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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里坤的血泪状
49、北疆形势
阿古柏占领和田,就好比蟒蛇吞下了一只麋鹿,还没有品出滋味,他需要半年时间慢慢消化。让我们回到北疆,那里一直烽火连天,时间进入1866年的最后几个月。
这时候,乌鲁木齐沦陷已经两年,北疆的敌后抗战一直在持续。活跃在北疆地区的民团和抵抗组织有:
赵兴体领导的玛纳斯民团,活动区域为今天呼克公路沿线的克拉玛依到五工台一带。
徐学功领导的乌鲁木齐民团,占领区域在今天西起巴音沟、东到艾维尔沟的南部山区,活动区域为今天的乌鲁木齐市县、昌吉市等北疆中部地区。
孔才领导的吉木萨尔民团,从吉木萨尔起步,长期在阜康到哈密的东部地区来回迂动。此时已经被回匪打散,逃往南部山区,向徐学功借兵,然后从奇台进入今天的青河县境内。
张和领导的奇台民团,起初在奇台一带活动,北疆民团会师后,在阜康被回匪打散,张和掩护两万多难民撤退到木垒河以东,遇到收容难民的巴里坤领队大臣讷尔济。张和跟随讷尔济到巴里坤,封五品官衔,在木垒靠近巴里坤的东部地区整训民团队伍。
奇台前知县恒颐,古城子暴乱后弃城出逃,被革职,长期在东三县组织抵抗,张和民团是恒颐发动起来的民团组织之一。北疆民团在阜康被回匪打散后,恒颐再次消失,回奇台潜伏,搜罗人员,组织队伍。
吉木萨前县丞陶玥,暴乱中出逃,被革职,北疆民团会师,陶玥已经拉起了一支一千多人的队伍,收复了吉木萨尔。在阜康被回匪打散,潜入南部山区,重新组织民团。
昌吉前知县恩锦,暴乱后带着县府官员集体逃出宁边城。巩宁城沦陷前,恩锦带着衙门官吏四处求告,为巩宁城官兵募集粮食。巩宁沦陷后,加入徐学功民团。
同治新疆暴乱中的新疆官吏,是中国近代史上一个特殊人群,那些活下来的官员,几乎没有人逃往内地,他们个个像打不死的小强,神出鬼没,来去无踪,打散了去找人。找来人再打散。长期抗战,不屈不挠。历史对他们的叙述又极其无情,几乎都是弃城出逃。如果这就是历史叙述的标准范式,那1946年中央机关撤离延安,怎么说?
他们是一群被罢官治罪的人,朝廷已经给他们发不了一分钱工资,扒掉官衣的他们也是平民,无钱无饷,只剩下一张三寸不烂舌。自己要吃饭,招来的乡勇队伍也要吃饭,就算不发钱饷,每个人也要养活上千张嘴。今天的人指责他们愚昧、逃跑、可怜巴巴,自己却连家人和孩子都没有养好过。这样的历史让人心酸,那些衣食无着的人们,在苦难面前依然目光如炬,而历史书写总是那么的风淡云轻,笔墨一点,一个个顽强的生命便沦为笑话,被子孙后代们反复垢病和嘲笑。
他们是科举出身的官员,在八股文时代 ,几十万人里面才能挑选出这样一个精英。他们本来是戴着大红花上任的朝廷命官,在人不如狗的乱世,他们活成了丐帮帮主。
以饱受历史诟病的文麟为例。乌鲁木齐巩宁城沦陷后,镇迪道尹伊昌阿遇害,军机处命令兰州道尹文麟赴新疆,接任镇迪道。此时的乌鲁木齐已经被妥明回匪占领,文麟长期滞留在东疆地区,为巴里坤清军募集粮食,并拉起一支民团队伍。
色谱诗新救援古城子的两百名清军被包围在富家塘那一天,文麟率领的民团已经到达现场,他看见前面有上万回匪,没有参战,转移到哈密三塘湖,被库车维匪伊斯哈克打散。文麟上疏请求援兵,被军机处斥责,革去官职。文麟在大半年时间里消失不见,再出现的时候,已经从安西、玉门拉来一支一千多人的民团。他把队伍带到哈密,又返回甘肃,去张掖高台县找滞留在那里的乌鲁木齐提督成禄,要钱要人。
这时候,清军主力被太平军残余势力、捻匪、西北回匪死死纠缠在黄河两岸地区。最要命的是,通往新疆的道路完全断绝,人、钱、粮都过不来。乌鲁木齐暴乱后,清政府从炮灰里面刨弹药,千方百计寻找渠道,接济新疆。
乌鲁木齐暴乱,乌鲁木齐提督业布冲额被索焕章杀害,文祺从甘肃过来接任,病亡于巴里坤。军机处再命陕安镇总兵成禄赶赴新疆,接任乌鲁木齐提督,他走到张掖高台县,屁股一缩不走了,一蹲就是八年。成禄是醇亲王奕譞的小舅子,跟随胜保从河南平捻前线到陕西平定回乱,也算是一名悍将。他长期不到新疆履职,和今天所说的畏战、外戚没有任何关系,满清外戚一直是战场主力军,翻遍清史找不到一个怕过死的皇亲国戚。成禄对新疆局势有自己的看法,他认为,只有荡平甘肃回乱,才能一举剿灭新疆暴乱。陕甘问题不解决,小股部队进入新疆只能被劈成柴火烧。甘肃方面再三上书弹劾,军机处也接二连三下令督促,连粗话都骂出来了,成禄就是不挪窝。
历史对成禄的评价很负面,说成禄在高台赖着不走,要在那里当草头王。又说成禄在张掖以筹备新疆军需为名,大肆搜瓜地皮,民愤极大,等等。大清国的军机处不是戏班子,轻则免职,重则杀头,清朝的皇亲国戚他们不是没杀过。清朝有严格的军地管辖制度,成禄是乌鲁木齐提督,他无权管理张掖本地军务,怎么可能把手伸到地方搜刮百姓?那时候清政府往新疆派官,个个都是光杆司令,顶多带几个护卫的亲兵,既没权,又没人,他想干坏事靠谁帮衬?
左宗棠出征新疆,从兰州一马平川杀到肃州,在千里河西走廊一战不打,这是成禄的功劳。人家在高台一天也没闲过,招兵募马,组织乡勇团练,甘州、凉州两个中心腹地死死控制在汉民手上。成禄后来被左宗棠弹劾革职,并不因为他在高台赖着不走,是他不服从左宗棠节制,不听从左宗棠指挥,成为左宗棠树立军威的牺牲品。
文麟去高台,找成禄要钱要粮要人手,你人可以不来,把朝廷分配给新疆的钱和武器交出来。成禄没有今天说的那么脏,文麟在高台滞留半年,成禄从高台、山丹、民乐等地招募了一支两千人的民团队伍,装备整齐,交给文麟带回新疆。
在北路,清政府任命李云麟出任布伦托海(今阿勒泰福海县)办事大臣,负责从乌里雅苏台到北疆前线的粮食物资转运。李云麟是曾国藩最信任的门生之一,曾国藩对他评价很高,“李云麟之长短,亦颇与我相似”。
巴里坤历次保卫战,李云麟袖手旁观,被讷尔济、何琯告状到两宫皇太后面前,太后们下旨斥责,李云麟仍然不慌不忙,陈述他对新疆局势的看法:“现在新疆全局糜烂,挽回之术难求速效。宜筹划者有三:曰兵、曰饷、曰粮,皆制敌之要。今筹备未齐,安能有济?臣前奏准,由乌鲁木齐进兵,相机扼剿,惟甘省军务非朝夕所能蒇事。各路之兵,抵新疆后,万不能待甘省接济,势由北路军台转运,然北路军台只可转运饷银,万不可转运粮石,惟有先将乌鲁木齐攻拔,然后整兵储粮,可期得乎”。
理由和成禄一模一样,新疆已经烂透了,救也白救。只能把甘肃平定下来,才能全盘谋划,收复新疆。他这里说的“先将乌鲁木齐攻拔”,和平定甘肃是一回事,那时候的乌鲁木齐是甘肃辖区。
成禄和李云麟的态度,就好比,过了河的卒子和棋局外的裁判急的冒烟,下棋的人还在捊着胡子思考,不紧不慢。以结果论,谁都没错。以过程论,新疆上百万人民和浴血奋战的官兵、民团,个个都在沸水中煎熬。
上一年,恒颐、陶玥两位革职县令率领民团,与孔才、张和的民团在北疆会师,收复奇台、吉木萨尔。东三县游击队情绪高涨,已经喊出要解放乌鲁木齐的口号。妥明的老脸挂不住了,暴乱以来,他没有打过一次顺手战,巩宁城啃了三个月,古城子打了半年多,吐鄯托三个地方是从伊斯哈克手上捡来的便宜。东三县情势反反复复,打下又丢,丢了再打。他说了能算的地盘,只有乌鲁木齐,还时常被徐学功民团骚扰。妥明从登基清真王以后,只能在迪化、巩宁两城来回晃悠,连乌鲁木齐地界都走不出去。
东面的消息不断传来,虎父耶掌教总阿訇马化龙在金积堡接受朝廷招抚,成为大清国的四品提督。妥明了解自己的教门兄弟,说明甘肃形势也不乐观。马化龙投降是假,他必须要等到甘肃、新疆全盘掌握以后,才有和大清国划线而治的资本。拿不下新疆,回匪们在甘肃闹的再凶,也是几只困在羊圈里的狼。羊吃完了,狼再没有下嘴的地方,不被打死也会被困死。
形势所迫,妥明终于不再想西面和南面的事了,收缩战线,集中力量,将甘肃方向的东三县、巴里坤、哈密做为重点,在东线发起全面进攻。
领军人物仍然是他们的头号悍匪马升。暴乱以后,跟随索焕章叛乱的清军回营全部划归马升统领,后面陆续投降的清军回队也统一到马升部下。马升回匪,是清一色的清朝正规军出身,共七千人,全部热武器装备,战斗力在当时的新疆暴乱区数一数二。
马升率率回匪东出阜康,提出要和东三县民团和谈。拖了三天时间,把民团悄悄包围起来,突然发起打击。东三县民团被一举打垮,人员损失过半。恒颐和陶玥两个县令再次地遁,消失不见。孔才逃往南山,寻找徐学功救助。张和逃往木垒,跟随收容难民的巴里坤领队大臣讷尔济去了巴里坤。
这一次,马升回匪再没有给东三县民团喘气的机会,回匪一路向东,清剿哈密沿线的抵抗组织,收复吉木萨尔、奇台、木垒,逼近哈密。
50、哈密危亡
伊斯哈克撤离哈密后,哈密王锡伯尔派人到巴里坤报信,讷尔济和何琯半信半疑。
库车暴匪占领哈密后,哈密郡王伯锡尔一直蜷缩在回城蜕皮过冬。军机处一再追问伯锡尔下落,巴里坤多次派人潜入哈密,进不了回城,联系不上王爷。军机处下令斥责,但信送不进去,斥责也没用。他到底是投降了,还是在盘算什么,军机处和巴里坤都在蒙圈。这时候送来一封信,说库车人走了,任谁都会怀疑,万一是个圈套呢?
巴里坤派出一支两百人队伍,前去试探。
这一年,锡伯尔刚满八十岁,黄土涌到脖子上的人,见过太多世面。他马上明白怎么回事了,派王府总管夏斯林给巴里坤送去三十头牛、两百只羊、八百石粮食、两千两白银以及弹药若干。夏士林向讷尔济、何琯汇报了哈密城里的情况,说,库车暴匪走了,哈密还有两股暴匪。一部分是跟随伊斯哈克过来的吐鲁番维匪,头目叫苏皮盖。一部分是哈密本地的回匪,头目叫黑老哇。伊斯哈克走了,哈密大部分地方还被这两股匪徒占领着。
那是巴里坤最困难的时候,从科布多方向的粮食供应已经断绝,巴里坤商民们把最后的存粮都捐出来,军兵每天供一斤粮,百姓每天只能吃一顿饭。锡伯尔雪中送炭,暂时缓解了巴里坤饥荒,但也持续不了几天。
确定伯锡尔没有叛变,讷尔济和何琯不再犹豫,派满营游击凌祥领满营马队一千二百人,派绿营千总芮林领绿营步队八百人,备四天口粮,连夜出发,翻越东天山。何琯计算着士兵身上和城里百姓的口粮,要求四天内务必收复哈密。南下清军翻越东天山的时候,遭遇特大暴风雪,被阻挡在松树塘。
天山七月雪,年年都会有。在天山山脉海拨3500米以上地段,七八月下雪是常有的事,没想到这一年雪下的这么大。清军被堵在风雪中艰难前行,还没有到松树塘,清军已经断粮。饥寒交迫中,救命的王爷派人来了,锡伯尔也在哈密扳着指头数日子,他得知清军从巴里坤出发的消息后,派人带着青稞炒面和风干肉前去接应,他知道围困了两年的巴里坤已经没有口粮。
清军的戒心完全没有了,凌祥派人给巴里坤报信,率领队伍加快速度向哈密挺进。
1866年7月25日,清军抵达哈密,向盘踞在哈密汉城的暴匪发起进攻,伯锡尔派王府的维吾尔兵赶来支援。清军没有携带火炮,火力掩护,铁锹作业,在城墙根部挖深几米,几百人围上去,居然把半截城墙轰然推倒。这是同治新疆暴乱最有画面感的一幕,战争能把人逼疯,也能把人逼成一堆钢铁。
维回残匪溃逃,清军向西追击二十余里,把哈密外围的营寨全部烧毁,才掉头返回。
哈密收复虽然暂短,为巴里坤赢得了一次极其难得的粮食补充机会。伯锡尔极尽搜括,让饿成半条命的巴里坤清军重新复活,养好气力,迎接更为惨烈的东线保卫战。
哈密收复战打响的时候,文麟带着一千五百名从安西、玉门招募来的民团参战,人到了,战也打完了,没帮上忙。但不管怎么说,哈密已经有了基本的防卫力量。芮林率八百人绿营返回巴里坤,凌祥率一千二百满营官兵继续看守这块救命的箱底子,加上伯锡尔手下的两千维吾尔军,巴里坤在哈密的军兵接近五千人,是暴乱以来形势最好的一次,却又被凌祥葬送干净。
乌鲁木齐回匪东征哈密的消息传来,伯锡尔建议凌祥,分兵抢占了墩,那里是从哈密向西通往吐鲁番、乌鲁木齐的要道。一则,阻止回匪从乌鲁木齐、吐鲁番方向进犯。二则,给哈密留个逃生出口。回匪主力肯定要走北线的松树塘方向,如果哈密守不住,松树塘方向就是一条死路。向西走出了墩口,不管吐鲁番那面有多少回匪围追堵截,在东天山纵横延绵的沟谷里总能找到一条路,迂回到东三县民团占领区。
凌祥派五百清军赶赴了墩,结果,怕什么来什么,派出去的清军又被一场大风吹回来。开车到过新疆的人应该知道了墩,这个地方就是传说中的百里风区,每次火车停运,都和这里的风有关系。
1866年12月10日,马升回匪到达五堡,与吐鲁番苏皮盖维匪、哈密黑老哇回匪汇合,共一万五千人。
人数三比一,实际战斗力十比一。伯锡尔维军和文麟送来的民团没有实战能力,如果收缩防御,这些人还能发挥作用,拉出去打野战基本等于炮灰。
接下来的问题完全出在凌祥身上,他坚持出城迎战。新疆同治暴乱,每个人都对没年没月的围城心存恐惧,一被围困就是好几个月,断水断粮,饿的两眼昏花。如果死,他们宁愿战死也不愿饿死,那种饥寒交迫的日子太难熬了。凌祥率领九百名清军在哈密城外的三堡主力防御,三百清军在周边撒点布防,文麟民团作后援,伯锡尔维军留守哈密。
1866年12月13日,马升率回匪向清军防御阵地发起攻击,仅仅半个时辰,回匪溃败,开始往柳树泉方向逃窜。这么明显的引诱,凌祥利令智昏,轻易上当,率军紧追不舍,追到五堡,进入回匪设好的埋伏圈。
接下来的时间,已经和凌祥无关,一个不称职的领导人把九百壮士送进虎口。文麟的民团队伍根本就没跟上来,炮声一响,立刻溃散。巴里坤清军的神勇必须要浓墨重彩记上一笔,九百人在上万人的包围圈里,打了整整两天。没法想象那样的惨烈,有两天这个记录在案的时间就够了。只有四五十人从包围圈突围出来,在山沟里一路碾转,十几天以后回到巴里坤。满营游击凌祥、都司赵英杰,都是从山沟里活着爬出来的幸存者。
51、回王之死
清军在柳树泉被包围的消息传到哈密,哈密王伯锡尔开始准备后事。他知道,这一次回匪来势凶猛,清军如果覆灭,哈密回城无论如何守不住,他要用最后的忠诚,把传承了七世的王位继续传下去。
伯锡尔把大福晋(正妻)迈里巴纽叫到跟前,“我的嫡长子迈哈默特行动不方便,你马上带人跟王府伯克们一起保护我的侄子帕孜尔,带上我的印信去巴里坤请兵”。伯锡尔说,皇上管的这个国家有根,亘古以来没有倒掉过,往后也倒不掉。他给大福晋交待,一定要管好子孙,跟着皇上走,无论出多大的事情,都不要和皇上的人作对。“我都八十岁的人了,死了也不可惜,我死了能给他们多换些家业”。
安排完后事,伯锡尔和王府总管夏斯林带领两千维吾尔兵赶赴柳树泉。临走前,又带上了他的小福晋。小福晋也已经人到暮年,出身于北京牛街回族大家,是乾隆皇帝在世时候赐婚给伯锡尔的一个夫人。小福晋陪着伯锡尔经历了大清朝的五代皇帝,身份特殊,是皇权在哈密的象征,也是伯锡尔一生的骄傲,他不想让小福晋遭受侮辱。
伯锡尔带领维军抵达柳树泉,清军已经覆灭。伯锡尔命令维吾尔军发动冲锋,结果必定是自杀式进攻,两千维军战死七百多人,其余维军溃逃往北面山区。回匪还没有进入哈密,哈密之战就已经结束。伯锡尔和他的小福晋、王府总管夏斯林三人被活捉。
哈密是妥明到新疆传教最早的地方,东道堂在哈密势力本来很大,暴乱以后,回王伯锡尔配合清军镇压、清剿,教门弟子所剩无几。妥明派到哈密发动暴乱的马兆强、马添才等人在暴乱后被杀,这些帐,回匪们全部记在伯锡尔头上。在他们看来,如果伯锡尔不给巴里坤接济粮食,巴里坤早已经被库车的伊斯哈克拿下。回匪们对伯锡尔恨的咬牙切齿,现在终于到了报仇雪恨的时候。
第一个被处死的是小福晋,她代表的是清朝皇权,必须要接受践踏。马升命令,砍断小福晋腿脚,扔在戈壁滩上,让回匪马队从她身上踩过去,被马蹄活活踩死,踩成一滩烂尸。
第二个被处死的是王府总管夏斯林。马升命令夏斯林投降,他想让伯锡尔亲眼看着这个忠心耿耿的奴仆背叛。夏斯林拒不投降,大声叫骂。马升恼羞成怒,下令割掉夏斯林鼻子和耳朵,夏斯林仍然叫骂,被拉到伯锡尔的面前,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开膛破肚。
伯锡尔没有跪地救饶,他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一切,无悲无痛,神情麻木。
马升问:何以赴坤请兵?
伯锡尔回答:吾七世受国恩,岂从逆者,请兵欲尽灭狗党耳!
马升下令割断伯锡尔喉咙,转身离开。伯锡尔被折磨致死,为满清殉国。
在新疆各路郡王中,哈密王发迹最早,康熙平定准噶尔时期归附满清。清康熙三十六年(1697年),准噶尔汗王噶尔丹的儿子塞卜腾巴尔珠尔率军到巴里坤劫掠,当时的哈密王额贝都拉派长子郭帕伯克,带领三百维军,活捉了噶尔丹的儿子,押送到北京。策妄阿拉布坦率领准噶尔人到哈密复仇,康熙皇帝下令将额贝都拉全家迁往肃州保护起来。平准战争结束后,清政府授予额贝都拉为管理哈密的一等达尔汉,颁札萨克印,赐红纛,哈密王家族从此开始在哈密233年的统治基业,直到1930年末代哈密王去世。
清朝在新疆册封过三个郡王,一个贝勒。三个郡王是哈密额贝都拉家族、吐鲁番额敏家族、库车鄂对家族,一个贝勒是乌什霍集斯家族。哈密王是唯一的世俗权力,没有宗教背景,其他三个家族全部是当地世袭传承的黑山派主教。
《清史稿》对伯锡尔之死写的十分传奇,先是破口大骂,然后“手夺长矛,刺毙二贼”。一个八十岁的老人,无论再怎么壮怀激烈,要夺取长矛刺死两个凶悍的回匪,都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一个为国家英勇献身的死难者,怎么描写,都不过分。
伯锡尔壮烈殉国的消息传到北京,举国震动,各地纷纷上疏哀悼。两宫皇太后指示军机处,下令拿办哈密失守有责的凌祥和赵英杰,追封伯锡尔为和硕亲王,这是满清王朝时期在新疆加封的最高爵位。
伯锡尔去世后,大儿子迈哈默特继承爵位。迈哈默特下肢瘫痪,人称“瘫王”,维吾尔人称他为“白汗亲王”。瘫王身体残疾,伯锡尔大福晋迈里巴钮成为哈密王府的实际权力掌控人,她牢记伯锡尔嘱咐,在后面几年里,为清军收复新疆贡献巨大,被清朝皇室册封亲王福晋。
白彦虎入疆后,将哈密王全家劫持,瘫王在了墩获救,大福晋迈里巴钮被裹挟到阿古柏阵营关押。刘锦棠进军南疆时,两宫皇太后下发谕旨,要求务必活着救回“亲王福晋”。刘锦棠派人与阿古柏交涉,阿古柏提出,清军撤回托克逊以北,保证他的队伍能安全返回喀什,他就交人。就在这时候,阿古柏突然死亡,维匪挟持迈里巴钮继续南逃。刘锦棠派维吾尔人一路往前传话,胆敢谋害福晋者,兵锋所至,必不轻饶。意思是,老太太要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谁也别想活。亲王福晋迈里巴钮最终在阿克苏获救。清政府不惜举全兵之力,营救一位有功于国家的人,是哈密王家族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最高褒奖。
52、战神何琯
马升回匪占领哈密后,掉头南下,进攻巴里坤。哈密丢了,甘肃方向、乌里雅苏台方向的支援指望不上,孤立无援的巴里坤再次陷入绝境。
如果同治陕甘暴乱的大历史不被刻意抹灭,何琯这个名字一定会以顶天立地的英雄形象被人们熟知。新疆同治暴乱那十年,何琯是这块土地上最美的逆行者,机智英勇,光彩夺目。暴乱初期,何琯只是一个绿营军游击,一个普通下级军官,在血与火的淬炼中凤凰涅槃,迅速成长为巴里坤最核心的领军人物,他是西北贫脊土地上生长出来的英雄之花。何琯在巴里坤几乎没有打过一次败战,每到危亡时刻,他总能做出正确选择,化险为夷。何琯的事迹,不亚于率领十三将士回归玉门的英雄耿恭,他们是中华民族历史上的铁血军魂。何琯甚至被耿恭做的更好,在那个残酷而且黑暗的时代,他守住了一方土地,拯救了北疆地区数以万计的生命,他是集体英雄主义的杰出代表。
巴里坤分满汉两城。雍正年间,平远大将军岳钟琪率军征战准噶尔,在巴里坤驻防三年,筑造屯兵军营一座,称“绿营军城”,也叫汉城。经过历年加固改造,成为清朝绿营军驻地和汉民商旅、生活聚集区。遗址今天还在,修复以后作为景点开放,称“巴里坤古城”,南高北低,东高西低。北城墙外有一块空地,据说是岳钟琪当年的练兵场。
满城修建于乾隆三十七年(1772年),是地方衙门所在地,也是八旗军官兵和家属屯兵、生活区,与汉城距离仅500米,相互策应。有城垛(碉堡)一千六多百座,有炮台十二座,坚固程度和防卫能力好于汉城。和全国各地的满城一样,巴里坤满城也有一个御赐的名称,叫“会宁城”。
马升把主攻目标放在巴里坤汉城。巴里坤铁军威震北疆,暴乱集团一直以为八旗军是巴里坤清军主力,他们连何琯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没想到,防守汉城的正是这位巴里坤的土地爷,一通大炮轰过来,回匪被迎面打的满脸包,回匪马队连护城河都接近不了。
攻不进城里面,马升又开始搞阴谋,他想把清军引诱到城外野战。回匪停止进攻,天天骑着马在大炮射程以外的距离叫骂。又让马队撒开,单人单马不停的冲到城下打冷枪。
何琯既不上当,也不闲着,他安排清军和民团从北门悄悄潜出,绿营游击陈升恒和芮林率部向东迂回,民团首领张和与赵璞向西迂回,双方到达指定位置后,再往回匪驻扎的二道桥聚拢,从东西两个方向突然杀出来。回匪猝不及防,乱成一团。这时候,满营协领伊勒屯率八旗军从满城冲出来,三面围合,将不可一世的回匪马队打成一盘散沙。
回匪头号悍将马升第一次遇上被他更狠的猛人,鼻青脸肿逃回哈密。妥明的又一次巴里坤之梦结束了。清真王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他出生在甘肃汉人区,却从来没有看明白那些不信教不念经的汉人。他胸怀天下,却一辈子没有走出甘肃,那时候的乌鲁木齐也在甘肃。他不该在这个养育过他的地方祸害作乱!
回匪进犯巴里坤的时候,领队大臣讷尔济身患重病。这位满清贵族,在巴里坤最危难的时候火线上任,从冰天雪地的东北到风沙茫茫西北,和下级军官何琯搭裆,形成黄金组合,为国家尽了本份,也为巴里坤赢得转机。何琯能从绿营军游击一路擢升到巴里坤总兵,有讷尔济的鼎力提携,他发现了何琯的领军能力,给了何琯发挥的空间,这种品格在满人当权的清朝尤其珍贵。昼夜不停的操劳,讷尔济积劳成疾,双目几乎失明。第三次巴里保卫战结束后,讷尔济向军机处告假。新疆暴乱后已经有两位重臣在前线病亡,军机处批复照准,讷尔济经蒙古地区返回北京养病。满营协领伊勒屯代理巴里坤领队大臣,
53、巴里坤的血泪状
战打赢了,回匪败退,吃饭成了巴里坤的头等大事。新疆暴乱后,巴里坤已经是北疆最后的一个安全区,领队大臣最主要的工作已经不是军事防务,而是疏散各地不断涌来难民。能往甘肃和蒙古方向疏送最好,实在不愿意离开的,往木垒南部山区转移。即使千方面计疏导,滞留在巴里坤中转的难民也在三万人左右。官兵吃饭都成问题,难民问题怎么解决?
伊勒屯给两宫太后和军机处上疏,状告布伦托海办事大臣李云麟。告状文书写的极其哀伤,今天再读,仍然倍感惨痛。进行注解,以求感同身受。
“巴城产粮素少,全赖安、敦、哈密救济。自哈密再失,东道不通,巴素难民,残食人肉。计自去冬至今,满营兵丁男妇饿毙三百余,伤心惨目”。
巴里坤粮食出产很少,一直靠安西、敦煌、喀密三个地方救济。哈密第二次沦陷后,滞留在巴里坤的难民已经开始吃人肉了。从去年冬天到现在,八旗军官兵和家属饿死三百多人,眼前的悲惨,让人忍不住落泪。
“然去腊贼来,犹攘臂奋呼,击退剧寇,同仇之志至死不衰。若不急救,过此数月,阖城皆为饿殍,即贼不攻城,城亦危矣”!
去年腊月回匪围攻巴里坤(指刚刚结束的第三次巴里坤保卫战),大家还在同仇敌恺,奋勇杀敌。官兵们英勇顽强的精神还没有丧失。如果不紧急救援,再过几个月,巴里坤的每个人都已经活活饿死,即使暴匪不来攻打,巴里坤还在吗?
“李云麟所部定西民勇,合棍噶扎勒参蒙古兵数千,共十二营。力能赴援,而徘徊不至。万一巴城失守,新疆大局尚可问乎?前得李云麟函称,“欲与棍噶扎勒参进兵古城子,规复乌垣,哈密汉回自当西窜。不救巴而巴围自解”。不知汉回西窜之言,亦属臆度。即西窜,而缠回之踞哈密自若也。云麟又何术以制之”?
李云麟统领的定西民团,和棍噶扎勒参统领的数千蒙古兵,加起来一共有十二营(清朝编制通常五百人为一营)。他们完全有能力过来救援,却一直徘徊不前。如果巴里坤失守了,新疆还有人再关注吗?前段时间,李云麟写信说,他准备和棍噶扎勒参一起进军古城子,然后收复乌鲁木齐。到那个时候,哈密回匪(过去称回民为汉回,意思是改信了伊教的汉人)会往西窜逃,巴里坤不用救援,自然就解围了。他们凭什么认为回匪一定会往西逃跑?就算回匪走了,哈密还有维匪和当地暴匪,李云麟用什么办法来解决他们?
“近闻奇台难民散漫,以人食人。有军无粮,何以济事?不急合巴城兵力,共克哈密,与成禄联为一气,而必进无兵无粮之古城子,未见其得计也。况进兵古城子,言难必践。即如其言,以乌合之蒙兵民勇攻乌垣深根固蒂之强寇,孤军深入,后无援兵,其势必败”。
最的听说,奇台那面的难民也开始人吃人了。当兵的吃不上饭,怎么打战?如果李云麟不来巴里坤和我们一齐收复哈密,如果我们和成禄(在张掖高台组织团练)的人马不能联成一片,进军古城子就是一句空话,军队从哪来?粮食从哪来?这种话说多了,都是自打嘴巴。就算他们真的要进军古城子,用民团、蒙古兵这样的乌合之众攻打乌鲁木齐凶悍的回匪,孤军深入,又没有援兵,失败是肯定的。
“请饬李云麟、棍噶扎勒参先赴巴城攻哈密西,成禄分兵数千攻哈密东,东西夹攻可一鼓而下。再图规复乌垣不难矣”。
请命令李云麟和棍噶扎勒参,先到巴里坤会师,我们一起收复哈密以西地区,再命令成禄收复哈密以东地区。东西夹击,拿下哈密不成问题。然后再图谋收复乌鲁木齐,才有一线希望。
伊勒屯的这封上疏,字字血泪,句句哭喊。他不知道朝廷的为难,更不知道一年以后慈禧太后会专门召见左宗棠解决新疆问题。但李云麟的表现,实在亏对曾文正公的悉心教诲,危难当头,所谓大局根本不是他考虑的事,哪怕飞蛾扑火,解救同胞于水火,也是每个官员在战乱时期应该有的道德。李云麟一直在推诿狡辩,他是曾国藩帐下出了名的笔杆子,再畏琐的理由也能被他讲的振振有辞:
“乌科两城蒙兵尽散,棍噶扎勒参兵虽较得力,乌科倚为屏障,宜先顾北路完区。昨至乌陇古河以西,见土尔扈特数十旗方为贼逼,哈萨克十余万势将内犯。若北兵援巴,贼犯乌科,何以能御”?
乌里雅苏台和科布多的蒙古兵已经走了。棍噶扎勒参手下的蒙古兵虽然整齐,但乌里雅苏台和科布多是新疆北面的防线,应该先守住这里。最近得到消息,乌伦古湖(福海)西面,已经有哈萨克暴匪出现,对当地的土尔扈特蒙古发动袭击。如果北线的军队支援巴里坤,暴匪进犯蒙古地区,我们拿什么来抵抗?
李云麟已经不要脸了。他前面说不支援巴里坤,是为了收复古城子和乌鲁木齐。现在,连收复乌鲁木齐的事也不提了,把哈萨克暴匪拿出来吓唬清朝中央政府,如果支援巴里坤,暴匪进攻乌里雅苏台和科布多怎么办?同治暴乱发生在甘肃和新疆,最严重的时候也没有蔓延到蒙古地区,在当时的文化背景下,无论东面的马化龙,还是西面的妥明、阿古柏,他们对统治蒙古地区这样癞蛤蟆吃天的事,想都不会去想。
伊勒屯和何琯再次联名上疏,不再顾及李云麟官场同僚的面子,话尽挑难听的说:
“云麟自前年六月招集蒙兵,志图恢复乌垣。远近闻之,以为柱石之臣,新疆有赖。乃一闻奇(台)、古(城)民勇溃散,逗留蒙地,畏葸不前。始定八九月,继定十一月进兵,皆成虚语。既而哈密复陷,巴城受困,谓云麟必星夜席卷赴援,而愈不敢动。迨蒙民半溃,藉口有辞,又以哈萨克内犯为恫吓之言。若然,棍噶扎勒参驻兵塔城,岂能毫无闻见?何以前后公牍均未言及,且有来援之意?可见云麟非固守完区,直坐视不救耳。已既不救,复把持棍噶扎勒参,俾不得独前。揆其居心,无非藉招集蒙兵,规复乌垣为名,藉以虚糜饷项而已”。
李云麟去年六月份召集蒙古兵,说要去收复乌鲁木齐,声音喊的很大,远近的人都听到了。我们以为他是国家的栋梁之臣,新疆终于有救了。结果呢,他一听说奇台和古城子的民团被回匪打败,溃逃到蒙古地区,就被吓住了。先说八九月份出兵,后来又说十一月份出兵,都放了空炮。我们这面,哈密失守,巴里坤又被围困,他本应该连夜赶过来救援,却吓的不敢动弹。现在,蒙古兵回去了,他又拿哈萨克暴匪吓唬人,如果真有这回事,驻扎在塔城的棍噶扎勒参怎么从来没看见过?他说话前后矛盾,言不由衷,那里有一点点救援的意思?李云麟守着一个没有战乱的完整地区,他不出来救援也就算了,还把棍噶扎勒参搂在怀里,不让他有单独行动权。他的目的,不过是以收复乌鲁木齐的名义,召集蒙古兵,骗取国家的钱饷罢了。
这封上疏,戮到了李云麟的痛处,他再也装不下去了。清政府下令:
“棍噶札勒参所带蒙兵,如可,援应巴城。著李云麟与之会商,妥筹赴援,不得藉词延宕。傥巴城有失,惟李云麟是问”。
这道命令,终于把一代武僧棍噶札勒参从李云麟手上解放出来。李云麟看不上的人,巴里坤都想要,他们已经打听到孔才下落,人就在李云麟的辖区内。经过这一番扯皮,李云麟也不敢再阻拦,孔才回到了巴里坤。
54、哈密再回归
孔才民团在阜康被打散以后,到南山寻找徐学功,借到一千多乡勇。那段时间,马升回匪东征哈密,在东三县沿路疯狂扫荡各路民团。孔才不敢在东三县停留,带领民团北上,躲避到青格里牧区(今阿勒泰青河县)。孔才在往北的路上一路捡人,到青格里的时候,已经聚拢到三千人。
青格里是布伦托海办事大臣李云麟的事务区。李云麟在曾国藩、左宗棠帐下做过高级幕僚,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自然看不上草莽出身的孔才民团。他担心孔才在自己地盘上为非作歹,要求孔才民团裁撤,只允许保留五百人。
被淘汰掉的两千五百个精壮汉子既没地方吃饭,也无资费回家,成了一群没娘的孩子,还真就结伴上山当了土匪。他们占据了一个叫博里岗的地方,结寨为营,打家劫舍,抢了清军在察罕通古的一个马厂。李云麟自己惹出事来,却把这个天大的屎盆子扣到孔才头上,他向军机处上疏,状告孔才叛逆谋反。
孔才手上毕竟还有五百人,李云麟不敢去拘人,但孔才也不敢在清军统治区出现,带着五百人像孤魂野鬼一样,在草原上流浪。巴里坤从逃跑回来的乡勇那里得到消息,伊勒屯和何琯赶紧给军机处上疏,陈述事情原委。一面派人去寻找孔才,让他到巴里坤投案自首,并且再三叮嘱,一定要把散掉的乡勇都找回来。
伊勒屯和何琯四处寻找孔才,为他解脱,是因为哈密王的大福晋迈里巴纽送来消息,回匪首领马升从巴里坤败回哈密没几天,就带着大队人马匆匆离开,往乌鲁木齐方向走了。现在的哈密,只有马升留守的一千回匪,和吐鲁番苏皮盖维匪、本地黑老哇回匪。
经过这一年的折腾,伊勒屯和何琯都已经明白,吃饭还得靠自己。哈密已经是巴里坤唯一的粮源,最差程度,也能从暴匪嘴里掏一点出来。
何琯从绿营军抽出一千五百人,命绿营游击芮林和绿营千总赵万海统领,为前军。孔才民团、张和民团共一千五百人,由孔才、张和各自带队,为后援。他们从巴里坤出的发时候只凑到了六天的口粮,是死是活,就看这六天时间。老天爷帮忙,路上没有出事,绿营军提前到达哈密外围。
1867年3月29日,绿营军向暴匪发起进攻。后援还没有到达战场,前军已经把暴匪赶出哈密,汉回两城的战斗只持续了半天时间,暴匪往五堡方向溃逃。饿急了的清军连一块地方也不留给他们,芮林率绿营军追击到五堡,暴匪再败,逃往吐鲁番。
哈密再度收复,清军终于找到了救命粮。这个地方再不敢轻易撒手了,何琯命令,孔才民团驻扎在三堡,张和民团驻扎在五堡,两支民团队伍联动、协防,尽全力保证从哈密通往巴里坤的粮道畅通。
哈密收复之战,巴里坤清军和民团用拼死奋战,取得来之不易的胜利。但幕后的拯救者,是乌鲁木齐团民首领徐学功。马升回匪围攻巴里坤的时候,徐学功民团从南山窜出来围攻妥明王爷盘踞的乌鲁木齐迪化城,差一点端掉妥明的老窝。妥明再一次金牌急招马升回师勤王,每到关键时刻,妥明必定拉垮,这是他的命。
还有一个人,哈密王伯锡尔的遗孀迈里巴纽。这位老夫人更像一个女汉子,她谨尊伯锡尔遗嘱,以年迈之躯,募兵,筹粮,搜集信息,她为巴里坤清军的操劳和付出,丝毫不亚于那位八十岁的老王爷。
巴里坤清军收复哈密,清朝的军机处越发感觉这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土八路何琯,是老天爷贴在新疆东大门上的一张门神,下旨嘉奖,擢升巴里坤提督。
在苦难和挣扎中,北疆熬过了血与火的一年。伊犁那面又换人了。阿古柏已经消化完吞咽到肚子里的和田,蛇要出洞,库车的热西丁末日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