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黄州

苏轼 〔宋代〕

自笑平生为口忙，老来事业转荒唐。

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

逐客不妨员外置，诗人例作水曹郎。

只惭无补丝毫事，尚费官家压酒囊。

译文

自己笑自己一生为糊口而奔忙，年纪已大却一事无成倍感荒唐。

长江环绕黄州城郭，我深知江鲜的味美；好竹漫山遍野，我已经觉察到笋香的味道。

被贬谪的人不妨员外安置，诗人按照外放惯例一般要做水曹郎。

只是惭愧自己对于国家没什么贡献，还要领取官家的工钱。

注释

为口忙：语意双关：既指因言事和写诗而获罪，又指为谋生糊口，并呼应下文的“鱼美”和“笋香”的口腹之美。

郭：外城。

逐客：贬谪之人，作者自谓。

员外：定额以外的官员，苏轼所任的检校官亦属此列，故称。

水曹郎：隶属水部的郎官。

尚费官家压酒囊：作者自注：“检校官例折支，多得退酒袋。”压酒囊，压酒滤糟的布袋。宋代官俸一部分用实物来抵数，叫折支。

赏析

这是宋代诗人苏轼的一首自嘲诗。

被贬黄州的苏轼，并没有因此颓废，反而为我们留下了大量精妙绝伦的诗文书法，以及乐观向上的“困境美学”，同时也在美食的领域开始了新的探索。一辈子为了糊口，到处奔波，到头来还是“世事一场大梦，人间几度悲凉。”一个“笑”字，带出了自嘲的意味，人生不过空白忙。

本以为这首诗开头的感情基调是自嘲，接下来就一定会发泄对于世界的不满。如果是这样，那就小看苏东坡了。

他用一句名满天下的美食名句，“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教我们如何面对生活的困境。

被贬黄州，他深知江鲜的味美，竹笋的香味；被贬杭州，他则将肉切成方块，加调味和酒，烹调煨制成“东坡肉”；被贬惠州，他则“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被贬儋州，则写信给儿子苏过赞美生蚝之美，“无令中朝士大夫知，恐争谋南徙，以分此味，使士大夫而乐南徙”。

苏东坡为官四十载，外放三十四载，却不为困境所累，反而乐观豁达，热爱生活。“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正是苏东坡豪迈之气，困境美学的一种生动写照。

观此颔联，则有三妙，一妙对仗工稳；二妙虚实相生；三妙表达了诗人乐观豁达的人生态度。

“长江绕郭”，是看得见的，“知鱼美”是看不见的；“好竹连山”，是看得见的，“觉笋香”是看不见的。正因为诗人写出看不见的世界，这句诗才会如此深邃精妙。

颈联、尾联的“逐客”“诗人”以及“无才可去补苍天”的自嘲叙述，都是为衬托颔联的乐观而服务的。

认清这个世界的真相不算本事，认清这个世界的真相却依然深爱着这个世界，才算本事。从“乌台诗案”中走出来的苏东坡，认清了这个世界残酷与现实，却没有自怨自怜，一蹶不振，而是用积极乐观的态度去生活，去爱这个世界，这才是他精神的可贵之处。

记住他的这句“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人生还有什么坎迈不过去呢？“世界以痛吻我，我要报之以歌。”这才是诗人传递给我们的最佳人生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