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夫

杜甫 〔唐代〕

万里桥西一草堂，百花潭水即沧浪。

风含翠篠娟娟净，雨裛红蕖冉冉香。(篠 通：筱)

厚禄故人书断绝，恒饥稚子色凄凉。

欲填沟壑唯疏放，自笑狂夫老更狂。

译文

万里桥西坐落着一间草堂，浣花溪水相伴左右，这就是沧浪。

和风簇拥着翠竹呈现出秀美光洁的景色，细雨滋润着荷花散发出阵阵清香。

拿着优厚俸禄的故友和我断绝了书信往来，长时间挨饿的小儿子脸色多么凄凉。

老了不中用了，快要被扔进沟壑里了，一生穷得只剩下疏狂二字，自己大笑，狂夫老了却更加疏狂！

注释

万里桥：在成都南门外，是当年诸葛亮送费祎出使东吴的地方。杜甫的草堂就在万里桥的西面。

百花潭：即浣花溪，杜甫草堂在其北。

沧浪：指汉水支流沧浪江，古代以水清澈闻名。《孟子·离娄上》：“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有随遇而安之意。

筱（xiǎo）：细小的竹子。

娟娟净：秀美光洁之态。

裛（yì）：滋润。

红蕖：粉红色的荷花。

冉冉香：阵阵清香。

厚禄故人：指做大官的朋友。

书断绝：断了书信来往。

恒饥：长时间挨饿。

填沟壑（hè）：把尸体扔到山沟里去。这里指穷困潦倒而死。

疏放：疏远仕途，狂放不羁。

赏析

这是唐代诗人杜甫的一首草堂述怀诗。

杜甫草堂，位于成都南门外万里桥西边，浣花溪南侧。是诗人晚年在四川的住所。

在杜甫草堂的岁月，是诗人一生较为快乐的时期。但这快乐中，大多是无需漂泊的快乐，生活仍然是贫穷的。

他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就是他生活贫困的见证。

这首诗同样如此，“厚禄故人书断绝，恒饥稚子色凄凉”写出了诗人的孤独与生活的困境。但诗人并没有被困难打倒，反倒更加狂放不羁了。

首联，万里桥西一草堂，百花潭水即沧浪。是说，万里桥西坐落着一间草堂，浣花溪水相伴左右，这就是沧浪。

这两句交代了写作的地点，即诗人居住地杜甫草堂的具体位置，万里桥西，百花潭侧。“沧浪”二字，语出屈原《渔父》里的一句话：“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这里借以明志，要做像屈原一样人格高洁，坚持理想的人。

颔联，风含翠篠娟娟净，雨裛红蕖冉冉香。是说，和风簇拥着翠竹呈现出秀美光洁的景色，细雨滋润着荷花散发出阵阵清香。

这两句交代了杜甫草堂周围的景象，恬静自然，美不胜收。在逆境中的杜甫，没有屈服，他的眼中仍然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尽管诗人物质上贫穷，但在精神上却是富有的。

“雨裛红蕖冉冉香”，后来被苏东坡化用到他被贬黄州时期的词作中，“翻空白鸟时时见，照水红蕖细细香”，成为困境美学的突围者。

颈联，厚禄故人书断绝，恒饥稚子色凄凉。是说，拿着优厚俸禄的故友和我断绝了书信往来，长时间挨饿的小儿子脸色多么凄凉。

这两句交代了诗人所处的现实困境，即大官朋友断绝来往，家中无米孩子忍饥挨饿。这里的大官朋友，其实是暗指高适。当初一起在商丘游玩的高适不见了，那个写过“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的高适不见了，他见死不救，即便身居镇守四川的高位，也不来救济贫困中的杜甫。还好，后来的大官朋友严武帮助了诗人，让诗人度过了较为快乐的一段时光。

尾联，欲填沟壑唯疏放，自笑狂夫老更狂。是说，老了不中用了，快要被扔进沟壑里了，一生穷得只剩下疏狂二字，自己大笑，狂夫老了却更加疏狂！

这两句交代了逆境中的诗人不屈服于命运的安排，至死不改狂放不羁的性格和清洁高尚的人格。这世间有谁不会遇到挫折落魄呢？但越是在逆境中，越是要守住底线，守住自己的理想，不同流合污。

纵览全诗，一个“狂”字，奠定了诗歌的感情基调。一切景物，似乎都染上了一丝疏狂之气，而变得格外清新脱俗。愿逆境中的我们，也能像诗人一样在精神世界里突围，做一个乐观勇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