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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12日上午,毛泽东在南宁会议上发表第2次讲话,他一开头就说:
“8年来我们为这样一个工作方法而奋斗。”
他所说的工作方法是指多快好省。接着,他继续批评反冒进,说道:
“在杭州会议上,我当着恩来发了一通牢骚。1955年12月,我写了《中国农村的社会主义高潮》一书的序言,对全国发生了很大的影响,是‘个人崇拜’,‘崇拜偶像’?不管什么原因,全国各地的报纸、大小刊物都登了,发生了很大影响。这样,我就成了‘冒进的罪魁祸首’。”“后来又心血来潮,找了34个部长谈话,谈了十大关系,就头脑发胀了,‘冒进’了,我就不敢接近部长了。”“财经工作有很大成绩,10个指头只有1个不好,讲过一万次不灵。工作方法希望改良一下子。这一次,千里迢迢请同志们来一趟,是总理建议的。本来我不想多谈,有点灰心丧志。”
毛泽东接着说:
“反冒进使6亿人民泄了气,是方针性错误,是政治问题。6亿人民一泄了气不得了,这一点被右派抓住了,来了一个全面反‘冒进’。右派一攻,把我们一些同志抛到距离右派只有50米远了,慌起来了。什么‘今不如昔’,‘冒进的损失比保守的损失大’。”
谈到1956年6月20日《人民日报》社论《要反对保守主义,也要反对急躁情绪》,毛泽东说:
“这里一篇反‘冒进’的社论,既要反右倾保守,又要反急躁冒进,好像‘有理三扁担,无理扁担三’。实际重点是反‘冒进’的。社论针对谁?是针对我的‘序言’提出批评。又引用了我在‘序言’中讲的一段话。我的文章重点不在此,而在反右倾保守,要引就应引用全文。文章把我撇开,又要利用我。廖鲁言向我反映,40条被吹掉了,似乎并不可惜。对此可惜的人有多少?叹一口气的人有多少?一下吹掉了3个东西。反‘冒进’的人为党为国,忧虑无穷,脱离了大多数部长和省委书记,脱离了6亿人民。”
毛泽东讲了宋玉写《登徒子好色赋》的故事,又说:
“他们用的都是一个方法,叫作‘攻其一点,不及其余’。”“我们打了20多年仗,打仗必须发动群众。土改也是要发动群众,历来反对恩赐观点。社会主义发动群众应当更充分些。大鸣大放,发动群众。为搞水利,不发动群众不行。冒进是全国人民热潮冲起来的,是好事。搞工业,搞农业,难道比打仗还厉害些?我就不相信,搞经济就那么复杂,那么多学问?”“一个时期搞得快一点,多一点,调整一下是可以的,但不要提出‘反冒进’的口号。‘反冒进’挫伤干部和群众的积极性,特别是农民的积极性,是错误的方针,是反对多快好省的方针的。”“最怕的是6亿人民没有劲,抬不起头来。”
毛泽东再次批评了分散主义,他说:
“我对付分散主义的办法是消极抵抗,还要小会批评,当着众人批评。事先要通一点情报,总是说没有搞好,实际上是封锁。开会前10分钟把文件拿出来,要人家通过,不考虑别人的心理状态。”“我不是攻击所有的人,是攻击部长以上的干部,攻击下倾盆大雨的人。”
这时候,周恩来因为工作关系,留在北京,没有参加会议,没有直接听到毛泽东上面的那些讲话。
1月12日晚,毛泽东在给江青的信中写道:
“我今晚我又读了一遍《离骚》,有所领会,心中喜悦。”
1月13日,周恩来乘飞机来到南宁。
是日晚,毛泽东同刘少奇、周恩来谈话,直到深夜。
1月14日,毛泽东在会议上发表第3次讲话,主要内容是工作方法问题,共有24条,比杭州会议的17条更为系统化。毛泽东批评反冒进和国务院的工作仍然很尖锐。这次,他用平衡与不平衡的哲学观点来批评反冒进,他说:
“我们的工作计划,又平衡又不平衡。平衡是相对的,不平衡是绝对的;净讲平衡,不打破平衡是不行的。反冒进就是讲平衡,却不知道反冒进伤了许多人的心,兴修水利、办社、扫盲、除四害都没劲了。”“要注意9个指头与1个指头的区别,一定要抓住主流,抓错了就不好。‘攻其一点,不及其余’,这种做法,历史上吃过大亏。教条主义这样搞过,因小失大。”
从1月15日开始,各省市党委第一书记和国务院分管经济工作的负责人在会上作1958年工作安排的汇报,毛泽东每天都出席会议,并不断插话,有时还讲得很长。
1月15日这一天,毛泽东在听取湖北省委第一书记王任重汇报时插话说:
“真理在湖北,为什么不在别处?他们10年计划能6年完成,农业如此,工业为何做不到?问题是过去没有抓。”
他还表扬了柯庆施1957年12月25日在上海市党代表会上的报告,他说:
“这个报告把中央许多同志比下去了,中央工作的同志不用脑筋,不下去跑跑,光在那里罗列事实。”
毛泽东说:
“大家都要学习柯老。”
他说:
“上海对内部矛盾问题的讲法有所发展,他们搞了两个月。浙江对此也有创造。各省理论怎样?没有理论,领导困难。”
毛泽东在谈到“什么时候都要鼓干劲、力争上游”时,提到了《人民日报》。他说:
“《人民日报》今年的元旦社论写得好,因为它的主要精神是鼓起干劲,力争上游,乘风破浪,这也是思想方法和工作方法的问题。”
这天晚上,毛泽东找胡乔木和吴冷西到他的住处谈话。他一开始就问:
“今年的元旦社论是谁写的?”
胡乔木说:
“是《人民日报》的同志写的。”
吴冷西说:
“这篇社论经乔木同志作了较多的修改,并经少奇同志和周总理定稿。”
胡乔木说:
“当时主席不在北京,少奇同志说定稿时已打电话报告了主席。”
毛泽东说:
“社论写得好,题目用《乘风破浪》也很醒目。南北朝宋人宗悫就说过‘愿乘长风破万里浪’。我们现在是要乘东风压倒西风,15年赶上英国。你们办报的不但要会写文章,而且要选好题目,吸引人看你的文章。新闻也得有醒目的标题。”
毛泽东又重提1957年春天《人民日报》不宣传他在最高国务会议上的讲话精神。他说:
“《人民日报》能结合形势写出这样好的元旦社论,为什么去年就成了死人办报?”
他对着胡乔木说:
“我当时很生你的气。我先一天批评你,第二天批评总编辑邓拓和副总编辑。当时在气头上,说话有些过重,很不温文尔雅。因为不这样就不能使你们大吃一惊,3天睡不着觉。去年4、5、6月,实际上是我当《人民日报》的总编辑。你也上夜班,看大样,累得不行。后来我想,这也不是办法,才找个人给你做助手。找不到别人,就派吴冷西去。”
毛泽东又转对吴冷西说:
“当时我对你说过,如果在《人民日报》呆不下去,就回到我这里当秘书。看来派你到《人民日报》去没有错。现在大家对《人民日报》反映比较好,认为有进步。评论、新闻都比较活泼。但是还要努力,不要翘尾巴,还是要夹着尾巴做人。”
吴冷西说:
“现在《人民日报》采取各编辑部包干写评论的办法。”
毛泽东说:
“《人民日报》的评论要大家来写,各编辑部在他们分工的范围内包干的办法是好的。但包干也要有个统帅,你这个总编辑就是统帅。你的任务是组织大家写,自己也写。有一些重要的评论你要亲自主持写,像我们前年起草《论无产阶级专政的历史经验》那两篇编辑部文章那样,是我亲自主持写的。”
说到这里,毛泽东提起他在12日写给刘建勋、韦国清的那一封谈要办好省报问题的信。他说:
“我之所以写这封信,是鉴于《人民日报》的经验教训,不仅中央报纸,而且省级报纸,也要认真办好,关键是党委要抓紧。
你们采取包干的办法写社论,可以避免一个人独揽一切,既有分散,又有独揽,这也是一种生产关系,一种工作方法。总编辑同各编辑部主任的关系应该这样,有统有分。各编辑部和各版可以展开竞赛,半年或一年评比一次,看谁搞得好。
写评论要结合形势,结合当时的政治气候。要看得准,抓得快,抓得紧,转得快。要像今年元旦社论这样,不要像去年2、3、4月那样,对我在最高国务会议的讲话毫无反应,闻风不动。评论要写得中国化,有中国气派,不要欧化,不要洋八股,不要刻板,要生动活泼。形式要多样化,有编者按语,有短评、时评,有专论、社论,有评论员文章,有观察家文章,编辑部文章,等等。评论是说理的,但不排斥抒情,最好是理情并茂。”
毛泽东说罢,问吴冷西:
“最近有没有到地方上走走?”
吴冷西说:
“我到《人民日报》后一直忙于内部工作,还没有到地方上调查研究。”
毛泽东严肃地说:
“《人民日报》和新华社的头头,一定要经常到地方上去,呼吸新鲜空气,了解下面的实际情况,搞好同省委的关系。你2月份就下去,到两广和福建跑一跑,既当记者,又做地方工作,你不要老呆在北京。北京官气重,只能做加工厂,没有原料,原料来自下面。你的位置应该活动一下,经常到各地跑跑。2月份下去一个月或两个月都可以,八大二次会议时再回来。《人民日报》是中央一个部门,有任务经常联系地方,还有任务经常转载地方报纸上的好东西。这对地方报纸是鼓励,也使地方上的同志非看《人民日报》不可,而且还可以把一个地方上的好东西向全国推荐。你们前些日子介绍上海梅林食品厂和浙江桐庐县的经验就很好。上海、广东和浙江省委的3个报告,要《人民日报》考虑转载。这3个报告也不是都写得很好,报纸可以摘要发表。”
吴冷西报告说:
“《人民日报》准备有计划地在第5版发表一些思想评论。”
毛泽东说:
“《人民日报》是中央机关报,不能简单地报道各项具体工作、具体业务,它的主要任务是从思想上、政治上影响全国。我赞成你们写思想评论,而且要当作一项重要的思想政治工作来做,认真做好。比方说,红与专的关系是一个重大问题,你们可以就这个问题展开议论,要号召全国各地、中央各部门、党政军民学都来注意红与专的问题。”
他又询问了《人民日报》的内部情况,吴冷西汇报了报社内干部的基本状况。毛泽东说:
“要学会用人。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每个人都有长处和短处。要善于用他的长处,帮助他克服短处。你不要搞一言堂,要让不同的意见能充分发表。古人就提倡‘兼听’,共产党人应该更能‘兼听’。‘兼听则明’,听到各方面的反映,就能够从中吸取各方面的营养,减少工作中的失误。”
胡乔木插话说:
“我在去年初没有抓紧宣传主席讲话,主席批评我浅、软、少,是对的。”
他趁机汇报了1956年6月20日《人民日报》那篇社论起草的整个过程,并说他那时正在起草“八大”政治报告,无暇顾及此事。毛泽东说:
“这不关你的事。那篇社论写好后曾经送给我看。我在清样上写了‘不看了’几个字。骂我的东西我为什么要看。”
这次谈话已经进行了近2个小时,毛泽东毫无倦意,他说他还要准备明天的讲话,胡乔木和吴冷西就起身告辞了。
1月16日上午,南宁会议听取柯庆施的汇报。毛泽东在插话中先从柯庆施1957年12月25日在上海市一届二次党代会上的报告讲起。他说:
“这一篇文章把我们都压下去了。”
本传前面已经说过,柯庆施的报告题目是《乘风破浪,加速建设社会主义的新上海》。此文后来曾经毛泽东亲笔修改过,刊登在《人民日报》上。毛泽东接着说:
“上海的工业总产值占全国的五分之一,有100万无产阶级,又是资产阶级最集中的地方,资产阶级首先在上海产生,历史最久,阶级斗争最尖锐,这样的地方才能产生这样一篇文章。这样的文章,北京不是没有也,是不多也。”
他转向周恩来问道:
“恩来同志,你是总理,你看,这篇文章你写得出来写不出来?”
周恩来说:
“我写不出来。”
毛泽东说:
“你不是反冒进吗?我是反反冒进的。”
他又转向大家说:
“周恩来的报告(指周恩来1957年6月26日在一届全国人大4次会议上的政府工作报告——笔者注),是一篇马克思主义的文章。”
“问题是如何说成绩与缺点。省委书记要研究理论,培养秀才,要研究文法、考据、词章,一人每年搞个把篇文章,事情就好办了。苏联文件不重视理论,没有理论兴趣,不讲哲学,文法也不对,光说些事务上的事情。领导干部也要研究文法,什么叫介词、连接词;因为,所以,虽然,但是等,都是连接词。研究词章之学,这是文法。不讲这些东西,于革命事业不利。要学理论,读点书,还要学习一点外文。没有理论,凭什么做领导工作?领导干部要自己动手,集体创作,开动脑筋,不搞出点理论不行。”
“任何一个部门,任何一个省委,任何一个军委,特别是报纸,一定要学理论,做理论工作。各个部门、党委和报纸的主要负责人,要经常挤出时间来学习理论,学习各方面的知识。
这次我特意指定吴冷西来参加会议,因为他是党中央机关报的总编辑,他应该了解全面的情况。报纸是新闻纸,对许多事情的反应要快,但勉强求快就会出错。现在《人民日报》反应中央的意见比较快,比较好,但还要进步。有些重大问题自己没有把握,就应多加斟酌,不可草率从事。不仅报纸的重要文章要多加斟酌,中央各部门、各地方党委给中央的文件,应该像中央前年写《论无产阶级专政的历史经验》那两篇文章那样认真讨论,认真修改。如果不这样认真,那么你这个部长,你这个省委书记,早晚有一天要垮台。
现在大家都说很忙,为党为国,夜以继日。但是,只搞些数字,不搞理论,不搞辞章学,不搞考据学,不搞逻辑学,写出来的东西就是一大堆数字、材料,没有把心思放在理论方面,这种情况很不好。《人民日报》总编辑更要重视理论,不要被日常流水一般的新闻报道淹没了。”
“要破暮气,讲朝气。暮气,就是官气,我们都相当地有一些。世界大发明家,往往不是大知识分子,都是青年。王弼22岁死,颜回活了32岁,‘后生可畏’。周瑜二十几岁、李世民十几岁当‘总司令’。现在我们这一班人,容易压制新生力量。要讲革命朝气,保持旺盛的斗志。”
毛泽东在1月16日的讲话提纲中说,学《楚辞》,要先学《离骚》。后来,他批示将《离骚》印发给与会者们。
正是:一生惟恐知音少,高山流水谁与闻?耳提面命人不倦,和者盖寡是阳春。
1月17日将近午时,毛泽东的情绪仍然处于亢奋之中。两年前横渡长江后,他在《水调歌头》中描绘的那个宏伟蓝图,也就是截断巫山云雨、高峡出平湖的设想,还能够实现吗?
此前,薄一波曾反映说,关于此项水利工程,还有一些人表示反对;而且在水电、水利两个部门之间,也有许多矛盾难以协调。看来,解决这个问题的最好办法,是把争论的双方即长江水利委员会办公室主任、水利专家林一山和主管水电建设的李锐找来,让他们当面鼓对面锣,各抒己见,说个清楚。于是,毛泽东决定,派飞机去北京、武汉接李锐、林一山来南宁,开一个专题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