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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年10月初,正当毛泽东忙于发动驱张运动的时候,突然接到了弟弟毛泽民寄来的一封特急家书,说是母亲已经病危了,盼速归。他心急如焚,急忙安排好工作,带了在长沙读书的六弟毛泽覃,昼夜兼程奔回韶山。

此前在家侍奉双亲的除了毛泽民和王淑兰夫妻、小妹毛泽建,还有一个女孩子,她就是毛泽覃的未婚妻赵先桂。

赵先桂于1905年9月5日出生在湘乡县凤音乡一个殷实富裕之家,比毛泽覃大20天。赵先桂的父亲赵蕊香亦农亦商,在乡镇开了一个“吉春堂”大商号,有几个铺面,买卖兴隆。赵蕊香同毛泽东的父亲毛顺生素有生意来往,毛顺生常常借用“吉春堂”的纸票。毛、赵两家还有一层姻亲关系,就是赵蕊香的姐姐嫁给了毛顺生的妻兄文玉瑞。还在毛泽覃和赵先桂出生之前,两家老人就指腹为婚,要来个“亲上加亲”。结果两家非常如愿,毛家生了个儿子,赵家生了个女儿,于是就把这对小儿女的婚事给定下了。赵先桂7岁入学读书,13岁就读于文运昌门下。毛泽民和王淑兰看母亲病情加重,父亲亦有病在身,实在忙不过来,就让赵先桂来家中帮助侍候老人。

毛泽民的妻子王淑兰嫁到毛家时,毛泽东还正在长沙读书。她于1896年2月5日出生在湘乡县金石乡安乐村刘家湾的一个贫苦家庭里。因毛泽民排行老四,毛泽东按照湖南的习俗,就称呼她“四嫂”。

当毛泽东赶到上屋场时,年仅53岁(差4个月)的母亲已经入殓两天了。毛泽民告诉他说:母亲是在10月5日去世的,病因还是淋巴腺炎。母亲在临终前还不住呼唤着他和六弟的名字。

毛泽东心如刀绞,泪如泉涌。他整天对着暗淡的油灯,一直守候在灵前,回忆着慈母的件件往事,对母亲的思念和缅怀一直萦绕在心中。

10月8日晚,毛泽东在母亲灵前席地而坐,痛定思痛,文思泉涌,面对孤灯,写出了一篇如泣如诉的《祭母文》:

呜呼吾母,遽然而逝。寿五十三,生有七子。

七子余三,即东民覃。其他不育,二女二男。

育吾兄弟,艰辛备历。摧折作磨,因此遘疾。

中间万万,皆伤心史,不忍卒书,待徐温吐。

今则欲言,只有两端:一则盛德,一则恨偏。

吾母高风,首推博爱。远近亲疏,一皆覆载。

恺恻慈祥,感动庶汇。爱力所及,原本真诚。

不作诳言,不存欺心。整饬成性,一丝不诡。

手泽所经,皆有条理。头脑精密,劈理分情;

事无遗算,物无遁形。洁净之风,传遍戚里;

不染一尘,身心表里。五德荦荦,乃其大端。

合其人格,如在上焉。恨偏所在,三纲之末。

有志未伸,有求不获。精神痛苦,以此为卓。

天乎人欤,倾地一角。次则儿辈,育之成行。

如果未熟,介在青黄。病时揽手,酸心结肠。

但呼儿辈,各务为良。又次所怀,亲友至爱。

或属素恩,或多劳瘁。大小亲疏,均待报賫。

总兹所述,盛德所辉。必秉悃忱,则效不违。

致于所恨,必补遗缺。念兹在兹,此心不越。

养育深恩,春晖朝霭。报之何时,精禽大海。

呜呼吾母,母终未死,躯则虽隳,灵则万古。

有生一日,皆报恩时;有生一日,皆伴亲时。

今也言长,时则苦短,惟挚大端,置其粗浅。

此时家奠,尽此一觞。后有言陈,与日俱长。

尚飨。

毛泽东写罢,又作泣母灵联两副,其一是:

疾革尚呼儿,无限关怀,万端遗恨皆须补;

长生新学佛,不能住世,一掬慈容何处寻。

其二是:

春风南岸留晖远;秋雨韶山洒泪多。

后来,协助毛泽东办理丧事的表兄文运昌、堂兄毛宇居分别将毛泽东撰写的《祭母文》和挽联抄录珍藏起来。他们在新中国成立后将抄本作为文物献给了政府。

且说毛泽东细心料理了母亲的丧事,心里还牵挂着正处于发动阶段的驱张运动,仅仅等到母亲过了“头七”,便含泪忍痛带着生病的父亲毛顺生和堂伯父毛福生,带着六弟毛泽覃和跟他一起到长沙求学的赵先桂,离开了家。

回到长沙后,他在写给同窗好友邹蕴真的一封信中,再次高度赞扬了母亲的“盛德”和“高风”。他写道:

“世界上共有3种人:损人利己的人;利己而不损人的人;可以损己而利人的人。”我的母亲正是这第3种损己而利人的人。

逝者长已矣!母亲毕竟是无可挽留地走了!毛泽东特别珍视身边的二位老人,他特地和父亲、堂伯父、六弟毛泽覃一起到照相馆合了影,作为永久的留念。

10月22日,毛泽东同湖南省教育界同仁1272人联合署名,发出了一个公启,揭露张敬尧派其私党操纵改选、控制省教育会的内幕,反对张敬尧摧残湖南的教育事业。

1919年11月,向警予、蔡畅等人在长沙发起并组织了湖南女子留法勤工俭学会,提出了“实行妇女解放!劳工神圣!工读神圣!”的口号。

毛泽东积极支持女子赴法勤工俭学,并给予了很高的评价。他在给向警予的一封信中说:

“湘省女子教育绝少进步,男子教育亦然,希望你能引大批女同志出外,多引一人,即多救一人。”

11月8日至10日,湖南《大公报》在“要闻”前面的最显著位置,刊登出一则“本报特别启事”,启事中说:“本报忝约毛润之先生为馆外撰述员,此布。”

自此以后,毛泽东就利用《大公报》与《女界钟》等报刊发表文章,进一步揭露张敬尧的反动统治,抨击腐败的社会制度和封建迷信,扩大民主与科学方面的宣传。

11月16日,在毛泽东领导下,原省学联的骨干分子召开大会,重新组建学联。大会发表了《重组宣言》,指斥张敬尧控制周南女校的湖南政府:“植党营私,交相为病,如昏如醉,倒行逆转,刮削民膏,牺牲民意,草菅民命,蹂躏民权。置人民于何有之乡,唯一己之骄奢是纵,长此以往,后患何堪!”

11月16日这一天,毛泽东在长沙与41名新民学会会员集会合影留念。这幅照片至今在网络上可以查看。第1排6人全是女会员,左起:李思安、周敦祥、陶斯咏、魏璧、劳君展、贺延祜;第2排中间有几位教师,左二为蒋竹如(女)、左四为周世钊、左五为黄胜白(醒)、左八为罗宗翰、左九为钟秀、左十为张怀;第3排左一为易克、左五为陈书农、左六为彭璜、左七为熊瑾玎、左八为何叔衡;第4排左三为唐耀章、左四为陈纯粹、左五为钟国陶、左六为喻恒、左九为夏曦;第5排左二为任寿鹏、左三为李云杭、左四为毛泽东、左五为熊梦飞、左六为匡互生、左八为萧清野。

从11月16日开始,一直到后来的28日,毛泽东就长沙城内发生的为反对包办婚姻新娘子赵五贞在花轿内自杀这一惨痛事件,向封建礼教发起了新一轮猛烈攻击。他在长沙《大公报》上先后发表了《对赵女士自杀的批评》、《“社会万恶”与赵女士》、《赵女士人格问题》、《婚姻问题敬告男女青年》等9篇论述婚姻、家庭压迫和社会罪恶的论文及杂感。他还在《女界钟》讨论赵女士自杀问题的特刊上,发表了《女子自立问题》一文。

毛泽东在这一系列文章中,集中抨击了中国的封建礼教和旧风俗。他还写道:

“不自由,毋宁死。雪一般的刀上面,染红了怪红的鲜血。柑子园尘秽街中被血洒满,顿化成了庄严的天衢。赵女士的人格也随之涌现出来,顿然光焰万丈。”

他激励人们向黑暗的封建社会发起猛烈冲击,并振聋发聩地反诘道:“你在哪里看见有男子贞节牌坊吗?”

毛泽东坚持反对在任何条件下的自杀行为,他写道:“与其自杀而死,毋宁奋斗被杀而死。”

11月下旬,省学联召开社会各界代表会议,决定于12月2日在教育会坪举行第二次焚毁日货示威大会。

1919年12月2日,长沙工人、学生、教职员、店员约万余人,高举“民众联合”、“抵制日货”、“打倒奸商”的旗帜,如期在教育会坪举行了第二次焚毁日货示威大会。

张敬尧为了向日本人献媚,令其身为参谋长的四弟——号称“四帅”的张敬汤,及其义子张继忠,骑着高头大马,率领1营士兵和1连大刀队,前往教育会坪镇压。

正当学联负责人和各校代表先后讲演焚烧日货的意义之时,张敬汤率领人马冲进了会场。张继忠指挥部下把守着会场大门及四周,张敬汤趾高气扬地登上了讲台,开始向学生们训话。他高声说道:

“你们没有教育经费,张督军拿出钱来办学堂,让你们念书,你们不晓得感恩,反而来瞎胡闹。你们聚众游街,沿途抢劫。你们有书念了,为什么还要到外面来瞎胡闹呢?为什么要来当土匪,抢人家货物,扰乱秩序?放火烧东西,就是土匪;男学生是男土匪,女学生是女土匪。对土匪还要讲理么?”

说罢,他对着张继忠一挥手:

“打啦,办啦,这就是道理。”

张继忠一声令下,几百士兵蜂拥而上,用刺刀对着学生的胸膛,边殴打边驱散。

张敬汤又叫兵士把在台子上演讲的人拖下去,“批颊辱骂,并强令下跪谢罪。”

在士兵们凶残的殴打和驱赶中,学生和群众“至伤十余人”,准备焚毁的那些日货也被他们搬走了。

“一二·二”焚毁日货活动不但没有成功,众多学生和群众反而受到张敬尧弟兄如此侮辱,长沙各界人民被激怒了。

这天晚上,毛泽东召集学联负责人和一些学生代表开会。他在会议上说:

“张敬尧已经陷于四面楚歌之中,这次压迫爱国运动,更是引火自焚。我们必须利用这个有利时机,坚决把张敬尧从湖南赶出去,从水深火热中救出湖南3000万人的生命。”

12月3日下午,毛泽东、蒋竹如、周世钊等一批新民学会会员和省学联骨干,先后来到白沙井枫树亭,集聚在原一师校长易培基家里开会。易培基和大家一起研究形势,商讨对策。毛泽东在发言中说:

“湖南人民对张敬尧恨之入骨,青年学生及教育界人士已经忍无可忍了,驱逐张敬尧有一定的群众基础。张敬尧劣迹昭著,驱逐他还可以得到全国舆论的支持。直、皖两系军阀勾心斗角,矛盾重重,驱张有矛盾可以利用。本来直系军阀吴佩孚在进攻湖南时颇有功劳,结果湖南省长兼督军的宝座,却落到了皖系张敬尧的手中,而吴佩孚的部队只能驻在衡阳,冯玉祥的16混成旅只能驻在常德。冯玉祥一直标榜民主政治,要树爱民新风,他对张敬尧在湖南的统治极为不满。

张敬尧这次镇压反日爱国运动,侮辱学生,更是引火自焚。因而当前是驱张的大好时机。平时大家都赞成爱国,都赞成改造社会,现在是到了实际行动的时候了!”

经过讨论,大家一致决定:立即开展驱张运动,动员和发动全省各类学校总罢课,继续举行游行和演说。

12月4日,新民学会会员和长沙各类学校师生代表在楚怡学校召开紧急会议,会议由新民学会执行委员长何叔衡主持。

何叔衡根据毛泽东和他事先商量好的意见,说明了驱逐张敬尧的意义和策略,并提出了“张毒一日不出湘,学生一日不返校,教师一日不受聘”的口号。

会议决定:立即组织驱张代表团,分赴北京、天津、上海、汉口、常德、衡阳、郴州、广州等地,扩大驱张宣传,争取社会各界广泛同情和支持。

12月6日,第一师范、商专、楚怡、周南等学校率先罢课。

不到一个星期,长沙全部专门学校、中学、师范和一部分小学都实行了罢课;73所学校的1200多名教职员也宣布总罢教;省学联代表长沙13000名学生向全国发出通告,誓言:“张敬尧一日不出湘,学生一日不回校。”

就在这12月上旬,各路驱张代表团也分头出发了。何叔衡率领一个代表团前往衡阳,彭璜率领一个代表团前往上海,毛泽东则率领100多人的代表团前往北京。

李振翩作为湘雅医学专门学校的学生代表,跟随毛泽东进京。

正是:张毒祸湘似豺狼,批颊罚跪太荒唐。

自古可杀不可辱,学人一怒誓驱张。

欲知毛泽东到北京如何作为,请看下一章内容。

东方翁曰:毛泽东在双亲中最敬爱他的母亲,那一篇如泣如诉的祭母文和两副祭母联以及他那一句“世界上共有3种人”之说,是对母亲最好的报答和纪念。有道是“忠孝不能两全”,大孝而难以顾家者如毛泽东,堪为世人之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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