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livchan.cn
- 东方直心 繁体
再说7月15日,毛泽东开始修改中共中央对苏共中央6月15日来信的复信稿。他针对苏共坚持要把二十大、二十二大通过的纲领写进兄弟党国际会议文件的说法,在复信中加写了一连串的质问:
“为什么一个党的决定,硬要一切党都服从呢?为什么不服从就算犯了大罪呢?请问这是什么逻辑,什么兄弟党之间相互关系的准则呢?”
毛泽东在复信的最后部分,又加写了几段话,劝告苏共领导人不要召开分裂性质的兄弟党国际会议。他还指示康生、吴冷西等人,复信稿在批驳苏共坚持“在召集国际会议问题上,兄弟党赋予他以特殊的责任”这一说法的分量不够,他说:
“还要多讲几句,以剥夺他的什么召集权。”“另外要写一段自共产国际解散以后,十多年没有国际会议,而各国革命却胜利了,各国共产党却发展了。”
7月15日这一天,毛泽东和放暑假回到菊香书屋的侄子毛远新进行了一次长谈。他一开头就问毛远新:
“这半年你有没有进步?有没有提高?”
毛远新回答说:
“我自己也糊里糊涂,说不上有进步,有也是表面的。”
毛泽东说:
“看来你还有进步,你现在对问题的看法不是那样简单了。‘九评’你看过没有?接班人5条看了没有?”
“看过了。”
毛远新说。接着,他把《关于赫鲁晓夫的假共产主义及其在世界历史上的教训——九评苏共中央的公开信》上所讲的内容简单地讲了一下。毛泽东说:
“讲是讲到,懂不懂?这5条是互相联系的,不可分割的,第1条是理论也是方向。第2条是目的,到底为谁服务,这是主要的,这一条学好了,什么都好办。你就知道为自己着想,考虑的都是自己的问题。你父亲被敌人拷打,坚毅不屈,丝毫不动摇,就是因为他为多数人着想。要是你,还不是双膝跪下乞求饶命了。我们家很多人都是让国民党、帝国主义杀死的。你是吃蜜糖长大的,从来不知道什么叫作吃苦。你将来不当右派,当中间派就满足了。你没有吃过苦么!怎么能当上左派?”
毛远新说:
“我还是有点希望吧?”
毛泽东说:
“有希望,好!超过我的标准就更好。”
他接着解释5条标准,他说:
“3、4、5条是方法问题。要团结多数人,要搞民主集中制,不能一个人说了算,要有自我批评,要谦虚谨慎。这不都是方法吗?”
分析第3条时,毛泽东说:
“你们开会怎么开的?你当班长是怎么当的?人家提意见能接受吗?提错了受得了吗?冤枉你能受得了吗?如果受不了,那怎么团结人?你就喜欢人家捧你,嘴里吃的蜜糖,耳里听的赞歌,这是最危险的,你就喜欢这个。”
他讲到第4条时问毛远新:
“你是否和群众合得来?是否和干部子弟在一起,而看不起别人?常让人家讲话,不要一个人说了算!”
在讲到第5条时,他说:
“现在你已经有了进步,有点自我批评了,但还刚刚开始,不要认为什么都在行了。”
接着,他又问:
“你要学习马列主义,还是修正主义?”
毛远新回答说:
“我当然要学马列主义。”
毛泽东说:
“那可不一定,谁知道你要学什么?什么是马列主义?你知道吗?”
毛远新回答说:
“马列主义就是要搞阶级斗争,搞革命。”
毛泽东说:
“马列主义的基本思想就是要搞革命。什么是革命?革命就是无产阶级打倒资本家,农民推翻地主,然后建立起工农联合政府,并且把它巩固下去。现在革命任务还没有完成,到底谁打倒谁还不一定。苏联还不是赫鲁晓夫当权当政?资产阶级当政?我们也有资产阶级把持政权的,有的生产队、工厂、县委、地委、省委都有他们的人。有的公安厅副厅长也是他们的人。文化部是谁领导的?电影、戏剧都是为他们服务的,不是为多数人服务的,你说是谁领导的?学习马列主义就是学习阶级斗争,阶级斗争到处都有,你们学院就有。你们学院出了个反革命知道不知道?他写了十几本反动日记,天天在骂我们,这是不是反革命分子?你们不是感觉不到阶级斗争吗?你们旁边不是就有吗?没有反革命还要什么革命?”
毛远新说:
“据说,在工厂实习,听到一些工厂‘五反’情况,受到教育很大。”
毛泽东说:
“哪里都有反革命分子,工厂怎么没有?国民党的中将、少将、县党部书记都混过去了,不管他改变什么面貌,现在就是要把他们清查出来。什么地方都有阶级斗争,都有反革命分子。陈东平不是睡在你的身边吗?你们学院揭发的几个材料我都看了,你与反革命分子睡在一起还不知道?”
毛泽东所说的陈东平是陈再道的长子,此人在台湾国民党当局叫嚣反攻大陆的形势下,主动与敌特机关联系,案发后被开除学籍、团籍、军籍,并对其实行劳动教养。此子终究不成器,后来于1983年在洛阳犯罪,判处死刑,1984年被执行枪决。
再说毛泽东接着询问了学院的政治思想工作。毛远新讲了自己的看法,并说开会讲课多,形式上轰轰烈烈的,解决实际问题不多。毛泽东说:
“全国都大学解放军,你们是解放军,为什么不学?学院有政治部嘛,那是干什么的?有政治教育吗?”
毛远新说明了政治教育情况。毛泽东说:
“都是上课,讨论有什么用处?应当到实际中去学。你们就是思想第一没有落实。你们一点实际知识也没有,讲那些东西怎么能听懂?”
毛泽东要毛远新天天在大风大浪中坚持游泳,他说:
“水,你已经认识它,已制服了它,这样很好。你们骑马吗?”
毛远新说不会。毛泽东说:
“当兵不会骑马不应该。你打过枪吗?”
毛远新说,有4年没有打了。毛泽东说:
“现在民兵枪都打得很好,你们解放军还没打过枪,哪有当兵的不会打枪的?”
他还对毛远新说:
“你们学院最根本的是四个第一不落实。你不是讲要学习马列主义吗?你们是怎么个学习法?只听讲课能学多少东西?最主要的是到实际中去学习。”
毛远新说:
“工科学院与文科学院不同,没有安排那么多时间去接触社会。”
毛泽东说:
“不对,阶级斗争是你们的一门主课。我已和总长讲了这个问题。你们学院应该到农村去搞‘四清’,从干部到学员全部去,一个也不留。今年冬天或明年春天就去,早去比晚去好,一定要去。对于你不仅要去参加5个月四清,而且还要去工厂搞上半年五反。你对社会一点也不了解嘛!不搞四清,你不了解农民,不搞五反,你不了解工人,这样对于社会谈不上有什么了解。这样一个政治教育完成了,我才算你毕业。不然军工让你毕业,我还不承认你毕业的。阶级斗争都不知道,怎么算大学毕业呢?你毕业了,我还要给你安排这一课。你们学院就是思想工作不落实,这么多反革命都没感觉?陈东平在你身边,就不知道?”
毛远新说:
“陈东平是在家休学听敌人广播变坏的。”
毛泽东说:
“听敌人广播就那么相信?你听了没有,敌人连饭吃都没有,他的话你能相信?卫立煌就是在香港做生意赔了本才回来的。卫立煌这样的人,人家都看不起,难道敌人就能看得起他。
什么是四个第一?(毛远新讲了一遍)知道了,为什么抓不住活思想?听说你们学院政治干部很多,就是不抓基层,当然思想也抓不住。学院当然有成绩,出了毛病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军工才办了10年,军队办技术学校,我们也没有经验,好像1927年我们学打仗一样,开始不会打,老打败仗,后来就学会了。”
毛泽东又问:
“你们学校的教学改革情况怎么样?”
毛远新说:
“这次考试我们队用新的方法进行试点,大家感到很好,真正考出水平来了。而且对整个学习方法也发生了影响,有可能学得活了。”
毛泽东说:
“早就该这样办了。”
毛远新说:
“过去就是分数概念,学习搞得不主动。”
毛泽东说:
“你能认识就好,这也不能怪你,整个教育制度就是这样,公开号召去争取那个5分。你不要去争取那个全优,那样会把你限制死了。你姐姐也吃过这个亏。就有那么一些人把分数看透了,大胆主动地去学。把那一套看透了,学习也主动了。北大有个学生平时不记笔记,考试只得3分半到4分,可是毕业论文水平最高。人家就把那一套看透了。在学校是全优,在工作上不一定就是全优。中国历史上凡是中状元的,都没有真才实学,反倒是有些连举人都没有考取的人有点真才实学。不要把分数看重了,要把精力集中在培养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上,不要只是跟在教员的后面跑,自己没有主动性。
教改的问题,主要是教员问题。教员就那么点本事,离开了讲稿什么也不行。为什么不把讲稿发给你们,与你们一起研究问题?高年级学生提出的问题,教员能回答50%,其它的说不知道,和学生一起商量,这就是不错的了。不要装着样子去吓唬人。
反对注入式教学法,连资产阶级教育家在‘五四’时期就早已提出来了,我们为什么不反?只要不把学生当成打击对象就好了。你们的教学就是灌,天天上课,有那么多可讲的?教员应该把他的讲义底稿印发给你们。怕什么?应该让学生自己去研究讲稿。讲稿还对学生保密?到了讲堂上才让学生抄,把学生束缚死了。大学生尤其是高年级,主要是自己钻研问题,讲那么多干什么?最主要的是到实际中去学习。研究历史不结合现实不行,研究近代史不去搞村史、家史就等于放屁。研究古代史要结合现实,也离不开挖掘,考古,尧舜禹有没有?我就不信,你没有实际材料证明嘛!商有乌龟壳证明,可以相信。钻到书堆中去学,越学越没有知识了。我过去在抗大讲课时,就是把讲稿发给学员,我只讲30分钟,让学员自己去研究,然后提出问题教员再答疑。”
后来,高等教育部将毛泽东与侄儿毛远新的这次谈话内容,整理成《毛主席与毛远新谈话纪要》,转发给全国各地。
欲知毛泽东对教育问题的重要论述后来产生了什么影响,且待以后慢慢叙述。
东方翁曰:关于毛泽东与毛远新的谈话时间,大多数资料都写的是7月5日,笔者此前在本传中也采用了这一说法。但细细考证一下,觉得还是有问题的:一是《关于赫鲁晓夫的假共产主义及其在世界历史上的教训——九评苏共中央的公开信》是在7月14日公开发表的,毛泽东怎么会在7月5日问毛远新:“‘九评’你看过没有?接班人5条看了没有?”二是在另一个资料中多了一句对话:毛远新回答说没有看,毛泽东说在我的办公桌上,你去看看。这怎么可能呢?稍微了解毛泽东的人都知道,这个对话是不可信的。毛泽东的办公桌绝对是禁地,怎么会让一个毛头小子去那里翻阅一份尚未公开发表的党内重要文稿呢?因此,笔者以为,“7月5日”说,是不可取的。
另:毛泽东对中国的教育问题,是最了解也是最有发言权的。本传就所能见到的有关史料,对他在各个历史时期的学习和办学经历,已经尽可能地作了比较详细的叙述:他从9岁那年开始,先后在7个私塾里接受了6年多的旧式教育;在家里参加了两年劳动后,17岁又到东山高等小学堂接受了半年的新式教育;在驻省湘乡中学读了将近1年书后,参加辛亥革命军,当了半年的兵,退伍后在湖南全省高等中学校,即湖南省立第一中学学习半年,接着,又在定王台自修了半年。从1913年到1918年,他先后在湖南省第四师范、第一师范读了将近5年的书。后来在北京大学图书馆工作时,他还旁听了不少名家的课。他在湖南一师上学时,就办过工人夜校,走上社会后,又先后创办过湖南自修大学、教过小学、中学,办过工人夜校。在广州第六届农民运动讲习所教过课,接着,他又亲自创办了中央农民运动讲习所。在红军时期,他还先后创办了红军大学和抗日军政大学,且在这些大学里无数次走上了讲台。由此可以看出,无论是毛泽东的求学、办学经历,还是他的求学、办学体会和经验,也无论是他对中国传统文化和其它各方面知识的学习和研究,还是他对于中国历史、特别是教育史和教育现状的研究,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的资历和卓越的认知是无与伦比的。那些上过正规大学与喝过洋墨水的同代人和晚辈人,在中国教育的认知上,绝对是难以望其项背的!至于那些与他同时代的留法、留德、留苏、留比等等勤工俭学镀过金的“海归”们,那就更不用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