多版本后,自言自语地说:“是政治诗。”

他又来到“大廨”前面,在一排栏杆前找了一个带有靠背的“飞来椅”,坐下来休息。他吐着烟,四下环顾,突然又站起身,走到通堂式的敞厅前,看悬挂的一副对联,以轻微的声音念着上联:

“异代不同时,问如此江山,龙蜷虎卧几诗客;”

他自言自语地说:

“是集杜句。”

接着又看下联,看完了,指着对联,微笑着说:

“好联!”

毛泽东想到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忍不住诵道: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他还笑着说:

“看来,高级知识分子的住宿困难问题,是古已有之的。”

第二天,毛泽东派人到杜甫草堂借了楹联书10余种。

后来在成都会议期间,毛泽东还借阅了各种版本杜甫诗集共12部108本,还编印了唐宋诗人有关四川的诗词集拟题,并亲自校勘稿样。编入的诗词里,有杜甫诗14首。

3月9日,毛泽东在成都郊外金牛坝宾馆主持召开了中共中央工作会议,即成都会议。会议的主要议题是:讨论1958年经济发展计划及发展地方工业、实现农业发展纲要问题。

参加成都会议的有中央政治局大部分常委,政治局部分委员和候补委员,书记处的个别书记,还有东北、华北、西北、西南各省的第一书记,中南和华东个别省委书记,中央有关部门的负责人。他们是刘少奇、周恩来、陈云、邓小平、彭真、李富春、罗荣桓、陈伯达、薄一波、谭震林、胡乔木、田家英、黄欧东、吴德、欧阳钦、张德生、张仲良、汪锋、王恩茂、林铁、陶鲁笳、乌兰夫、刘仁、黄火青、李井泉、周林、谢富治、柯庆施、王任重、陶铸、阎红彦。后来又增加了王鹤寿、彭涛、滕代远。

中央政治局常委住在各个小别墅里,其他人员住在4层楼的宾馆里。毛泽东想起到会的中央候补委员阎红彦,曾在“七大”期间为反对高岗篡改个人历史,混进中央,受到了刘少奇、任弼时的批评,就专门把阎红彦叫到身边,向他道歉:

“阎红彦同志,很对不起,把你冤枉了10多年,当时只怪我看错了人。”

他还对身边的人说:

“阎红彦是一位好同志。在陕北苏区、陕北红军、陕北党的建立过程中,除了刘志丹、谢子长,数阎红彦的贡献大。”

次年,阎红彦便被任命为云南省委第一书记兼昆明军区第一政委。

在3月9日这一天,毛泽东在会议上发表了重要讲话,提出了25个问题让大家讨论。这25个问题,可以说是从政治到经济、从理论原则到工作方法都谈到了。但他讲话的重点,仍是放在对1956年反冒进的批判上。毛泽东说:

现在有两种方法,一种是马克思主义的‘冒进’,一种是非马克思主义的反冒进。在南宁会议上批判了反冒进的错误。究竟采用哪一种?我看应采用‘冒进’,很多问题都可以这样提。也就是采用1958年‘大跃进’这个方法好。执行计划,一种方法是10年计划20年搞完,一种方法是10年计划二三年搞完,哪种方法好?是1956年的‘马克思主义’好,还是1958年的‘冒进’好?”

他批评了经济工作中的教条主义,他说:

“少奇同志在南宁会议谈了规章制度问题。规章制度从苏联搬来了一大批,如搬苏联的警卫制度,害死人,限制了负责同志的活动,前呼后拥,不许参观,不许上馆子,不许上街买鞋。陈云同志让他亲戚煮饭,警卫部门认为不得了。”“搬苏联的很多,害人不浅。那些规章制度束缚生产力,制造浪费,制造官僚主义。”“搬,要有分析,不要硬搬,硬搬就是不独立思考,忘记了历史上的教条主义的教训。”“苏联的经验只能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不从之。把苏联经验孤立起来,不看中国实际,就是不择其善者而从之。”

由于毛泽东定的调子很高,成都会议一开始就比较紧张。

鉴于通县1956年农业生产高指标的教训,毛泽东在讲话中告诫与会者们说:

“要跃进,但不要空喊,指标很高,实现不了。通县原来亩产150斤,1956年提出要在一年内跃为800斤,没有实现,是主观主义。这也无大害处,屁股不要打那么重。现在跃进,有无虚报和不切实际的毛病?现在不要去泼冷水,而是要提倡实报、喊实,要有具体措施,保证口号的实现。”

毛泽东针对河南省要苦战1年,实现458、水利化、“除四害”和消灭文盲的计划,还有辽宁省要在1年内实现3自给,即粮、菜、肉本省自给的计划,说道:

“也许你辽宁是对的,我怀疑是错误的,你是马克思主义,我是机会主义河南今年办4件大事,有些可能做到,有些可能做不到,就算全部能做到,可不可以还是提5年做到。今年真的全做到了,也不要登报。《人民日报》硬是卡死。否则这个省登报,那个省登报,大家抢先,搞得天下大乱。1年完成不登报,两年完成恐怕也不要登报。各省提口号恐怕时间以长一点为好。我就是有点机会主义,要留有余地。各省不要一阵风,不要看河南说1年完成,你也说1年完成。就让河南今年试一年,灵了,让它当第一。你明年再搞。只差1年,有什么要紧。此事关系重大,我到武昌时要找吴芝圃谈谈。1955年合作化高潮时,周小舟看见别的省1年实现高级社,紧张得不得了。其实不要紧。李井泉就是从容不迫,四川实现高级化,不是1955年,也不是1956年,而是1957年,不是也蛮好吗?

现在报纸宣传报道上要调整一下,不要尽唱高调,要压缩空气这不是泼冷水,而是不要鼓吹不切实际的高指标,要按实际条件办事提口号,定指标,要留有余地。”

毛泽东提倡干部要讲真话,他说:

“屈原是敢讲真话的人,敢为原则而斗争,虽然不得志。”

他还说:

“报纸如何办?中央、省、专区的报纸如何改变面貌,办得生动活泼?《人民日报》提出23条,有跃进的可能。我们组织和指导工作,主要依靠报纸,单是开会,效果有限。”

3月10日,毛泽东在成都会议上的讲话中,讲到了坚持原则与独创精神,进一步批评教条主义,他说:

“学习有两种方法,一种是专门模仿,一种是有独创精神,学习与独创相结合。硬搬苏联的规章制度,就是缺乏独创精神。”“全国解放后,1950年至1957年,在经济工作和文教工作中产生了教条主义,军事工作中搬了一部分教条,但基本原则坚持了,还不能说是教条主义。经济工作中的教条主义,主要表现在重工业、计划工作、银行工作和统计工作方面,特别是重工业和计划方面,因为我们不懂,完全没有经验,横竖自己不懂得,只好搬。”“商业搬得少些,因中央接触较多,批转文件较多。轻工业中的教条主义也少些。社会主义革命和农业合作化未受教条主义影响。

关于教条主义产生的原因,毛泽东分析说:

“1、重工业的设计、施工、安装,自己都不行,没有经验,没有专家,部长是外行,只好抄外国的,抄了也不会鉴别。2、对苏联和中国的情况都不了解。对苏联的经验、情况、历史发展不甚了解,既然不了解只好盲目地学他们。3、精神上受到压力。1956年斯大林受批判,我们一则以喜,一则以惧。揭掉盖子,破除迷信,去掉压力,解放思想,完全必要。菩萨比人大好多倍,是为了吓人。戏台上的英雄豪杰一出来,与众不同。斯大林就是那样的人。中国人当奴隶惯了,似乎还要当下去,中国艺术家画我和斯大林的像,总比斯大林矮一些,盲目屈服于苏联的精神压力。马列主义对任何人都是平等的,应该平等待人。但是,赫鲁晓夫一棍子把斯大林打死,也是一种压力,中国共产党大多数人是不同意的,还有一些人屈服于这种压力,要打倒个人崇拜。我们不赞成,他们不挂像,我们挂像。批判斯大林后,使那些迷信的人清醒了一些。要使我们的同志认识到,老祖宗也有缺点,要加以分析,不要那样迷信。对苏联的经验,一切好的应接受,不好的应拒绝。现在,我们已学会了一些本领,对苏联有了些了解,对自己也了解了。4、不懂得比较法,不懂得树立对立面。对许多规章制度,我们许多同志不去设想有没有另外一种方案,择其合乎中国情况者应用,不适合者另拟,也不做分析,不动脑筋,不加比较。”

毛泽东还说:

“1956年4月的《论十大关系》,开始提出我们自己的建设路线,原则和苏联相同,但方法有所不同,有我们自己的一套内容。在十大关系中,工业和农业,沿海和内地,中央和地方,国家、集体和个人,国防建设和经济建设,这5条是主要的。”“1957年,在《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的报告中,讲了工农业同时并举、中国工业化的道路、农业合作化等问题。这一年发生了一件大事,就是全民整风、反右派、群众性的对我们的批评,对人们思想的启发很大。”“1958年,在杭州、南宁、成都开了3次会。会上大家提了许多意见,开动脑筋,总结8年的经验,对思想有很大启发。南宁会议上提出了一个问题,就是国务院各部门的规章制度,可以改,而且应当改。怎样改呢?一个办法是和群众见面,一个办法是搞大字报。另一个问题是地方分权,现在已经开始实行。中央集权和地方分权同时存在,能集的则集,能分的则分,这是去年三中全会后定下来的。”

关于个人崇拜问题,他说:

“有些人对反个人崇拜很感兴趣。个人崇拜有两种:一种是正确的崇拜,如对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正确的东西,我们必须崇拜,永远崇拜,不崇拜不得了。真理在他们手里,为什么不崇拜呢?我们相信真理,真理是客观存在的反映。一个班必须崇拜班长,不崇拜不得了。另一种是不正确的崇拜,不加分析,盲目崇拜,这就不对了。

反个人崇拜目的也有两种,一种是反对不正确崇拜,一种是反对崇拜别人,要求崇拜自己。问题不在于个人崇拜,而在于是否是真理。是真理就要崇拜,不是真理就是集体领导也不成。我们党在历史上就是强调个人作用和集体领导相结合的。打死斯大林,有些人有共鸣,有个人目的,就是为了想让别人崇拜自己。有人反对列宁,说列宁独裁,列宁回答得很干脆:‘与其让你独裁,不如我独裁好’。”

从这一天开始,成都会议听取各省市区党委负责人汇报,毛泽东在中间有许多插话。在乌兰夫发言时,毛泽东先后插话说:

“蒙汉两族要亲密合作,要相信马克思主义。各族要互相相信,不管什么民族,要看真理在谁方面,马克思是犹太人,斯大林是少数民族。蒋介石是汉人,但很坏,我们要坚决反对。不要一定是本省人执政,不管哪里人——南方或北方,这族或那族,只问那个有没有共产主义,共产主义有多少?这一点要向少数民族同志讲清楚。”

“汉族开始并非大族,而是由许多民族混合进来的。汉人在历史上征服过少数民族,把他们赶上山。应该从历史的角度看中国民族问题。究竟是吃民族主义的饭,还是吃共产主义的饭?首先应当吃共产主义的饭,地方要,但不要地方主义。”

3月15日前后,毛泽东在政治局常委扩大会议上说到总路线时,他提醒吴冷西说:

“《人民日报》2月3日的社论题目叫作《鼓足干劲,力争上游》,这两句话很好,但还不够。广大干部和群众的干劲,在去年反击右派以后,早就鼓起来了,现在的问题是鼓得够不够,责任在领导。这里有一个数量问题,是鼓起三分、五分还是七分、八分?领导的责任是因势利导,使干部和群众的干劲鼓得足足的。所以,我们的总路线应该叫:‘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的总路线’,这就比较完全了。

欲知此后成都会议如何进行?请看下一章。

东方翁曰:毛泽东在成都会议上一方面继续批评反冒进,一方面又强调:“现在报纸宣传报道上要调整一下,不要尽唱高调,要压缩空气这不是泼冷水,而是不要鼓吹不切实际的高指标要按实际条件办事提口号,定指标,要留有余地。”这就是他在教育下属的时候一贯提倡的办实事,说真话。很可惜,一些人在评价大跃进运动的时候,往往有意无意地忽视了这一方面的事实。这就不可避免地走上了历史虚无主义的歧途。歪曲历史,抹黑领袖,实在是不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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