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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听了章士钊的一番说话,便说:

“如果颂公为湖南3000万人民着想,坚决走和平道路,即使此次和谈不成,李宗仁、白崇禧重启战端,湖南也是可以用和平方法解决问题的,这对全国特别是等待解放的地区,影响很大。至于陈明仁,只要他转到人民方面来,我们可以对他既往不咎,决不会追究四平街的问题。当日,陈明仁是坐在他们的船上,各划各的船,都想划赢,这是理所当然,我们会谅解的。只要他站过来就行了,我们还要重用他。”

4月4日晨,新华社播发了毛泽东为配合国共双方和平谈判而撰写的一篇评论:《南京政府向何处去?》(见《毛泽东选集》)。他写道:

两条路摆在南京国民党政府及其军政人员的面前:一条是向蒋介石战犯集团及其主人美国帝国主义靠拢,这就是继续与人民为敌,而在人民解放战争中和蒋介石战犯集团同归于尽;一条是向人民靠拢,这就是与蒋介石战犯集团和美国帝国主义决裂,而在人民解放战争中立功赎罪,以求得人民的宽恕和谅解。第三条道路是没有的。

“4月1日发生于南京的惨案,不是什么偶然事件。”“李宗仁、何应钦政府既然派出和谈代表团前来北平同中国共产党谈判和平,并表示愿意接受中国共产党的八项条件以为谈判的基础,那么,如果这个政府是有最低限度的诚意,就应当以处理南京惨案为起点,逮捕并严惩主凶蒋介石、汤恩伯、张耀明,逮捕并严惩在南京上海的特务暴徒,逮捕并严惩那些坚决反对和平、积极破坏和谈、积极准备抵抗人民解放军向长江以南推进的反革命首要。庆父不死,鲁难未已。战犯不除,国无宁日。这个真理,难道现在还不明白么?

“一切空话不必说了,还是做件切实的工作,借以立功自赎为好。”“南京政府及其代表团是否下这个决心,有你们自己的自由。就是说,你们或者听蒋介石和司徒雷登的话,并和他们永远站在一起,或者听我们的话,和我们站在一起,对于这二者的选择,有你们自己的自由。但是选择的时间没有很多了,人民解放军就要进军了,一点游移的余地也没有了。”

4月4日,毛泽东为军委起草关于应根据联桂反蒋方针采取具体步骤的指示,他写道:

萧陈唐解潘,并刘李张(指萧劲光、陈伯钧、唐天际、解方、潘朔端,刘伯承、李达、张际春,以下同——笔者注),中原局,邓饶陈:

一、我们已和白崇禧代表刘仲容商定黄冈、阳逻、仓子埠、黄陂、花园、孝感、汉川、蔡甸、黄陵矶之线及其以南地区,我军暂不进占,使武汉不感震动,大商巨绅不致逃跑,将来我军进占该线及武汉地区时用和平接收办法,免遭破坏。此点望萧陈通知所属,望中原局通知桐柏、江汉、鄂豫3区一体照办。其余宜昌至武穴线上长江北岸要地,凡我军已占者照旧。凡我军未占者一律暂不进占,以利和平接收。萧陈并可设法与花园方面白部负责人作试探性的联络,并以情况电告。

二、李宗仁代表黄启汉昨江日由北平返南京除传达上项意旨外,并传达我方允许安庆方面桂军向南京或向武汉撤退,请刘李张即作准其撤退之部署,并令前线派人与守军试行联络。

三、总之我方对桂系即应根据联桂反蒋方针开始着手采取具体步骤,由敌对关系改变为交朋友关系,对张轸亦是如此。执行情形望告。

军委 卯支

4月4日下午,春日煦煦,令人怡然,同属桂系的黄绍竑、刘斐想到要去见中国共产党的领袖毛泽东,心中不无忐忑之感。

刘斐,字为章,湖南醴陵人。他早年毕业于日本陆军大学,曾任国民党军令部次长、国防部参谋次长等职,在国民党军将领中颇有威望。本传在前面曾多次提到他,特别是在抗战时期,他曾作为国民党代表,和张治中一起同共产党谈判。

黄绍竑、刘斐乘车来到毛主席的住处香山双清别墅,一下车,毛泽东便迎上去和他们一一握手。毛泽东的诚挚热忱,以礼相待,使黄绍竑、刘斐愧悔不安,对毛泽东顿增敬意。

黄绍竑、刘斐进入客厅不久,朱德也来了,热情地同他们打招呼。黄绍竑、刘斐看到朱德竟是这样质朴可亲、平易近人,不由得暗暗点头赞佩。毛泽东询问了黄绍竑、刘斐到北京后的生活情况,又问刘斐:

“刘先生,你是湖南人吧?”

刘斐说:

“是,我是醴陵人。和主席是邻县老乡。”

毛泽东对刘斐不是不了解,只是以前没有见过面。在抗日战争结束后,毛泽东为了国家民族的利益,接受蒋介石的邀请,与周恩来和王若飞由赫尔利及张治中陪同,自延安飞抵重庆,与国民党谈判。在那个时候,刘斐为了确保毛泽东的安全,协同周恩来做过不少有效的策应。因此,毛泽东对刘斐的印象是很深的。他很高兴而又意味深长地说:

“啊,你是醴陵,我是湘潭,山水相连,是老乡嘛!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哩!”

刘斐听着毛泽东亲切的湖南口音,紧张的心情减去了大半,他说:

“蒋介石打不下去了,让李宗仁来搞和谈。人民需要休养生息,和平是大势所趋。”

毛泽东说:

“人民的要求,我们最了解。我们共产党是主张和平的,否则也不会请你们来。我们是不愿意打仗的,发动内战的是以蒋介石为头子的国民党反动派嘛,只要李宗仁诚心和谈,我们是欢迎的。”

他站起来边说便打手势,语气亲切,扳着手指头说:

“李宗仁现在是六亲无靠哩! 第一,蒋介石靠不住;第二,美国帝国主义靠不住;第三,蒋介石那些被打得残破不全的军队靠不住;第四,桂系军队虽然还没有残破,但那点子力量也靠不住;第五,现在南京一些人士支持他是为了和谈,他不搞和谈,那些人士也靠不住;第六,他不诚心和谈,共产党也靠不住,也要跟他奉陪到底哩!”

毛泽东说到这里,在房中踱了几步,走到黄绍竑、刘斐的面前说:

“我看六亲中最靠得住的还是共产党,只要你们真心和谈,我们共产党是说话算数的,是守信用的。”

毛泽东讲到《国内和平协定》草案,问道:

“这个协定你们都同意吗?”

刘斐说:

“总的我们是同意的,只是‘前言’中说蒋介石是挑动内战的罪魁祸首这句话,虽然实际情况确实如此,就怕李宗仁签字有难处,因为他是个空架子,蒋介石背后捣乱他吃不消。”

毛泽东笑着说:

“好吧,看在你们的情面上,不写蒋介石是罪魁祸首,那就写上个元凶巨恶,你们看怎么样?”

严肃的政治话题,经毛泽东风趣的一句话,说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毛泽东一面笑,一面拿起新华社的一份消息稿,用红蓝铅笔敲打着稿子说:

“你们看,李宗仁也说破坏政协的是蒋介石嘛,李宗仁也是这么说的嘛!”

刘斐说:

“蒋介石这个人不学无术。”

毛泽东摆了摆手说:

“不对,不对,蒋介石是不学有术哩!不过这个‘术’是权术的‘术’!”

他说完,用商量的目光看看朱德,朱德笑着点点头。吃饭前,朱德走了。毛泽东同黄绍竑、刘斐边吃边聊,当说到各人的爱好时,刘斐趁机将自己疑虑的一个问题提出来,试探毛泽东,他说:

“您会打麻将吗?”

“晓得些,晓得些。”

“您爱打清一色呢,还是喜欢打平和?”

毛主席听了,马上明白了刘斐的用意,就笑着说:

“平和,平和,清一色难和,还是平和好,只要和了就行了。”

毛泽东一语双关,点破迷津,刘斐会心地大笑起来。毛泽东如此机敏,心胸那样宽阔,这寓意弥深的回答,不仅使刘斐倍加叹服,顾虑皆释,而且也坚定了他选择新道路的决心。他马上表态说:

“平和好,那么还有我一份。”

毛泽东问道:

“为章,你看国家能不能统一,能不能建设好?”

刘斐想了想,回答说:

“100年来,列强鱼肉我国,分裂中华,压迫我们,这固然是祖国分裂、经济落后的原因,但我们这些炎黄子孙也不争气,自辛亥革命以来,派系繁多,连年争战,闹得民不聊生。甲派上台,打倒一切,乙派执政,一切打倒,如此反复,谈何统一,谈何建设?”

毛泽东动情地说:

“共产党不搞打倒一切,只打倒那些罪大恶极而又顽固不化的反动分子,其余的人只要他愿意爱国,维护统一,我们就同他讲团结。有一技之长者,统统包下来为新中国服务,你看怎么样?”

刘斐闻听此言,兴奋极了,感叹道:

“古人云: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共产党取此政策,百川焉能不归大海!”

在回宾馆的路上,刘斐的心情很不平静。毛泽东是那样伟大而平凡,那样学识渊博而幽默,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刘斐深感耳闻不如一见。回到宾馆,正巧周恩来来看他们,刘斐把这种心情告诉了周恩来,并说:

“毛主席说:‘李宗仁现在是六亲无靠哩!’”

周恩来听了,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4月5日,毛泽东为军委起草关于配合和谈前线部队应采取的行动的指示,他写道:

邓饶陈,刘张李(刘伯承、张际春、李达——笔者注),中原局,萧陈并告林罗刘:

一、李白(即李宗仁、白崇禧——笔者注)代表刘仲华江日由北平到南京,支日去汉口,向李白传达我方意旨。微日李白另一代表刘仲容去南京,传达我方更加完全的意旨。张治中等6人和谈代表团与我方代表团谈判已4日,颇有进展。

二、安庆守军限卯灰前撤退,安庆至黄冈线之守军亦限卯灰前撤退完毕。请刘张李即告前线我军将领,将上述二项分别派员径赴守军司令部通知对方。我们的人和对方的人见面时说,奉毛主席命令已与李白代表谈好守军撤退事宜,今后双方以谈判方法解决问题,问彼方是否已接到上级命令,如未接到此项命令,要求彼方速即去电询问,不能拖延时间。此项代表交谈,限于桂系人员,勿令蒋系人员知道

三、黄安、麻城、浠水、武穴等地彼方守军同样撤退,由我军进驻。

四、黄冈、团风(不是阳逻)、仓于埠、黄陂、花园、孝感、汉川、蔡甸、黄陵矶一线及其以南地区,一个月内我军不去进占。宜昌至黄陵矶一线江岸及其以北地区,凡我军已占者一律不动。凡我军未占者一律于一个月内暂不进占,一个月后用谈判方法和平接收。此点请刘张李通知桐柏,江汉,鄂豫3军区照办。萧陈对桂系守军可酌派适当人员联络,信切勿使蒋系守军知道,对张轸亦可联络。

五、中原局应设法派人秘密至武汉方面与地方绅士及资本家联络,散布和平空气,稳定他们不要逃跑。

华东局对江南各地如有门路亦应如此办理。

军委 卯微

4月5日午后,南京方面派的飞机飞抵北平。

下午2时半,刘仲容同朱蕴山、李民欣、刘子毅4人搭乘这架专机去了南京。

是日晚,刘仲容去傅厚岗单独会见了李宗仁,汇报了在北平接洽和谈的情况,转达了毛泽东、周恩来对李宗仁的期望。他还把带来的4月5日的《人民日报》送给李宗仁,指着头版一篇题为《南京政府向何处去?》的社论解释道:

“这是我特意从北平带来的。这篇文章很重要,它表达了共产党的方针、政策。”

李宗仁看了之后未作任何表示,只是叫秘书打电话给行政院长何应钦,请何应钦来一趟,要刘仲容把北平之行的情况也向何应钦说一下。不一会儿,何应钦来了。他一进门,人还未坐下,就问刘仲容:

“我知道你去北平了。有什么消息?见到文白、邵老了吗?”

刘仲容说:

“没有见面,我是德公派去了解情况的。我刚回来,正向德公汇报。”

何应钦又问:

“据你看,共产党有诚意吗?见到毛泽东没有?”

刘仲容答道:

“见到了。毛先生说,国共两家打了这些年仗,该歇歇手了,和总比打好。这并不是因为共产党没有力量,而是为了早日结束内战,使国家和人民少受损失,这才愿意通过谈判政治解决。毛先生还谈到,解放军一定要过江,谁也阻挡不住。他欢迎你和德公到北平直接商谈,协商解决一切问题。”

第二天,白崇禧从武汉到了南京,刘仲容告诉他,当初受他交付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情况都摸清楚了。白崇禧听了刘仲容的汇报,怒道:

“他们一定要过江,那仗就非打下去不可了,这还谈什么?”

刘仲容告诉白崇禧,这次同来的朱蕴山、李民欣、刘子毅是民主党派的特使,来奔走和平的。他还劝白崇禧:

“目前国民党处于下风,共产党是胜利者。停战和平为大势所趋,人心所向,古云‘识时务者为俊杰’,总司令还是顺应潮流为好。现在有了开端,和平还有一线希望,千万要把握这个机会。这于国家民族有利,也于总司令自身有利。”

接着,他把毛泽东说将来请白崇禧带30万国防军的事说了。可白崇禧一点也听不进去,他说:

“我个人的去留并不重要,要紧的是中共若有和平诚意,就立即停止军事行动,不要过江。我们绝不能让步,过江问题上中共不让步,和谈决裂不可避免。真的打起来,美国是不会袖手旁观的。你马上和北平通话,把我的意思转告他们,就这么办!”

此后,刘仲容同李宗仁、白崇禧又交谈了几次,均无结果。刘仲容还从白崇禧的参谋人员那里了解到,蒋介石曾从台湾用飞机运了200万两黄金给白崇禧,企图破坏和谈。李宗仁则是对和谈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他的“智囊”甘介侯也正同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保持着密切联系。

正当国共双方文攻武备之时,在中共中央机关附近却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有惊无险的事件。

原来,因傅作义害怕蒋介石暗杀他,经毛泽东同意,让他留下了一个加强团,以保证他的安全。这个团配备有崭新的清一色的美式卡宾枪。

4月初的一天上午,傅作义警卫团中的两营士兵来到“劳动大学”进行干扰,尽管他们没有携带武器,却也严重地威胁到了中央机关的安全。

上午9时许,阎长林慌慌张张地来到卫士值班室,对几个卫士说:有紧急情况。他话音刚落,中央办公厅警卫处处长汪东兴也赶来了,交代说:

“傅作义的警卫团约两个营来冲击香山,大家做好警戒准备。你们的具体任务请阎排长布置。”

汪东兴走后,阎长林说:

“他们虽然来的兵力不多,但我们不能大意。周围的警戒已经安排好了,双清别墅也应加强戒备。”

他转对李银桥,交代说:

“内卫的事情由你负责。”

阎长林说完,也急忙走了。李银桥对卫士们说:

“不要紧张,有事听我的。”

他又吩咐李家骥,专门负责江青母女的保卫工作。李银桥将这一情况告诉了江青,又到毛泽东办公室东南角的防空洞检查了一遍,整理了毛泽东的专用药箱和衣物。

周恩来得知此事后,感到事态严重,马上报告了毛泽东。经毛泽东同意,周恩来立即去安排部队解除傅作义警卫团的武装,以免后患。

此时警卫香山的部队,是从延安起就担负中央警卫的1个师。这个师的指战员个个都是神枪手,慢说来的是一群没带武器的散兵游勇,就是他们都带有武器,也不够警卫师收拾的。

中午时分,华北军区司令员聂荣臻正在吃饭,周恩来匆匆赶来,一进院子就喊道:

“赶快调一支部队去执行任务!”

聂荣臻有点纳闷,今天怎么回事?这位老战友连门坎也来不及迈,就在走廊台阶上叫起来了。他等周恩来三言两语说明来龙去脉,顿时也急了,对站在台阶下的作训处长唐永健说:

“你带一个团去办,动作要快。”

聂荣臻又给警卫北平的独立208师打电话,命令他们马上派出1个团到城西八里庄,由军区作训处唐永健指挥,执行任务。

下午2点多钟,阎长林来到卫士值班室,卫士马武义问:

“山下情况怎么样了?”

阎长林说:

“我们通过做说服教育工作,他们已经陆续撤回去了。详细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但大家都不能放松警惕。”

此时,唐永健坐着一辆越野吉普车已经赶到八里庄,带着一团士兵出发了。他们在黄昏时分悄悄地包围了住在翠微路的那个警卫团的营地。

傅作义警卫团的那些闹事者,还和往常一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唐永健走进指挥所,找来这个部队改编时派入的政工人员,让他们分头去做工作。3个小时后,睡得迷迷糊糊的一团人全部交出了武装。唐永健又跑到六部口,找来卫戍区纠察总队参谋长李青川,一起把傅作义加强团的3个主要军官请进了拘留所。

凌晨时分,唐永健返回华北军区驻地庆王府,敲了敲聂荣臻卧室的窗棂,问道:

“司令员,睡了吗?”

“呵,情况怎么样?”

“都解决了。我拐回来又把团长抓起来了。”

“恩来同志叫你抓了吗?”

“他没说。我觉得应该抓。”

聂荣臻没有再说话。唐永健想:擅自抓人,尤其是抓傅作义的人,抓错了可要犯政策错误。我得问问周恩来去。他到了周恩来住处,汇报了情况,周恩来说:

“抓得好,这样我们就主动了。”

天明以后,华北军区政治委员薄一波知道了缴枪事件,顺便把他那里的一个半连的傅家兵的武器也收掉了。

傅作义获知缴械的消息,大发脾气。他气呼呼地敲开北平市市长叶剑英的房门,拍桌子大叫。叶剑英是丈二和尚摸不住头脑,只有好言相劝,支走了这位有大功的将军。

上午10点,傅作义的秘书王克俊找到华北军区。聂荣臻叫政治部主任蔡树藩和唐永健一起接待了他,说明了事情的原委。

傅作义并不知道他的兵冲击香山的事情,听了王克俊的汇报,怒气退了一半。他按照华北军区的意见,亲自从警卫团里挑选了35名卫士,留在身边,每人配备3件长短武器,有卡宾枪、驳壳枪和左轮枪,其他官兵听凭华北军区重新编遣。

这一天,第19兵团派来两个师级干部,接收了卸去武装的兵营,被抓起来的军官也恢复了自由。这个加强团交给了华北补训兵团,拆散了重新组合。没有参加闹事的那1个营的军官,一部分还被送到石家庄步兵学校学习,学习后又提升了职务。

第二天下午4点钟,毛泽东告诉正在值班的卫士李家骥说:过一会儿傅作义和邓宝珊两位先生来,你安排一下,要派车下山接一下。

傅作义来访,毛泽东十分高兴,他和周恩来、朱德在门外的草坪上迎接客人。毛泽东对于党内同事,从来不拘礼节,不迎不送。但他对于党外人士,却十分注意礼节,每每有人造访,总要去之门外迎送。今天也是如此,他把傅作义和邓宝珊让到自己简朴的办公室里,说:

“我们是老朋友了,有事可以在城里谈,以后不必上山。”

傅作义落座后,环视室内,简朴的摆设,随便的布置,与他想象中的毛泽东办公室有天壤之别,这不能不使他感慨万分。他望着衣着朴素的毛泽东说:

“主席住在这里离城太远,生活不大方便,工作又很劳累,这房子也比较陈旧。现在条件好了,主席的生活还是这么简朴啊!”

毛泽东淡然一笑说:

“已经很不错了。这里的环境安静,生活也不错,比西柏坡的土坯房子好多了,更不用说比陕北了。房子虽然旧些,空气却好。”

他吸了一口烟,顿了顿,问傅作义:

“傅将军,北平和平解放3个多月了,你工作中遇到什么困难和不顺利的问题,以及我们工作中有哪些缺点及不足之处,请你提出来。咱们今后要长期共事,尽可能快些筹备召开各党各派和无党无派的爱国人士、海外爱国华侨、各个少数民族代表参加的新政治协商会议,成立新的中央政府,有很多具体事要与党外志士仁人协商解决。众人拾柴火焰高嘛,特别要请傅先生这样的人多出谋献策。”

傅作义说:

“毛主席,说实在话,对共产党的政策,在3个多月与中共党员干部的共事中,才真正有了明确的认识。我看见那些党员领导干部,工作踏实,认真负责,不说空话,只办实事,没有胜利者的那种骄气,有事平等商量,使我深受感动。那次去平山县西柏坡之前,我对共产党的政策不理解,心中无数,想去摸摸你的底。也就是说,当时我有思想顾虑。如今证明,共产党说话是算数的,说到做到政策兑现。”

周恩来插话说:

“我们的工作也不是十全十美,有时也发生不愉快的事情,比如刚刚发生的‘香山事件’,就来不及与傅先生打招呼。”

毛泽东也说:

“这件事我知道,请傅先生谅解。我们都了解蒋委员长这个人,他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他就不在我们周围安插特务?不在你傅作义身边派奸细?”

傅作义赶忙欠身说道:

“我非常感谢毛先生、周先生对我的关怀,对此,我永远铭记心中。”

毛泽东在沙发上向前移动了一下身子,把话题拉回来,毫不掩饰地对傅作义说:

“我们共产党人是唯物主义者,对每一事物都是一分为二的。比如国民党在战犯名单上的人,除蒋介石外,只要他能效法傅将军的做法,通过和平谈判解决问题,也还可以立功赎罪,站到人民方面来,矛盾就转化了。反之,跟着蒋介石与人民顽抗到底,就是我们公布的战犯名单上没有他,但是他在战争中犯了新罪行,也要升级到战犯中去。比如有个人不过是一个兵团司令,不够战犯条件,可是他在战争中使用了毒气,犯了新的罪行,我们也要把他也列为战犯。”

毛泽东说罢,端起茶杯喝了两口。周恩来接着他的话题解释说:

“是的,矛盾是发展的,既可以向好的方面转化,也可以向坏的方面转化。傅先生就带了好头,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是不会忘记你的。但也有死心塌地跟蒋介石跑,继续与人民为敌的。可以肯定地说,他们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傅作义突然欠欠身,表现出想说又不好意思说的样子。毛泽东很敏感,马上说:

“傅先生还有什么话,请直说。”

傅作义只好吞吞吐吐地说:

“毛先生,我想,我不能在军队里工作了。我有个请求,新的中央人民政府成立后,我想回绥远工作,最好让我回到黄河河套一带去。我对水利工程很感兴趣,想到绥远省当个水利局长,去做点水利方面的事,好好治理河套地区的水利,搞好那里的水利建设。”

毛泽东好奇地问:

“军事上你是很有才干的,我还真没有想到傅将军对水利工程也感兴趣。”

邓宝珊说:

“宜生从小就立志为民众做事,他主政绥远时,在河套地区大兴水利,大办屯垦,老百姓很欢迎。”

傅作义说:

“搞水利可以直接为人民办事。我想去修水利,办农垦。”

毛泽东问:

“那你的意思想到水利部啦?”

傅作义说:

“我对水利一直有特别的兴趣,过去是身不由己呀。”

毛泽东说:

“傅先生对水利建设工作感兴趣,这很好。不过,在一个省当水利局长,对于你是太小了,是大材小用嘛。那样的话,蒋介石也会感到委屈的,你过去是他的堂堂大将军么!我看哪——”

毛泽东回头看看周恩来和朱德,又转过头来看看傅作义,接着说:

“将来你可以当新中国的水利部长嘛。”

周恩来和朱德都笑着点头,说:

“好哇!”

毛泽东又说:

“你当水利部长,治理治理全中国的水利,尤其是黄河、淮河流域,还有海河流域,经常洪水泛滥成灾。首先要把黄河和淮河治理好,再把海河治理好。以后还有长江等大江需要我们治理,我们要兴建好多水利工程,你就将全国水利建设工作抓起来。再一方面,傅将军也是一个军事家,对军事工作也很有研究,军队上的事,你也别全抛给我们,也还要参加新中国中央人民政府国防委员会的工作,共同研究国防方面和军事方面的问题,可以在国防委员会当副主席。”

傅作义听了毛泽东的一番话,连连点头微笑,又连连摇头说:

“不敢当,不敢当。”

毛泽东又看看邓宝珊,说:

“新政协就要召开了,你们不参加民主党派,那你们两人就自己组织一个党吧。”

傅作义、邓宝珊说:

“我们是军人,不懂党务,不会办党,搞不来。”

毛泽东就说:

“你们带兵多年,有许多老部下,将来绥远问题解决以后,给你们各编一支部队,由你们推荐人带领。”

傅作义、邓宝珊要告辞了,毛泽东、周恩来、朱德一直把他们送出门,送上车。客人走后,阎长林问毛泽东:

“据说傅作义在攻占张家口后,夸口说:‘如果中共在中国能够取得胜利,我甘愿给毛泽东当个小小的秘书’。主席,傅作义真是这么讲的吗?”

毛泽东没有正面回答,笑笑说:

“当个秘书太小了,他还应当在政府里做事。他对水利工程感兴趣,将来可以当个水利部长。”

后来,傅作义果然在共和国水利部长的位置上一干就是23年。

欲知傅作义后来的情况如何?请看下一章。

东方翁曰:刘仲华、刘仲容二人在中共历史上都是值得写上一笔的人物。因此,本传在修改中做了重要补充。从本章内容看,毛泽东会见刘仲容时所谈到的对李宗仁、白崇禧未来的安排,的确是非常真诚的。关于即将过江的军事力量和对过江结果的预测,他也毫不夸张地向对手和盘托出,一点威胁的意思都没有。正像他让刘仲容捎给李宗仁、白崇禧的话那样,“和总比打好。这并不是因为共产党没有力量,而是为了早日结束内战,使国家和人民少受损失。”这就是和谈的真实目的。毛泽东之所以能够受到包括曾经的对手在内的绝大多数人的尊敬,正是由于他这种坦诚的人格魅力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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