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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是公报没有先向主席汇报……我也讲不清,这事可不敢再乱说啊,到此为止了。”
“总理打了电话,当时主席在睡觉,时间又不能等……算了,不说了。”
那时这类事我们都不好多议。总理同江青等人的矛盾,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罢了。
毛泽东之后,邓小平可以充分发挥自己的长处,发挥他的聪明才智,领导中国人民走他所设计的路;按照他自己的战略自由地采取每一步行动。周恩来那时没有这种条件和可能,他始终是在毛泽东领导下工作,他做出的每项成绩和贡献都离不开毛泽东;同样,为了能继续工作,继续做出贡献。他就必须努力保持与毛泽东的合作关系,相辅相成。同时,还不得不运用韬略和高超的斗争艺术,调和缓冲与江青、张春桥等党内极左宗派集团之间的矛盾和分歧。
总理同江青等党内极左宗派集团的斗争方式,最明显的一个表现是:你说你的,我干我的;不跟你吵或保持沉默,下来该怎么干继续怎么干。
延安时期,江青就喜欢找周恩来,特别是和毛泽东发生争吵时,总要去找周恩来“诉苦”,靠周恩来调和她的家庭矛盾。她有了什么学习心得,工作上有什么想法或计划,遇有什么困难,也像绝大多数干部一样,喜欢向周恩来汇报并取得帮助。因为周恩来的温和、善良、正直、耐心以及稳健和机敏是全党公认的,他是大家诉说心曲求得帮助和慰藉的最好对象。
那时党内的风气也正,阿谀奉承或打击报复都会受到鄙视和谴责,所以江青也还没有什么过分的恶劣表现。她在广州为她的居所换地毯换窗帘,当陈云同志的夫人于若木给中央写信.对此提出批评时,她也不敢说什么,还得表示接受批评。
这个时期,周恩来也没有把江青当回事来对待。偶尔江青要求坐专列等超标准待遇,或劝止,或“看在主席的面子上,适当照顾一下”,基本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
50年代初,总理的秘书韦明曾与江青发生矛盾,总理的态度就说明了这时期与江青无足轻重的关系。
抗美援朝战争期间,有次总理累病了。大家想了个主意,找来一部娱乐片子请总理“审查”,借以达到让总理休息的目的。
刚开映不久,屋外电话铃响起来,韦明年轻腿快,有朝气,就跑出去接。话筒那边传来江青的声音:“我是江青,请总理听电话。”
韦明怔了一下。总理都累病了,好不容易想了个办法让他休息……”
“总理病了,他现在正在看电影。”韦明婉言说:“你的事情急不急?如果不急,是不是等总理看完电影后给你去电话?”
江青是毛泽东的秘书,韦明是周恩来的秘书,秘书对秘书讲话,这样讲是再正常不过了。但江青同时又是毛泽东的夫人,韦明很客气的话在她耳朵里就变得不够客气了,于是声音里也带了点火气:“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总理的意思?”
韦明和那个时代的多数青年一样,热情、锐气、冲动,不大在乎什么职务身分,随口便顶了一句:“请总理听电话,是你的意思还是主席的意思?”
“你不要管!”江青有些冒火了。
韦明一声不吭,昧啦,挂了电话。刚要进屋去看电影,铃声又响起来。他皱皱眉,也怕误正事,返身重新拿起电话筒。
“你怎么把电话挂了?”江青大声责问。
“你不是不要我管吗?”韦明毕竟怕误了正事,接着又放缓声音解释:“主席每次打电话,都要问问总理身体怎么样,干什么呢,能不能听电话。今天总理病了,好不容易被我们想了个办法让他休息一下……好了,不说了。你等着。”
韦明真怕是主席有事,就进屋报告了总理,总理马上出来接电话。这个电话足足打了快一小时,江青就像现在某些喜欢电话聊天的社会女青年似地,罗哩罗嗦讲个没完。也就是碰到了总理这样的好性子,能耐心听她罗嗦,要是换了邓小平,不过一分钟肯定就把电话挂断。
事后我问总理:“她这个人烦不烦呀?”
总理无所谓地微微一笑:“她看了个剧本,跟我谈读后感呢。”
过了没多久,有次李富春来西花厅开会,江青又来了电话,恰好又是韦明接了电话。江青要问一声李富春,敲定与那位电影剧本的作者谈话的时间、地点。韦明问过李富春,给江青回了电话:“明天下午,就在富春同志的办公室里谈。”
“你记录一下参加谈话的人员名单,回头再向富春同志报一下……”江青一口气点了20多个人。韦明就好心好意提醒一声:“哎呀,20多个人了,富春同志的办公室坐不下吧?”
江青和许多心眼小的女人有个共同的毛病,就是常常听不出好坏意思、她硬梆梆又甩过来一句:“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富春同志的意思?”
韦明不高兴了,冷冷一声:“我的意思。”
“那你不要管!”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韦明真火了,确实少见这种好坏不分的人,“我是不该管,这个电话我都不该接!我不是你的秘书,也不是李富春同志的秘书,有事你就直接找李富春同志吧!”说完,不等江青有所反应,韦明便挂断了电话。
江青气坏了,给总理写了一封2000多字的告状信,给韦明戴了不少“帽子”,其中还有条“媚上压下”。总理看过这封信,也没当什么事,还叫韦明自己看了那封信。韦明边看边发牢骚:“说我媚上压下,江青是主席夫人,我还不媚她一下,我还压她!”
总理只轻描淡写说一句:“压她也不对么,要各自多做自我批评。”
那时的政治空气和同志关系还是比较健康的。两天后,韦明在周末舞会上碰到江青,江青也没有再使性子,反而热情地邀请:“韦明,咱俩跳一场吧!”
周恩来终于把江青当个人物来对待,首先是因为毛泽东把江青当个人物来使用了。特别是“文化大革命”爆发后,江青与张春桥等人联合起来,形成了一股政治势力之后。记得1966年底,毛泽东召集的一次碰头会上,江青、康生、陈伯达、张春桥等中央文革的一班人马坐在毛泽东左侧,周恩来、陶铸、叶剑英等一批老干部坐在毛泽东右侧。毛泽东在谈到运动形势时,先举左手朝中央文革的一班人马轻轻一挥:“对于那些老干部,包括各省市自治区的主要领导,不烧不行,要继续煽风点火。”他接着又举右手朝周恩来、陶铸等人轻轻一挥:“但是烧成灰也不行,要控制火候,还是要救人于水火之中啊……”
这是毛泽东的领导艺术。他的本意并不想打倒一大批老干部,只是想烧烧他们,“把泥菩萨烧成瓷菩萨就可以过河了。”但是,江青一伙只想借机把这一大批老干部“烧成灰”,总理千方百计想“救人于水火之中”。于是,他们两个人的矛盾就是无法避免并且愈演愈烈了。
韦明两次顶撞江青的事如果是发生在“文化大革命”中,结果将会怎样呢?
1968年3月中旬,总理根据主席的想法,主持召开讨论解决东北问题和宋任穷同志出来工作的问题。会议定于下午4时在大会堂接见厅召开。负责会议现场警卫任务的是中央警卫局警卫处副处长成元功同志。
会前半小时,江青的警卫员孙占龙给成元功打来一个电话,说江青刚起床,还没有吃饭,让成元功给准备饭,在会议室旁边找个房间,先吃饭,后参加会议。成元功忙找到大会堂党委书记刘剑,请他尽快按要求备好饭,放在旁边的小山东厅里。这时,党中央、国务院、军委及中央文革有关负责人都到了,就等着江青。
当时,中办主任兼警卫局长汪东兴也在场,成元功及时向他作了汇报。汪东兴就带了成元功站到会议厅门外迎接江青。
江青晚到了一刻钟。汪东兴先给她敬个礼,然后成元功上前报告:“江青同志,开会在接见厅,您的饭在小山东厅,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江青斜了一眼成元功,傲慢地哼一声,昂着头进了开会的接见厅。
那时,江青挂在嘴头的一句话是“我代表主席”,被加以颂扬的是“旗手”,全体参加会议的高级干部们都起立了,表示尊敬。
江青最终的垮台,全是她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即便毛泽东那样的威望和贡献,也无法挽救她免于受惩罚。她实在是无可理喻无法救药,面对这些最高层的领导人,她连起码的礼貌和彼此相应的尊敬都没有,昂着头,旁若无人地径直走到周恩来面前,冷冷质问一声:“你们在开什么会?为什么叫成元功挡在门口不让我进了?”
总理怔了一下,这是从何谈起啊?他马上平静下来,和气解释:“江青同志,开会内容不是早就和你通过气吗?下午4点在接见厅讨论解决东北问题和宋任穷同志出来工作的问题……”
“是讨论这个问题吗?”江青忽然放开嗓门,声音尖厉起来,“你们是不是怕我听见?啊,光明正大么,为什么让成元功到门口拦挡我?你是什么意思!”
“没有的事么,大家都在等你,这么多同志都在场,都可以作证么……”
“我不信!心里没鬼,为什么派成元功拦我?”江青知道成元功长期担任周恩来的卫士长,故意一口一个成元功地大吵大闹,以此制造人们的猜测,“你们背着我搞什么活动?”
“根本没有的事,我没派任何人去挡你。我们在这里等你来开会……”总理看一眼表,江青这个时候还在嚷,象犯神经一样喊:“不听,不听!你们不说实话,就是不敢讲真话!”
总理眉头紧锁,在大吵大闹中想了想,大声宣布:“我们暂时休会。江青同志,这里可能有误会,我们慢慢谈好不好?东兴、成武、李作鹏,你们一起来一下。”
周恩来同江青、汪东兴、杨成武、李作鹏等人出接见厅,来到小山东厅。周恩来指着准备好的饭菜说:“我只听说你没吃饭,要先吃饭再参加会议……”
“造谣!造谣!”江青喊着,“你们就是想限制我,瞒着我……”
“汪东兴,你叫成元功进来,当面跟江青同志说清楚。”周恩来吩咐。汪东兴出去叫人,江青一脸怒容,胸脯剧烈起伏,突然大叫一声:“成元功是一条狗!”
成元功是总理的老卫土长,江青这样骂,实际就是骂总理,并且与她的身分太不协调了,完全是市井里的泼妇样子了。
周恩来气得脸色苍白,带着青石一样隐忍的神情大声说:“江青同志,我是个老同志了,你应该相信我们这些老同志,你说的都是根本没有的事!”
话音没落,成元功推门进来了。周恩来看一眼成元功,对江青说:“你们查对吧,我不参加。”他边说边往出走。与成元功擦肩而过,站到走廊里去了。
中国共产党的最高领导层竟闹成这个样子,比一般老百姓闹架还不如,实在叫大家寒心。像陶铸那样火气十足,跟江青对着拍桌子的“有争议的人”,江青容不得,像总理这样有口皆碑,以忠诚正派而受到普遍信任和爱戴的人,江青居然也不能容。说实话,当时我们不少人都看出她长不了,也办不成任何大事。历史上容不得人的人,没一个能成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