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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到参“无”这个法门,当年有人问赵州和尚:“狗子还有佛性吗?”赵州和尚说:“无。”这个“无”字后面有什么?“无”字后面,赵州和尚是什么样的心?

我们通过静坐或者行、住、坐、卧四威仪,在心中连续不断地由这个“无”生起疑情。生起疑情要透过这个“无”,要用自心直接地明白,看到赵州和尚“无”字后面的居心何在。

今天有一位同修,说他找到一个答案,不知道对不对:“无”就是“有”,“有”就是“无”,所以赵州和尚的意思就是非有非无,非空非有,他在跟我们讲这样一个道理。这个不对。

我们参“无”,不是要你去找一个答案,也不是要你去猜一个谜底。“参”就是禅修,通过这样一种禅修,我们是要在心里直接地明白,而不是在概念、逻辑、思维、道理上明白。

因为道理我们已经知道得够多的了,随便拿一本佛经,道理多得是,但是我们明白了吗?我们真正在心地上明白佛心、祖师的心了吗?参禅的特殊性就在这里,要你明白、认识自己的心。

这个明白和认识,通过参究一个话头,要在身心上发生一场革命。当你真正明白的那一刹那,是一个天翻地覆的变化,飞跃式的突破,是对我们从过去生到现在一直以来起心动念、认识世界的模式有一个彻底的颠覆,把过去颠倒的东西扶正。

参究话头,不是让你用逻辑做推理,不是在理论上思考。如果你觉得你有突破的话,不用问我,很简单,只要睁开眼睛,看看你这个心在对境时,运作的机制有没有发生变化?当然,对于没有变化过的人,很难想象还会有什么变化——我这样很好啊!

上次我也讲了,从过去世到现在,生生世世我们都在井底,都在二元对立中生活。我们想象不出还能有什么变化,也想象不出我们的心跟这个世界的关系颠覆以后是什么感觉,这正是修行的要害。否则明白再多道理也不管用,遇见贪的时候你还是贪,嗔的时候你照样发火,仍然在颠倒梦想中,有什么用呢?

禅的精神,特别重视内心深处的这个革命,而不太在意你背会了多少知识,多少佛理,多少经。如果我们背了很多,知道了很多,却不能转化自己的心,古人比喻为“说食”、“数他人宝”,肚子很饿,你嘴里念:米饭,米饭,米饭,你还是饿;你很穷,你点别人的钞票,还是穷。

禅是要把饭送到自己嘴里,让自己饱,是让我们点自家的钞票,就是要解决自己的问题,解决心里的问题,解决轮回中的问题。在学校、在书本里、在社会中,我们可以学到很多道理、知识。我们的大脑从过去到现在,每天不停地活动。

大家可以想象一下,这个地球上六十亿人,六十亿个大脑,一天 24 小时没有停过,在各种情绪的波动、思想的运作、概念的演绎、心里的盘算中,分别、执著、计较,这六十亿个大脑没有停过;

再往前追溯,地球上千万年以来,无数亿个人类的脑袋没有停止过这种分别、执著、判断、推理、想象,但是我们地球上的问题还是问题,这个世界还在相续中,众生的业力还在相续中。

禅要让我们每个人自己从这里走出去,从这样一个业力相续、分别心相续、贪嗔痴相续、苦报相续的世界里跳出去。跳出去了,你的脚还是踩在地球上,你还是那六十亿个脑袋中间的一个,但是你的心运作的模式变了,这就是参禅。

它究竟是要我们干什么?祖师们说开悟了,开悟究竟发生了什么?就是将我们颠倒了的东西扶正!这是心灵深处的革命,是我们的心认识世界模式的一个颠覆,一种转变。在生活中,对境遇缘,你的心念与活动转没转变?很简单,自己就能体验到。

参“无”这个法门,早在宋代就由大慧宗杲禅师、无门慧开禅师提倡。他们提倡通过参赵州和尚的“无”,悟明心地,打破疑团。关于怎样参这个“无”,大慧禅师有很多论述。他特别讲到,你不能把这个“无”当成是有无的“无”——当成有无的“无”,你就落到概念里去了;也不能当成虚无的“无”;也不能把心就停在这个“无”上。

古人有个词叫“凑泊”,是说你把心就停在这上面。参究不是叫那个心停顿,而是让那个心专注在目标上,有一种探究、观察的力量。重要的是通过这个“无”生起一种疑情,对祖师的心、对祖师说这个“无”字产生一种疑情——想弄明白,可是又不能通过知识、概念、逻辑、思维、判断,不能走这条路。

打个比方:一个人被关在屋子里,门上有锁,告诉你不要用钥匙,你还得出去,不用钥匙怎样出去?现在告诉你,参这个“无”,不要用你平时的思维、推理活动。

因为这个层面的活动就像我前面讲的,不管是人类的全体还是众生的个人,都没有解决这个问题。你站在里面想,想几天几夜,编很多答案,都没用,这条路不通,可是你一定又想弄明白它——就是这个状态。

现在你怎么办呢?你用自己全部的身体去撞这个门。参“无”这个话头,不许你在思想、知识层面上找一条路、找一条捷径,你只有把全部的生命力量、全部的身心能量贯注到这个“无”上,就像我们用身体撞门一样,整个地撞过去,孤注一掷,是这个味道。

下面我再继续用几个比喻帮助大家理解这个法门的特点。

参“无”这个法门,我前面讲过,是要我们透过我们的分别心、意识活动,看到我们超越二元对立的那个心——你说它是佛心、自性、如来藏都可以——把被我们的分别念遮挡了的那个真心解放出来。

“一叶障目,不见森林。”我们的这个分别心、这个以“我执”为出发点、根本背景、基本立场所发生的一切意识活动,以及由此产生的行为后果把我们遮住了,使我们看不到生命原来还有一个更广阔的天地——超越一切对立。这个“我执”以及二元对立的意识活动就像绳索一样,把我们那个佛心捆住而不能显现。

参“无”相当于什么?我们打个比喻:有一个人被绳索上下全部捆住了,但他的身体可以动,可以靠近一块石头,去磨、蹭,磨磨磨……终于,绳子磨断了,他自己解放了!

这块磨断我们绳索的石头就是那个“无”字,而这条绳索恰恰就是 “我执”,就是我们的分别心、分别念。我们就是要通过“无”字这块石头把分别心、分别念磨得绷断了。

大慧禅师说,你参这个“无”,在心中放不下,全部注意力贯注在上面,但又想不出个道理,所以觉得没滋味。什么叫滋味?我们无量劫以来思考、判断、分别,就是我们的滋味,把“无”放在心里,当然就没滋味了。

这个没滋味的“无”在心中又放不下,慢慢地,我们心里的恶知恶觉——就是我们的分别心,“我执”作用,慢慢地荡尽,相当于磨到不起作用,歇下来了。这很枯燥,没滋味,但是磨来磨去,绳索一旦绷断了的时候,你就得到自在了。大家可以想一想,这种方法多么直接!这是第一个比喻。

第二个比喻是古人讲过的,我们在用功的时候,心的状态就像猫在老鼠洞前等候老鼠。那是什么状态呢?

它不能睡着,睡着了,老鼠出来跑了;它也不能东张西望,东张西望老鼠会趁机溜走;也不能直接往洞里钻,因为老鼠洞猫钻不进去;它也不能不断地进攻那个洞口,因为会惊动老鼠,老鼠躲在里面不出来……

猫既要守候在洞口,把它全部的注意力贯注在洞口,同时又要随时准备出击,总是处在要出击的状态。全神贯注地盯着洞口,比喻我们的注意力专注在话头上,但只是专注;同时密切地注意动向,随时准备出击,比喻我们的心有一种探究的力量,想进攻,想探究。我们参话头时,心就是这个状态。

第三个比喻古人也用过。母鸡孵小鸡的时候,坐在鸡蛋上不能够离开,因为它一离开,那个鸡蛋就凉了,孵不出小鸡来;它不能出去转一转,然后再回来坐,坐会儿又转。不行。它必须要一直坐在鸡蛋上,直到里面的小鸡成熟了,母鸡再把蛋壳啄破,小鸡就出来了。

用这个比喻我们参禅,我们专注于话头,相当于母鸡不放弃、不动,专注在鸡蛋上。在心中长时间酝酿话头,直到把心中的分别念都磨掉,都歇下来——全部歇下,相当于功夫打成一片,这时候外面再有一个力量凿破,小鸡就出来了。

外面这个力量是什么呢?从古人的经历来说,就是外面的机缘,磕着碰着,可能是听见一个声音,可能是看见花开、听见鸟叫,可能是师父打他一下,杯子掉在地上……所有这样的机缘,一触即发,那只智慧的小鸡就出来了!这是参话头法门的关键所在,大家可以用功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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