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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蒂姆和罗莎莉带上门走出去之后,波洛略带歉意地看着瑞斯上校,上校则一脸不快。
“你赞成我这个小小的安排吧?”波洛语气恳切,“这不正规——我知道不正规,是的——可我对于人类的幸福是非常关心的。”
“却不关心我的。”瑞斯说。
“那个姑娘,我很爱惜她。她爱那个年轻人。他们很般配。她有他所不具备的坚强,他母亲也喜欢她。一切都非常合适。”
“实际上,这桩婚事是上帝和赫尔克里·波洛安排的。我所能做的事不过是接受原物归还,因而不再起诉。”
“但是,我的朋友,我可以告诉你,所有这些只不过是我个人的猜想。”
瑞斯忽然咧开嘴,乐了。
“我没问题。”他说,“我可不是一个死板的警察,感谢上帝!我敢说这个傻小子会立刻改过自新的。那个女孩是好女孩。可我抱怨的是你对我的态度!我是个有耐心的人,可耐心也是有限度的!你到底知不知道究竟是谁在船上犯下了三件凶杀案?”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你以为我只是把这些微不足道的小问题当做消遣吗?你是不是很气恼?可这不是消遣。曾经有一次,我参加了一个专业的考古探险队——并从中学到了很多东西。挖掘的时候,在从地下面挖出古物之前,必须先小心地清理掉那些附在它上面的东西。刮除松软的泥土,用刀子这儿刮刮那儿刮刮,直到你的目标显现出来,然后进行绘图或拍照,这样才不会受到其他东西的干扰。这就是我一直努力去做的:清除外表的杂质,以便发现真相——赤裸而闪亮的真相。”
“那好,”瑞斯说,“让我们找一找这赤裸而闪亮的真相。不是彭宁顿,不是年轻的阿勒顿,我猜也不是弗利特伍德。换换花样吧,说一说是谁干的。”
“我的朋友,我正打算告诉你呢。”
有人在敲门。瑞斯低沉地咒骂了一句。来的是贝斯纳医生和科妮丽亚。后者显得很心烦。
“啊,瑞斯上校,”她大声说道,“鲍尔斯小姐刚刚告诉了我玛丽表姐的事。这是最可怕的打击。她说自己再也无法承担这个责任了,还说我最好知道这些,因为我也是家庭成员。一开始我简直无法相信,可是这位贝斯纳医生真的很厉害。”
“不,不。”这位医生谦虚地反对着。
“他很好心,详细地对我解释说人们是多么身不由己。在他诊所里就有盗窃癖的病人。他告诉我这多半是根深蒂固的神经性官能症造成的。”
提及这些词的时候,科妮丽亚的语气很是敬畏。
“这种病扎根于人的意识之中,有的是因为儿时的一件小事引发的。他帮助病人回忆起这件小事,从而治好了他们。”
科妮丽亚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又继续说道:“可是我非常担心这件事会传扬出去。在纽约,这是非常可怕、非常恐怖的一件事。唉,所有的小报都会争前恐后地报道。玛丽表姐、妈妈和其他人——就再也抬不起头了。”
瑞斯叹了口气。“别担心,”他说,“这里是‘沉默房间’。”
“抱歉,我没听清,上校。”
“我是说,只要不是凶杀案,其他的事情都不会传扬出去的。”
“啊!”科妮丽亚十指紧扣,“这我就大大地放心了。我刚才都担心死了。”
“你的心肠太软了,”贝斯纳医生慈爱地轻拍她的肩膀。他又对其他两个人说道:“她天生敏感、善良。”
“哦,我没那么好。你过奖了。”
波洛小声问道:“后来你又看到弗格森先生没?”
科妮丽亚脸红了。“没有——可是玛丽表姐老说起他。”
“看样子,这个年轻人出身高贵。”贝斯纳医生说,“我必须承认,表面上一点都看不出来。他的衣服都很糟糕,完全看不出来是个有教养的人。”
“你怎么看,小姐?”
“我觉得他肯定是有些妄想。”科妮丽亚说道。
波洛转向医生。“你的病人怎么样了?”
“哦,他还算好。我刚刚还让德·贝尔福特小姐别担心呢。我发现她陷入了绝望之中,这简直令人难以相信。那家伙只是在今天下午体温有些高而已,可这没什么。太厉害了,他居然退烧了。他让我想起我们那儿的村民,身体强壮得像头牛,虽然受了重伤,自己却完全不在乎。多伊尔先生也是这样。他脉搏正常,体温只是稍微有些偏高。我认为那位女士的担心是多此一举。不管怎样,这事儿有些荒谬、不真实:前一分钟你开枪打中了这个男人,下一分钟就为了他的伤势而歇斯底里了。”
科妮丽亚说道:“她很爱他,你要知道。”
“啊,可这也太不理智了。如果你爱一个人,你会开枪打死他吗?不会的,因为你是有理智的。”
“无论如何,我可不喜欢开枪杀人这种事。”科妮丽亚说道。
“你当然不喜欢,你是个柔弱的姑娘。”
瑞斯打断了医生的高度赞扬。“既然多伊尔先生的身体没什么大碍,那我就可以继续今天下午没有完成的谈话了。他正要告诉我一封电报的事。”
贝斯纳医生庞大的身躯来回晃动着。
“哦,呵呵,太有趣了。多伊尔先生也跟我说过。这是一封关于蔬菜的电报——土豆、洋蓟、大葱——啊,你说什么?”
瑞斯控制住自己的惊讶,在椅子里坐直了身体。
“天哪,”他说,“就是这个!理查蒂!”
他看了看三个大惑不解的人。
“一种新密码——曾经在南非叛乱中使用过。土豆指的是机关枪,洋蓟是烈性炸药,等等。理查蒂就跟我一样根本不是什么考古学家!他是一个危险的煽动者,杀过很多人,我发誓他这次肯定又杀人了。你知道,多伊尔夫人误打误撞拆了那封电报,要是她把内容告诉了我,理查蒂的计划就玩儿完了!”
他转向波洛。“我说得对吗?”他问,“是理查蒂吗?”
“他是你要找的人,”波洛说,“我一直觉得他有问题。他的台词说得太顺溜了,虽然很有考古学家的气场,可他没有人性。”
他顿了顿,又说:“但杀死琳内特·多伊尔的并不是理查蒂。在这段时间里我已经知道了这件杀人案的前半部分,现在则知道了后半部分。画面完整了。不过,虽然我知道事情发生的过程,可我并没有证据。理论上令人满意,实际上则不尽然。唯一的希望就是凶手自己坦白。”
贝斯纳医生怀疑地耸耸肩。“啊,可那……那就是个奇迹了。”
“我不这么认为,在这种情形下不是。”
科妮丽亚大声说:“那又是谁呢?你不打算告诉我们吗?”
波洛平静地看了三个人一圈。瑞斯带着讽刺意味地笑着;贝斯纳仍旧是一脸怀疑;科妮丽亚嘴巴微张,眼神急切地盯着他。
“好吧,”他说,“我承认自己喜欢有观众在场。我很虚荣,你们知道,我自负,自高自大。我想听到的是:‘看赫尔克里·波洛多聪明啊!’”
瑞斯在椅子里动了动。
“那好,”他礼貌地问道,“赫尔克里·波洛到底有多聪明?”
波洛有些难过地左右晃着脑袋。“一开始,我很傻——简直难以置信。我的绊脚石是手枪——杰奎琳·德·贝尔福特的手枪。为什么手枪没有留在案发现场?凶手的意图是嫁祸给她,可为什么又把手枪拿走了呢?我很蠢,设想了很多种理由,可真正的理由非常简单:凶手拿走手枪是因为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