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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任何国家都是一样,你上面敢胡来,下面凭什么老老实实?这叫事有必至,理有固然。”
话说在1975年5月间,毛泽东指示有关人员注释和印制了大字本的张元幹的《石州慢》、《柳梢青》、《点绛唇》(二首),还有白居易的《琵琶行》。
5月25日下午,毛泽东阅白云涛(中国人民解放军第38军政治部干事)5月22日的来信。白云涛在信中建议,对粮食实行按自然条件好与差的情况和劳动生产率高低程度,采取不同种类的征购价格,条件好的适当低些,条件差的适当高些。
毛泽东批示道:
“此件印发中央各同志研究。此事办起来甚复杂,应在几个公社试点。富队可能不高兴。富队里也有贫户,贫队里也有富户。看看结果如何再说。请先念主持办理。”
后来,毛泽东的批示和白云涛的信,作为中共中央1975年9月23日至10月21日召开的农村工作座谈会会议文件印发。
5月27日,周恩来又给张春桥写了一封信,详细叙述了张春桥、姚文元提出反对“经验主义”的经过,并写道:“我这段回忆的文字,不知是否较为确切。如果仍不确切,请你以同志的坦诚勾掉重改或者批回重写,我决不会介意,因为我们是遵守主席实事求是和‘三要三不要’的教导的。”
是日,张春桥看了周恩来的来信,在上面写道:“不再改了。”
周恩来在接到退件后,便将21日信的原件报送毛泽东审批。
5月27日这一天, 邓小平主持召开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讨论毛泽东5月3日的讲话。邓小平在会上说:
“主席这篇讲话,对于我们党非常重要,因为主席是对政治局讲的。主席提出要政治局安定团结,‘三要三不要’,联系批评宗派主义、‘四人帮’。这是很重要的原则问题,需要好好讨论。”
关于4月27日的政治局会议,邓小平说:
“有人说这次会上的讲话‘过了头‘,还有人讲是‘突然袭击’、是‘围攻’。其实,40%也没有讲到,有没有20%也难讲。”
他还强调说:
“有3件事需要讲清楚:一是前年12月会议上提出‘第11次路线斗争’,二是批林批孔中又批‘走后门’,三是学理论又提出批‘经验主义’。我倒是要问一问,这是为什么?不讲明白,没有好处。”
江青等人在会议上作了自我批评。
5月29日,邓小平在钢铁工业座谈会上首次提出了以“三项指示为纲”的口号。他说:
“毛主席最近有3条指示,一条是关于理论问题的,要反修防修;再一条是关于安定团结的,还有一条是要把国民经济搞上去。这3条重要指示,就是我们今后一个时期各项工作的纲。这3条是互相联系的,不能分割的,一条都不能忘记。”
5月29日晚22点18分,北京大学中文系教师芦荻随着谢静宜来到了中南海丰泽园。
前边已经说过,毛泽东平时除了开会和找人谈话,总是整天看文件、看书,累了就广泛浏览各种中外著作,尤其是中国古典文学作品。在很长一个时期以来,他的眼睛因为患有白内障不能看书,看材料,这些东西通常都要由张玉凤来念。其它材料和书籍还可以,可读古典文学作品特别是古代汉语,张玉凤就感觉困难得多了。于是她就提出能不能从大学里找个老师来念。经毛泽东同意后,汪东兴、张耀祠就委托谢静宜物色人选。于是谢静宜就在5月下旬请北京大学中文系为毛泽东遴选一位能诵读古籍的教师。后来,中文系提出了4位可供毛泽东选择的熟悉古典文学的教师,其中有一位名叫芦荻。毛泽东看了这4个人的简历,想起他曾经读过芦荻参与编选的中国青年出版社1963年版的《历代文选》,于是就选中了芦荻。
这天晚上,明月高悬,中南海的碧水一片苍茫。毛泽东居住地那乳白色的平房,笼罩在皎洁的月光中。芦荻由于兴奋和激动,在下车时一不小心,“啪”地一声,弄撒了手提包,把脸盆、两支笔、书本、梳子等等一应什物,还有4件衣服,全都打翻在车里了。司机说:
“我替你收拾,你先去吧。”
芦荻第一次来到了毛泽东身边。据她后来回忆说:“灯火辉煌的游泳池大厅里,身着洁白棉针织衣裤的毛主席,端坐在单人沙发里。他面容有些憔悴,双目茫然地投向前方(后来我才知道,主席患重度白内障)。这和我心目中认定的‘神采奕奕’、‘红光满面’的毛主席形象,有如此大的反差!我不禁惶恐、紧张,心头还升起了困惑和迷茫。”
芦荻随着谢静宜恭恭敬敬地向毛泽东致以问候。毛泽东听了谢静宜的介绍,非常高兴,坐在沙发上握着芦荻的手说:
“来,你坐下。”
谢静宜和毛泽东的秘书、医务人员坐在一旁,听他们谈话。毛泽东见芦荻一直侍立在床前,便又招呼她坐下。他见芦荻如此拘谨,就问起了芦荻的工作经历。
芦荻原名叫芦素琴,祖籍湖南长沙,1931年出生在东北辽阳。芦荻曾就读于北京大学中文系,1948年进入解放区后,改名为芦荻。她参加过抗美援朝;1954年回国后执教于中国人民大学,文革中被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
毛泽东听了芦荻的介绍,高兴地说:
“噢,1948年参加革命的,参加过抗美援朝!”
他又说:
“你大概喜欢秋天吧?”
芦荻一时不知所对,毛泽东爽朗地笑了,他说:
“你为什么叫芦荻?会背刘禹锡写的《西塞山怀古》这首诗吗?”
芦荻正要把这首诗背给毛泽东听,只见毛泽东已经抑扬顿挫地吟诵了起来:
“王濬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
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
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
从今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
芦荻听毛泽东如此一念,这才明白了,老人家是用这种风趣典雅的幽默在诗的最后一句点出了她名字的来源,想使她在轻松的话题中,把紧张的情绪放松下来。
毛泽东诵毕,站了起来,在工作人员的扶持下,昂首挺胸,双目远凝,伴着播放着张元幹《贺新郎》中“梦绕神州路。怅秋风、连营画角,故宫离黍。……目尽青天怀今古,肯儿曹恩怨相尔汝!举大白,听金缕”的昆曲节拍,口中低吟,绕着游泳池大厅的南半边,走了一圈。
毛泽东要芦荻读了庾信的《枯树赋》、阮籍的《咏怀诗》、江淹的《别赋》和《恨赋》。
他赞赏江淹的《别赋》情真意切,语丽辞清。他还说:
“江淹的《别赋》中,‘秋露如珠,秋月如珪’,你的书中对‘珪’的注释不很准确。”
芦荻一听,大吃一惊。她万万没有想到,毛泽东如此繁忙,居然还抽空读过她参加选注的《历代文选》,她从心眼里佩服毛泽东读书之多。
当芦荻读《恨赋》读到:“至如秦帝按剑,诸侯西驰。削平天下,同文共规。华山为城,紫渊为池。雄图既溢,武力未毕……”时,毛泽东以手止之,批评起秦始皇统一六国后的骄奢满溢。为解释《恨赋》中的“溢”字,他背诵了王实甫《西厢记》第4本第3折《长亭送别》中的一段话: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这忧愁诉与谁?相思只自知,老天不管人憔悴。泪添九曲黄河溢,恨压三峰华岳低。到晚来闷把西楼倚,见了些夕阳古道,衰柳长堤。”
王实甫用一个“溢”字,夸张地把莺莺的相思之苦充分表现出来了。以此“溢”辅助理解“雄图既溢”之“溢”,就非常明白了。毛泽东对芦荻说:
“文科老师要多背诵,一个老师在课堂上讲课,难道老拿着本本念?要是到别人家里谈话,你总不能说,我回家去拿来原文再谈。”
他又问芦荻:
“北京大学开不开诗词曲赋课?”
芦荻回答说:
“现在这些课都不开了,学生不读书,想读也买不到书。”
毛泽东说:
“现在没有书,我们搞一部吧,选它500首诗,500首词,300首曲,30篇赋。”
说罢,他又背诵了刘禹锡的名句“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还背诵了刘禹锡的《陋室铭》、《乌衣巷》、《竹枝词》、《杨柳枝词》等许多诗文。这样一来,领袖和普通教师之间的距离拉近了,芦荻的情绪有所放松,便和毛泽东交谈起来,谈话渐渐转入了正题。毛泽东说:
“最近眼睛不大好,请你念念古文,没有别的,好了就回学校,怕耽误你的教学。”
凌晨一时,医护人员劝毛泽东早点休息,可毛泽东谈兴正浓,又谈了一个小时,医护人员下了命令,非要毛泽东休息不可。芦荻赶紧站了起来,向毛泽东告辞。毛泽东说:
“再见吧,我们认识了,以后慢慢谈。”
从此,芦荻开始了在毛泽东身边4个月的读书生活,直到9月底结束。她被安排在离毛泽东住处不远的一幢楼房里。按毛泽东的说法,芦荻是他“请来的客人”,芦荻住一楼,谢静宜住二楼。一楼还住着为毛泽东治病的大夫。
芦荻为了适应毛泽东的生活规律,便改在上午睡觉,下午闭门看书,晚上至凌晨,由谢静宜陪同来到毛泽东那里,为他诵读历史、诗词、文选。毛泽东还经常对秘书、大夫们说:
“来,来,你们也听听。”
他还不时地问秘书、大夫们:
“你们听懂了没有?”
5月30日,毛泽东让芦荻读《晋书》、《南史》、《北史》中的一些篇章。芦荻读罢,毛泽东问她以前是不是读过了《南史》和《北史》?如何评价李延寿父子的史学观和这两部书的价值?芦荻惭愧地说:
“我没有认真读过。”
毛泽东笑着说:
“一个讲魏晋南北朝文学的教师,没好好读过《三国志》、《晋书》和南北史,这是不够的,要认真补上。我们的国家,是世界各国中统一历史最长的大国。中间也有过几次分裂,但总是短暂的。这说明中国的各族人民,热爱团结,维护统一,反对分裂。分裂不得人心。《南史》和《北史》的作者李延寿,就是倾向统一的。他的父亲也是搞历史的,也是这种观点。这父子俩的观点,在李延寿所写的《序传》中说得十分明白。”
毛泽东赞扬曹氏父子的诗文,高度肯定曹丕的《典论·论文》。他背诵了曹丕的七言长调《燕歌行》,说在那时的七言诗中算是一篇佳作了。他还赞赏陆机的《文赋》,说曹、陆的这两篇文论,标志着文学创作新的里程碑和文学理论发展中质的飞跃;说《文赋》的“诗缘情而绮靡”,揭示了诗歌创作的根本问题,大大的发展了“诗言志”的简单口号。他认为,陆机能如此理解诗体,能提出“缘情”的命题和辞采华美的要求,正是由魏晋以来文人诗歌创作的丰富实践所提供的时代认识,也是陆机个人辛勤创作的实践之心得与体会之结晶。因此他不同意杜甫的“陆机二十为文赋”的断语,认为20岁的小青年,实践没那么丰富,是提不出如此成熟的诗论的。
毛泽东说,如果有时间,他要自己写一部魏晋南北朝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