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仙·送王缄

苏轼 〔宋代〕

忘却成都来十载，因君未免思量。凭将清泪洒江阳。故山知好在，孤客自悲凉。

坐上别愁君未见，归来欲断无肠。殷勤且更尽离觞。此身如传舍，何处是吾乡。

译文

离乡多年，忘却成都，掐指一算，已十载了；因为您来，不免使“我”再三思量。既然归去，请将“我”的清泪带回家乡，洒向江头一吊。“我”何尝不知故乡之好，只因公务缠身，羁旅他乡，自感悲凉。

坐上的离愁别绪你不会看见，归来之后欲断已无愁肠。今日殷勤给你送上离别的酒宴，希望你能尽兴。我的身体就如同传舍一样颠沛流离，哪里才会是我的家乡啊?

注释

临江仙：双调小令，唐教坊曲。《乐章集》入“仙吕调”，《张子野词》入“高平调”。五十八字，上下片各三平韵。约有三格，第三格增二字。柳永演为慢曲，九十三字，前片五平韵，后片六平韵。

凭：凭仗，烦请。

离觞：离杯，即离别的酒宴。

传舍：古时供行人休息住宿的处所。

赏析

这是宋代词人苏轼的一首怀乡词。

王缄，苏轼亡妻王弗之弟，字元直。王弗墓在眉州，属成都府路，故以成都代之。这首诗正是妻弟王缄到钱塘看望词人后，即将返回四川成都而作。

表面上，从题目“送王缄”看，俨然是一首送别词。实际上，从“成都”“故山”“孤客”“归来”“吾乡”词中内容看，则是一首怀乡词。

离乡多年，忘却成都，掐指一算，已十载了；因为您来，不免使“我”再三思量。这是写“怀乡之原由”。因为一个人唤起一片乡愁，已是再自然不过。正如王昌龄送辛渐一样，同样送出了一片乡情，“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面对妻弟将归成都，苏轼自然而然会想起属成都府管辖的老家眉山。

既然归去，请将“我”的清泪带回家乡，洒向江头一吊。这是写“悼亡之深情”。这“清泪”既是因思念亡妻所流，也是因思念故乡所流。

“我”何尝不知故乡之好，只因公务缠身，羁旅他乡，自感悲凉。这是写“飘零之悲凉”。外面的世界再美丽，也比不上家乡在心中的位置。故园的一草一木，怎么看都像是老朋友，熟悉的乡音，熟悉的小径，熟悉的炊烟，都能让你心安踏实。可是，一旦成为孤客，心底的悲凉就会时不时地冒出来，让人思乡成疾。

“悲凉”二字，奠定了全诗的感情基调，其中亦可见其“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的惆怅与哀伤。词人之所以不久放弃富饶美丽的杭州，恳请调入山东密州为官，就是想离在山东的弟弟苏辙更近一点。

坐上的离愁别绪你不会看见，归来之后欲断已无愁肠。这是写“怀乡之断肠”。明明是断肠，却又说欲断无肠，可见断肠次数之多，伤心之极，哀痛之悲。这里的断肠，同样不只有对亡妻的思念，更有对于故乡的思念。

今日殷勤给你送上离别的酒宴，希望你能尽兴。这是写“送别之尽兴”。虽然有愁肠，有悲凉，有不舍，但是“我”希望你今日能够尽兴，因为今朝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会。

我的身体就如同传舍一样颠沛流离，哪里才会是我的家乡啊！这是写“怀乡之感叹”。传舍，古时供行人休息住宿的处所。这里苏轼用了一个比喻，来说明身不由己，四处漂泊，无处为家。

苏轼在另一首送别词《临江仙·送钱穆父》中写道，“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其实，人生就是一场艰难的旅程，你我都是那匆匆过客。人活一世，爱过、恨过、痛过、就足矣。无论怎样，回家的路，会一直都在等你。