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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盖世英雄
刘锦棠,1844年6月16日出生在湖南湘乡市,外号“大闯”,父亲刘厚荣。
1852年(咸丰二年),太平天国进入湖南。第二年,曾国藩招募团练,组建湘军,刘厚荣、刘松山兄弟俩一起加入湘军王錱部。1854年,刘厚荣跟随罗泽南部队征战岳州,在城下阵亡。那一年,刘锦棠十岁。
祖母陈氏把失去父亲的少年刘锦棠接到身边,悉心抚养。因为家境贫穷,刘锦棠没有进入私塾学习的机会,刘锦棠读书识字,是扒在私塾外面的窗户上垫下的一点底子。从刘锦棠留下为数不多的三首诗词看,他的文化程度确实不高,但天赋异禀,能熟练撰写文书,且言简意赅,没有废话。
少年不负青云志 踏歌而行九万里。1859年,十五岁的刘锦棠立志为父报仇,从湖南家乡一路跋涉,徒步行走到江西,投奔他的叔父、已经成长为湘军名将的刘松山。刘松山把刘锦棠当成儿子照顾,吃住起居,行军打战,都带在身边。刘锦棠的人生从此开花,打完太平军打捻军,家仇得报,余恨不消。
1866年,左宗棠调任陕甘总督,刘松山率领老湘营从湖北转战陕西。西北风沙大,万里虎狼急,那时候的老湘营已经功败垂成,人心凋敝,很多人不愿意再到西北打战。刘松山发布战前命令,克日西进,违令者斩。老湘营作为左宗棠的先头部队,率先进入陕西、甘肃,从此踏上西北疆场。那一年,刘锦棠二十二岁,当初的热血少年,已经淬炼成身经百战的铁血战将!
左宗棠的西征之路并不顺利,湘军进入西北初期,处处被动挨打。1869年,已经接受“招抚”的回匪首领马化龙再度叛乱,陕甘回匪连成一片,甘肃四面着火,陕西回匪重新窜返陕西境内,扬言要进攻西安城。朝堂内外要求李鸿章接替左宗棠的呼声越来越高,左宗棠以时间换空间,命令刘松山加快进攻金积堡的速度。
清军围攻马五寨时,回匪马五向邻近的马八寨求援,马八派人到老湘营诈降,请求刘松山到回营接受投降。甘字营首领董福祥是土匪出身,长期与回匪纠缠,熟知回匪习性,苦劝刘松山,“马八条所言绝不可信。观来使目视高而色骄,愿少待,福祥亲往一探,纵为所害诚为甘心”。刘松山听不进董福祥的话,“人迎而我拒之,人信而我疑之。金积堡近在咫尺,马化龙闻之,恐阻其向善之心”。刘松山大义凛然地奔赴阎罗殿,被回匪伏击,左胸中弹。
刘松山临终之际,把董福祥叫到身边,“神已外散,扶枕而言”。刘松山嘱咐董福祥,“三湘子弟随吾深入不毛,犹子锦棠于军事,尚有经验,可辅则辅之”。可见,刘松山已经把刘锦棠当成儿子,放心不下。刘松山去世,湘军内讧,陷入混乱。董福祥不受左宗棠待见,在老湘营备受排挤,他旗帜鲜明地站在刘锦棠一边,建议由刘锦棠统领湘军。
湘军老人骂董福祥是外人,“半底子的黑路出家”,没有说话资格。董福祥呼啦一声拔刀出来,大声呵斥,“萧何举韩信,非老成也;张耽荐谢艾,非旧德也;吴孙权用陆逊,非名公巨卿也。才之所推,即以之拒敌。虎生三日自能食肉,不须人教也,必宿将而后总帅吗”?老虎生下来三天就会吃肉,没有人教过它们吃肉的本领,凭什么有资历的人才能担当统帅?
左宗棠担心老湘营哗变,举荐刘锦棠“总理湘军营务”,结束了湘军内部的混乱局面。1770年3月6日,机军处转发两宫皇太后旨意,正式任命刘锦棠统领老湘营,“赏加三品卿衔,接统刘松山旧部”。那一年,刘锦棠二十六岁。
名将陨落,朝野震动,社会各界对左宗棠能力严重质疑,舆论压力如山呼海啸,如果湘军继续损兵折将,左宗棠在西北战场将彻底沉沙折戟。他命令刘锦棠收缩兵力,“严守金积要隘下桥、永宁洞。如实不能支,不能不作退军之计,则需通盘筹划,分先后,分去留,不可一举而动”。左宗棠要求,尽量坚守下桥和永宁洞两个要塞,如果实在守不住,要做好全盘撤退部署,留下一支部队为后路军,掩护主力部队撤退。
我们实在不能理解古人的智慧,这份记录在册的原始文件,毫无策略可言。后路掩护前路撤退,是中国孩子从小就会的打架常识,用得着三军统帅苦口婆心作交代吗?后来的历史给左宗棠打圆场,说“坚守”与“退屯”,是左宗棠测试刘锦棠的军事才能,有意给刘锦棠出了两道选择题。为国赴难是军人的本分,但也没有哪个统帅敢拿两万多人性命下赌,来测试一个主官的个人能力!
十二年后,左宗棠在肃州向新疆驻军发布命令,兵分三路,备战伊犁。命令刘锦棠和张曜统领中路军,从阿克苏出发,“经乌什,经取伊犁,捣其巢穴”。这时候的刘锦棠已经有了“帮办新疆军务”的头衔,是新疆战场的副总指挥,有直接给朝廷呈递奏折的资格。刘锦棠向军机处呈递密折,认为翻越天山行军速度缓慢,达不到奇兵突袭的效果。刘锦棠建议,部队从喀什出发,越过伊尔克什坦边境,直接进入沙俄统治区,打到俄国人的腹地去。“天山南北有警,即分军喀什噶尔,从喀什噶尔外卡进,以张深俄境之势”,横扫中亚以后再迂回到伊犁,与东、西两路军“合力图之”。刘锦棠的军事计划看上去大胆,却不冒险,当时的沙俄主力被绊在土耳其战场,中亚地区只有五千多防卫部队,奇军突袭的成功率很大。
军机处实际上已经同意了刘锦棠的出兵方案。备战伊犁,新疆建省,两件事叠加在一起,才是左宗棠被调离西北战场的原因。左宗棠离开新疆,是清王朝为刘锦棠修桥铺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拍在沙滩上。“抬棺西征”不如大家想象的那么慷慨悲壮,左宗棠与刘锦棠相互成就,才是我们这个民族百年以前的最大福分。
刘锦棠是那个时代不出世的军事天才。在金积堡,他既没有选择“坚守”,也没有选择“退屯”,他的选择是进攻!刘锦棠向左宗棠禀报,“吾军深入乏食,不力战,贼即乘我,灵州旦暮失,大局不可支矣”“必勠力致死,而后军可全”。狭路相逢勇者胜,清军在西北战场已经没有了粮食和弹药补给,必须拼死一搏,才有可能取得胜利。
历史选择了刘锦棠,他挽救了左宗棠,也挽救了饱受战乱之苦的陕甘新三省。
1871年1月6日,金积堡城外570多座回匪营寨被清军攻破,匪首马化龙和儿子马耀帮出城投降。左宗棠授意刘锦棠,以金积堡内搜出1200余支洋枪为借口,斥责马化龙“里通外国”,尽杀马化龙及其兄弟子侄以及亲随部众1800多人。1871年3月12日,清军攻占王家疃,金积堡回匪全盘覆灭。
刘锦棠的血亲复仇一共有两次:第一次,在太平天国战场上为刘厚荣报仇;第二次,在陕甘回乱战场上为刘松山报仇。这两个人,都是他的父亲。苍狼嚎叱风暴裂,复仇犹如山铁声,冷酷的利刃,只为清算人世间那些沾满鲜血的账本。
金积堡之战后,刘锦棠护送刘松山的灵柩回湖南老家安葬。刘锦棠离开的这一年,又是左宗棠最难熬的一年,河州太子寺之战,提督傅先宗、总兵徐文秀双双战死,清军参将(团级)以上军官死难17人。
危难之际,马占鏊、马海晏、马千龄等人以胜利者的姿态主动投降,率领河州回匪集体调转枪口,充当了清军平定青海的开路先锋,西北战局才算稳定下来。河州回民交纳投名状的态度坚决而且彻底,劝降了西宁匪首马桂源的叔叔马永福,逼迫马桂源撤出西宁;还不够,马占鏊又设了一场假意投降的鸿门宴,诱捕了西宁匪首马桂源,将西宁回匪一网打尽。
1872年3月,马桂源等十三人被押送到兰州凌迟处死。这是左宗棠进入陕甘以后取得的最大成绩,但这些成绩并不是依靠战争本身取得的,陕西回匪已经流窜到河湟地区,白彦虎率领残部继续围攻西宁,平叛战争依旧处于胶着状态。
左宗棠于1866年接任陕甘总督,1868年到任,在整个西北回乱的中前期,左宗棠的前敌指挥部都设在距离战场较远的甘肃平凉。1872年8月,马桂源被处死五个月后,左宗棠才率领随行官兵,正式进入陕甘总督府驻地兰州。
1872年9月,刘锦棠归队,在兰州与左宗棠匆匆见面后,奔赴河湟战场,接过前线指挥权。刘锦棠命令余恩虎率领湘军主力强渡湟水河,占据南岸,重炮轰击回匪阵地;命令董福祥率领张俊、李双良所部甘军共十八营,在平戎驿造桥渡河,一举攻克陕西回匪在西宁城北布设的防御阵地。白彦虎率领陕西回匪向西逃窜到小峡口,被董福祥甘军围堵,白彦虎左胸中枪,从扁都口翻越祁连山,窜入甘州,西宁之战结束。
左宗棠的西进战略,兵分两路部署:湘军老班底携带投诚过来的董福祥、马占鏊两支降军,从兰州往西宁方向作战,负责围剿马桂源回匪和向南流窜的陕西回匪;徐占彪统领川军、宋庆统领河南毅军、张曜统领河南嵩武军、金运昌统领淮勇卓胜军、金顺统领满八旗二十四营、明春率领成禄编练的甘凉新军九营、陶生林统领楚军十五营,从兰州往西北方向,出征肃州。从军队分配情况来看,南路湘军是左宗棠的家底,董福祥甘军、马占鏊回军是两支投降部队,湘军是督战部队,甘军和回军在前线卖命,打得反而顺风顺水。西路军云集了大清国从全国各地征调过来的精锐部队,武器装备精良,忠诚度更没问题,战斗力却非常拉胯。
应该说,这是一个合理的战略规划,如果肃州之战如期结束,则堵住了陕西回匪继续向西逃窜的通道。就算陕回胆敢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无人区,围剿肃州的清军也有时间和能力在茫崖到若羌方向布设防线,完成最后阻击。可惜左宗棠这一脚又踢到铁板上,他在肃州遇上了西北回乱的头号悍匪马文禄,西路军在肃州被紧紧绊了三年,一直到刘锦棠攻克西宁,肃州之战仍然遥遥无期。白彦虎正是利用这个窗口期,绕过肃州,窜入新疆,和妥明余党、阿古柏匪帮合流。
1873年8月,左宗棠抵达肃州战场,城垣久攻不下,战局仍在僵持,左宗棠命令刘锦棠统率西宁方向的清军火速赶往肃州驰援。刘锦棠带来了压垮肃州的最后一捆稻草、在西宁投诚的陕西回匪各营首领,禹得彦、崔伟、余彦禄、蓝明泰、阎兴泰、邹保和、陈林、马生彦、毕大才,他们在肃州城外轮番喊叫,劝回匪投降。
1873年11月4日,马文禄出城投降,马文禄、马永福、马照等八名回匪首领被处死,六千多回匪官兵被屠杀。从此以后,河西走廊再也没有回民聚居区。肃州被攻克,标志着持续十二年、蔓延陕甘宁青的西北回乱彻底结束,战场开始往新疆转移。在上报给朝廷的请功名册中,左宗棠特别强调,“刘锦棠功劳居首”。
1874年(同治十三年)10月,清政府发布诏谕,“擢升刘锦棠为署西宁兵备道”。在后来的收复新疆、经略新疆过程中,刘锦棠的正式职务一直是“甘肃西宁道”,职位略低于乌鲁木齐都统金顺,不存在谁领导谁、谁指挥谁的问题。由于刘锦棠在新疆的表现太过抢眼,军机处的大人们辣得睁不开眼睛,朝堂上下一致传颂他为“飞将军”,收复南疆后又获得“帮办新疆军务”头衔,大家也就顺理成章地认为他是新疆战场的最高指挥官。
1880年(光绪六年)9月26日,左宗棠奉召回京,清朝政府任命刘锦棠“署钦差大臣,督办新疆军务”。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短短二十一年,刘锦棠如凤凰涅槃,湘江之畔的复仇少年,成长为与卫青、霍去病比肩而立的百战名将,功盖西北,名垂青史。这一年,刘锦棠36岁。
从那一年起,备战伊犁、新疆建省等千秋大业,全部压到刘锦棠的肩膀上,他以军事为后盾,配合曾纪泽在外交战线上的正面斗争,迫使俄国降低要求,签订《中俄伊犁条约》,收回伊犁大部分领土主权。
1887年(光绪十三年)3月,刘锦棠告病请假,请求“解职省亲就医”。清政府同意刘锦棠请假,但不许他回湖南老家养病,要求他留在新疆“在任调理”。1888年1月,刘锦棠病情加重,清政府批准他返乡休假四个月。刘锦棠回家路上,“所经之处,老幼妇孺闻风而至,热情迎送,常常数日不能前进”。 回到湖南,时任湖广总督谭继洵在长沙郊外早早迎候,他牵着刘锦棠的手,动情地说,“卒使俄归我伊犁者,公(指刘锦棠)之力也”。
24、收复南疆
1876年(光绪二年)4月,清军兵分四路,对阿古柏叛匪集团、妥明回匪余党发起攻击,清朝收复新疆之战全面打响:
东路军由徐占彪川军、张曜嵩武军组成,主攻盘踞在吐鲁番的阿古柏暴匪。
西路军由金顺统领,以满营清军二十八营为主力,收编乌鲁木齐都统辖区内的北疆各路民团,与署理伊犁将军荣全、塔尔巴哈台参赞大臣锡纶率领的西线清军配合,东西夹击,围攻盘踞在玛纳斯的妥明余党。
刘锦棠统领余恩虎湘军左营、罗长祜湘军右营、黄万鹏湘军马队、侯名贵湘军炮营、董福祥甘军,主攻盘踞在乌鲁木齐的阿古柏暴匪集团。
金运昌卓胜军、明春健锐营、徐万福白马营组成后路军,负责清剿东疆地区残余回匪,为前线提供战略支援。
1876年8月10日,刘锦棠夜袭黄田,初战告捷,8月17日夺取古牧地(米东区)。8月18日清晨,清军在六道湾山梁上架起开花大炮,往迪化城(青年路以南)方向发起炮轰,盘踞迪化城里的阿古柏伪政权“阿奇木伯克”马人得应声而逃,这就是著名的“一炮成功”。
陕西回匪首领白彦虎,是出了名的“白跑跑”,到哪个地方都不进城,时刻在做拔腿跑路的准备。古牧地被清军围攻,白彦虎率领陕回从玛纳斯赶赴“救援”,驻扎在红庙子,保持距离,两头观望,既不进迪化城,也不去古牧地。六道湾炮声一响,白彦虎如惊弓之鸟,立刻收拾铺盖向南逃窜,到回匪据点达坂城都不敢停留,一溜白烟,逃到吐鲁番。
被回维暴匪相继蹂躏了十四年的乌鲁木齐,宣告解放。
阿古柏暴匪多数来自南疆地区,来不及逃跑的暴匪全部缴械投降,刘锦棠命令,提供粮食和路费,集体释放,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刘锦棠要求他们,一路上劝告阿古柏叛匪,清军优待俘虏,只要放下武器,绝不秋后算账。刘锦棠对待战俘的宽容政策,对分化、瓦解阿古柏叛匪发挥了积极作用,在后来的南疆平叛路途上,叛匪闻风而降,一路所向披靡,除了小规模遭遇战以外,基本上再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激烈攻坚战。《剑桥中国晚清史》称,刘锦棠“非常明智地对待他抓到的俘虏,他给予这些人的待遇,可以预期会产生有利于汉人的良好影响”。
收复新疆最惨烈的战斗发生在玛纳斯,抵抗最顽强的暴匪仍然是妥明的回匪残余势力。从1876年9月2日开始,乌鲁木齐都统金顺、署理伊犁将军荣全率领各自所部,从东西两线发起玛纳斯攻坚战。回匪负隅顽抗,历时两个月,清军伤亡上千人,玛纳斯仍然久攻不下。最后时刻,刘锦棠派董福祥、金运昌率部增援,终于在11月6日攻破城池,除伊犁以外的北疆和东疆地区全面解放。
1877(光绪三年)年4月14日,北疆冰雪消融,南疆绿意初俏。春天是播种的季节,也是打战的季节,刘锦棠率领来自全国各地的汉军官兵,整军出发,挺进南疆。
4月19日,清军在达坂城外围构筑炮台,用开花大炮轰塌城里的炮台、月城和城垛,攻克达坂城,击毙暴匪2千余人,俘获维匪1千多人,抓获浩罕国大小头目120余人。刘锦棠下令释放南疆暴匪,这些人在回去的路上,又被阿古柏的小儿子海古拉派人截杀,侥幸逃脱的少数南疆俘虏返回清军营地,要求加入清军,为平叛大军带路。
4月初,张曜嵩武军和徐占彪川军在盐池(伊吾县盐池镇)会师,于4月21日翻越天山,攻克七克腾木(鄯善县七克台镇),4月22日攻克辟展(鄯善县城),4月25日攻克胜金台(火焰山东口)。刘锦棠派罗长祜湘军所部从达坂城出发,接应徐占彪、张曜队伍,东西夹击,于4月27日收复吐鲁番。
4月24日,刘锦棠亲率骑兵14营收复托克逊。4月29日,张曜、徐占彪、罗长祜率领各部抵达托克逊,三军会师,南疆门户大开,雷霆之锤高举,形成破竹之势。前往北疆指挥作战的暴匪首恶阿古柏,携带陕西回匪首恶白彦虎,掉头南逃。阿古柏在库尔勒暴亡,死因成谜。阿古柏的两个儿子伯克胡里和海古拉争夺暴匪领导权,海古拉在火拼中丧命。
1877年10月15日,轮台收复。10月18日,库车收复。10月22日,平叛大军在拜城铜厂遭遇伯克胡里和白彦虎联合发起的阻击战,这也是刘锦棠在南疆遭遇到的、为数不多的规模性作战,刘锦棠以为是收割暴匪人头的最好时机,二话不说,挽着袖子上场,结果一脚踹到棉花上,暴匪一触即溃,扔下一千多具尸体立地起坟后,再次向西逃窜。
10月24日,清军收复阿克苏;10月26日,清军收复乌什。
在阿克苏,刘锦棠收到两份天赐的厚礼,和田“阿奇木伯克”呢牙斯率领阿古柏伪政权官员,穿越千里沙漠,前来投降;十二年前投降阿古柏的前喀什绿营军守备何步云,听到清军南下消息,发动起义,伯克胡里率领叛匪疯狂攻打喀什徕宁城,何步云派人到阿克苏请求清军救援。
刘锦棠当机立断,命令部队兵不卸甲、马不停蹄,兵分三路进军喀什:余恩虎率领湘军左军6营,从巴尔楚克(巴楚)南下,为正路,主力进攻;黄万鹏率湘军马队6营、张俊率甘军马队3营,在乌什出境中亚,从沙俄境内绕道到喀什,为偏路,奇兵突袭。刘锦棠命令,两支部队务必于12月18日同时抵达喀什,对阿古柏残余势力发动最后一击。刘锦棠亲自统领董福祥甘军步营、张曜嵩武军、徐占彪川军等其他主力部队,挺进叶尔羌(莎车)。
12月17日,西线军队兵临喀什,当晚攻克喀什回城,伯克胡里和白彦虎没有组织有效抵抗,率领残匪连夜逃往沙俄境内,喀什收复。12月21日,刘锦棠率部收复叶尔羌,然后兵分两路,董福祥率领甘军前往和田,刘锦棠统领各部奔赴喀什。12月24日,刘锦棠所部收复英吉沙尔;1878年(光绪三年)1月2日,董福祥率甘军收复和田。
维匪首恶伯克胡里、陕回首恶白彦虎出逃,十四年前赴浩罕国请阿古柏进来祸害新疆的回匪金相印(金老三)、回匪马元(马秃子)被全家处死;陕西回匪首领余小虎及阿古柏集团大小头目1166人被抓获正法;清朝收复南疆之战结束。
25、伊犁回归
1876年(光绪二年)4月,清军在北疆分兵,刘锦棠任南线总指挥,主攻占据乌鲁木齐的阿古柏暴匪;金顺任西线总指挥,攻打占据玛纳斯的妥明残余回匪。
玛纳斯攻坚战结束后的当年11月,金顺接替荣全,出任伊犁将军。按清朝惯例,伊犁将军不受陕甘总督节制。刘锦棠率军南下后,金顺向两宫皇太后和军机处上疏,请求出兵伊犁。
后来的历史把金顺出兵伊犁,歪曲成与刘锦棠争功。伊犁将军与陕甘总督平级,金顺要争功也是和他的老上级左宗棠争功,和刘锦棠争什么功?当时正值第十次俄土战争爆发,沙俄主力部队集中在土耳其战场,沙俄在伊犁的留守部队只有1000人,清军完全有能力一举收复伊犁。如果历史站在金顺这一面,则霍尔果斯河以西14000平方公里领土很可能还在中国版图内。
左宗棠性格偏执,新疆这张大饼只能由他一个人来吃,别人可以吃不饱,他不但要吃饱,而且要吃好。清军收复玛纳斯初期,沙俄继续强化对伊犁的事实占领,“为巩固地位计,设营卡于精河。为扩展势力计,将回乱平毁之塔尔巴哈台原有贸易圈,不待中国同意,指定地基,擅盖洋房七十余所,纵横约计数里。为侵占地界计,将拜吉格特哈萨克之帐房牲畜,移入塔尔巴哈台山阳、巴尔鲁克山。迹其用心,且欲囊括新疆西北部,不仅以获得伊犁为满足”。清政府收到奏报,要求左宗棠拿出应对方案。
左宗棠上疏说,“北路鲜当一面之才,即与旁缘旧说,要挟必多。而收回后,或别有意外之虑,反难兼顾。不如姑以委之,俾得一意进取天山南路,南路平则伊犁不索而还”。意思是说,我们老拿这些婆婆妈妈的小事认真,如果和沙俄交涉,他们必定会趁机要挟。不如连塔城这些地方都暂时给沙俄算了,等到南疆平定以后,我们不要伊犁,他们也会主动还回来。这是什么逻辑?左宗棠担心金顺抢功,就说北疆没有独当一面的将领。南疆平定以后,沙俄也没有主动归还伊犁。
金顺请求出兵伊犁,朝廷征求左宗棠意见,他把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吾在天山北路,兵力未必足恃,即有把握,亦无用舍堂堂正正之旗”。左宗棠说,我们在北疆的兵力不够,收复伊犁没有充分把握。就算有把握,也师出无名,没有正当、充分的理由。别人抢了我们的地盘,左宗棠却强调出兵没有正当理由,又趁机踩了金顺一脚,“为乘间抵隙之计,纵目前因事就功,后必更能了结”。他说,这是趁人病、要人命的小计谋,如果我们现在把伊犁拿回来,以后的麻烦更多。
从上述内容可以看出,左宗棠心里很明白,如果金顺出兵,收复伊犁是大概率事件,所以要搅浑水。从沙俄进犯尼布楚开始,沙俄对中国哪一年没有麻烦?哪一件事不麻烦?大清国每一次忍下小麻烦,换来的都是更大的麻烦。
在左宗棠的干预下,金顺进军伊犁被叫停。这一次的麻烦,是割让了伊犁、塔城、喀什三地共7万多平方公里领土,赔款九百万两白银,从张家口到通州、天津的陆路通商口岸被打开,沙俄在中国西北的贸易口岸延伸到肃州,等等,一连串麻烦。伊犁之争的本质,不是金顺和刘锦棠争功,而是陕甘总督左宗棠和伊犁将军金顺争功。
白彦虎出逃后,刘锦棠与沙俄突厥斯坦总督交涉,要求入境剿捕,也被左宗棠制止,“不可无此论,却不必实有其事”。意思是,放开嗓子喊几声,吓唬一下就行了,不能当真出境抓捕。在沙俄怂恿下,白彦虎叛匪三番五次到我边境骚扰,清军众将领义愤填膺,纷纷要求出境清剿,左宗棠再和稀泥,“东北、西北均与接界,兵端一起,事无了期,不能不逊以出之,彼若以作势为事,而用虚声,我且作势应之,而干实事,且静以待之,不可衅自我开,令彼得有借口”。俄国人上门抢劫,左宗棠给部队的命令仍然是,坚决不打第一枪,不给敌人制造挑衅借口。
左宗棠说,“俄恃其国大,英恃其兵强,各不相下。我且绸缪牖户,静观其疲。不以彼之强弱为意,而日夜思所以自强,亦不以彼之言我强弱为意也”。秦翰才先生在《左宗棠全传》中感叹说,“盖宗棠仍不欲用武力解决,犹冀帝俄能自动交还伊犁与白彦虎也”。左宗棠一直幻想,在他的兵威震慑下,沙俄能自动交还伊犁和白彦虎。
崇厚与沙俄签订《里瓦几亚条约》后,朝野震动,举国上下强烈要求惩办崇厚的卖国行径。1880年3月1日,两宫皇太后以光绪皇帝名义给军机处连发七道上谕,大清国摆出不惜一战的架势,对东部沿海、蒙古沿线、新疆边防,做出全面军事部署:李鸿章统领北洋舰队,向大连和烟台方向集结,预备渤海、黄海各水路港口防守;湘军水师名将彭玉麟、李成谋统领长江水师,向下游吴淞口方向集结,对长江入海口和东南各省沿海防务负责;湘军名将吴大澂帮办吉林军务,负责东北地区陆地防线;调湘军名将鲍超、淮军名将刘铭传、多隆阿旧将曹克忠各部北上,在科布多、乌里雅苏台、绥远、库伦、张家口、奉天等北部沿线,部署千里防御战线;任命刘锦棠为新疆军务帮办,全面负责进军伊犁的备战任务。
本次军事部署最大的亮点,是任命刘锦棠帮办新疆军务。清政府没有征求左宗棠意见,直接给左宗棠提拔了一个副手,并且明确要求由刘锦棠负责对沙俄备战事务,等于给左宗棠敲了一记警钟。左宗棠态度迅速转弯,于是有了那份慷慨激昂的著名陈词,“是俄还伊犁,于俄无损。我得伊犁,仅一荒郊。今崇厚又议畀俄陬尔果斯河及帖克斯河,是划伊犁西南之地归俄也。武事不竞之秋,有割地求和者矣。兹一矢未加,遽捐要地,此界务之不可许者也”。“为今之计,当先之以议论,委婉而用机,次决之以战阵,坚忍而求胜”。
会读文言文的,就能从这份奏折中读出不一样的味道。左宗棠说,俄国人交还伊犁,他们什么损失也没有;我们拿回伊犁,仅仅是拿回了一块荒废的土地。现在崇厚要把霍尔果斯河和特克斯河西岸的土地也让出去,让俄国人不费一枪一弹拿走这么多土地,这就太过分了。左宗棠建议,仍然以和谈为主,但也要摆出军事解决的架势,用坚定而忍耐的态度,争取胜利。说白了,军事准备是威慑手段,能不打尽量不打。
把这个意思看明白,就能明白左宗棠“抬棺出征”的目的,他是演戏给俄国人看的,摆出老将出马、宁死不屈的架势。也是演戏给大清国皇帝看的,我已经为收复伊犁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也是演戏给大家看的,解决新疆问题,没有我不行。
左宗棠这场戏明显是演砸了。1880年7月6日,左宗棠抵达哈密两个月后,光绪皇帝下旨,调左宗棠回京。“左宗棠现已行抵哈密,关外军务,谅经布置周详。现在时事孔亟,俄人意在启衅,正须老于兵事之大臣,以备朝廷顾问。左宗棠著来京陛见,一面慎举贤员,堪以督办关外一切事宜者,奏明请旨,俾资接替。关外军事,事关机要,该大臣举才具稍次者,不能胜此重任,有误事机,自问当得何罪?慎之慎之。将此由五百里谕令知之”。
从哈密到北京,五百里加急的时间是二十天。消息往返,大约需要四十天。也就是说,清政府在得到左宗棠“抬棺出征”的消息以后,差不多就已经做出了召左宗棠进京升官的决定。“顾问”是顶好帽子,戴到哪个退休老人的头上都合适。
8月12日,朝廷没有得到左宗棠的回复,再发谕旨督促,“前有旨谕令左宗棠来京陛见,迄今未据覆奏,殊深廑系。现在关外军务,是否布置周密?接替之人,务须威望夙著,堪胜督办重任,俾朝廷得免西顾之忧,著该督一面筹画妥协,即行来京。一面迅速奏闻。将此由五百里密谕知之”。
朝廷一再暗示左宗棠,举荐之人要“威望夙著,堪胜督办重任”,对刘锦棠的期望几乎已经从纸面上跳出来了,这也是全国人民共同的期望。很多历史著作称,左宗棠曾经召唤刘锦棠到哈密,甚至带着刘锦棠品尝了那里的哈密瓜。实际情况是,左宗棠对清政府两份上谕均不作回复,磨蹭了三个多月时间。光绪皇帝和军机处的大人们终于急了,再次发布上谕,直接任命刘锦棠接替左宗棠在新疆的事权,督促左宗棠离职。
“左宗棠现在料理起程来京,关外一切事宜,应即交替。刘锦棠威望素著,办理新疆善后事宜,诸臻妥协,著署理钦差大臣督办新疆军务。俟刘锦棠到哈密后,左宗棠即将钦差大臣关防交给祗领。所有新疆一切布置,并著详细告知,妥为筹办,即行迅速北上。所请派署陕甘总督篆务,著听候谕旨。金顺驻扎西路,距伊犁较近,一切边防情形,著随时与刘锦棠和衷商办,以维大局。喀什噶尔逼近俄境,亦关紧要,刘锦棠起程后,须派得力将领,认真防守。毋稍大意”。刘锦棠赴哈密与左宗棠会面,是接到了朝廷旨意,前去赴任,办理交接手续。见面可能很亲切,可能一起游览了菜园子,可能一起品尝了哈密瓜,可能聆听了左宗棠的谆谆教诲,但他绝不是去和老师叙旧的。
1881年(光绪七年)2月24日,曾纪泽在《伊犁条约》上签字画押,并签订了关于赔款交纳办法的专条、中俄《改订陆路通商章程》及其附件《俄商前往中国贸易过界卡伦单》。
1881年9月2日,清政府授权伊犁将军金顺,以中方全权代表身份,督办交还伊犁事宜。
1882年2月17日,新任塔尔巴哈台参赞大臣升泰抵达伊犁,与俄国代表商议交收办法。3月22日,升泰与沙俄新任斜米列契省总督弗里德少将互换文约。
1882年4月30日,金顺率军进驻伊犁。
从1864年(同治三年)全疆暴乱,到伊犁迎来最后回归,清朝对新疆的失控长达十八年时间。这是清朝平定准噶尔、收复南疆以后,最大的一次动乱,代价十分惨重,教训十分深刻。中华民族在每一个危急存亡之秋,都会出现卫青、霍去病这样的英雄人物,戡内乱于偏远,御外寇于边塞。在中华民族全面复兴的今天,历史悲剧不能重演,也不会再重演!
如果从事实出发,为清末收复新疆重新拟订一份功劳簿,最接近历史真实的五人榜单排序是:刘锦棠、景廉、左宗棠、荣全、金顺。
26、新疆建省
1881年(光绪七年)5月,刘锦棠上疏《新疆命盗案件请行变通办理折》,就新疆刑事案件处理提出办法和意见。在此以前,北疆郡县区的刑民事案件审理由甘肃管辖,南疆军府区的刑民事案件由地方伯克审理。同治暴乱后,南疆伯克制度虽然没有裁撤,但事实已经消亡,民事案件相对容易调停,刑事案件的审理没有了对应的窗口和渠道。
刑事案件审理需要相应的机构、平台和法律程序,这是关系到行政改革的大事,超出了刘锦棠“督办新疆军务”的权力范围。为避免刑部官员敏感,刘锦棠特意强调,“历代抚驭边氓,立法最宜简易。现在草创伊始,所办各节因地制宜,本无不合,应俟改设行省后,由新疆督抚体察情形,奏谘办理”。意思是说,他的意见只是一个因地制宜的临时办法,等以后新疆设立了行省,再由新疆督抚根据情况,制订政策。
这是清朝时期的往返文件中,第一次出现代表新疆省级行政权力的“督抚”二字。在此以前,清政府曾经给左宗棠等人多次下发过筹备新疆建省的谕旨,其中,1877年11月下发的一道谕旨中,曾要求新疆建省“先实后名”,先建立郡县,把行政建制工作做实了,再确定新疆的行政级别和省区名称。
1882年(光绪八年)5月13日,新任陕甘总督谭钟麟根据清政府指示,上疏《筹度新疆南路情形折》,提出新疆建省“应当从州县办起”。谭钟麟的意见相对保守,他过于强调新疆建省的困难,“拟请饬下刘锦棠体察南路七城情形,分别地方广狭繁简,设立丞倅牧令等官。一城不过数十庄,不及东南一小县,七城各设一官足矣。更于喀什噶尔、阿克苏两处各设巡道一员,如北路镇迪之例,皆归钦差大臣统辖,庶地方有所责成,民心有所属系”。谭钟麟认为,南疆地广人稀,每个地方设一个官员就够了。他要求刘锦棠对南疆地区进行详细调研,拿出新疆建省具体方案。
军机处将谭钟麟奏折转发给刘锦棠,刘锦棠综合利弊,于1882年(光绪八年)7月3日上疏《遵旨拟设南路郡县折》。到9月5日,刘锦棠又分别上疏《新疆各道、厅、州、县请归甘肃一省折》和《各城旗丁并归伊犁满营添设抚标增置总兵等官额兵片》,全面细致地制订出新疆建省实施方案。他不同意谭钟麟在南疆七城各设一官、将北疆镇迪道等处郡县、南疆新设立郡县统归钦差大臣管辖的方案;他也没有支持左宗棠此前提交的、没有实质内容的模糊性方案。
刘锦棠建议,将哈密、吐鲁番、镇迪道下属的北疆郡县,以及南疆新设立的道、厅、州、县,并归到甘肃一省。考虑到陕甘总督驻所兰州距离新疆路途遥远,“窃恐鞭长莫及”,他建议“仿照江苏建置大略,添设甘肃巡抚一员,驻扎乌鲁木齐,管辖哈密以西南、北两路各道、厅、州、县,并请赏加兵部尚书衔,俾得统辖全疆官兵,督办边防。并设甘肃关外等处地方布政使一员,随巡抚驻扎”。“旧有镇迪道,拟请援照福建、台湾道之例,赏加按察使衔,令其兼管全疆刑名驿传事务”。
有清一朝,直隶、四川、甘肃是三个特殊省份,不设巡抚(省长)职务,由驻地总督(地方局最高领导)直接兼任这三个省的巡抚。所以,后来的“甘肃新疆巡抚”不是和“甘肃巡抚”平级职务,甘肃没有巡抚职务,甘肃巡抚职责长期由陕甘总督兼领。江苏又是全国行政建制另一个特殊省份,督抚不同城,区域总管两江总督府衙门设在南京,省区主管江苏巡抚衙门设在苏州。刘锦棠所说的“仿照江苏建置大略”正是这个原因,建议督抚不同城,新设立的“甘肃新疆巡抚”驻地乌鲁木齐,专管甘肃省下属的新疆区域事务,不包括甘肃省全境。
刘锦棠建议在新疆设布政使,这是一个专管民政事务的省级官职,相当于今天的常务副省长。“拟请援照福建、台湾道之例”,又是另一种情况,台湾收复初期,称“福建新疆”或“福建台湾”,是福建省管辖地区,没有省级行政地位。由于海峡间隔,在司法、税收、盐课等事务方面有诸多不便,中央政府在台湾设按察使,这又是一个负责司法等专项事务的省级高官,相当于今天省级公检法和税务部门大总管,与布政使平级,比今天的政法委书记权力范围要大,除了管司法,还要管税收、海关和盐务。
关于清朝行政建制中,“总督与巡抚”的权限,“道、州、府、县”的隶属关系,以及“厅、直隶”等特殊行政模式,请参看《血色天山:新疆同治暴乱那十年(题外)背后的新疆》,有专文介绍,不再重复叙述。
关于行政机构的设置,刘锦棠建议,哈密、吐鲁番和北疆郡县区,遵照前例,不再增设新的行政区和行政官员。
南疆东四城,刘锦棠建议:喀喇沙尔(焉耆)、库车、阿克苏、乌什,设巡道,相当于今天大一号的地区,巡道衙门驻阿克苏。温宿拟设直隶州;拜城拟设知县,归温宿直隶州管辖;库车拟设直隶厅抚民同知。乌什紧邻布鲁特部落,为极边冲要,拟设直隶厅抚彝同知。喀喇沙尔与土尔扈特、和硕特游牧地方,拟设直隶厅抚民同知。以上各厅州县,统归东四城巡道管辖。
以上情况,除库尔勒包含在阿克苏地区范围内以外,行政建制和今天大体相似:温宿直隶州地位相对较高,相当于今天的阿克苏市,但管辖了拜城县。中俄完成划界以前,边境地区仍然有大量的蒙古人游牧,乌什被确定为统领少数民族事务的抚彝直隶厅。喀喇沙尔的设置,和今天的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略为相似,针对当地蒙古牧民,有相对的区域灵活自治权。
南疆西四城,刘锦棠建议:喀什噶尔、英吉沙尔、叶尔羌、和田,拟设巡道,驻喀什噶尔回城。也就是说,今天的和田地区、喀什地区被整合为一个地区,巡道衙门驻地设在喀什。
拟设疏勒直隶州知州,治汉城;拟设疏附县知县,治回城,归疏勒直隶州管辖。也就是说,当时的疏勒直隶州等于今天的喀什市,但行政地位比喀什市略高,管辖了疏附县。
英吉沙尔情况与乌什略同,是少数民族聚居区,拟设直隶厅抚彝同知。叶尔羌拟设莎车直隶州,治汉城;拟设叶城县知县,治回城,归莎车直隶州管辖。叶尔羌所属玛喇尔巴什(巴楚县境内),积年河水为患,为南疆东西咽喉要地,拟设直隶厅水利抚民通判,驻玛喇巴什城。这些情况和解放初期的新疆行政区域建制略为相似,莎车行政地位较高,专区级别,含今天的泽普县,管辖今天的叶城县。巴楚没有行政区域建制,归莎车管辖,但委派了一名主管水利的正县级官员。拟设和田直隶州;拟设于田知县,归和田直隶州管辖。以上各厅州县,统归西四城巡道管辖。
关于伊犁的行政建制,是新疆建省最大的难点,也是最头疼的问题。当时的伊犁,包括今天的博尔塔拉蒙古自治州、塔城地区两个行政版块。从乾隆收复新疆起,新疆西北边防的驻守任务一直由满清八旗承担,他们为伊犁做出了卓绝贡献,也付出了巨大牺牲。即使到新疆建省阶段,伊犁仍然承担着外拒沙俄、内制蒙古的军事任务,设立郡县制必定要裁撤军府制度下的满清官民体系,战时流血,和平流泪,这是政治不可承受的道德重负。
新疆建省是否包括伊犁在内,从上到下的谕旨和奏报中,都三缄其口,上面没有明示,下面也不愿意碰触。还有一个原因,新疆建省工作由陕甘总督主导,伊犁将军与陕甘总督平级,伊犁不在陕甘总督的事权范围内。而且清朝以前的新疆,专指南疆,不是今天的新疆全境。
所以,新疆建省初期,不包括今天的伊犁、博州、塔城三个地区。刘锦棠方案中明确说明,“哈密镇迪道等处、即议设南路各厅州县,并归甘肃一省”,也不包括今天的伊犁州三地区。
1884年(光绪十年)11月17日,两宫皇太后以光绪皇帝的名义,向清朝中央内阁发布上谕,正式决定新疆建省,全文如下:
“光绪十年九月三十日,内阁奉,上谕,户部等部会奏议复刘锦棠奏统筹新疆全局一折。
前据刘锦棠奏,遵议新疆兵数饷数一切事宜,当经谕令该部议奏。兹据会议复陈:新疆底定有年,绥边辑民,事关重大,允宜统筹全局,厘定新章。户部前奏,以定额饷、定兵数、一事权三端为要图。刘锦棠所议留兵、改营、设官、屯田四条,与该部所奏用意相同。即著次第举引,以垂久远。
前经左宗棠创议改立行省,分设郡县,业据刘锦棠详析陈奏,由部奏准允设道、厅、州、县等官。现在更定官制,将南北两路办事大臣等缺裁撤,自应另设地方大员以资统辖。著照所议,添设甘肃新疆巡抚、布政使各一员。其应裁之办事、帮办、领队、参赞各大臣及乌鲁木齐各都统等缺,除未经简放有人外,所有实缺及署任各员,著俟新设巡抚、布政使到任后再行交卸,候旨简用。至伊犁参赞大臣一缺、塔尔巴哈台领队大臣二缺,应裁应留,著刘锦棠等酌定具奏。
新疆旗绿各营兵数及关内外饷数,均照议覈实经理。国家度支有常,不容稍涉耗费,刘锦棠务当与金顺等挑留精锐,简练军实,并随时稽查饷项,如将领中有侵冒情事,即着具实奏㕘,从重治罪。
余均照所议,分别办理。如有未尽事宜,仍著刘锦棠妥为筹画,陆续陈奏,再由该部详核定议。另片奏会议,金顺、谭钟麟所奏兵饷各节,著依议行。钦此”!
军机处将皇帝上谕转发中央各部、地方督抚、道州府县。至此,新疆建省决议终于形成、通过,新疆成为清朝在全国建置的第十九个省级行政区。加上后来又设立的台湾、奉天、吉林、黑龙江四个省区,有清一朝,全国共有二十三个行省,以及蒙古、西藏两个行省级办事大臣管理区。
1884年(光绪十年)11月19日,清政府发布人事任命,“刘锦棠为甘肃新疆巡抚,仍以钦差大臣督办新疆事宜”,受陕甘总督节制。甘肃布政使魏光焘调任甘肃新疆布政使,甘肃按察使谭继询(谭嗣同父亲)调任甘肃布政使。
新疆省府治所设驻乌鲁木齐,巡抚辖四道:镇迪道、阿克苏道、喀什噶尔道、伊塔道。镇迪道管辖迪化府及哈密、吐鲁番、镇西、库尔喀喇乌苏四个直隶厅;阿克苏道管辖温宿府、焉耆府、乌什直隶厅、库车直隶州;喀什噶尔道管辖疏勒府、莎车府、和田直隶州、英吉沙尔直隶厅。
1889年7月,陕甘总督杨昌浚、甘肃新疆巡抚刘锦棠、甘肃新疆布政使魏光焘联名上奏,请求增设伊塔道,由甘肃新疆巡抚管辖,负责处理伊犁三地区民政事务,获清政府批准。伊塔道设立后,辖伊犁府、塔尔巴哈台直隶厅、精河直隶厅,统领民政事务。满旗事务和蒙古事务仍然由伊犁将军管辖。
至此,新疆全部完成行省建制。
刘锦棠是历任甘肃新疆巡抚中唯一加领“兵部尚书衔”的二品大员。为统领省内军务,清朝的各省巡抚通常加领“兵部尚书衔”,官阶二品。但甘肃新疆巡抚品级低于其他省级巡抚,官阶从二品,加领“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衔”。新疆不设按察使,加领这个头衔,等于巡抚统领地方司法权力,没有统军权力。台湾建省后也遵从这个惯例。
1885年(光绪十一年)5月18日,刘锦棠从哈密“晋驻乌鲁木齐省垣”;6月8日,魏光焘从兰州抵达乌鲁木齐。6月9日,刘锦棠召集在乌鲁木齐的省府官员,“筹商部署省会及全省官制营制”,落实建省以后的新疆各项工作。
根据刘锦棠部署,南北疆新设立的道、厅、州、县,多数官员从甘肃就近选派,在“左贰官”(副职)中成建制移调,副职升正职,吏员升官员,到任即可迅速形成有效运行的配套班子。然后开始行政划界,设立界址,疏通驿传台站,修建衙署、坛庙、仓库和监狱,设置州判、县丞、巡检、分防等辅助官员、分司官员和杂职人员,刻制颁发政府印鉴,举行热烈隆重的挂牌仪式,一场声势浩大的行政体制改革在天山南北同时展开。
新疆建省是中国边疆史和新疆近代史上的一件大事,具有里程碑式的重大意义:
新疆建省,削弱了新疆长期存在的宗教分裂集团和地方割据势力,实现了新疆和国内其他省区行政制度的统一,为防止内外勾结、制造分裂阴谋、煽动分裂叛乱提供了有力的制度性保障,对维护国家统一和领土完整具有积极作用。新疆建省以后,再没有一寸领土被外来势力瓜分,反而在更加积贫积弱的民国时期,收复了阿勒泰地区,充分彰显出中国自隋代以来建立的行政制度优越性。
新疆建省,撤除了全国人民热爱新疆、开发新疆、保卫新疆的制度壁垒,大量内地人口通过正常流动移住新疆,大量先进思想和科学文明进入新疆,各民族迅速团结在一起,相互融合,共同促进,携手发展,农业生产水平和经济发展水平迅速提高。
从张骞出使西域,到刘锦棠完成建省,一代又一代华夏儿女前赴后继,泪别妻儿,血洒疆场,在雪山之巅,在荒漠深处,留下他们的铁血忠骨。那些屹立在戈壁滩上老而不朽的千年胡杨,是前辈们英勇不屈的身影,他们是“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的林则徐,他们是“西域环兵不计年,当时立国重开边”的左宗棠,他们是“生为将,没为神,慷慨捐躯,一笑快酬擒虎愿”的刘锦棠,他们是“短榻孤檠眠未稳,终宵卧听马蹄声”的景廉。他们是一代又一代中华儿女在至暗寒夜里的高声呐喊,“固然是山河破碎,国弊民穷,但谁能断言,中国没有一个光明的前途呢”?
我们这个修筑了万里长城、开凿了京杭运河的民族,在每个时代都能出现力挽狂澜的英雄人物,绝非偶然。我们有抵御外侮的内在力量,我们也有融合文化的民族精神。有他们,有我们,中国必然有光明可赞的美好前景!
27、建省以后
同治暴乱是新疆回归以来最惨烈的一次主权分裂,但也一举摧毁了汉唐以来在新疆长期实行的羁縻制度和军府制度,伊犁将军名存实亡,新疆王爵烟消云散,伯克和卓末日来临。在废墟上重建,是最低的行政成本,那些既得利益者再也没有能力阻挡行政改革的步伐。
过去的维吾尔王公,享受的待遇甚至超过满清八旗世袭罔替的八大铁帽子王。满清的王爷不过有上百个仆人,而维吾尔王公、维吾尔伯克、维吾尔和卓家里面拥有的“烟齐”(农奴),最多能达到上万人。在人口欠发达地区,基本上就是当地的人口总量。
满清时期的维吾尔农民很少有私田,租种政府官田的人必定要承受背井离乡的代价,绝大多数农民租种王公和伯克们的土地,他们的土地是不缴税的。这些老爷们萝卜青菜两头切,一面拿政府的好处,一面盘剥底层穷苦人民,除了征收高额地租,还要变着法子征收税捐。道光时期,喀什地区一年的国家税收折合白银不足十万两,但通过伯克分摊到农民头上,再加一个零都未必能够。所以林则徐日记里写道,南疆到处都是衣服褴褛、赤脚出门的穷苦人。
这还不够,他们会变着法子向中央要钱,要兴修水利,要修桥铺路。要来十个,花掉一个,其余的九个装进自己胸前口袋里。清朝在南疆委派的官吏很少,语言不通,根本监督不过来,明知道他们在骗,也得睁着眼睛被他们骗。他们在政府眼皮子底下吃的肥头大耳,朝廷却拿他们没有一点办法。有一个政策倒是和今天很相似,清政府要求伯克们异地当官,但不解决根本问题,因为语言不通,他们上任三天就能在一个地方混成油瓶子,和大地主们沆瀣一气、打成一片。
久而久之,新疆给人留下的影响,这是一个烧钱的窟窿,只能靠协饷过日子,不但没有一分钱财政贡献,每年还要消耗掉国家十分之一的收入。原始交通时代,新疆地处偏远,很多人根本不知道,新疆是个好地方,天山南北好牧场。连庙堂之上的官员们都以为,新疆是一只管吃不管拉的蟾蜍,有人极力主张放弃新疆,这是很大原因。
在废除伯克问题上,左宗棠态度消极,他不同意在南疆改设郡县,建议“暂从旧制,俟将来地方日臻富庶,再行随时奏明办理”。左宗棠认为,“其各城阿奇木伯克、伊什罕伯克等名目,缠回信之,如内地回民之信阿訇,番民之服土司”“不能废也”。他主张“所有办事头目”“自应给予顶戴,暂准署理各职,以其呼应灵通”。
刘锦棠态度十分坚决,在1882年(光绪八年)7月上疏《裁撤阿奇木伯克等缺另设头目并考试回童分别给予生监顶戴片》中,请求“将回官各缺既阿奇木伯克等名目概行裁去”。受左宗棠前折影响,刘锦棠的建议被理藩院否决,未获通过。
新疆建省后,有了独立的行政权,刘锦棠再不征求理藩院意见,“通饬南路各厅、州、县传集各该城关阿奇木伯克。各厅州县另行酌设头目,额数略如各省办公绅士,不可以官目之。遇有缺额,即行就地选举”。伯克们不再是官职,被下沉到地方担任文吏和乡绅,而且要通过选举产生,谁说王朝社会没有民主?刘锦棠给伯克们留足了后路,“谕以在所必裁之故,准其各留原顶戴”。告诉他们新疆改制是大势所趋,不要心存幻想。同时也保留了他们此前的官品和顶戴,“分送道、厅、州、县衙门,充当书吏、乡约,配给租粮,书吏酌给口食,以资养赡”。过去的伯克,被改制成文案书吏和城乡士绅,仍然发放工资,面子里子都给留了。
刘锦棠剥夺了伯克们的行政权力以后,进一步收回原来划拨给伯克充当工资的“养廉田”,“归官招佃承租,额粮照则收纳”。这一政策,将大量“燕齐”(农奴)从伯克控制下解放出来,过去的农奴变成了承租官田的农民,解除了伯克对农奴的压榨和剥削,使新疆的社会发展往前跨越了一大步。
经过两年实践,失去特权的伯克阶层悻悻然接受现实,并没有闹出大的乱子,“甚觉相安”。社会关系反而比过去好了,维吾尔老百姓和政府也亲近起来,“暂与官亲,若更需以时日,语言相通,则疾苦可以自陈,而弊窦可期永绝矣”。
伯克制度被裁撤,一举改变了新疆过去政令不下乡的被动局面。在伯克时期,政府文告仅发到伯克为止,再往下,白的黑的由着他们说,政府给了多少好处老百姓不知道,一有风吹草动就被他们鼓吹放大。现在,一切都发生了变化,行政改革来了,地方伯克消失了。
接下来是思想阵地的斗争。建省以前,维吾尔人只知道有真主,不知道有国家,但凡有一点点好的东西,只相信这是真主的赐予。同治暴乱最大的教训,是思想阵地没有建立起来,白天听伯克说,晚上听阿訇说,就是听不到政府说过什么。龙旗一倒,人心自然散场,他们从来不知道伯克头顶上还有个国家。
清末以前的新疆历次暴乱,没有阶级矛盾,没有政治矛盾,甚至没有宗教信仰矛盾,极端民族主义是清朝新疆暴乱的唯一源头。尽管那时候还没有民族概念,他们模糊的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哪些人是他们自己的族群。他们的清洗对象并非异教徒,他们在著作中认为大清皇帝是神秘的伊斯兰教信仰者,所以他们也分辨不清哪些人是异教徒。因为语言不通,在伯克们欺上瞒下的鼓动下,他们长期以为,自己生活不好是因为受到满人、汉人、蒙古人的欺压。而那些真正欺压他们的伯克,因为有共同的民族成分,在每次暴乱中摇身一变,又能成为暴乱群体新的领导人。
所以,在新疆同治暴乱中,汉族、满族、蒙古族,以及其他语言和经文不通的人群,都是被屠杀对象,即使改宗伊斯兰教,也不能幸免。何步云率喀什绿营军投降,幸存下来,并非因为他们集体皈依了伊斯兰教,而是阿古柏很看重这支训练有素的抬枪队。伊犁锡伯营投降并皈依伊斯兰教,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一直遭受非人的凌辱。整个西北回乱期间,汉人皈依伊斯兰教而避免遇害的案例,几乎没有。
但是,在关外的陕甘回乱,各路回匪扛的都是伊斯兰圣战大旗,他们给清王朝留下了深重阴影,促进清政府对伊斯兰教的整体态度发生转变。
在此以前,清朝总体认为,从元明时期传播到国内的格迪目教派是温和的,俗称老教;清朝前期进入国内的各种教派都是极端的,如陕甘地区的哲合忍耶、新疆地区的白山派,俗称新教。清政府一直采用的“扶老抑新”政策,瓦解分化,树立花寺门宦打击哲合忍耶,树立黑山派打击白山派。同治暴乱中,所有教派不分新老,统统卷入进去,伊斯兰教在清朝政府面前再无新老、好坏的区别,不分良莠,一律打击。
具体到新疆,建省以后着力解决伊斯兰教的社会地位问题。
南疆收复后,没有恢复办事大臣领导下的伯克体制,行政权力交付给地方善后局,善后局工作自然由满汉官员负责,行政、民政、司法一体兼管,当地人口暂时被排除在权力中心以外。在这样的政治架构下,原来的伯克行政权力完全丧失,也杜绝了教职人员参与社会管理的可能性,伯克和阿訇们的政治利益被全盘没收。
清朝的新疆清真寺有公开合法的经济收入,第一个收入是乌守尔,农商家庭收入的十分之一捐给清真寺;第二个是扎卡提,如果非农非商,牲畜和其他收入的四十分之一捐给清真寺。清朝对新疆清真寺的收入是默认的,只要不强收抢夺,一般都不干预。
清朝对宗教土地免收土地税,和尚、道士、阿訇一律如此。新疆清真寺还要钻政策空子,大肆收购土地租种给佃户。到后来,信徒也把耕地假装捐献给清真寺,变成教产以后出租牟利。清朝对清真寺藏的这些猫腻是清楚的,睁一眼闭一眼,求个安稳。现在不行了,刘锦棠颁布命令,严格限制清真寺教产,制定标准,超出部分没收充公。这一项釜底抽薪的举措,把过去利用宗教搞破坏的经济基础彻底摧毁。
经过一系列彻底、决绝的行政变革,伊斯兰教在南疆地区的特权全部丧失。这是伊斯兰教进入中国以来最为尴尬的时期,阿訇们恃教而强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他们和道士、和尚一样,只能从婚丧嫁娶等宗教活动中获得收入来源。
建省以前,南疆地区的维吾尔人一般都在清真寺和经文学校接受教育,脑海里除了真主安拉,再没有其他文化。新疆建省后,在全疆各地创办公学77所,要求每个县乡创办义学、私塾,启蒙教材是《千字文》《三字经》《百家姓》。义塾学生的学费、宿费、书籍讲义费、冬炭费等,全部由政府供应。每所义塾配备汉语教师一名,政府以月薪二十两白银高薪聘请,雇佣一名当地人充当老师的翻译和佣人,工资由国家承担。
建省以后,新疆学龄儿童年满8岁,必须送进义塾学习汉语。如果孩子逃避教育,父亲要被治罪坐牢。辛亥革命后在和田策勒村爆发的大规模骚乱事件,就是由清朝遗留下来的这项政策引发,这是新疆民国史上的大事件,以后篇章会作详细叙述。
为鼓励维吾尔儿童入学读书,刘锦棠规定,“拟每岁令各厅、州、县考试一次,有能诵习一经,熟诸华语,不拘人数多寡,即送该管道衙门复试详由,边疆大员援照保举武弁之例,咨部给予生监顶戴,待其年纪长大,即准充当头目。如有勤学不倦,能多习一经或数经者,无论已未充当头目,均准各厅州县送考,由道复试请奖,再行递换五品以下各项顶戴,但不得逾越六品,以示限制”。维吾尔孩子只要能熟练掌握汉语、背诵一本汉语启蒙书,便可以保送参加武举人乡试,无论考中与否,长大以后分配领导职务。如果能背诵两本以上的汉语图书,便可以保举参加科举乡试,无论考中与否,都将获得五品(地厅级)到六品(县处级)领导职务。
1886年(光绪十二年),新疆完成伊犁以外的全部土地丈量,共清理出耕地1148万亩,当年征收税粮276051石,新疆驻军口粮实现自给自足,不再从内地调运军粮。
刘锦棠在职期间,新修水利干渠940多条,新修水利支渠2300多条,新增农业耕种土地1100万亩,为新疆农业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
刘锦棠任甘肃新疆巡抚五年,大清国末代鹰派华丽转身,成为功绩卓著的地方行政大员,为新疆地缘政治留下了丰厚遗产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先辈们繁花似锦的荣耀背后,流淌着一代又一代人的鲜血和泪水。今天的亚欧大陆腹地,高速公路联通天山南北,每一个地区都在通航,飞机呼啸,火车长鸣,是因为我们国家在危亡时刻,出现了刘锦棠这样的扛鼎之人。这或许就是气数吧,天佑华夏,中国新疆蒸蒸日上的气数,如朝阳旭日,生机勃勃!
——写完本篇最后一章,心情沉重。循环播放的古筝音乐恰到大话西游主题曲《一生所爱》,忍不住泪目,久久不能自已,我看见刘锦棠照片上的影子一直在眼前漂浮。我想在喀什为刘锦棠建一座祠堂,请他回来,看看他当年征战过和建设过的地方。
上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