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律·冬云
一九六二年十二月二十六日
雪压冬云白絮飞，万花纷谢一时稀。
高天滚滚寒流急，大地微微暖气吹。
独有英雄驱虎豹，更无豪杰怕熊罴。
梅花欢喜漫天雪，冻死苍蝇未足奇。
这首诗最早发表在人民文学出版社1963年12月版《毛主席诗词》。
【注 释】
〔冬云〕作诗日期12月26日（作者的生日），在当年冬至节后的第四天。旧说“冬至一阳生”，所以诗中说“大地微微暖气吹”，这里是比喻虽在冬至，大地并没有完全被寒流控制。
〔白絮〕柳絮，比喻纷飞的雪花。
〔熊罴（pí皮）〕熊和罴，同本诗中的虎和豹皆为猛兽，这里比喻两种凶恶的敌人。罴，熊的一种，现在叫马熊或人熊。
〔苍蝇〕喻指卑污渺小的反动势力。
【考 辨】
这首诗作者没有留下手迹，发表时根据中央档案馆保存的原件刊印。这里说的原件，并不是手稿，而是作者审阅过的铅印件。诗中“高天滚滚寒流急”句，原作“高天滚滚寒流泄”。
此诗“独有英雄驱虎豹，更无豪杰怕熊罴”二句，从律诗对仗修辞的角度看，如果将出句与对句的内容解释得相同或近似，确有“合掌”之弊。但是，从此诗的整体上理解，作者是赋予此联上下句各有不同的内涵的。上句“英雄”比喻中国共产党人，“虎豹”比喻美国帝国主义；下句“豪杰”比喻坚持马列主义的中国革命者，“熊罴”比喻苏联霸权主义。这样理解和解释这两句诗，就不会有“合掌”之嫌。
翻译：
大雪低压着冬云而雪花纷飞，万紫千红一时间都调谢了。长空翻滚起湍急的寒流，大地吹送出微微的暖意。唯有孤胆英雄在驱杀虎豹，大豪杰也绝不会惧怕那熊罴。漫天大雪令梅花欢欣鼓舞，冻死苍蝇当不足为奇。
赏析
毛主席写这首诗时正好是他的生日，这一天他刚满69岁。
这一年国际国内形势依然严峻，一面是严寒的冬天在姿意横行（其实正值隆冬，属写实，但实景中蕴含了作者的思想感情，以景寓情，作者再次抒发“无限风光在险峰”般的豪情），一面是国际上各种反动派在咆哮反华。在诗中作者形象地展现了这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紧迫状况。
头两句肃杀茫茫之冬景昭然若揭，大雪横飞，乌云滚滚，万紫千红都已凋零。虽是客观描写，却带有强烈的象征味——反动派暂时不可一世。
接着三、四句，使严峻局面微露春光。冬天湍急的寒流终会过去，冬天并非“穷阴杀节，急景雕年”。俗话说：“冬至一阳生”。也就是说最寒冷的时刻，也正是阳气初萌的时刻。犹如英国浪漫主义诗人雪莱所说：“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毛主席同样告诉了我们：“大地微微暖气吹”。也正如主席早年所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同样一丝暖气也会最后吹走隆冬，迎来朗朗春天。
第五、六句毛主席又展早年英迈豪气。一个“独”字用得极好；从“独立寒秋”开始，毛主席就以大无畏的英雄气概独驱一切“虎豹豺狼”，对这“独”字毛主席情有独钟。这二句的“虎豹”、“熊罴”都指反动派邪恶势力，同时在诗意上又与冬景相谐调。
最后二行，毛主席以“梅花”，这最寒冷的季节独傲霜雪的中国国花，象征诗人及大中华不屈不挠的斗志和高洁精神。面对漫天大雪，梅花欢喜得很，根本就不怕严寒。毛主席在此化用中国古典文化中梅花清高，孤洁的形象，一变为革命浪漫主义的无限壮美的情怀。诗人在此似乎在高唱：来吧，狂风大雪尽管来吧，一切反华的恶势力尽管来吧。“冻死苍蝇未足奇”抒发了对经受不住考验者的蔑视。
毛主席在这首诗中用了“虎豹”、“熊罴”两个个意象指敌人，仅用“梅花”一个形象指革命者，也算是一个特色。另外整首诗抒情的气势雷霆万钧，出入于无人之境，又一次体现了毛诗大气壮阔的特征。
雄奇豪迈 气贯长虹——《七律·冬云》赏析
江凯波
《七律·冬云》创作于1962年12月，当时国际国内形势异常严峻，斗争尖锐复杂。在国内，由于“大跃进”和反右倾的错误，加上遭受连续三年罕见的自然灾害的侵袭，我国正处于建国以来最严重的经济困难时期，国家和人民遭受重大损失。国际上，以赫鲁晓夫为首的苏联领导人挑起中苏论战，连篇累牍发表文章，大肆攻击中国共产党，并将两党之间的原则争论变为国家争端，对我国施加政治上、经济上和军事上的巨大压力。他们不但背信弃义，撕毁合同，撤走专家，极大地加重了我国的经济困难，而且还联合一些国家的共产党、工人党，围攻中国共产党，并配合国际上的反动势力，掀起一股反华浪潮，接二连三地演出“反华大合唱”。一时间，黑云翻腾，寒潮滚滚，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面临着严峻的考验。
面对这一严峻的局面，诗人心潮澎湃，感慨万千，于是在他生日这天，挥动如椽之笔，托物言志，借景抒怀，写下了这首雄奇豪迈、气贯长虹的诗篇，表达了不畏强暴，奋勇抗争的大无畏精神，以及乐观豪迈、笑傲世间的崇高气节。
这首诗以“冬云”为题，借“冬云”起兴。因此，首联“雪压冬云白絮飞，万花纷谢一时稀”起笔就切入正题：冬云漫漫，雪花飘飘，坚冰封地，万花萎谢。一个“压”字，笔力千钧，力透纸背，刻画出大雪不可一世的骄横姿态，显示了环境的险恶。“万花纷谢”更是展示了一幅严冬肃杀、万花凋零的图景，反衬了大雪的淫威。首联不仅写出了严寒冰雪的凌厉，而且为后面“梅花”的傲然出台作好了铺垫。这两句诗，表面看似是对大自然景象的客观描绘，其实诗人是用象征手法，形象地再现了当时国际斗争的严峻局面。
颔联“高天滚滚寒流急，大地微微暖气吹”，这两句对比鲜明的诗句，不但进一步写出寒流来势的凶猛，而且几乎不露痕迹，就揭示出自然运动发展变化的规律。一个“急”字，可见寒流来势异常凶猛，令人寒彻透骨；一个“吹”字，可感暖风吹拂，顿觉温暖如春。阴极生阳，否极泰来，大地孕育着的勃勃生机，预示着严冬就要过去，一元复始，万象更新，人间即将春回大地。这两句蕴含哲理的诗句，折射出诗人辩证思想的光辉。诗的前四句虽然都是写景，但“大地微微暖气吹”一句，却一扫前三句抑郁沉闷的气氛，转为昂扬奋发的情调，体现出诗人豪迈的乐观主义情怀，给人以极大的鼓舞力量。
颈联“独有英雄驱虎豹，更无豪杰怕熊罴”，这两句诗，豪情勃发，直抒胸臆，那气吞山河的磅礴气势，有如石破天惊，不同凡响。是的，虎、豹、熊、罴都是异常凶狠的猛兽，但就英雄豪杰来说，在强暴面前要有非凡的勇气，无畏的胆略，体现出威武不屈、独立天地的浩然正气。这两句诗，既是对古往今来千古英雄人物的热情礼赞，洋溢着革命英雄主义的气概，体现出伟大的人格力量，又是对全国人民的召唤：帝国主义、修正主义以及一切反动派，就像气势汹汹、猖獗一时的虎豹熊罴一样，只不过是色厉内荏，没什么可怕，在英雄豪杰面前，等待他们的必将是灭亡的命运。我们要勇于斗争，敢于斗争，战胜他们，消灭他们！这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诗句，简直是巨人用惊雷般的气势吼出的时代最强音，读之有如“气欲凌云，声可裂石”，充满震撼人心的力量。
尾联“梅花欢喜漫天雪，冻死苍蝇未足奇”，回应首联，礼赞梅花，进一步抒发情感。梅花是花中豪杰，严冬时节，凌寒盛开，而且越是严寒，越开得俊俏。她傲霜斗雪、伟岸挺拔的不凡风姿以及“敢向雪中出”，“气节最高坚”的铮铮铁骨，赢得了古往今来不知多少文人墨客的礼赞。而就在写这首《七律·冬云》的一年前，即1961年12月，诗人还就“读陆游咏梅词，反其意而用之”，写过《卜算子·咏梅》一词，一反前人孤芳自赏的俗套，赞美了梅花“俏不争春”的品格，遂成千古绝唱。在这里，诗人又以激越的情怀，为梅花唱了一曲清新的赞美诗。“梅花欢喜漫天雪”，诗人笔下的梅花，卓尔不群，超凡脱俗，很像高尔基笔下的海燕，渴望战斗的欢乐，在暴风雨即将到来之际，高叫着：“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那笑立风雪、傲视严寒的梅花，不正是报春的使者吗？诗人盛赞梅花不屈服大雪的淫威，任凭它铺天盖地“压”来，依然傲然屹立，凌寒盛开的形态风貌，其实就是赞美中国共产党人不畏强暴，奋勇抗争的崇高品格。梅花的品格，就是坚贞不屈的中国共产党人高尚人格和完美精神的体现。梅花的形象，就是在国际斗争中敢于坚持原则，敢于斗争的中国共产党人的形象写照。至于那些甚嚣尘上，鼓噪一时的“反华大合唱”，只不过是几只碰壁的苍蝇在嗡嗡叫唤，在大雪纷飞的严冬，冻死几只苍蝇没什么奇怪，丝毫无损我们的一根毫毛。这两句诗，以谐衬庄，涉笔成趣。诗人以苍蝇的渺小，反衬梅花的挺拔；以苍蝇的卑鄙，反衬梅花的高洁，爱憎分明，对比强烈。
这首律诗前四句写景，后四句抒情，将诗情与哲理融于景物描绘之中，前后呼应，妙合天成。同时还运用象征、比喻、对比、反衬等多种艺术手法，鲜明地表现了作品的主题思想，显示了诗人艺术手法的高超。
1962年12月26日这天正好是诗人69岁生日，诗人创作《七律·冬云》，借景抒怀，托物言志，充分显示了他作为中国共产党、中国人民的领袖立足涛头、砥柱中流，不畏强暴、力挽狂澜的决心和勇气，以充满战斗激情、雄奇苍劲而又闪耀着深刻哲理的诗篇，为我们奏响了一曲高亢的时代乐章。是的，前途光明，道路曲折，但中国人民前进的步伐是任何力量也阻挡不住的，严冬过后，必定是万紫千红、百花争艳的春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